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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们能拿得出手的不是知识,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知识。知青们唯一能拿来赌的仅仅是他们的青春和明天。
曾经有人说过,插队的知青如果没偷吃过老乡家的鸡就不叫知青了。这句话说的打击面可能有点儿过大。没有做过详尽的调查。我只能承认,我吃过,并且不止一只。因为偷鸡很简单,不用任何道具,只要有两个人合作就可以了。
我们集体户的门是板门,就是两扇对开的那种。平时只要不关门时,一群群的鸡就会公然走进屋来,啄吃锅台上,地上的饭粒,剩菜等等,等你把鸡哄走后,如果把门关上,屋子里太黑。把门打开,用不了五分钟,这些记吃不记打的鸡又进来,连刨带蹬的,不是蹬翻了碟子,就是蹬撒了盆,要不一撅屁股在锅台上拉上一滩屎,讨厌极了。我们每个知青都为这个事大伤脑筋。
一天,我和另一个知青在里屋睡午觉,就听见外屋“哗啦啦”一声响,出来一看,一摞碗被进屋骚扰的鸡蹬翻了,碎了好几个。可把我气坏了,随手抄起一条板凳冲鸡砸了过去。我也是被气晕了,板凳能砸着鸡吗?结果是,惹祸的鸡飞叫着跑了,灶台上又多了几个碎碗,这回是我的板凳砸碎的。空中的板凳不但砸碎了另一摞碗,掉下来还打碎了盛米汤的盆,盆中的米汤撒了一锅台和一地,弄得一片狼藉。等我忙乎半天,好容易收拾完了。一进里屋,不一会儿,这些不知死的鸡们又溜达进来了。这回我也有办法修理它们了。一不做二不休,我和另一个知青分别躲在门后的左右两旁。一个无声的手势,一个默契的配合,门猛地一关。什么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回我们要的是闭门抓鸡。一报几天来之仇,之恨,之辱,之耻。时间不大,一条麻袋里装满了恶贯满盈的惹祸的鸡。
烧水,褪毛,开膛,剁块,只在片刻之间完成。为了消灭罪证,我们把鸡毛和下水一齐塞进灶膛里烧掉。等全体知青收工回来,进屋抽抽鼻子闻着肉香,都垂涎三尺有余。几个月没有肉来佐餐,大家都馋坏了,纷纷从锅里捞肉,大快朵颐。等众男女知青都吃得差不多时,我才慢条斯理地把鸡肉的来历向大家讲明。当我看到众人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示后,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这回就变成了集体作案。犯错误的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了,不但众位兄弟姐妹都参与了,就连死去的鸡,我也把它们列入共同犯错的一员,因为它们摔碎了我的碗,甘心情愿地以身谢罪。
几天过去了,村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于是乎,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忘乎所以的我们慢慢有点飘飘然的感觉。直到有一天,听到外面有老乡大叫:“是谁呀?那么缺德!我们家连打鸣儿的鸡都没有了!”我这才意识到,我们该收手了。
知青是一群骚动的野马,刚刚脱离了家庭,学校和社会的管束。能自持的当然继续自持,一些不能自持的人往往会给社会治安带来不稳定的因素。一次误打误撞的知青斗殴,让我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
69年的深秋,一条新公路进入了勘测队的设计版图。我们村正好座落在公路边上。于是各公社,各大队的战勤民工陆陆续续地来到我们村。(注:当地社员把修路,挖河等大型工程的参与叫作出战勤。我猜想,这个名词的来历,可能和解放军解放全中国,翻身农民踊跃支前有关)。
先来了几个知青民工,是我们一个学校的,大家都认识,安排他们住下。第二天,我收工回来,手里拿条马鞭,看见又来了一伙知青,和前几个知青民工说话,我好奇地凑上前去,问了声:“你们哪儿的?”这句话本没有错,只见后一伙知青中走出俩人说:“嘛哪儿的!”说着就来抢我手里的鞭子,我后退了一步,那俩人跟上来继续夺,我抽手夺过鞭子,就和他们打了起来,一条鞭子让我抡圆了打,本来就是一场糊涂架,到了这时,只能糊涂着来。因为我在学校里就爱好体育,单,双杠,吊环,杠铃,哑铃天天系统训练。终日里恨天无把儿,恨地无环的。天如有把儿我恨不能把天拽下来,地如有环,我想把地提起来走。打架,是我的业余爱好。那时的小青年,谁都会几下摔跤,捣拳。说时迟那时快。三下五除二,对方人仰马翻。正在这时,战场发生了变化。和我一起下乡的哥哥,本来正在屋里做饭,看见外面十几个人打他弟弟,二话没说就加入了战团。哥哥打架不行,是我的软肋,四,五个人围住我哥,眼看哥哥要吃亏,我扑上前去,把哥哥解救出来。这时听见有人喊:“快跑,他们抄铁锨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冷笑了一声:十几个人打我一个都没占便宜,还抄家伙?真好意思!拉着哥哥向村西北跑去。
事后才得知:原来前后两拨知青本来就有过节儿,后一拨知青以为我拿着马鞭想给前一拨知青拔闯,故此交起手来。幸亏我下手比较有分寸,没给对方造成什么重大伤害。于是斗殴不了了之。
不仅如此,不少知青的好勇斗狠,也令老乡胆颤心惊。所以在我们那一带,敢欺负知青的没有。很多人对我们知青敬而远之。
知青们本来就是一群苦命人,从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我的手经过一年多的磨练,长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再加上农田的活本没有技术可言,只要下力就能学会。认准了这一条,我在这些天津知青里是农活掌握得最好的。每次干到地头儿,先不休息。依次把落后的知青一一接上来,好让大家一块歇着。久而久之,落后的知青人太多,我也有点儿力不从心,只能放弃大家,一个人和社员们比拼。因为我发现,个别社员故意使坏。他们每当干到地头儿,或躺或坐地歇着,等落后的知青到了地头儿,他们也歇得差不多了。立即站起来接着干,这下可就苦了知青们,只能放弃休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周而复始。这样越干越疲劳,越疲劳就越跟不上趟。不少知青手上的血泡一个摞一个,碾破的血泡染红了锨把儿,锄把儿,镰刀把儿。用手绢把手缠一下,咬紧牙关,继续干。知青兄弟姐妹们都是汗流满面的,这个时候叫苦已经没人听了,喊累也没人问了,只有坚持。而我则处于老乡和知青之间,挨个帮知青办不到,压住阵角,让社员们慢一点儿干,等等落后的知青也同样办不到。尴尬而又无力回天。只能由他去了。
聪明点儿的知青于是和队长,书记,主任拉关系,找些轻松的活儿干。比如看个青,放个牛什么的。最苦的莫过女知青了,只能跟在社员的队伍后面,一寸一寸地苦熬着没有盼头儿的日子。社员有的戏称我们是“二劳改”。我们说,劳改还有个年限呢,我们这些城市里的娇娃有的方面连劳改犯都不如。想想我们知青的处境吧!房子塌了,我们没有地方住,又没有能力自己盖。生活上的清贫让我们严重的缺乏营养。跟社员一起吃住,又沾染了一身虱子,全身抓挠得没有一处好肉,我们只能无望地忍耐着。有伤自己养,有病自己挨。
开鲁县境内有两条河,一条叫南老河,一条叫北老河。据我考证,所谓老河,可能是辽河的谐音。南老河是辽河的主流,北老河是辽河的支流,往北注入他拉干水库,是我们下游几个公社浇地,灌溉的主要水源。灌溉的方式很原始,即大水漫灌。每年一到春灌和夏灌期间,交通断绝,邮路断绝。每个村子形成孤岛,与世隔绝一月有余。由于开鲁地区基本是沙质土。所以每到夏季,下游的几个公社都要派出大量的民工去维护他拉干水库的大坝。日日夜夜守候在大坝上,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吃喝拉撒都不能离开大坝半步。没有险情可以自由自在地随便玩儿,抽烟,唠嗑,吹一吹牛,打打瞌睡。一旦有了险情,可以说每一分钟都是生与死的考验。
70年夏天,我曾做为护堤大军进驻他拉干水库。辽河上游连续的大暴雨,令他拉干水库的水位猛增,水库大坝一夜之间几乎冒顶。我们这些民工人拉肩扛地运土护堤。大坝跟前无土可取。只能到几十米外取土。天上下着小雨,雨水夹杂着汗水。大批民工用抬筐和草袋子装土运往大坝。公社的李社长嗓子都喊哑了。大家都清楚地知道,一旦大坝保不住,下游的几十个村庄就不是孤岛,而是一片汪洋了。水位还在不停地上涨,沙质土筑成的大坝在洪水的冲刷下,靠水一侧在不停地塌方。大坝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提闸放水,用以减轻拦水大坝的压力。李社长和水库管理所的马所长多次和县防汛指挥部联络,终于得到批准。决定提闸放水,保住大坝。
意外的不幸又发生了。螺旋的闸杆提上来了,而闸板缺因被水泡糟而纹丝不动。险情依然继续。泄洪坝上的民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的说用斧子砍闸板,马上有人反驳,你敢下水砍两寸多厚的闸板吗?又有人说只能用皮绳或钢丝绳从闸板下穿过去,用人力往上拽。旁边又有人反驳,谁能下四,五米深的水穿绳子?大家都无语了。李社长用沙哑的嗓子喊道:谁敢下水?没人回答。李社长伸出两个手指头说,把皮绳穿过去的多记两个工!没人接茬儿。李社长伸出三个手指头说,三个工!还是没人接茬儿。五个工!李社长又喊道。这时身后的大坝又被洪水冲塌了一块。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大坝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再拖延就危险了。“再加上两瓶开鲁大粬”!我从人群里站出来冷冷地说。李社长说:“一瓶!”“我家里只有一瓶!”我一听是李社长从自己家里拿出酒来悬赏,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说:“算了,算了!给我记五个工就行了!”于是脱掉衣服,腰间绑上皮绳。感觉临下水前,还应喊点儿什么“豪言壮语”。因为时间紧迫,一旦大坝冲垮,半个工都没了。随即一个猛子潜入水中。两分钟不到,皮绳子就从闸板底下穿过去了。等我上了岸。众民工已经把闸板提起来。汹涌的洪水呼啸着向干渠里奔腾而去,大坝保住了。
李社长没有食言,连夜回家拿来酒,交到我手中。事后我好后悔,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来个“火线入党”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要一瓶酒有啥用啊!
知青作做为一个群体出现在社会之中,貌似强大,其实就好比是一群没娘的孩子。尤其是插队知青,一进入农村这个广阔天地,无依无靠,一切都要自己打理。大部分插队知青都背负着极其沉重的家庭出身的包袱。默默地替祖辈或父辈偿还政治债。他们虽然是无辜的,也是无法自我辩白的。只能在沉默中要么坚强,要么死去,要么手拉着手,相搀着蹒跚地行进在看不见前景的路上……。
知青们能拿得出手的不是知识,因为他们没有什么知识。也不是健康,长期的营养失调和水土不服,使他们渐渐远离了健康。知青们唯一能拿来赌的仅仅是他们的青春和明天。
(作者介绍:李耕,天津一中六六届毕业生,1968年8月在内蒙古哲里木盟开鲁县建华公社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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