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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个世纪，睡眠科学家欧文·范伯格（IrwinFeinberg）用320000个小时的记录，向我们揭示了青春期孩子的睡眠奥秘。

范伯格最先召集的是一群6~8岁的孩子。

他让这些孩子来到他的实验室，并用仪器测定他们的睡眠。

此后，每隔半年到一年，他都会再次召集这群孩子，并进行一次又一次的睡眠测定。

这一工作，一做就是10年。

在10年的时间里，范伯格记录了3500个夜里的睡眠——总记录时长达到了320000个小时。

这些睡眠记录，就像是一系列的快照，描绘出了从儿童到青少年再到成年的睡眠变化图景。

范伯格发现，

在童年的后半部分，孩子的快速眼动睡眠（REM）的比例开始下降。

在接近青春期时，深度非快速眼动睡眠（深度睡眠）的比例开始上升，并达到峰值。

而在快要接近成人的时候，深度睡眠的比例又开始回落。

在青春期，REM睡眠减少，深度睡眠增加。

这对于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1.连接与修剪

在生命的早期，我们的睡眠是被REM睡眠所主导的。

在6个月大的孩子中，50%的睡眠都是REM睡眠——在成人中，这个比例只有20%。

那早期大量的REM睡眠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答案是：

建立大量的连接。

REM睡眠就像是电子养料；它能促进突触发生，让神经元之间产生高度的连接。

这就如同网络运营商向四处铺设网线，让千家万户都连入互联网中。

不过，这些早期的大脑连接会是过度的。

这就类似于在新城市建立时，网络运营商会给每个家庭都提供大量的带宽。

但问题是，有些家庭用网比较多，会需要更大的带宽；而一些家庭用网很少，需要的带宽也会很小。

而要提升整体的带宽使用效率，网络运营商就需要重新调整网线的布局。

这也就意味着，要在高需求的地区增加连接，而在低需求的地区减少连接。

在不断地矫正和修剪后，更高效的网络才得以形成。

我们人类的大脑也需要经历类似的修剪过程。

这个过程，就发生在童年末期和青春期。

早期的连接，建立起了全方面的通路，构建了一个通用但却低效的大脑。

而后期的修剪，则是依据个人的大脑使用数据去改造，从而形成一个高度专业化，并且也更为高效的大脑。

这个修剪过程的主要操刀人，就是深度睡眠。

深度睡眠能够修剪掉那些多余的突触，从而让大脑逐渐趋向于高效和成熟。

所以，我们会看到在接近青春期的时候，REM睡眠会减少——这是因为连接已基本完成；

而深度睡眠会增加——这是因为修剪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事实上，范伯格研究发现，深度睡眠通常会提前于认知能力的发展。

在每一次认知能力得到飞跃的几周或几个月前，深度睡眠的强度都会发生剧变。

这表明，深度睡眠是大脑成熟的驱动因素，而并非只是表现。

在动物研究中，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用咖啡因干扰青春期动物的深度睡眠，它们大脑中的修剪工作就会中止。

而从外在的表现来看，许多和大脑成熟相关的行为都会推迟。

这些动物的社交能力很差，不怎么会独立地梳毛，并且也缺乏探索环境的动力。

在人类中，许多在儿童和青春期高发的疾病，包括精神分裂症、躁郁症、抑郁症和注意力缺陷综合征，都和深度睡眠的异常存在关联。

比如，许多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就在青春期末期到成年早期时发病。

研究发现，这些患者的深度睡眠的量不到正常孩子的一半。

此外，他们深度睡眠的波形和数量也非常不正常。

错误的深度睡眠，可能带来错误的修剪。而这可能就是精神分裂症的一个发病原因。

2.从后方到前方

对于青春期的大脑发育，深度睡眠是至关重要的。

而范伯格的研究进一步地发现，这种发育并不是均匀的。

他发现，

深度睡眠的增加总是最先从大脑的后方开始。

随着青春期的进展，深度睡眠的脑波才逐渐地移动到大脑的前侧。

我们知道，

大脑的后侧掌控着视觉和空间感知的功能，而前额叶则掌管着批判性思考和理性决策的功能。

在青春期的睡眠变化过程中，深度睡眠的最后一站才会抵达前额叶的顶部。

这也就意味着，

要到青春期差不多结束时，理智和情绪控制的能力才会发育完全。

所以，大多数青春期孩子的大脑后侧会更像成人，而大脑前侧却更像是个孩子。

青春期的孩子在一开始就有着类似于成人的聪明，但直到很后来，才慢慢地变得理性。

因为青春期孩子的智力，大人们倾向于对他们有更高的理智要求。

但从生理学的发展来说，这种要求是过高的。

要求和现实之间存在冲突。

许多时候，这种冲突就被描绘成孩子的“叛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是孩子的“锅”，而是发育的“锅”。

除了发育的问题，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孩子更容易受到“叛逆”的指责，那就是昼夜节律的推迟。

3.昼夜节律的推迟

到了青春期，人的昼夜节律会发生变化。

一个孩子在9岁的时候，9点钟可能就要睡了。但在他16岁的时候，到了10点，可能依然没有很强的困意。

在这个年龄段，褪黑素的分泌和睡眠启动的时间，都会大大地推后。

父母总会催促孩子早点睡觉，早点起床。

但他们似乎忘记了，或者选择忘记了，曾经少年时的自己也习惯这样的“晚睡晚起”。

要孩子10点睡觉，就相当于让现在的自己7-8点睡觉。

要孩子7点起床，就相当于让他们4-5点起床。

于是，双方就可能因为睡觉和起床这件事而产生“斗争”。

原本听话的小孩，在这时就显得“叛逆”了。

不过，这种昼夜节律的后移，却有着深刻的演化意义。

青春期是一个从依赖走向独立的过程。

昼夜节律与成人偏离，意味着青春期的孩子每天都有几个钟头的时间可以不受大人监管。

这段时间是孩子和同邻人一同探索的时间。

这也是他们真正进入社会前的预先演练。

然而，不管是社会还是家长，似乎都没有足够意识到青春期孩子的这种改变。

他们会睡得更晚，他们同时也需要更多的睡眠。

但事实情况是，学校往往都早早地开课了。

在教育的大鞭子下，家长也成了孩子每天早上的人工闹钟。

好在，一些机构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美国儿科学会和美国疾控中心都开始建议学校推迟上学时间。

而在美国西雅图的一些高中，开始采纳了这些建议，将上学时间从早上7:50，推迟到了8:45。

结果也是令人欣喜的。

2018年的一项研究发现，将高中的上学时间推迟1小时，学生的睡眠时间能够增加30分钟以上。[1]

与此同时，

学生们在白天不再容易犯瞌睡了，他们的学习成绩也反而得到了提升。

无独有偶，耶鲁大学的一项研究也表明，推迟开课时间不仅能够提升孩子的精力，也能降低他们出现抑郁症的发生风险。[2]

我们可以看到，当孩子拥有了更充足的睡眠，一切都变得更好了。

然而目前国内的大环境似乎还并不容易改变。

但理解了睡眠的重要性，我们也许能在学习和休息之间做出更好的取舍。

懂得拒绝不必要的任务，少做一些无用功，而把更多的时间分配给睡眠。

对于一些很难提早入睡的孩子，适当地使用一些褪黑素、白天晨起锻炼、晚上减少灯光暴露，也会是有效的方法。

木森说

到了青春期，人的睡眠会发生两个重要的改变：

一是，REM睡眠的量会减少，深度睡眠的量会增加。

二是，人体的昼夜节律会推后。

幼儿时期的REM睡眠，负责大脑通路的连接；而青春期时的深度睡眠，则负责精细地修剪。

因为深度睡眠的精修，人的认知技能、推理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都将得到里程碑式的飞跃。

而像精神分裂症、抑郁症这样的精神疾病，往往和深度睡眠的异常有关。

在青春期，深度睡眠的脑波是由后向前推进的。

直到青春期快结束时，深度睡眠的脑波才前移到掌管理性的前额叶。

不过，深度睡眠的脑波一开始集中在脑后侧——那是掌管视觉和空间感知的区域，直到青春期快结束时，才会逐渐前移到掌控理性的前额叶。

所以，青春期的孩子在一开始就足够聪明，但直到很后来才变得足够理性。

而一个智商类似成人，理智还停留在儿童的青少年，就很容易被贴上“叛逆”的标签。

另一个让青少年“叛逆”的原因，是他们昼夜节律的推后。

在青春期，褪黑素的分泌和睡眠启动的时间都会后移，使得他们更倾向于晚睡晚起。

然而，这通常和学校的要求与父母的期望是相违背的。

但当真正地依从他们的生理节律，他们的健康状况和学习表现都反而能够变得更好。

当然，大环境的变革是不容易，但我希望会有人去推动改变。

让孩子能晚点上学，让他们能多睡一会。

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够更健康地成长，并发挥出最好的状态。

下一讲，我们将谈到，睡眠是如何帮助学习的，以及“睡眠学习”——在睡眠中强化学习。

-END-

系列文章：

《睡觉》（一）：睡眠的本源

《睡觉》（二）：昼夜节律与睡眠压力

《睡觉》（三）：

REM睡眠与人类进化

《睡觉》（四）：双相睡眠

参考文献：

[1]Dunster,G.P.,delaIglesia,L.,Ben-Hamo,M.,Nave,C.,Fleischer,J.G.,Panda,S.,&Horacio,O.(2018).SleepmoreinSeattle:Laterschoolstarttimesareassociatedwithmoresleepandbetterperformanceinhighschoolstudents.Scienceadvances,4(12),eaau6200.

[2]Minges,K.E.,&Redeker,N.S.(2016).Delayedschoolstarttimesandadolescentsleep:Asystematicreviewoftheexperimentalevidence.Sleepmedicinereviews,28,86-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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