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差的人,开口闭口都是这些话,一定不要深交 人品差的人,开口闭口都是这些话,一定不要深交人品差的人,开口闭口都是这些话,一定不要深交

人品差的人,开口闭口都是这些话,一定不要深交

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古人说:口为心之门。

一个人说什么样的话,就有什么样的内心。

大部分情况下,从一个人的说话中,就能判断一个人的人品。

人品差的人,开口闭口都是这三句话,一定不要深交。

背后说人的闲话

《菜根谭》有言:来说是非者,必是是非人。

那些闲得没事干,不安好心的人,才喜欢到处嚼舌头。

曾国藩为官清廉,家无余财,经常为柴米油盐而烦恼。

两个女儿还经为了争抢新衣服而哭闹,这事不免被邻居听到,传得路人皆知。

曾国藩不堪其扰,对说闲话的人更是深恶痛绝。

他在官场从不乱嚼舌头,对于别人的风评八卦从来都是讳莫如深。

清末政局动荡,每逢勋贵出事,总有一批官员倒霉。

但是他却创造了十年连跳十级的官场奇迹。

嘴巴说的是非太多,内心也就会变得浑浊。

如果有人和你说别人的闲话,那么他也会在别人面前说你闲话。

和这种人在一起,终日被是非困扰,不得安宁。

陆游说:“花如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

花朵能言,一定会像人一样蜚短流长,惹生事端,石头虽不能说话,却诚实而坚韧,招人欢喜。

话太多,背后喜欢说是非的人,千万不要深交。

怨天尤人的牢骚话

曾国藩说:“无故而怨天,则天必不许,无故而尤人,则人必不服”。

喜欢发牢骚的人,怨天尤人,老天爷看不上他,被他抱怨的人也不服他。

这样的人一辈子穷困潦倒,本事没有长进不说,人际关系也非常糟糕。

曾国藩的六弟年少聪慧,曾国藩对他报以厚望。

找了很多门路,让他去国子监读书。

挤出时间亲自教导他,希望他能够为曾家光耀门楣。

但是他的科举之路却不顺畅,失败之后,一直抱怨命运不公。

曾国藩写信开导他:得不足喜,失不足忧。

人生若是一直抱怨下去,那你这一身才华,可能就这样浪费掉,人生也从此毁掉。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大家都有自己的难题。

怨天尤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让自己心态失衡,一步步走向深渊。

抱怨不仅不利自身,而且传播负能量。

牢骚多了,朋友就少了,没有人会喜欢整天对着一张怨妇脸。

遇到问题,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人活一世,抱怨一天,不如努力一天。有说话埋怨的力气,不如迈开步子,挥洒汗水。

张口就来的瞎话

人生在世,无信不立。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自己说出去的话,就得负责。

一个人经常说瞎话,那就没人愿意信任他,一个人失去了信任,也就失去了立世的根基。

曾国藩说:人生在世,需有一诚字,以之立本之志。

平定太平天国,军费报销,答应给户部八万两银子,但是皇上下特旨,免了审查这一关。

按理说户部就没有理由截留银子了,但是因为有言在先,曾国藩还是照给了。

左宗棠征西,来信请他务必保证粮草供应,他答应了。

于是费尽心思为前线的左宗棠筹措粮草,按时又足额,解决左宗棠后顾之忧。

在全国各个督抚中,俩人关系最差,但曾国藩却是最守诺的一个。

经过此事,左宗棠彻底服了曾国藩。

人以伪来,我以诚往。

对人以诚信,人人信之;对事以诚信,事无不成。

诚信,是一个人的灵魂,是人一生最大的底牌。

把诺言当空谈,把承诺当玩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朋友,寸步难行。

古人云:“德才兼备,以德为先。

人品可以弥补能力上的不足,能力却永远弥补不了人品上的缺陷。

“圈子决定人生”,选择朋友一定要先看人品。

人品是一个人立身的根基,也是一个人最硬的底牌。

来源:综合自网络

以有7.从龙成为人巨婴问题很多,巨婴问题很大。巨婴都是全能自恋的龙。全能自恋,是国人各种问题的核心。那么,是不是该灭了这条全能自恋的龙?No!相反,我们应该拥抱我们内心的这条中国龙,将它的活力,展现在这个世界上,它是热情、创造力、乐趣、智慧、美好等一切生的能量之源。只是,它需要被驯服,而驯服的力量来自爱与链接。只要一条龙,能真切地与另外一条龙,建立真实而饱满的链接,它就被驯服了。被驯服后,龙,就从神或魔,变成了人,并且,是活生生的、真实的人。禁闭了这条龙的中国式好人,是一个假人。爱,就是答案假如说,大二的时候,我给自己出了一道题——“中国人的人性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可以说,我以后的心理学努力,都是在寻找这道题的答案。这个过程,也像是破案。为什么是孝道文化?为什么孩子得听父母的话?为什么是集体主义?为什么国人的身体多是抽巴的?为什么中国画中的人物几乎没有昂首挺立的?为什么“奶奶”是祖母而不是妈妈?为什么国人爱随处丢垃圾?为什么国人看似好脾气,但一言不合就要死个人?为什么总有摔倒的老人讹诈扶助他的人?……目前,找到的答案是,孝道文化不是制造这一切的源头,集体主义也不是,这一切的源头是,国人的潜意识深处都住着一条没有被驯服的全能自恋的龙。这条龙,心情好时,就想做全能神,心情不好时,就想做毁灭一切的魔。无论是神,还是魔,都太吓人了,所以要设计出集体主义来,设计出孝道文化来,以镇止这条全能自恋的龙。所以,齐天大圣被压制在如来的五指山下,后来又戴上金箍,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去帮助唐僧取得真经;所以,哪吒要剔骨还肉,才能留住一身本领,因为父亲的骨母亲的肉,就是孝道文化设计的永远还不完的恩情,这份恩情,就是用父母之名,压制小孩子们的无所不能;所以,白娘子要被压在雷峰塔下;所以,有巍峨的紫禁城,成为对整个集体的镇止;所以,有奇怪的、不断加压的应试教育体系,好让青春活力,耗费在这个看似公平的迷宫里。整体上,则构建了集体主义和孝道文化,来压制我们内心中这条全能自恋的龙。一直以来,我本能上都抵制集体主义,也因为这种本能,而不断在我的文字中宣称“成为你自己”。现在明白,这就是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的区别。个人主义的根本,即,你可以做你自己。相反,集体主义,即,集体早就知道你该成为什么样的人,集体已给你安排了一切,特别是人生路线。所以,集体主义环境下长大的人,没有成熟而个性化的自我,却总觉得自己有资格教别人怎么做,而他们教导的内容,千篇一律乏善可陈。这份教导别人的资格感就来自,我是集体的代言人。争当集体代言人,是集体主义社会各个层面政治游戏的核心。在家中,我们争当父母最宠的孩子,并争夺“我都是为了集体好”的道德资本,以获得家庭政治中的话语权,而一旦获得最大的话语权,就可以成为家庭或家族的化身,然后就可以展现本性——去做为所欲为的龙了。在学校,学生们争着讨好老师,老师们的口头夸奖、红领巾、小红花等具有极大的魔力,可以决定一个孩子在校园里的地位,也可以决定一个孩子喜欢还是憎恶一门课。在单位,员工们争着讨好老板,于是中国的老板和管理层们,常具备不可思议的大权。心理课程中也如此,老师们很容易成为集体化身,学员们争着讨好老师,而老师如果利用这一点,则很容易构建威权,让他们的言语在课程中具备不容置疑的权力。任何一个集体,都有集体利益和集体原则,当大家争当集体代言人时,会不断拔高提纯集体利益和集体原则,最终走向极端,出现王小波所讲的故事中的那种荒诞味儿——就算是集体的一棵草,都值得你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救。各种原教旨主义,其实都在讲一个集体的原则被无限拔高提纯,而这样做的人,其实不过是为了获得集体代言人的资格,一旦获得该资格,他就可以借助集体的名义去表达他的全能自恋了。很高兴我们已脱离了各种原教旨主义,由此我才有探讨孝道和集体主义的空间。虽然现代社会强调个性化,但集体主义的影响已深入骨髓,我们并不是那么容易认识到。譬如,无数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为什么我的某个家人,对外人非常好,对家人就很差?以前,我的回答是,在外人面前可以努力和装,能挤出善意来,而在家人面前,就想轻松,就是本色了。但现在才有了更入骨的理解:这就是集体主义文化结的果啊,集体主义的道德即牺牲小我为大我,牺牲小家为大家,所以对外人好对家人不好,是集体主义文化的标准产物。这种道德,是反人性的,如果你中毒太深,皈依了这种道德,你就可能会变成道德僵尸,空留道德美名,而身体就会抽巴,变得干枯、萎缩而僵硬,人也会变得无聊乏味。这样的人如果组建家庭,且成为主导者,那么家庭也会像坟墓一样,冷清、没有人气。其实骨子里是恐惧。在家庭外,有显而易见的权贵或隐隐的权贵,装孙子比较安全。在家庭内部,你就是皇帝或大母神,有为所欲为的空间。并且,牺牲家人是安全的,挑战外人是危险的。我们社会由各种各样的权力体系组成,除了最有权势者可以通行在绝大多数权力体系中,多数人一般只是在某一个权力体系内有一定的权力,一旦他离开自己的这个集体,和其他集体打交道时,他就会知道,权力是不好惹的,如果他的家人和这个集体发生了冲突,向这个集体低头,而去责怪自己家人,这是安全的。有时候,这是一种事实,有时候,这是一种下意识。譬如,很多有权势的人,一旦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被老师攻击了,他们习惯上还是倾向于压制自己的孩子。所以说,在自己不能主导的集体内,装孙子是最安全的;在自己能主导的集体如家庭内,耍威风也是安全的。这种故事之多,数不胜数,我相信大多数国人,对此都有体会。如一个网友在我微博上留言说:我公公就是这种典型,在外面随时都笑脸迎人,外面人说什么都是对的,回到家就一脸冷漠,稍微说点什么就勃然大怒……有一次他吃剩菜,我老公说不要吃了坏掉了,他瞬间就炸了,甚至指着我老公的鼻子说他忤逆。所以说,集体主义文化,有双面图景。一面图景是,集体的掌控者,有了更大的为所欲为的空间,而集体的普通成员,则被过度压制。譬如,孝道文化极度维护了父母的自恋——你们对孩子怎么做都是对的,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父母生了孩子,孩子就永远欠父母的恩情……集体主义的这双面图景,我在书中一再论述,是全能自恋性的本我和绝对禁止性的超我的表达。即,所有巨婴,都想为所欲为,而一旦他们真有了这个机会,就对别人构成了绝对压制。集体主义的设计,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一个阴谋吗?最初,我也这么想,但当深入碰触到自己和一些来访者内心的这条全能自恋的龙后,我也被它给吓到了。我想,如果我只是看到它,而不是真能懂它,那么,带着这份惊吓,让我去做文化的设计者,我一样也会走儒家的这条路线,选择压制它。这条全能自恋的龙是怎样的?2015年,在一次深度催眠中,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意象,看到自己变成了一条金黄色的巨龙,并且,它自恋地认为,是它创造了宇宙,而它就是想为所欲为。从催眠中醒来后,我想,天啊,原来这就是全能自恋。然后明白,我在咨询中碰到的一些东西是什么。在前面我讲过,从2007年开始做咨询到现在,咨询中发生的最深刻的一个事件是,我和来访者同时产生幻觉,我看到自己变身为一个全黑的、狰狞的恶魔,而他也看到我变身为这样一个形象。类似全黑的、狰狞的意象,在咨询中我多次碰触到。后来我才逐渐明白,这个绝对禁止性的意象,和我深度催眠中碰触到的金黄色的全能自恋的龙,是一个东西。即,当婴儿的全能自恋被满足时,婴儿就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而一旦受挫,就会变成想摧毁一切的魔。神,是金光闪闪的,魔,则是全黑的,如同死神。但它们其实是一回事。当然,它们其实也有本质的区别。神,是被满足,被看见的,而魔,是无回应的境地催生的。有了这个意识上的理解后,我产生了一个画面上的诠释,它看似简单,但对我来讲很根本:一个能量体,要向外伸展自己,每一个伸出去的触角,如被另一个能量体接住,链接就由此建立,于是这个触角,这份能量,就被看见,就得到了祝福,它由此变成了生的能量,在体验上,就是色彩缤纷的;但如果这个能量触角,没有得到回应,它就会变成黑色的,即攻击性,即死的能量。这份黑色的能量,如果继续向外伸展,就变成破坏性,如果不向外,就会转而向内攻击自己,变成对自己的不同程度的毁灭。攻击躲在栅栏后的使用步枪的敌人,结果全军覆没。并且,非常重要的一个细节是,第一支部队全军覆灭后,他又驱动第二支部队去送死。第二支部队徒劳无功地覆灭后,他又驱动第三支去送死……他这样做,在我看来,是在发泄一种情绪:父亲,还有你的那些幕僚,你们都说我不如你,都要我按照你的做,这是真的吗?这是我的宿命吗?那就实现这个注定无法摆脱的宿命吧!在我看来,如果一个家族所追求的是将创始人的精神传递下去,那么能传递三代已经非常不错了,因为这意味着,第二代和第三代必须牺牲做自己的生命诉求,而去成为父亲或祖父的影子。这意味着,自我不复存在。假若创始人想传递的东西本来就不怎么样,那么第二代就败家,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了。譬如财富这东西,假若只剩下金钱和享受,而拥有者已遗忘了财富背后的生命意义,那么它要传递下去,实在是太难了。“富二代”们的败家,其实不过是在相当忠实地执行这个逻辑罢了——既然说享受很好,那我就好好享受吧。所以说,生命意义这样的东西,并不虚幻,恰恰相反,它是最重要的东西。最后说一句,富二代中也有很多“成家子”,我也接触过几个,所以本文写的并非所有的富二代,而只针对那些败家的富二代。不过,关于条件反射的迷雾,相信大家会发现,这些是我们所有人共同的道理,只是表现方式不同而已。为什么非得喂胖孩子——喂养孩子中的权力总想往孩子嘴里塞东西,看着孩子傻傻地吃东西,就很开心。老人的这种行为,既可能因他们童年时太饥饿,所以心里住着一个口欲严重没得到满足的内在小孩,逼孩子吃东西,只是这个内在小孩的投射,即,他的内在小孩很渴望吃太多,但这不是外在的真实孩子的需求。也可能是,他们想爱孩子,但其他方面,不知道怎么做,而觉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喂孩子吃。并且,我给你吃的,你要欢快地接受,还要在身体上展现出来——变胖,这样我才觉得,我爱的意志,通过你的吃相和胖,传递了过去,被你接受,并得以证明。于是,我不仅感觉到爱传出去了,还感觉自己的意志在你身上得以展现——这即权力感。其实我可能也有类似心理。譬如看到我家加菲猫大眼(现在别名叫胖儿),就有一种难言的满足感,抚摸它、拥抱它、揉捏它、小小地虐待它时,特有感觉,因此有点理解了为啥大胖小子那么受欢迎。喂养中,如果老人或父母太有权力欲,那么孩子拒绝起来相当不易。或许来源是,这种喂养中本身藏着的一种逻辑——我喂你,你要心甘情愿接受,否则就不是好孩子,而我会很愤怒。而进一步的信息则是——我喂你的是好东西,你怎么可以拒绝?!这种“你必须接受我喂的东西”的威胁味儿,剥夺了孩子的自由选择空间。我喂你,你必须接受。这种威胁,是类似喂养中的关键问题。目前为止,这方面最夸张的故事是从保姆那听来的。说是我们小区一家,妈妈和姥姥都很能控制,饭桌上,她们盯着孩子,孩子必须得把饭吃进去,哪怕再吐出来,结果孩子吃一口吐一口,都吐桌子上。很恐怖的画面!轻一点的故事如,一位妈妈,有一个很乖的女儿,女儿有时吐奶,而妈妈这时会暴怒,并控制不住地打女儿,她觉得自己被攻击了,宝贵的奶水,作为她自身的一部分,简直是最好的东西,但就这样被女儿糟蹋了!女儿主动吐奶,有攻击妈妈之意。客体关系心理学说,妈妈的乳房是婴儿的第一个重要客体,婴儿的爱与恨等心理都会展现在他和妈妈的乳房之间,所以攻击妈妈的乳房,并不罕见。但妈妈需要的,是抱持婴儿的这份愤怒,而不是报复。精神分析学派认为,攻击性是人类的一大动力。在我看来,这可以说是婴儿最天然的生命力,也是最原始的。如果妈妈在孩子生命最初就报复孩子的攻击行为,那会导致孩子在婴儿时就学习压抑自己的生命活力。很多网友抨击了我这个说法,或许他们认为,婴儿像是天使一般纯洁,根本不知什么是攻击,所以这是误解了婴儿。并说,婴儿吐奶很常见。准确说,是婴儿泛奶汁很常见,但孩子有点使劲地主动吐奶,这的确是在展现攻击性。吃奶,对婴儿来讲是头等大事,他们会通过吃与吐、吮吸与咬乳头等行为,表达对乳房乳汁的复杂态度,一如我们成年人在爱情中对最在乎的人的种种复杂态度。婴儿不是没有恨意的纯洁天使。对婴儿与乳房关系进行观察研究,是客体关系心理学家们的一个重要工作,他们并非凭空创造理论。这些说法更非我原创,我要这么有观察力和创造力,那就太好了。围绕着喂养孩子这个话题,刚才我谈了两个故事,而网友们则分享了更多故事,可以闻见其中的权力味。1.有一位亲属,小时候每逢吃饭,他外婆就拿一把菜刀一条扁担放桌子边,然后他就大哭,最后发展到厌食,一到饭点就哭,一口饭能吃半天。就是这位外婆,拆散了女儿的几段缘分,找了个她看得上的让女儿嫁了。数年后,那个老太太看上的女婿出轨加家暴,女儿受不了离婚了。2.一位幼儿教师告诉我,她园里也有两岁多的孩子,家里老人家坚持让喂糊糊,后来带到医院检查,被诊断吞咽能力只相当于九个月的婴儿。一位儿科护士长告诉我,这是肌肉废用性萎缩。3.邻居一岁半的男孩,会自己吃饭且喜欢自己吃。家人认为他吃得慢吃得少,把饭菜,母亲的一点感受都大过天,其他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不如。由此我们发现,时空穿梭了,东汉姜诗的孝行,也发生在当代大贤村村民高某身上。只不过,东汉时奉行孝廉,姜诗会被赞誉,甚至做官,而高某的孝行别说感动天地了,连民众都感动不了。姜诗的故事,在《二十四孝》中比较简单,就是这个男人蠢且偏执,而媳妇和婆婆则都是好女人,所以谅解并不难发生。不过,在传说中的故事发生地四川德阳市孝泉镇,则将故事演绎得更复杂。儿子姜诗和媳妇庞三春都孝顺,姜家本来十分幸福和睦。但姜诗的姑姑挑拨离间,而姜母听信谣言,于是请人做了一对尖底水桶,这样庞三春在来回7公里的路上就不能歇息了。后来,太白金星知道了庞三春的孝行,便下凡给了她一根马鞭,要她拿回去放在水缸里。之后,每天的水缸自满,并且每天还有两条鲤鱼跳出,改善了姜家的生活。但是,姜母知道这件事后大怒,硬逼着儿子休了媳妇。有位邻居可怜庞三春,找了白衣庵道姑收留了她。庞三春的儿子叫姜石泉,小名安安,知道母亲被休,忧虑吃不饱饭,就在每日上学时抓一把米藏在路边的土地菩萨背后。日积月累,安安终于积蓄了一小口袋米,便给母亲送去。庞三春尽管被为难,但不记恨,仍通过砍柴和做针线活挣钱,然后给婆婆买米买肉尽孝。当儿子把米送到白衣庵时,庞三春发现米的颜色深浅不一,愤怒地质问儿子。安安说出自己怎样积攒了米,母子俩随即抱头痛哭。后来姜诗弄清楚了事情原委,将妻子领回家,一家人才又幸福和睦地生活在一起。这个故事,简直汇集了中国式大家庭的所有味儿,姑姑、婆婆等婆家人联合起来为难媳妇儿,儿子都不管媳妇而孝顺自己妈,而做儿媳妇的,在面对长辈刁难时,不敢有丝毫怨言,而面对自己孩子时,却很容易发怒……这些味儿,都是变态味儿,但我们称之为孝,认为是美德。但这种美德,不过分时还好,一旦过分,就必然会带出愚蠢味,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过分的孝行,既反智商,也反情感。一个心智正常的人不可能接受它,必须关闭掉你的心智才能接受它。至于大贤村的高某,这种母亲一人大过全世界的逻辑已深入他脑髓,所以他变得很愚蠢。孝,总导致愚。最初,我会认为,孝道不同于孝顺,孝顺也不同于愚蠢,但渐渐地明白,孝,就是顺,顺就会愚,所以孝道就是愚孝。因为必须愚,才能孝,也即顺。不愚的人,尊重自己的判断,就不愿意顺别人。中国式人际关系的“葵花宝典”其实,不仅孝父母时需要愚,孝领导时,最好也愚点,这样才能化掉领导的戒心。在我看来,没有文化与资源的丁书苗,之所以能成为前铁道部长刘志军的左膀右臂,其策略可以概括为:将对方当婴儿照顾,当天神崇拜,再加自己是猪脑子。这也是魏忠贤搞定皇帝的绝招。甚至可以说,这是中国式人际关系的“葵花宝典”。在极为关键的人物前,如果你祭出这三连环大招,国人很容易被搞定。为什么?因为,国人大都是巨婴,需要被照顾,同时心中都有极度的自恋。所以如果你满足了他被照顾的需要,满足了他被崇拜的需要,自己又显得愚蠢——不会盘算自己利益而利用对方,那么巨婴们就觉得自己彻底被满足了,然后你就成了巨婴心中最重要的人,任谁都不能取代。当然,其中的愚有两种,一种是脑子真坏了,变成了真诚的愚,一种愚则只是表演,是骗人的,只是脸上一股愚,而心中门儿清,所谓大奸似忠。这种愚味儿,在国人的脸上太容易见到,它是孝子孝顺的脸,是王刚饰演的和珅的脸,是岳敏君作品中的笑脸人,也是你我中最常见的好人脸。虽然说愚有两种,但我想,也许我们整个民族都陷入这个酱缸中,看清楚这份愚并不容易。因为,过分的孝行,譬如二十四孝,就如同一坨屎,但即便现代中国,又有多少地方,在堂而皇之地宣传二十四孝,公然将郭巨埋儿这种恐怖故事,当美德来宣传?又有多少人,在奉行愚孝?这是一坨屎,而你又必须吃,那怎样才能吃下去,最佳办法是,关闭你的智商。否则,只要智商一启动,你就吃不下了。中国家庭的自杀游戏北大学者吴飞,用数年时间,在河北一个县做关于自杀的实地调查研究,最后写就了《浮生取义》一书。用数年时间专心实地调查研究,仅此一点,很难得。毕竟,在我的理解里,国内能如此踏实地做调查研究的学者真不多见。同样重要的是,吴飞又有极强的哲学头脑,这一点也不多见。这两个优点同时在一部书中兼备,自然会是罕见的好书。因而,这部书也被国外学者称为法国学者涂尔干《自杀论》之后关于自杀研究的一个新里程碑。其实,《自杀论》我本科时读过,完全没留下什么感性的印象,所以目前这部书在我这里还称不上一部重要的书,但《浮生取义》这本书给我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也进一步帮助我加深了对人性的认识,所以很想推荐给大家。并且,与《自杀论》不同,《浮生取义》自杀故事的描绘也相当细致清晰,具有相当的可读性,所以读起来不会令人觉得索然无味。我家也在河北农村,现在是一个约4000人的村子,对于吴飞所描绘的自杀事件和自杀未遂事件均相当熟悉。不过,如果这本书只是一部关于自杀的书,那么它就只适合少数人读了,比这一点或许更重要的是,作者通过对自杀事件的调查,发现了中国家庭的核心规律,这一点最难得。这种核心规律,不仅是农村家庭的,也是中国所有家庭的,所以为家庭问题所困的人,都可以读读这本书。关于中国家庭的核心规律,有一个大家都熟悉的简单说法——过日子,也有一个略显复杂但更容易帮助人理解的说法——家庭政治。先说家庭政治。吴飞认为中国家庭和中国社会的运作规律都可以用“政治”这个词来描绘,而玩家庭政治时,家庭成员们凭借着两点——权力资本和道德资本。大家都自觉不自觉地在攒这两个资本。攒它们又为了什么呢?其实就是为了在家庭这个亲密关系大集合体中获得一种资格——我说了算。有权力资本的人应该轻易不会自杀,自杀的,常常是觉得道德资本攒够了却发现得不到这种资格的人。譬如,一位女子为家庭尽心尽力,与丈夫和其他亲人关系均可,也似乎得到了尊重。但当发现不能阻止儿子打电子游戏时,她自杀了。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攒了足够的道德资本,但却发现生活不能如她所愿。不管她的道德资本多丰厚,都不能阻止儿子打电子游戏,最后她选择了自杀。自杀,是攒道德资本的终极方式。通过将自己放在似乎是绝对受害者的位置上,将对方放在似乎是加害者的位置上,死者的道德资本进一步增加,似乎可以在自己死后迫使别人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这有时候能奏效,有时候则只是一个幻觉,譬如这位女子的儿子,在妈妈死后仍然一如既往地打电子游戏。有时,这种心理游戏进行得非常巧妙,巧妙得令人无比郁闷。一位父亲,他和儿子住在一个院子里,房间的梁断了,需要维修。他做不了这事,需要儿子帮助。但是,他不跟儿子讲,而是请村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来他屋里看。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借这个老师的口告诉儿子,要他过来维修。这位老师这样做了,但儿子说爱修不修,没管这事,结果父亲自杀了。对此,吴飞借这位老师的口分析说,儿子并不是不修,如果父亲主动跟儿子讲,儿子会修,但父亲通过一个尊者给儿子施加压力,迫使儿子来修,儿子自然不愿意。那么,父亲为什么不向儿子开口呢?吴飞说,如果开口,就意味着父亲在求儿子,而求,则好像需要损害父亲的道德资本,假若不用求,儿子主动来修,那么这个道德资本就没有损耗,父亲会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是有面子的。这样的故事,我一方面很熟悉,另一方面厌恶至极。原来,我回家时还爱和邻里的长者们聊聊天,但现在,我一听他们讲话就怕,我知道,自己怕的是那些陈谷子烂芝麻里腐朽的道德游戏的味道。这种家庭政治的中国俗语是“过日子”,这个词语,吴飞看得很客观,甚至还将“过日子”的哲学给美化了,但我很讨厌这个术语。什么叫过日子呢?概括说来,就是,遵守农村的一套规范,在这套规范下过得最像样,就是典范了。譬如,大家都结婚,所以你也要结婚,而且要结得最像样;大家都大办丧礼,你也要大办,还要办得最隆重;大家儿子大了都盖房子,你也要这样做,而且要盖得最气派……总之,就是追求大家都在追求的,而且要比别人更像样一些。说追求还不对,追求还算一种境界,准确的说法是“做”,做大家都在做的,但做得比别人更像样一些。甚至像样这个词也值得商榷,因为像样不像样,没有什么客观标准,关键是邻里乡亲怎么看。如此一来,假如我在农村里生活,哪怕我学高八斗最有钱,但仅仅因为我36岁了还不结婚且据说还不打算要孩子,就会被视为根本不会“过日子”,而被人笑话。在作者看来,日子过得好也是一种境界,他还讲了他备受尊重的姥姥的例子来阐述这一境界。但在我看来,中国的家庭政治是缺乏灵魂的,甚至追求尊重这件事本身就是缺乏灵魂的。在过日子的阴影之下,你为我活着,我为你活着,你担心我怎么看你,我焦虑你怎么看我,而至于你怎么看你,我怎么看我,这种自我认识的东西就彻底被忽视了。尽管对吴飞的观点有争议,但不可否认这是一部巨著,不仅是社会学著作,也是关于人性的著作,并且,大家都能读懂,如果我这篇文章中提到的故事刺痛了你,那么我强烈建议你读一读这部书。以上这些文字是几年前的了,现在回头看,这些复杂的家庭政治其实就是要归结到一句话上——你们要听我的。如果我有权力,就直接命令你们听我的;如果没有,就攒道德资本,通过让你内疚的方式听我的;如果还做不到,就死给你们看,用自杀的方式让你们听我的。一首歌叫《死了都要爱》,而中国家庭则常常是,死了也得听我的。并且,在咨询中,我听到了比吴飞这本书中更为夸张的故事。譬如,我一位来访者,她的四个姨中,两个自杀成功,一个疯掉,其他远一点的亲戚中,也有多人自杀,都是一点小事就闹自杀。这可以理解,对于巨婴而言,既然我要求别人无条件听我的,那当然没有小事了。每一件事都可以要命。正在写这些文字时,湖南娄底一所小学发生一个悲剧。因要办毕业典礼,一个小学男生叫了几个同学,将桌子摆成了回字形,准备迎接典礼,而这个男生,将要在典礼上讲话,但典礼下午才办,而上午还要上课,所以老师要学生们将桌子椅子重新摆成上课的正常模式。这个男生因此受到了很大精神冲击,他哭泣,沉默,老师安抚过他,几个同学也一直安抚他,但他最后还是跳楼自杀了。这也是同一种味道:我辛辛苦苦摆好了桌子椅子,我的意志已经展现,为什么你轻易就驳回了我,我恨死你了,但我不能攻击你,所以我就死给你看,要你知道,你大错特错,你本来应该听我的。中国人的生生死死,常常就是这么个味儿。富二代们为何会迷失2014年5月,“富二代”们成了新闻焦点。5日,在成都,因车主涉嫌超速行驶,26辆法拉利、玛莎拉蒂等豪华跑车在成南高速被警方拦下,如此多豪华跑车汇集在一起的照片一时传遍网络;6日,这备受争议的26辆豪华跑车再次出现在成灌高速上,以210公里的平均时速,仅用13分钟就跑完了45公里的路程。据报道,这些跑车来自全国各地,车主是清一色的“富二代”。12日,在福州一家KTV,一位“富二代”王某调戏19岁的少女小肖遭拒后大打出手,令小肖牙龈撕裂,牙齿脱落一颗,整排牙齿松动,右下颌骨骨折。事发后,持有美国绿卡的王某企图逃往国外,相关部门已将其资料发到各边防检查站和出入境管理部门,若王某意图离境逃避处理,警方将第一时间对其进行拦截。13日,更恶劣的事情发生。在重庆江北茂业百货,一个男青年持双刀将自己穷追无果的一个女大学生砍死,据称该青年是重庆一个家境富裕的高干子弟。“富二代”们到底怎么了,这些新闻主角有着什么样的心理?某次,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来广州出差,我们好好聊了一次。他是为自己家族的企业出差,刚认识他时,我们都还是少年,记得那时的他一方面很豪爽、颇有侠气,另一方面很爱油嘴滑舌。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特别稳重的中青年。我们先是聊到当年的往事,最后聊到了他现在的境况。他说,自己现在经常找个理由就出差,因为在家里经常感觉无事可做,如果真想做事,就会免不了和老爸因为意见不合而起冲突。他说老爸控制欲望很强,希望家族企业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运作,他插不上手,所以乐得逍遥。虽然认识了他很多年,他也很爱说话,但对于家境如何,他口风很紧,我们的朋友中没有人知道他的家底。但不管怎么说,他至少看起来不会是败家的那种,因他很节俭,出差住的都很一般,例如在广州住的是100元人民币左右一晚的宾馆。并且,说是为了乐得逍遥,其实他只办事不游玩。不过,我想,他的故事仍可以说明,为什么富过三代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其核心原因在于,父亲和儿子如何相处,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或者更普遍的说法是,父母该如何和孩子相处,是一件很艰难的事。强人的孩子给父母制造麻烦到俄期,意味着世界变得复杂了很多,不再是单纯的小清新,但对这份复杂的容纳,其实意味着更高的心理健康程度。像前俄期,则对忠诚、忠贞、纯净、单纯等有极高的要求,但一旦碎裂,就会变得很可怕,所以说,只想活在一个单纯简单的世界中,这未必是好事。就一个国家而言,如果发展到了俄期,就会对人的复杂度,即性欲和竞争欲有很高的接纳度。譬如英国和美国,在整体上,就达到了俄期,其社会对性的复杂性和竞争心,有很大的包容,以及鼓励。没发展到俄期,就意味着其心理年龄还在3岁前,而这又分为口欲期和肛欲期。肛欲期的重要表现是控制与强迫,追求洁净和秩序,德国和日本就很像是处于肛欲期。心理治疗圈里的朋友多认为,日本发展到了肛欲期,甚至是俄期,但我非常怀疑他们是否到了肛欲期,我觉得他们和我们的状况也许是一样的,只是表现方式不同。口欲期的集中表现则是,好吃,并且,什么事都要经过嘴来体验。口欲期不仅是好吃,也因为嘴部最敏感,所以1岁前的婴儿,做什么都喜欢用嘴唇去感受一下。巨婴也是。所以,一切美好的动物,国人都想把它们吃到肚子里,变成自身的一部分。这就像是,口欲期的婴儿觉得自己是匮乏的,他们必须把妈妈的乳汁吃到肚子里才可以。《西游记》中,各种妖怪都想吃唐僧肉,以追求长生不老。在精神分析学看来,一个完美的乳房,对婴儿来讲,就是可以让自己长生不老获得永生的。巨婴,即是成年的婴儿,而婴儿,特指1岁前的孩子。作为由巨婴们组成的国度,中国吃文化如此发达,特别是广东,可以从早茶开始,一直吃到晚茶乃至夜宵。就像是,婴儿永远在找奶吃。据台湾学者孙隆基说,那种像航空母舰一般巨大的饭馆,全世界只有中国才有。我也确实没在其他国家发现,像广州炳胜酒家这样规模庞大的饭馆。中国人的集体心理年龄没超过1岁,这看起来已经够低了,而我还有一个更激进的判断。我认为,中国人的集体心理年龄,没超过6个月。心理学家玛格丽特·马勒称,6个月前的婴儿,处于正常共生期,一个最显而易见的特征,是母婴共同体,即婴儿觉得,他和妈妈共用一个身体和心灵,是一个人,不分你我,不分彼此。为什么叫正常共生期?也就是说,只有这个阶段的共生,是正常的,之后的共生,都可称为病态共生。其实,除了共生心理,小婴儿有很多很夸张的心理,但对于这个年龄的他们而言,这都是非常自然非常正常的,不过,假若成年人还有这些心理,那就是病态的了。6个月前的婴儿,会有以下几个主要的心理特征:一、共生。6个月前的婴儿会觉得,我就是妈妈,妈妈就是我。我们是一体的,我们共同使用一个身体和心理。更小的婴儿,如3个月前的,他们甚至会觉得,我就是万物,万物都是我。我就是宇宙,宇宙都是我。也就是说,小婴儿处于一种混沌、未分化状态,他们觉得,一切都是混在一起的。特别是,他和妈妈,构成了一个身体与心理的共同体。病态共生,在国人中实在是太常见了,如大家庭、集体主义、没有界限、拒绝AA制、以己度人、统一思想……特别关键的是,在这个混沌的、合一的共同体中,只有一个人说了算,而这个人当然最好是自己。这就构成了共生中的各种冲突,我称之为共生绞杀。二、全能自恋。6个月前的婴儿会觉得,我是神,无所不能,我一动念头,世界就该按照我的意愿运转,否则,我就会变成魔,有雷霆之怒,恨不得毁了世界,或者毁了我自己。这是婴儿和巨婴的最核心心理。中国人的人际关系之所以复杂难处,这是最根本的。中国男人多有皇帝梦,而中国女人多有皇太后梦,这个梦的原动力就是,希望自己拥有无上的权力,要整个世界围着自己的想象转。绝对意义上的皇帝和皇太后,只能有一个,要端坐在皇城中。但是,在每一个中国式的单元中,都有一个皇帝或皇太后,如中国式的大家长,如单位中的一把手……这也是孝顺或听话哲学的根本所在。在任何一个共同体内,巨婴们都在争夺唯一说了算的话语权,一旦占据了这个话语权,就会要求共同体内其他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这一点能实现时,就有神一般的感觉,当这一点被打破时,就有魔一般的雷霆之怒。并且,全能自恋和共生结合在一起就很要命。因为还处在共生期,所以巨婴们不能独立地好好待着,必须和别人黏在一起,而黏一起后,全能自恋的心理又驱使他们拼命争战,很容易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共生,离不开,又要你死我活地争夺话语权,所以最好是弱者顺从强者。所以,孝顺或听话哲学,其实只不过是,巨婴水平的父母们一个必然的表现而已。当理解了这一点后,我对孝道文化的愤怒,就减轻了很多。一个社会单元内,那个最有权力的人,才可能享受到这份资格。其他人怎么办?或者去争夺权势,或者装孙子。但是,因为活在共生和全能自恋心理中的巨婴,绝对接受不了挑战,所以挑战者如果实力还不具备时,他们一般都会被灭掉。因此,中国历史上,有独立意志又不懂政治的英雄们都没有好下场,最经典如岳飞。由此,装孙子装奴才,就成了一个普遍选择。或者是有觉知地做奴才而等着有一天翻身,或者是做了奴才而没有觉知,反而去美化做奴才的哲学。儒家文化的存在,孝文化的存在,特别是三纲五常,在我看来,就是基于多数国人是巨婴这一事实而设计的。当然,这不是某个人的有意识的设计,而是集体动力演变的自然结果。并且,儒家文化并非是孔子发明,他只是早已存在的这一个思想的集大成者。既然都是巨婴,都想全能自恋,并为此不惜你死我活,如春秋战国时代,争战得太可怕了,那最好还是设计一个秩序,让强有力的人更强有力,让位卑者去遵从强者,好让社会尽可能和谐。三、偏执分裂。偏执分裂,是6个月前、特别是3个月前的小婴儿必然会有的心理。所谓偏执,即我的判断、我的意愿必须坚持下去。所谓分裂,即,事情一分为二,且两者不能并存。譬如,好坏不能并存,黑白不能并存,善恶不能并存,不同意见不能并存……偏执分裂加一起,则成了,我是好的、白的、善的,我的意愿才能存在,你则是坏的、黑的、恶的,你的意愿不能存在。这一心理,在我们过去的影视上很容易看到:英雄们都高大全,没有一点缺点,坏蛋们则没有一点优点。在婴儿期,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婴儿的能力很差,基本的吃喝拉撒睡玩都不能靠自己解决,而必须靠妈妈或其他抚养者照顾和回应。并且,婴儿活在极端对立的两种感觉里,一旦被照顾得很好,他的全能自恋就得到了满足,这时他就会有神一般的感觉——我一动念头,世界就会按照我的意愿运转。一旦没被照顾好,他就陷入彻底无助中,同时也会生出暴怒,恨不得毁了这个世界,或者自己。但是,婴儿必须把围绕着无助、暴怒的破坏力投射到外部世界中,因为他的自我还没有能力容纳这份“坏”,一旦他认为,这份“坏”是“我”的,他的脆弱自我立即会分崩离析。具体而言,一旦有任何失控发生,婴儿会想,既然“我”控制不了这件事,那一定是“我”之外的其他力量控制的;并且,因为失控多是不愉快的,所以控制这件事发生的力量是敌意的,并且是主观敌意的。通过这样的思考,婴儿就将失控中产生的“坏”从自己身上切割出去,并且投射到外部世界中了。并且,因为婴儿同时还是偏执的,所以这个逻辑会变得非常顽固。类似逻辑,在巨婴身上极为常见。譬如,家里少了钱,父母或老人会怪罪孩子,逼孩子一定承认是自己拿了,如果孩子不承认,就往死里打。有些孩子就是不承认,因为的确不是他们干的。有些孩子被打怕了,不得已承认,但接着又会被逼迫去找钱,但因不是自己干的,还真找不着,所以又是一通暴打。最后,大人们却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这笔钱。有些孩子,就因此被父母或老人活活打死。当然被打死的是极少数,但有类似被冤枉经历的,就太多太多。巨婴们之所以如此的逻辑是这样的:丢钱,意味着失控;失控,就一定是我之外的力量干的;这个力量是恶意的;最容易控制不了、但又最容易归罪的就是孩子,所以要去怪他;他既然是恶意的,还不承认,那就必须逼迫他承认,这样这份“坏”才能被控制……婴儿的基本心理,可以归到这三点上,巨婴们也如是。并且,它们可以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在各种经典的中国式现象中,基本都可以找到这三类心理。作为一个集体,我们国人的心理发展水平没超过6个月,这听起来会让很多自恋的国人不舒服,觉得太低了。但还有比我们的心理发展水平更低的。譬如,还有一个广袤的世界,处于极致的偏执分裂中,那其实是3个月前的婴儿心理。他们的世界,更是非黑即白、非敌即友、你死我活的。再譬如印度,在我看来,印度人简直是都还没有出生,他们集体活在中阴身的状态。所谓中阴身,也是印度的说法,即一个生命死去到重新出生的过程。并且,关键不是分高低,关键是,这是否是事实。如果是,我们就需要承认自己在这个基础上,深深地理解和接纳,然后从这里出发。中国家庭的外部轮回机制人,都活在轮回中。依照佛学,万事万物都是在轮回中。作为中国人,很自然地,我们也都处在中国式的轮回中。轮回的单元,有单个的人、家庭、社会乃至整个文化。作为单个的人,我们的自我,其实都是在更大的单元中被塑形。我们的自我,是我们家庭的凝缩,也是社会乃至整个历史文化的缩影。认识家庭、社会与历史文化,可以帮助我们认识自己,而深入到每一个人的潜意识深处,又可以更好地理解中国的家庭、社会与历史文化。我们先说说理想的家庭结构。理想的家庭结构,可以归到一句话上——夫妻关系是定海神针。即,夫妻关系在一个家庭和家族中,是要第一位的,而亲子关系要列在第二位。并且,夫妻间有深厚的情感,他们的情感链接的质量,可以在家中起到定海神针的作用。相反,有问题的家庭结构,常可归到一种模式上:一个焦虑的母亲,一个缺席的父亲,和一个有问题的孩子。说到这儿,你可以问问自己——我是活在什么样的家庭中?理想的,还是有问题的?我相信,中国绝大多数家庭都是有问题的,而且普遍有深重问题。首先,中国人普遍的意识中,亲子关系才是第一位的;其次,中国家庭中,夫妻之间的情感质量,普遍不怎么样。结果,我们的家庭模式,多数真是符合了有问题家庭的模式:一个超焦虑的母亲,一个严重缺席的父亲,和有问题的孩子。父亲的缺席有两种:一种是,他们很少在家中;一种是,他们虽然常常在家里,但他们对家庭是回避的,既回避和妻子亲密,也回避和孩子的高质量沟通。这还衍生出一系列问题。如,健康家庭,夫妻相爱,并会祝福孩子走向自由独立。但我们的家庭,普遍是阻止孩子追求自由独立的。为什么会这样?一天,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写了一系列微博,最后汇总成文章《中国家庭的轮回链条》,这篇文章也收录在《为何家会伤人》(升级版)中。【附录:中国家庭的轮回链条】链条一:结婚结婚时,做选择的标准,不是情欲与激情,更非爱与恋,而多是安全感,不仅长辈为儿女做选择时如此,年轻人自己做选择时也常如此。结果是,婚姻相对稳定,但缺乏情感。现代社会,爱情概念已深入人心,绝大多数的小说、影视等,都在讲各种爱情。但其实,爱情作为一个主流观念,只诞生于欧洲。美国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说,爱情作为社会的主流观念,在欧洲开始于十三四世纪,和个人主义紧密结合在一起。爱情必须是两个个体忠于自己内心的产物,集体主义催生不了爱情,并且总是爱情的阻碍。想想中国古代的爱情故事,梁山伯祝英台、陆游唐琬、许仙白娘子、牛郎织女……基本上都是悲剧,并且,拆散这些爱情的力量,多来自家人。这一点在当代的小说中也有体现,譬如《平凡的世界》中,考虑家庭的利益,成了一对对恋人不能走到一起的直接原因。夫妻关系是家庭的定海神针,但中国式家庭轮回中,这一个基石,普遍没打好。链条二:婚姻生活婚后,因没有感情的滋养,也因为重男轻女令女性严重缺乏安全感,导致妻子一方怕孤独,于是去抓丈夫,控制丈夫,而丈夫觉得,本来就缺感情基础,更不愿被妻子紧紧抓住,那会让他重温幼时被妈妈吞没的噩梦,所以丈夫要选择逃走,逃走的方式可以是工作、爱好,或者其他女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原因是,一旦早期的激情期过去,看似平凡的婚姻生活,是对两个人的心理发展水平的极大考验。但作为巨婴,两人相处不易,同时小家庭又被大家庭牵绊太多,都会导致中国式的婚姻生活太沉重。链条三:生子妻子感觉到更加孤独无助,但她越抓,男人跑得越远。等有了孩子后,妻子终于发现,孩子可以在极大程度上弥补她内心的空洞,于是,她开始抓孩子。并且,最好是个儿子,那么,儿子不仅弥补了情感空洞,还在相当程度上弥补了情欲的空洞。异性相吸,在母子间一样存在。结果,妈妈会把儿子抓得更紧。儿子被妈妈抓很紧,那女儿呢?如果妈妈内心比较健康,则可能会有同样待遇,也会被妈妈抓住,但若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则女儿容易成为妈妈的“被讨厌的内在小女孩”的投射对象,被妈妈厌恶乃至虐待。于是,造就了一个同样没有安全感甚至内心空洞更大的女性。丈夫逃离妻子时,会愧疚与不安,也担心后院起火,当发现儿女可以填补妻子内心的空洞时,他们也会将儿女推向妻子身边。所谓的恋母情结,在中国出现了变异,爸爸甚至不与儿子竞争,而是迫不及待地将儿子推给妻子,这样他就自由了。于是,他也参与造就了另一个自己。过去主要因重男轻女,现在则主要因男人想逃离妈妈的潜意识的动力,导致做父亲的男人不仅逃离妻子,也逃离女儿,与女儿的关系也很疏远,这导致女儿即便在母爱一环上有所改善,但在父爱一环上仍相当欠缺,于是女性对得到异性的爱,要更为绝望一些。总结一下,即,男孩得到的母爱,表面过多但质量堪忧,普遍存在着严重的被吞没创伤,这令男孩表达情欲困难,并令男孩比较被动;女孩则得到母爱和父爱都比较少,容易有严重的被抛弃创伤,而她们虽也有被吞没创伤,但比较少,所以相对男孩要主动很多。链条四:新一代的恋爱这样的男孩女孩长大了,男孩抗拒情欲表达,抗拒亲密,同时被动;女孩则不知情欲是何滋味,并因被抛弃的创伤,而对亲密有强烈渴求,但又觉得得不到,所以会找容易掌控的男人,也即被动的男人。于是,又重复了轮回的第一个链条——夫妻之间缺乏情爱。链条五:母子共生妻子想抓丈夫,丈夫想逃,这还不够,更要命的是,婆婆也想抓儿子,而对于妈妈,儿子意识上还不能逃离。由此,催生了一个独特的中国式现象:儿子必须和妈妈黏得紧一些,不能逃离;儿子和儿媳疏远,却成了可以被接受的现象,唯独妻子不能接受,但只能独自品味。在我的文字中,我常常使用“中国式”这个说法,引起很多朋友反对,他们认为,我动不动就使用“中国式”这个词,好像这些现象就只中国有。这个批评,在一些地方蛮有道理,我的确会反思,我是不是引申过度了,但对于母子共生和婆媳大战,这一点我很有把握,我认为它的确就是“中国式”的,最多东方的邻国韩国和我们类似,而其他国家,不会形成大面积的婆媳大战,以及它背后的深层原因——母子共生。妈妈为什么非要跟着儿子,非要进入到儿子的小家庭?因为巨婴都不能独自生存,必须与一个人黏在一起,中国的妈妈们与自己的丈夫关系质量差,而与孩子特别是儿子构建起了共生关系,这会导致,她们难以脱离这个关系。共生关系具有强烈的排外性,对于共生关系的双方来说,其他第三方都是入侵者,儿子会将父亲视为入侵者,而婆婆会将儿媳视为入侵者,并且是一个绝对的入侵者,于是有很大的敌意。链条六:消失的公公婆媳大战就成了中国家庭的主要战争,目的是争夺被动的儿子,至于公公,已成了这个家庭中可有可无的一个注脚,没有人争夺他。除非他生命宽广而精彩,否则他在家庭中就是一个零。一次,在新浪微博上,看到很多编剧在探讨:影视中,公公去哪儿了?他们也注意到,公公从家里消失了。公公年轻时,他就想从家里逃走,而当他年富力强时,他会成为母亲与妻子的争夺对象,但他老去后,果真从家里逃走了,而家庭也会对他视而不见。很有意思的是,太监也叫公公。链条七:小三婆媳大战中,双方谁都赢不了,妈妈毕竟不能得到儿子的情欲,妻子也得不到,但男人的情欲总要去找一个地方安放,于是,妓女,或小三,就成了一个平衡物而广泛存在于重男轻女最严重的地区。并且,做小三的女子,也常是在原生家庭中得到爱最少的女子。小三,就像男人的妾一样,长时间和妻子并存,这也是一个中国式现象。一次上课,老师是澳大利亚的,学员有三十来人,结果那次课,小三成了共同主题,课上几乎所有人都有小三现象,要么是有小三的男人,要么是女人有小三情敌,要么就是在做小三,这令老师非常震惊,她说,她去过很多国家,只有在中国才发现,长期小三可以如此普遍地存在着。更神奇的是,在婆媳大战最惨烈的地区,我听到一些故事,故事中的小三,竟是妈妈为自己儿子找的。链条八:老男人一些公公和岳父,在大家庭中还发挥着巨大作用,甚至成为家庭问题的直接制造者(有外遇不算,必须是主动冲突),这几乎都是因为,他们执着于权力感,不容别人挑战他们的权力,但他们不会制造特别复杂的情感关系,而只是要求别人服从他,这形成不了特别复杂的轮回。任何一环破掉,链条都破了以上这些,只是我个人对自己听到的数以万计的故事的经验性总结。作为一名咨询师,我没有治疗理论上的野心,并不太想发明什么新的疗法、有中国特色的疗法,我只想弄明白,中国特色的家庭,和中国特色的爱情,是怎么回事。看到一个网友说,莫言只是写了中国的一些真实故事,竟然被认为是魔幻现实主义。我写的,也只是纯粹的现实,尽管有时是魔鬼般的现实。这个链条让很多人感到绝望,其实也很好破。它看似一环扣一环,严密得令人悲观,但其实任何一环断裂,都可以破掉这个链条的家庭轮回。两个地方最应该破,一个是婚姻,如果能以爱情开始,那就太理想了,有了这个基础,以后都会变得容易;一个是妈妈好好养育孩子,让孩子内心有满满的爱。不过,破任何一个链条,都需要很深地认识自己,不是一日之功。婴儿的出生,是最好破的地方。一次讲课,突然说了一些动情的话:一个带着丰沛感觉的婴儿的出生,是来拯救一个家庭的——若这些切断了感觉只剩下头脑且头脑还僵化的大人向孩子学习的话。然而,不幸的是,我们更容易将婴儿弄得和自己一样,让他知道,生命是粗鄙的。小的单位,是大的单位的缩影。所以,中国家庭,是中国社会的缩影。母婴关系,则是中国各种人际关系的缩影。解开中国家庭和社会轮回,母婴关系貌似是最容易的一环。但真正的责任,在于每个人的觉醒。若妈妈们能意识到,就先觉醒;若妈妈们没意识到,请给妈妈们以支持,而不是苛责。这个轮回链条中,婴儿的出生也是最脆弱的一环。譬如生孩子后,男人易出轨,性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男人感觉被排挤了,他插不进紧密的母婴关系。本想提醒女性注意,但后来想,其实关键是男人。女人高度重视孩子是很自然的,男人若想与妻子保持亲密,一起投入到对孩子的重视中即可。紫禁城的隐喻我写了十来本书了,多数谈的都是中国家庭。我没有专业理论上的野心,但如果能用我的文字将中国家庭的动力与结构写清楚,写出血和泪来,写出欢笑来,那就太好了。本来没觉得我的观察多特殊,但多次和国内外同行沟通后,我觉得自己对中国式现象的观察,的确有独有的价值,非常落地。一次,和英国一位做跨文化研究的精神分析师沟通,突然有了一个图画式联想,将紫禁城这样的皇宫,和中国普罗大众的家庭,联系到了一起。当时,这位分析师问我:你认为中国家庭中父亲普遍缺席,那么,父亲去哪儿了?我想了想回答,或者高高在上如皇帝,或者被阉了。紫禁城的皇宫中,皇帝,即没有被阉割的成年雄性,只有一个。一个个的小家,由妃子和孩子组成,公公则穿插其中。皇帝与太监们,组成了皇宫内的权力体系,而妃子与孩子,组成了一个个小家的结构。紫禁城中的这一图景,不正是中国的写照吗?普通的男人们,被压制性的权力体系吸走,家中就剩下母亲与孩子,而在家的男人们,常常也如皇宫中的阉人们一样,“不存在”地存在着。到这儿,我有了一个很简单的推论:一个真正的男人,他需要能保护自己的家庭,也在家庭中真切存在着,这竟然成了一个如此有价值的图景。男人们蝇营狗苟,拼命在社会权力体系上攀爬时,为的是争到那个唯一的皇帝位置,或者有很多象征含义的家长位,也即有权力保障的交配位,这真是一种很可悲的存在方式,如同虫子般,而且它总是以无意识的方式存在着。男人们应该想想,当自己被权力体系——政治与工作——从家庭中吸走时,那其实是一个很悲哀的存在方式。很有意思的是,紫禁城中的皇帝,也有可以统制他的人——皇太后。皇帝必须孝敬自己母亲,有时母亲则干脆垂帘听政。紫禁城,也很有说法。皇帝自称是紫微星,这是“紫”。“禁”即禁止,它最开始指杯底有脚的酒杯,即“樽”或“鼎”,在古代,它们都是青铜做的,只有帝王将相才有,象征着权力。所谓权力,即是我可以而你不可以的“禁”。林语堂说,紫禁城也可以说是“极禁城”。它的通俗意思,即皇宫之地,绝对禁止他人进入。紫禁城,或者说故宫的造型,在我看来,就像是在散发着这种信息:你主动做任何事都是错的。大母神:家族的统治者具体到一个个的大家族,雄性大家长,常是名义上的,而家族内的统治者,却常常是大母神,如祖母和外祖母,即雄性大家长们的母亲。譬如《红楼梦》的大观园中,贾政是家长,但贾母才是大观园的统治者。形成大母神的概念,是理解中国家庭轮回的一个关键。中国家庭的轮回看似复杂,但有一主线:亲子关系,特别是母子关系,凌驾于一切关系之上,所有悲剧都和母子共生联系在一起。传统中国家庭,男性大家长再牛,也得听他妈的。所以中国家庭其实是大母神掌权。什么是大母神?几年前在福建南禅寺做内观时,同住的一个画家说,他和前妻关系最后发展成,什么时候都是她厉害,甚至画画这件事上,也像是她比他更懂行更厉害。他真像被洗脑一般,由衷认为前妻更行,但画画这件事上也这样,他突然醒悟过来觉得不对劲。她永远正确,这即大母神。用古希腊神话来讲,可以说,中国家庭还处在大地母亲盖亚的阶段,只有母亲与孩子,孩子们都效力于母亲意志之下。欧美家庭则进入了宙斯与赫拉阶段,夫妻关系是主导。关于大母神,我一来访者有切肤之感,他形容说:只要母亲一靠近他或他的孩子,他就感觉,母亲的气场吞噬了一切,全世界都陷入混沌。虽然中国社会重男轻女,但据咨询中了解,以及看中国历史家庭故事,我觉得中国近七成的家庭,还是近乎于母系社会。完整的表达是,在家庭中,一个大母神说了算,但大母神的存在感,却常寄托在她重视的儿子身上。这一点,在皇宫中有最极致的表现。皇宫中一直是母因子贵。在如超奢华蜂巢一般的紫禁城中,一个妃子,一旦怀上皇帝的龙种,特别是男孩,地位就扶摇直上。如果她的儿子成为太子,帝位的继承人,那么,当儿子登上权力的顶峰后,她就可以荣升为皇太后。皇帝控制着整个帝国,很牛,但再牛,也得孝敬他的皇太后妈妈。紫禁城里的这一图景,也是无数中国普通家庭的集中写照。男人们构建了社会权力体系,成为体系中的砖瓦,而女人们则需要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才能不被权力体系抛弃。特别是,她得为这个体系做贡献——生儿子。生孩子,就像是无比荣耀的事情,一旦生了儿子,一个女人作为生育机器的价值就被确立了。所以,儿子就是一个女人的命运。皇帝和大母神结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中国社会权力的核心。同时看到这两者的存在,才能全面理解中国作为一个权力社会的机理。可以说,社会体系中,如政府、公司,常是男权体系,由帝王般的大家长掌权;家庭体系中,常是大母神掌权,即由一个过于情绪化、什么时候都要说了算的女人掌权。大母神掌权,并不意味着女权,因她常常比其他人都重男轻女,她比女人更排斥女人,比女人更重视生不生男孩。一方面我会谈大母神在家里掌权——大谈特谈,另一方面我也认为中国重男轻女程度非常严重。这两者并行不悖。在微博上探讨大母神现象时,知名的幼儿教育专家小巫感慨说:武志红老师直言不讳的,是我一直想用童话故事表达的——王后阉割了国王,与王子生了孩子,继而又阉割了王子……情感的对立面是权力,权力之争,可以非常残酷。不仅男人间要争夺皇帝之位,女人间也要争夺皇太后之位,《甄嬛传》《芈月传》之类的宫廷戏盛行一时,其实讲的就是大母神之战。并且,男人和女人之间也有权力之争,不仅男人会阉割儿子,女人一样可以阉割儿子和孙子等男性后辈的力量。绝对禁止性超我中国皇帝或大家长,与大母神,都有这样一种特性——他们势力范围下其他人的绝对禁止性超我。这是我的一个说法,所谓绝对禁止性超我,即,你做什么都不行,除非听我的。最初,和几个男性来访者的咨询,碰触到了这个绝对禁止性的超我。譬如一次咨询中,一个男性来访者看到了一个纯黑、狰狞的魔鬼意象。依照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理论,超我主要来自于父亲,父亲需要给孩子树立规则,但这个绝对禁止性的超我,就不再是具体某个父亲的化身了,它像是一个哲学的存在,像是一个魔鬼。和英国精神分析师探讨时,我第一次联想到,它就是中国社会权力体系中的皇帝吧。皇帝只有一个,但他的禁止性力量弥散于每一个角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个王、皇,这个魔鬼,要统一一切,限制一切。这像是必需的,所以社会解决方案,需要孔子的“克己复礼”,克制每一个人身上的能量或攻击性,而遵从礼,也即通过一层又一层的体制,向这个表面上的皇帝、内在的魔鬼表示顺从。在一个个的小家里,这个绝对禁止性超我,则化身为一个个的大母神,她们在各种细微处传递着同样的信息——我永远是对的,你必须按我的来,否则你去死,不然我就去死。中国无数的社会争斗和家庭争斗,都可以概括到这一句话中——你必须按照我的来,否则你去死!精神分析治疗的终极目标,是让一个人彻底信任自己的自发性,而它显然是绝对禁止性超我的绝对对立面。家庭戏,宫廷戏,容易你死我活你必须按照我的来,否则你去死!中国式的权力斗争,处处可见这种你死我活的味儿,不可能妥协,不可能并存,所谓的妥协,都是为了积攒力量,最终将对方彻底灭掉。很多精神分析理论家都认为,人性有两个基本动力:生的能量和死的能量。你必须按照我的来,否则你去死!当我们向别人传递这种讯息时,我们就宛如死神,给对方制造了死的能量。所以,我们心中的绝对禁止性超我,纯黑且狰狞如死神。在这种残酷的权力斗争中,你首先要自保。婆媳大战的实质,是女人们发现自己被排挤出社会权力体系和家族权力体系,她们必须将自己镶嵌在一个男人身上,以此嵌进社会权力体系,特别是家族权力体系中。我们的皇帝戏中,男人,是胜者王败者寇。其实这还不够,而是胜者王,败者被挫骨扬灰,彻底湮灭。远古的黄帝对蚩尤,即是如此。我们的皇宫戏中,女人,与其儿子,即太子或龙子,构成了命运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死俱死,灭门乃至灭九族,并且死者的尊严很容易被彻底摧毁,如吕后对自己的情敌——刘邦的戚妃,施加人彘之刑,即斩断四肢、挖出双眼、熏聋两耳、药哑喉咙,再投入厕所,当作猪来对待。可以说,我们每个社会单元,如家庭、单位,乃至整个社会,都像是一个个大家族,男人们要相互联合,玩权力游戏,以争夺皇帝位,然后就可以拥有无限特权,特别是无限交配权了。女人们则将自身命运,与孩子紧密结合在一起,最终构成了女人间的残酷绞杀——婆媳大战。中国式的权力游戏,无比残酷,赢者通吃。宫廷戏最经典地刻画了它的你死我活味儿,而中国家庭的权力斗争中,也可以闻到这种残酷。残酷的权力味儿,和不安全感,结合在一起,也许它们才是中国家庭轮回链条的线。权力的本质是控制,权力和控制的对立面,是爱与自由。如果贯穿家庭轮回机制的线中,爱与自由的味越来越多,外在的轮回机制,想必也会改变。中国人内心的轮回机制个人的内心,被家族、社会乃至文化所塑造。可以说,个人的内心,就像是家族系统、社会系统与历史文化的投影。但反过来也可以说,历史文化、社会系统和家族系统,也是个人内心向外的投影。瑞士心理学家荣格提出了“集体无意识”一词,意思是,一个集体的经典特征,也会扎根于这个集体里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所以,如果能深入到一个人内心深处,也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心中,也藏着祖先们共同的意识。我们的社会与家族系统,有很多特点,这些都引发了我的思考,不断地在问为什么。譬如:为什么要集体主义?为什么孝道压倒一切?为什么都喜欢孩子听话?为什么应试教育体系的压力越来越大,所有人都疯了一样地在乎成绩……我先是做过5年的电话心理热线,接着主持过《广州日报》的心理专栏,听了数以万计的故事,也算是读了不少书,但在这个思考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两点:一、从2007年开始的心理咨询。到2016年,我有过近300位来访者,其中几十位成为我持续多年的长程个案,和他们的超深度咨询,让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有深度和广度的国人心理。二、锲而不舍的自我认识。我会写日记,自我解梦,对自己的任何一个困惑都不会逃开,而总是要去认识它。从2014年,还有了我自己稳定的心理咨询师。2012年前,我一直纳闷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会成为一个中国式好人,虽然口碑还可,但我感觉到,我是自我压缩的。到了2012年6月,通过梦,我开始看到,自己心中住着一个魔鬼。那时才第一次体验到,我之所以是好人,是为了防御自己内心的坏。由此,对自己的认识可以说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弗洛伊德说,攻击性和性是人类的两大动力,温尼科特则说,攻击性即生命力。但过去,这些对我来说都是理论,而现在,我才真正从体验上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之后的自我认识,就像是跳入了深渊。你注视着深渊,深渊也注视着你。但当真发现,深渊中有些什么时,对深渊的恐惧,就减轻了很多。然后发现,深渊中藏着资源,黑暗就是力量。咨询工作,就是和来访者一起去深入他们的内心;自我分析,和为自己找心理医生,就是去深入自己的内心。我的确觉得,这两个工作中,我碰触到了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或者说,中国人的集体之心。上一篇《中国家庭的外部轮回机制》,是从外部写中国人的国民性的,它还带着旁观味儿和批评味儿,但深入到一个人的内心深处之后,这种味道就都没有了。巨婴的概念没形成时,我一旦写关于孝道的文字,就有遏制不住的愤怒,当巨婴概念形成后,愤怒化解了很多。孝道只是一个解决办法,它还是发端于我们的集体之心。我们的集体之心,会形成一套系统,一环扣一环,后一环是为了解决前一环的问题,而轮回也由此而生。轮回并不能直接去切断,但可以通过深入觉知集体之心,而松动它。以上这些话语,都有些大而无当,先讲讲故事吧。做了9年的心理咨询了,最深刻的一次体验,是和一个宅男做视频咨询中发生的。当时是下午,他在一家宾馆,虽是白天,但他拉着窗帘,开着灯。咨询谈到了他的性爱经验,谈着谈着,他的身体出现了抽动和厉害的打嗝。过去咨询中谈到性时,他也出现过类似症状,而每一次,他的自由联想都显示,这是阉割焦虑的表达。所谓阉割焦虑,是弗洛伊德发明的术语,即每个男孩都想和爸爸抢夺妈妈,由此担心被爸爸阉割。虽然每次出现这一症状,都有同样的联想,而且这个解释也很靠谱,但我做咨询的一个原则是,每当出现一个很强的能量时,都把它当作全新的对待,把过去的解释都放下,并沉入这份能量中,看看会发生什么。和这位宅男的咨询已持续三年了,所以他知道我们咨询的一些方法,于是自然而然地,让自己安静下来,去体会这份能量。同时,我也放松而又专注地在视频的另一端陪着他,并有意保持着身体感官的开放。这种状态持续了三五分钟后,突然间,一股很强的能量袭来,我出现了幻觉——我变身了。我变成一个比我大两号、纯黑的、狰狞的魔鬼,这个魔鬼似乎有无限的力量,但它是安静的,如同死物,也像是活的,似乎无意展现它的力量。就在我出现变身幻觉的同时,他被吓坏了,问我:武老师,你怎么了!武老师,你怎么了!我猜,我们之间可能出现了荣格说的“共时性”,即我变身了,而他可能也出现了幻觉,看到我变身了。于是,我对他说:没事,这是幻觉,你这样看着就好。咨询中,会出现各种各样极其有张力的时刻,这时的关键就在于,来访者和心理咨询师的咨询关系质量如何,是否够牢靠,能够彼此信任,并能承受那些极其有张力的时刻。我和这位宅男的咨询,进行三年了,已建立了很深的信任,所以能兜得住这一次特别体验中的能量。听我这么说,他也就安静地看着我。又过了三五分钟,这份能量过去了,我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说,他看到我变身了,变成了一个狰狞的魔鬼,比我的体形大一些。他对这个魔鬼形象的描述,和我体验的,是一致的。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东西?用荣格的术语来讲,这叫“共时性”。用精神分析的术语讲,这叫投射性认同:来访者将他内心的一些东西投射出去,而心理咨询师认同了它。我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而这位来访者很怕鬼,有时会想象,有各种各样的鬼在他身边出现。所以,这像是他内心的一些东西,投射到了我身上,而我认同了。不过,在我的直觉中,我深切觉得,它也像是我自己的东西。这次咨询结束后,我想到,在很多故事中,也有类似的东西。另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案例是,一位女子,她小时候多次做一个梦:一间超大的房子里,有一航母大的苍蝇,而她躺在地毯下将自己紧紧裹住,那苍蝇像模型,又像活物,站在她身上,盯着她的头,她一动都不敢动,觉得一动,苍蝇就会咬下她的头。这位女子梦中的苍蝇,纯黑、散发着金属光泽,像模型,又像活物……这些特征,都像前面我体验到的那个黑色狰狞的魔鬼。这个梦,是她婴儿时体验的表达。房间外面,其实有人,是妈妈和姥姥,她们在说话,而姥姥是专门过来照顾她的。超大的房子,来自婴儿对事物的感知,婴儿的时空感还没有很好地建立,会根据自己的感觉夸大空间感。并且,和无数中国孩子一样,婴儿时,她长时间在孤独中,生理和情感需求不能及时满足,也缺乏保护,这让婴儿备感无助。因为,没有妈妈或其他抚养者的帮助,早期婴儿基本什么都做不了,这使他们很容易陷入可怕的无助中。无助,即他的需求满足不了,他对周围事物也丝毫没有影响力。本是自己无助,但婴儿会将自己动弹不得以及对无助的愤怒,投射成有可怕的东西在镇压他,让他动弹不得。这位来访者在婴儿时,会有很多事让她无助,吃喝拉撒睡的事她自己都搞不定,外界又有事物侵扰她,可能有一只苍蝇曾不断骚扰她,而她对苍蝇无能为力,最终种种无力的感觉,集中体现到对待苍蝇这个活物上,就好像苍蝇是个巨大无比的恶魔,所有无助都是它攻击婴儿导致的。黑色的、狰狞的、如死物又如同活物、散发着无穷力量的……这其实就是死神吧。无论是我和宅男看到的魔鬼,还是这位女子的苍蝇意象,直观上都很像是死神。很多学者说,东方文化,是死亡崇拜文化。所谓死亡或死神崇拜,就是我们对扎根于我们潜意识深处的这些狰狞死神的畏惧与崇拜吧。当然,无助感不会只是我们的专利,各种文化都可能有死神。譬如美国人的小说《大鱼》中,一条狗守在镇子上,谁想离开,狗说了算,它若反对,就咬下你一根手指。这只狗的意象,在我看来,和我这位女性来访者的苍蝇意象是一回事,它们的作用,都是禁止。《大鱼》中的狗禁止你离开镇子,而这只苍蝇,则是禁止这位来访者的任何动弹,她一动,苍蝇就会将她的头颅一口咬下。我觉得这个苍蝇的梦,如一个极佳的寓言,刻画了中国家庭、社会与历史文化的现实。控制性或者说禁止性的家长、老师、老板、伴侣乃至权力体系,其实都是这样的苍蝇,盯着你,让你不能自由动弹,如果想自由伸展手脚,就会担心被惩罚。甚至可以说,整个中国外部世界,对个体而言,就是一个不断嗡嗡响的巨大苍蝇,不间断地盯着每一个体的个人意志,说这不行那也不行,而无数人都感觉到,若用自己的个性来行事,即会被啄死。类似苍蝇这样的东西紧紧盯着我们,我们一动都不敢动,除非该魔鬼发出指令,告诉你该如何动。这种感觉,该是无数国人在家中、学校里、工作中乃至社会体系中的共同体验吧。西方很多文艺作品也在刻画这个,小说《1984》中的老大哥,以及《魔戒》中的魔眼,都是这么一个东西。在我的微博上,也总是听到有人或善意或敌意地说,你的专业是心理学,你就在这个领域说话得了,其他领域你别插足。这种评论是让我最不舒服的,因为不管看似善意还是恶意,都在试图限制我的手脚。围绕着苍蝇这一意象,会分出两类极端的人。一类是被苍蝇击败的人,一直活在一动都不能动的感觉中,任何规则都能束缚住他;一类是绝对抗争的人,不接受任何规则的限制。这两类人还总走在一起,特别是用爱情这种极端方式,为的是学习和解。现在,国家在倡导创造力,因为创造力才是GDP之本,但创造力只能来自于自由,自由可让活力自然流动,那时,手脚的随意伸展都可以有创造力,而当活在不能动弹的感觉中时,就别说什么创造力了。中国的儒家传统以及社会权力体系,都是过度限制性的,所以我们也一直缺创造力。但我们又是文明化的、超勤奋的,所以我们一直都有很好的模仿力。但恢复创造力也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因这是人的天性,只要放开人的手脚就可以了。韩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们虽然在家庭、文化上还有很多压制性的东西,但整个社会呈开放态,所以他们的创造力就出来了。至少,先灭掉自己心中的那只苍蝇吧。如果仅仅是从咨询中的两个发现就做出这么大的推论,那我就真有过度演绎的嫌疑了。但其实,是有太多类似的发现让我逐渐形成了这样一个整体意识。我发展了一个“镜像自我对话”练习:闭上眼睛,安静下来,想象你穿过一段楼梯,楼梯尽头,是一扇门,打开这扇门,你会进入一栋房子,先是进入一个厅,而后你会看到一个小一些的门,打开门,你会进入一个小房间,而面对着你的,是一面镜子。那么,从镜子里,你看到了什么?练习中,接受自然而然出现的画面与感觉,不要做任何修改。看着镜子里的事物,你有什么感觉和情绪情感?想象中,你进入镜子,成为镜子里的事物,那么,作为这个镜像,你又有什么样的感觉和情绪情感?看着镜子外的那个人,你想对他说点什么?这个练习,大多数人有恐惧感,而在镜子中,也很容易看到可怕事物,譬如鬼、恶魔、野兽、骷髅、充满恨意的自己,等等。为什么会这样?镜子里的事物是什么东西?在我的理解里,那其实就是我们不曾被看到的生命力。温尼科特和弗洛伊德都说,攻击性即生命力,温尼科特尤其认为,攻击性比性欲更原始。我喜欢形容说,带着攻击性的生命力,要伸展自己,如果在伸展中,得到了满足和回应,它就会被祝福,成为生的能量,如热情;如果没被满足,而是被拒绝或忽略,它就会被诅咒,成为死的能量,如破坏欲与恨意。由此可以说,所谓的死亡能量和生的能量,其实是一回事,其区别仅仅是是否被看到。美国神话学家约瑟夫·坎贝尔说,一个完整的生命即是一个英雄之旅,完成了这个旅程的人,最后会发现,外部世界的善与恶,和自己内心的善与恶,是一回事。我则认为,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本是一个孤独的能量体,它需要在关系中借助镜子,照亮自己,当这个能量体彻底被照亮后,开悟就发生了。在言语上谈论死亡能量和生的能量是一回事,但真的要将它活出来,实实在在体证到,很不易。但至少我们可以先在头脑里知道,能量本身,并不可怕。那些可怕之物,只是没被看到。青蛙只要公主的一个吻,就可以变成王子,就是这个隐喻。能量在关系中的展现,就是关系中的张力。有时候,关系实在太紧张了,以至于简直不能兜住了,而无数关系,会有断裂的时刻。中国式的关系,特别难处,原因在于,我们都是巨婴。据说,佛陀一出生,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精神分析则发现,其实每个婴儿一出生,都是这种感觉,都觉得自己是神,一发出念头,整个世界就会按照自己意愿运转。心理学家科胡特,将这一原始心理称为全能自恋,心理学家克莱因,则将它称为全能感。全能自恋这个概念,以及科胡特的自体心理学,在解读中国人的种种经典现象时,是最贴切的。全能自恋最基本的演化是:当顺心时,我就觉得自己如同神;当不顺时,神就变成了魔,而生出简直想摧毁世界的破坏欲来;神和魔的感觉都很可怕,于是自我要把它们压制住。我因此想到,弗洛伊德说的本我、超我和自我,放到中国人这里,它的准确表达就变成:全能自恋性的本我、绝对禁止性的超我和软塌塌的自我。即,这股能量,对自己时,是全能自恋性的,想为所欲为,对别人时,是绝对禁止性的——你必须按照我的意志来,我禁止你有任何自由意志。这样的本我和超我太极端了,自我很难做协调,于是自我变得软塌塌的了。一次,在一个深度催眠中,我有了一个意象出来: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龙,它的鳞甲充满了整个宇宙,自称万兽之首……从这个催眠中出来后,我很震惊,或许,我深入碰触了藏在我心中的集体无意识,而中华民族集体无意识中最深刻的一个东西,就是龙的意象。龙,即是神,是兽,是魔,它的基本特征是无所不能、为所欲为。西方的无数作品,也有龙,如《魔戒》和《霍比特人》中的龙,让我印象深刻。我认为,东西方的龙,其实描绘了同一个东西——带着全能自恋感的原始自我。它还没有被驯服成人,同时也没有彻底堕落成魔。只不过,我们的文化中,这条龙,就是天子,是主体;西方文化中,还有耶稣,他是主体。带着全能自恋感的龙,可以演化成皇帝——整个国家都必须按照他的来,譬如朱元璋非常费心地规定了三教九流该怎么生活;也可以演化成大母神——整个家庭都得按照她的来,譬如怎么使用刀叉、牙膏和冲水马桶等。我们都是龙,而龙都在追求全能感。全能感一旦被破坏,就会生出毁灭整个世界的破坏欲。所以我们的历史一再这样轮回。那些破坏王们,如黄巢、张献忠和洪秀全,都是全能感被破坏后,变身为魔王的。都是龙,都追求全能感,一旦受挫就生出破坏欲,这就是巨婴们的集体可怕之处。必须要限制这一点,所以我们的社会系统,有意无意地,压制所有人的活力,于是,就变成了绝对禁止性的超我系统,而紫禁城,就成了一个经典的象征性存在。儒家之所以能成为我们的主流文化,它的合理之处就在于此。全能自恋的能量太强了,所以要设计一套非常烦琐的体系,来压制它。并且,必须将所有的龙们,都统一到一个思想中。因为,如果思想不统一,就容易出现你死我活的分裂与斗争。动不动就要争个你死我活,不知妥协为何物,不只大老粗们如此,文化人也一样,譬如明朝的东林党人,这种味儿就太强烈了,以至于很多人感慨,明朝毁于了党争。如果你被这一套文化洗脑了,就会变成一个顺民,即我说的中国式好人。你会变得安静、被动、顺从,并会感觉到深深的自我压制。你甚至认为,这就是真理,就是对的活法!但是,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创造中国历史的,却常常是一个流氓,一条带着全能感的“龙”。但这条“龙”,必须得有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文人即军师辅佐。在普通的社会层面,也常常是,带着点流氓气,或者说全能感的中国人,容易获得好的社会经济地位。流氓常常不读书,如项羽、刘邦与刘备,因为书代表的文化体系,被儒家渗透得太厉害,如果一直读,就读傻了。至少,活力就难以出来了。至于那些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军师们,他们多是以儒家为皮囊,而内核则是道家。如果只是儒生,常常勇气可嘉,但是误国。也就是说,以儒家为主流的文化体系,在减轻了“龙”们的破坏力时,也将其生的能量一并给压制了。那么,该怎么办?爱,就是答案!爱是什么?爱是回应,是看见,是链接。作为一个能量体,我们犹如一个章鱼,会不断伸出自己的触角,如果这个能量的触角被接住,它就得到了祝福,而会变成生的能量。如果没被看见,而是被拒绝与忽略,那么它就会变成黑色的、破坏性的、死的能量。如果一个人整体上觉得自己是被拒绝被忽略的,那么不管他外在看上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内心,或者说真自我,都充满了破坏欲。我看到的那个纯黑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狰狞的魔鬼是这个东西,那位女性来访者梦见的如航母一样大的苍蝇是这个东西,我们常梦到的恶魔或充满攻击性的形象也是这么回事。现代社会,爱情和爱,都成了主流,让我们认为,生命就该如此。但其实我们本来并不讲爱情,爱情是一个舶来品;我们本来也不太讲爱,而是讲孝顺,我们固有的很多东西,会将我们切割在一个个孤岛上。我有太多来访者,和他们的伴侣与孩子说过这样的话:我感觉自己是一个人长大的。每个如孤岛一样的生命,都想做全能的龙,但如果孤岛能链接在一起,那时龙就会从兽变成人。这张试卷根本没正确答案2007年,我曾做过一个印象极为深刻的梦。梦中,似乎回到了初中,正在参加地理考试。不过,考场上全是成年人。试卷上清一色是选择题,但那些选择题的答案,好像都不大正确。看着那些选项,我越来越愤怒。突然,我情绪失去控制,左手一挥,把试卷撕去了一小半。随后,我内心惴惴不安。毕竟,这是考试啊,总得要通过啊。于是,我低声地请求监考老师重新给我一份试卷。“每个人就一份,不会有第二份,”一名男性监考老师,用高高在上的口吻对我说,“试卷是你自己撕毁的,你要为这一点负责。”听他说完这番话,我的情绪再次失控,腾地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我的地理是学得最好的!一直考最高分甚至满分!我断定,这张试卷根本没有正确答案!”本来很安静的考场,因为我这番话立即沸腾起来,许多埋头考试的考生为我鼓掌喝彩。“我拒绝这种考试!”我继续喊道。随即,我毅然决然地推开书桌,向考场外走去。这时,所有考生也呼啦啦站起来,跟我走出考场。考试梦的寓意:你遇到了考验考试梦多有这样的寓意:考试即考验,梦到了考试,是因为在现实生活中遇到了考验,或是升职等功利方面的考验,或是道德上的考验。并且,考试梦隐含着这样的道理:你过虑了。因为,那个科目,尽管在梦中考了低分,但在现实中,它却是我们的优势科目,或起码也是那种经过艰苦奋斗后所通过的考试。譬如,你高中时数学成绩不好,但经过努力,最后成绩上去了,但现在你常常做梦,梦到数学考了不及格甚至零分。考试梦的焦虑滋味很不好受,但你醒来后,忍不住会说,这个梦真没道理,我数学考试可是通过了的。这样说的时候,你对现实生活中遇到的考验的焦虑程度也会随之降低。至于那种你一直没学好的科目,倒不会出现在梦中。我这个梦也不例外。初中的时候,我最喜欢地理,向来是把地理书当故事书来一遍遍地读的,课本上所有知识点,我自然而然几乎全记住了。所以,基本上地理都会考班里最高分,满分也不稀罕。不过,我所了解的考试梦,做梦人在梦中很担心自己通不过考试,而且最后也都是考不及格甚至零分的。像我这样在梦中就理直气壮地斥责考试没道理的,我自己还没有听说过。那么,这是为什么呢?“一切都是为了儿女”的虚妄我自己很清楚答案,知道这个梦和我在天涯论坛上开的一个帖子有关。这个帖子的题目是《谎言中的No.1: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几年时间内,它都是天涯杂谈的一个热帖,很多回复非常精彩。做这个梦的那天晚上,我打开这个帖子,看到了网友“繁华成落叶”的回复,她在反思一个看似伟大的句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女”。她写道:我也一直在想这类事。那么多人,好古怪,他们自己为啥不好好活,为啥硬要把自己的生命价值附着在别人身上?别人荣,他们便荣;别人失败,他们便失败,仔细一想简直是变态。每个人的光荣或耻辱,为什么不由自己来定,为什么要放弃?很多人爱说“一切都是为了儿女”,那儿女又为谁呢?如果儿女也继承相同的想法(往往如此),也说“一切都是为了儿女”,那不就是老鼠会、不就是传销、不就是谎言一堆嘛!一环扣一环,生命的价值在一堆看似高尚的选择中指向终极的虚空。她继续反思说:几年前回家乡,和一个女同学见面,她的话让我吃惊得很。她很满足地看着自己7岁的儿子说,我孩子很聪明,我要好好培养他,我的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了。为何我吃惊?因为她是个编辑。我有时和人聊天说,中国为何发展不起来,你看看,父母一心培养个上大学的、学问好的,就算大学毕业没几年,父母催着结婚嫁人,生孩子,然后这个被父母培养的人又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开始培养,哪有心思和精力去做自己该做的?有次我开玩笑跟女友说,你干吗这么费心费力地去培养你的女儿,什么钢琴什么画画什么舞蹈,到了她二十多,又得开始培养她自己的下一代,你培养她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嘛,还不如用那些钱培养自己呢。这两段话给了我很大的震撼。虽然我一直在想类似的问题,但从来没有分析得这么清楚。不过,关于这个主题,我心中已攒了千言万语,而“繁华成落叶”写的这些文字,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把我这千言万语都激活了。并且,它们就好像在一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融为了一个整体,而以前脑子里还残余的一些僵化的想法,也在这一瞬间再一次坍塌。这就是我那个梦的含义。梦将我惊醒,而醒来一刹那,我就明白,它表达的正是我当天晚上的反思。父母不应把生命的意义放在孩子身上什么反思呢?就是利他与利己,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长久以来,我们的文化将利他和集体主义捧上神坛,而一直将利己和个人主义视为邪恶。我们认为,利己和个人主义意味着自私自利和自我中心,而利他和集体主义则意味着自我牺牲和奉献。这个逻辑具体到生活中,就成了这样的人生观:我要为别人活着。但问题出来了。我为你活着,你配得上吗?于是,我会紧紧地盯着你,看看你是否值得我付出。因此,我势必会变得很挑剔,而且我们会轻易地看到,我都把一切付出给你了,但看看你,缺点到处都是啊!那么,反过来,你既然也是为我活着,一样会挑剔我。结果,我们这个社会,大家都非常挑剔,很容易盯着其他人的道德缺陷,说三道四,而我们也特别爱凑到一起讲其他人的流言。这个逻辑进入家庭,就发展出了我们最常说的一句话:一切都为了孩子。但这陷入了“繁华成落叶”所说的荒诞中:一代为了下一代而活,下一代又为了下下一代而活。结果,每一代人都没有为自己而活,都没有很好地去创造独特的精神财富和物质财富,很少活出自己的精彩来。于是,“一环扣一环,生命的价值在一堆看似高尚的选择中指向终极的虚空”。这很像传销,传销的宗旨,就是利用“我一切都是为了你考虑”的逻辑,将本来价值很低的东西卖个高价,但谁都没好好地去创造。并且,当父母喊出“一切都为了孩子”时,很容易导致一个恶果:大人们把自己的生命价值捆绑在孩子的身上,令孩子感到额外焦虑。那么,应该怎么办?答案是,无论什么时候,父母都有自己的事情,都致力于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那么,孩子就只须承担他一个人的生命重量,而不必承担父母乃至祖父母外祖父母的生命重量,也就没那么累。但是,假若我们的文化,对个体而言,整体上是“绝对禁止性的”,那么会导致一个关键问题:一个个个体,不敢活出自己,不敢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现代心理学,如存在主义心理学和人本主义心理学都说,生命的意义在于选择。人本主义心理学大师马斯洛说自我实现,而另一位人本主义心理学大师罗杰斯说“成为你自己”。他们都认为,生命都希望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充分展开自己的生命,最终“成为你自己”,这时的自己,富有饱满的生命力与创造力,同时又是富有同情心与社会责任感的。但是,或许,在我们的文化中,这样活很危险,所以大家只好去找其他的一些活法,“一切都为了孩子”,就成了一个常见的活法。可真相是,相比起个人主义的西方来,我们对孩子的尊重与爱护程度,实在是差太远。听上去,“一切都为了孩子”,而且很多家长也真的是牺牲太多,但他们要换取的,是孩子“一切都得听父母的”。说得难听一点,一切为了孩子,这句话也可以说“一切都是为了繁殖”。谁的生命都缺乏质量,而长久以来,人口繁殖的数量,无论从家庭看,还是从社会整体看,我们都是惊人的。不敢活出自己,这种心理在很多地方都有表现,有些很微妙。一位女性来访者对我说,她大学时参加一个GMAT英语考试,轻松考了超高分,大家来祝贺她,她都是回答说:“我就是运气好,侥幸考了高分。”深入探讨她的这个说法,我发现,她很好胜,希望能考高分,但她害怕,超高分会引来嫉恨,所以她要这么说,而这个说法的含义是“考这么好,并非主观意愿,是我之外的运气让我考这么好,所以你们不要嫉恨我”。我想,我们大街上、中国画中、岳敏君作品中那一个个抽巴的身体,都藏着类似的逻辑吧——我不敢活出自己伸展自己,我怕被嫉恨被惩罚,所以要找各种借口,说为了别人我才这么活。例如,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去挣钱竞争,但把它说成“为了孩子”,听上去就没那么自私了,如果说成“为了集体”,就更加冠冕堂皇了。不得以任何名义侵占个人利益王小波在一篇杂文中写道,美国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经营着一个大农场,农场里有很多特产,还有成千上万只羊。令王小波惊奇的是,老太太还有情人和性爱。她的世界如此丰富多彩,就没必要老是盯着儿女或儿女的儿女了。但我们社会六十多岁的老人呢?只怕每天关心的主要就一件事:儿女或(外)孙儿女在干什么。况且,我们也不敢这么活。例如,假若你身边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太太,还有情人和性爱,你会怎么看她?在小家中,我们讲为亲人活着,最终则将导致“终极的虚空”。在社会这个大家中,我们就讲集体主义,讲“为了集体而无私奉献”。但是,我多年来一直想,我们或许误解了个人主义,也夸大了集体主义的善。在我看来,如果集体主义仅仅是我自愿为集体奉献,但集体不能强求我奉献,那就很好。然而,一旦我们将集体主义视为“必需”,就会导致一个错误的伦理结论:可以借集体的名义去侵占某个不情愿的个人的利益。“文化大革命”期间,这个逻辑发展到顶峰,就出现了这样荒诞的事:洪水来了,一个青年因去救一个集体的电线杆而牺牲,然后为此开展大辩论,而最终形成的主流结论是,别说是根电线杆,就是集体的一根稻草,都应毫不犹豫地去抢救,不同意这个结论的,则受到了无情的批判。这是王小波在他的杂文中屡屡讲到的一个例子。我们的一个邻国,现在还会发生这样的事。该国一名四年级学生,当学校突然发生山体滑坡时,为了保卫“三大将军”的肖像而付出生命,结果被树为英雄。这个2012年发生的事件,让我有了一个感慨:在一个变态的国家,做一个主流的好人就等于傻子。其实,这种逻辑直到现在还常被借用。譬如,我们常听到这样的故事:某房地产商征地,某小家不同意,于是这家就成了“钉子户”,而房地产商或某某部门出来说话时,常指责这个“钉子户”破坏了团体的利益。现在,我们正向相反的方向发展,《物权法》就是一个里程碑。其实,物权法的核心——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就是源自个人主义。个人主义并非只是欧美国家的主流意识。我所知道的论述中,关于个人主义的最佳表达来自于俄罗斯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这位被奉为“俄罗斯第一”的小说家在他的名著《卡拉马佐夫兄弟》中有如下一段对话:哥哥问弟弟:杀死一个小女孩,可令整个世界得救,那么,这可以做吗?弟弟犹豫了一会儿,小声但坚定地回答说:不可以!这才是个人主义的真正精髓——不得以任何集体的任何名义侵占个人的利益。假若俄罗斯民族将此奉为至高无上的价值,那么,苏联农庄就不会出现,斯大林的大肃反也就无法进行,而波尔布特也就失去了在柬埔寨进行大屠杀的借口。地理=社会最基本的道理我那个一点都不焦虑的考试梦,就反映了我这个反思过程。虽然,长期以来我已经开始形成自己的结论——我们误解了个人主义,也误解了奉献等。但是,我一直没敢明确地形成这样一个结论,还处在探索之中。然而,“繁华成落叶”那两个精彩的回复,就像催化剂一样,一下子激活了我许许多多的思考。接着,它们发生化学反应,不断融合,最终形成了一个结论性的东西。即,我断定,我们许多传统的价值观是不成立的。因此我会在梦中大喊:“这张试卷根本没正确答案!”可以说,集体主义就像是一个考官,而我像是一个考生,这个考官给我出的各种选择题,都要求我必须按照集体主义的活法来活,但我觉得都不对,所以最后喊出:“这张试卷根本没有正确答案!”因为,正确答案,就是——成为你自己!梦中考试科目的选择也非常精妙。地理,可理解为“大地之理”,象征着社会最基本的道理。并且,我中学六年中,尽管除了英语其他科目都曾成为班级最好,但我最喜欢、最有把握的就是地理。如果换成其他科目,我都没有那么足的底气,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试卷根本就没正确答案。至于最后那句话——我拒绝这种考试,也反映了我那天晚上的一个感觉,我觉得自己的确可以跳出很多传统价值观所编织的网,能用一个更信服的价值观体系来看待人性和我们这个社会了。2.巨婴心理:共生婴儿前6个月,处于共生期。这一阶段的婴儿,处于一种混沌未分化状态,没有“我”的意识,也没有“外界”的意识。他觉得自己与万物合一,我就是万物,万物就是我,我就是宇宙,宇宙就是我。集体主义,也是一种混沌未分化状态。特别是,婴儿觉得,自己和妈妈构成一个共同体,两人宛如一人,我即妈妈,妈妈即我。对婴儿来说,共生不仅是一种心理状态,也是真实需求。婴儿的各种需求,都有赖于妈妈满足他。如果离开妈妈,他就会死掉。共生心理,在巨婴身上则展现为:一、到处找妈。不愿生活自理,总想找人照顾自己,帮自己“擦屁股”。二、集体主义。大家要共生在一起。三、统一思想。大家必须统一在某一思想里,这是构建共同体的关键,如果思想不一致了,共同体就有了裂痕。四、反对独立。这是双重的,一方面,集体压制个人独立;另一方面,个人离开集体就会破碎。五、没有界限。一树立界限,就感觉两个人之间彻底没联系了,就生分了。都在找妈:中国文化的实质在传统文化和集体主义的双重压制下,中国人多被抹杀了个体性,个人往往依傍于一个共同体结构,如家庭结构或社会结构,而这会形成你我不分的共生关系。在古代,个体性不被强调,虽然我们讲修行,但修行的一个诀窍是,主动抹杀自己的个体性。在现代中国,我们也融入到了全球化的洪流中,自然而然地,开始强调个性化与自由,但是,集体主义,仍是我们的文化基因,而这个基因,尚未被深刻地分析。作为本土的、有精神分析取向的心理咨询师,去分析我们文化中个体与集体的意识与潜意识,成了我的一种本能。很多人会认为,中国传统文化多抹杀人的个体性,而与此同时,标榜个人主义的美国也存在某些问题,比如可能导致“自恋”泛滥。所以,甚至有说法称,中国文化是治疗个人主义的良药,孝道可以拯救全世界。的确,美国强调个人主义,这会导致一些问题,但这并不是一个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的问题。美国的个人主义的解药,绝非集体主义,相反,恰恰是他们的个人主义还不够。还不够的意思是,还没有达到“完善的个人”的目标,还没有自我实现,也未成为他自己。并且,个人主义有超越界的精神在,个人是对上帝负责的,直接与上帝对话,而非自我中心的无边膨胀。国人的集体主义其实是一种无奈的选择,因个人无法存活。这个无法存活不仅是物质层面上的,更是心理层面的。作为一个个体的中国人在这个社会可能觉得孤单而破碎,自我都还未成形。国人之所以爱扎堆成群,这都是因为在心理上需要有人陪伴,否则会直接面对破碎未成形的自我,这很可怕。集体主义的真相是,个体的心理发展水平太低,导致大多数人的里子是破碎的,必须千人一面,用共生的方式,追求和他人的融合,以此将个体镶嵌进一个集体性自我中。所有的共生,源头都可以回溯到婴儿6个月前,和妈妈的共生,这被称为母婴共同体,即婴儿感觉,他和妈妈是一体的,他们是一个人。不过,只有6个月前的共生是正常的,之后的共生关系都是病态的,但病态共生,在中国是相当普遍的心理现象,母子共生、父子共生、夫妻共生等,非常常见。比如某著名钢琴家和他的父亲,在这样的关系里,父亲的自我寄生在孩子身上。更常见的,是婆婆非要到儿子的家里来,其实是想和儿子共生在一起。中国的集体主义大家庭等可以这样理解,即大家共生在一个体系、群体里,由此构建了一个心理共同体,共享一个群体性自我,其中没有“我”,而只有“我们”。我一再说,国人的集体心理发展水平,是6个月之前的婴儿水平,而荣格却在《金华养生秘旨与分析心理学》中评论汉学家卫礼贤翻译的道家典籍说,东方人的心灵发展水平远超西方。对此,我的理解是,最低的境界和最高的境界常常看起来是很像的。婴儿最初的状态没有分化、没有边界、没有你我之分,觉得一切都是合一的。开悟的人据说就是这种境界,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就是万物,万物都是我,我心就是世界,世界就是我心。这是很好的东西,但如果你处于混沌无明状态,也有类似感觉,这是非常可怕的,会给自己和周围人带来巨大问题。开悟的人会对他人和世界有深深的同理心,并会尊重一切存在,他们彻底脱离了幼稚的自我中心,而巨婴也会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但“既然我们是一体的,所以我不需要考虑你,也不需要感受你”。并且既然我们属于一个共同体,那我可以随意地替我身边的亲属角色做决定。这会是可怕的自我中心,所以说,集体主义中常伴随着最极端的自私与自我中心,而讲究集体主义的社会,一般整体上的道德水平都不高。相反,如果整个社会的心理发展水平超越了婴儿水准,那就会更注重界限,尊重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必为你的情绪负责,也不必为你的命运负责。这会引起一种很大的所谓“分别心”,这种分别心对于开悟来讲像一种障碍似的,但人需要经历这种二元对立,再从二元对立回归到万物合一。精神分裂症其实就是处于一种幼稚的、混沌的你我不分的状态,尚未分化出我和你的分别,也未分化出想象与现实的分别。精神分裂在大多数人眼中很可怕,但在一些思想家眼中具有美学、哲学上的积极意义,比如荣格认为,在精神分裂的状态下,会有原始的人格碎片、原型涌现出来,展现出原始的神话剧情,可生发出艺术的可能性。法国哲学家德勒兹认为,精神分裂这个概念可以对抗资本主义的宰制。我并不喜欢德勒兹这种政治化的说法,我比较喜欢精神分析。精神分析认为,精神分裂症是成年人保持在一种早期婴儿状态。按照精神分析,3个月前的婴儿都处于偏执分裂的精神病状态。“分裂”即这个世界一分为二,好和坏是不能并存的。“偏执”即这个世界只有好的或只有坏的存在,并且我是好的。3个月前的婴儿的世界都是这样的。所谓正常人就是从这个状态中走出来,而精神分裂症患者滞留在了这个状态里。荣格的理论很神秘,容易让人着迷。不过弗洛姆认为荣格和希特勒一样都是恋尸癖,荣格有对死亡的迷恋,搞个人崇拜,荣格派领袖在世界各地有很多和弟子、来访者发生性关系的例子。精神分析认为这是不能碰触的,但荣格派认为没那么严格,这在我看来也是一种你我不分、没有清晰界限的情况。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没那么多幻觉,相比之下正常得有些无趣。我把心理治疗界分成三派:学院派、江湖派和神仙派。学院派靠谱,但比较无趣,而作为神仙派的各种神秘流派很流行。我也一度对神仙派很着迷,现在也觉得神仙派有很深的存在意义和价值,但随着我看的故事越来越多,就越来越有戒心。因灵修很容易进入巨婴状态。我见到的一些灵修大师,自称已开悟,但其实是精神分裂症。不过很有意思的是,精神分裂症患者身上也存在着非常强大的东西,他们的全能自恋也的确能创造一些奇迹。所以说,我无意妖魔化灵修,灵修大师处于一种特殊的状态,可以触及常人无法触及的东西。但如果他们同时精神分裂,那迷信他们就很可怕。爱因斯坦说,自我是一个牢笼,将自己与世界的其他存在割裂开。自我,的确是非常有意思的,它像一个壳,大多数人需要这个壳来保护自己,但这个壳也使得人对世界没那么敏感。精神分裂症患者和一些心理功能特别低的人,其自我之壳是破裂的,这让他们很痛苦,但同时,他们在某些方面也会变得非常敏感。荣格自己患过精神分裂症,所以他有超凡的敏感,而弗洛伊德就是一个神经正常人格健全之人,他的理论也因此相对荣格来说有点无趣。尽管如此,随着我对精神分析的了解越来越深,咨询越做越多,发现精神分析还是很有说服力的。精神分析有三个发展阶段:弗洛伊德的经典精神分析;客体关系心理学;自体心理学。客体关系心理学,的确比弗洛伊德更有说服力。因为,经典精神分析的核心是俄狄浦斯情结,主要是和父亲的关系,但中国人虽有俄狄浦斯情结,可主要问题还是在处理和妈妈的关系。对此,我有一个绝对的说法: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婴儿,都在找妈。所以客体关系心理学的解释力和治疗力,在国人中,都远胜经典的精神分析。都是婴儿,都要和妈共生在一起,所以在中国的家庭中,所有人为所有人操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也是你的事,我过分地为你负责,你也要过分地为我负责,否则你就是王八蛋,否则我就会充满愧疚。并且,大家不能分离,不能背叛,对中国人来说,个性化就是对大家庭的背叛。因为我们都活在母婴共同体中,这是最原始的集体主义,它衍生出后来的种种集体主义,如大家庭。并且,这像是一个历史传承。在我看来,中国古代的哲学和古希腊哲学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古希腊的城邦制给人非常成熟的感觉,而中国幅员如此辽阔,却一直在渴望统一,这就像是婴儿在渴求整个宇宙都和自己共生在一起。不光是儒家强调统一,根据孙隆基在《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一书中的说法,诸子百家都在讲统一。还有,古希腊表现美的方式十分直接,而中国式的表达美的方式,都是绕着弯的、压抑的、凄婉的。很多古代文字都在传达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中国古代的爱情也很少完满的,悲剧较多。因为爱情是一个成熟个体的自我实现,而且爱情势必意味着对家庭对妈妈的背叛,这会撕裂母婴共同体,所以很多古代人的爱情都是妈妈一手摧毁的。金庸的小说,可以见到种种典型的中国式心态,男主人公多是婴儿,有好婴儿,比如郭靖、虚竹、张无忌,他们身上有非常纯真、诚恳的东西,你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毫无戒备和防范,没有自我的外壳,没有自我保护。金庸把这些人写得很美、很有道德。这就是典型的中国男人。中国男人是不能对母亲、妻子与权威撒谎的,一旦撒谎就意味着破坏了共生关系,你有自我保护的意识就意味着对母亲的不信任。很有趣的是,中国文化一向被贴上男权的标签,但我觉得更多的是母系的文化。很多东西都是为了维护母亲的,孝道的核心就是捍卫母亲,《二十四孝》中强调的是对母亲的孝,而对父亲的孝,不是主流。对父亲是忠,对母亲忠和孝都要有。我们的文化都是围绕着怎样做一个好婴儿,并且找一个好妈。原因是,婴儿第一个爱的都是母亲,所以母亲就对婴儿有致命影响力。金庸主要刻画的是好婴儿,但最后真正成功了的是朱元璋式的流氓、无赖、浑蛋,最经典如韦小宝。比较中国和美国的寓言故事与影视,你会发现,美国的影视,父亲是绝对的主角,中国的影视和寓言,妈妈是绝对的主角。例如《小蝌蚪找妈妈》《世上只有妈妈好》《妈妈再爱我一次》,讲的全是这个。孔子孟子荀子朱子的故事中,你也只会看到母亲。最夸张的故事是岳飞,他的父亲岳和,富有、善良、被邻人爱戴,给岳飞请了多位老师教岳飞书法与文化,请了周侗教岳飞武艺,金兵来犯,又激励岳飞退敌报国,在岳飞成人后才去世。如此一个理想的父亲,竟然在传说中被抹去。小时候,我家里的一本《说岳全传》,里面的岳飞,出生后三天,就遭遇水灾,父亲遇难,母亲独自将他抚养成人。并且,岳母在岳飞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字,这成了一个图腾般的意象,简直掩盖了岳飞父亲的所有光芒。《说岳全传》我读了不下一百遍,但竟不知岳飞是被父亲抚养成人的,当在微博上探讨这件事时,我发现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岳飞有父亲。这是一个悬案,也像是一个集体无意识的阴谋,岳和作为一个理想父亲,在历史上被“谋杀”了。类似图景也展现在麦兜的故事中,麦兜也只有含辛茹苦、永远乐观的理想母亲。其实麦兜有父亲,在故事的最后一集中,有一个“大表舅”,长得和麦兜一模一样,是个超级自闭男,我想,那应该就是麦兜的父亲。或者做流氓,或者做好婴儿,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多没有好下场,譬如乔峰,他是金庸笔下最有雄风同时又最善良的男主角之一,他是真男儿、真英雄,但他悲惨地死了,而且是被吞噬一切的大母神马夫人用极其可怕的方式害死的。他的两个义兄弟虚竹和段誉都像婴儿一样,女人让他们干吗就干吗,所以活了下来。《笑傲江湖》中,令狐冲也是个好男儿,但他还是将女人放到绝对的第一位,为了博女人的一个微笑,他可以命都不要。可以说,金庸的小说,完整、结构化地展现了各种典型中国人的面貌,他触碰到整个中国人的集体无意识和各种典型的情结。所以,他那么火,是有道理的。中国社会,到底谁掌权?社会权力体系中,是男人掌权,最经典是皇帝,家族权力体系中,却常是大母神掌权,而作为权力代表的男性大家长,也得听他妈的。所以说,中国虽然自古重男轻女,但在家庭里实际上是母亲说了算。现在的状况也是如此,奶奶、姥姥掌权的现象太多。在社会层面上,我们是男权社会,在家庭层面是母系社会,皇太后说了算。我的这个说法,总会被女权主义者批,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最终会形成这样一个认识,但它的确就这样形成了。比如北周、西魏的八柱国达成共识,不管谁家的女儿,等做了妃子生了儿子,就要被处死,汉武帝刘彻临死前把储君的母亲杀了,如此没人性,却自诩英明。这都是为了切断母婴关系的天然链接。谁小时候带太子,就会对他有致命影响力,如果是妈妈带,那种影响力难以抗衡,所以要杀掉。妈妈被杀掉,那自然是奶奶带太子,结果出现了奶奶掌权的现象。于是又想办法防止奶奶掌权,后来变成奶妈掌权。荣格从非洲找到了大母神的原型,这个大母神是可怕的、吞噬性的,在神话中会化身为龙,而青年男子必须斩龙后才能走上英雄的道路,也就是个体向成熟发展的道路。这也对应了精神分析的一个说法——每个孩子都得先完成心理上的弑母,才能从共生中走出来。非洲的大母神形象一点都不美,我更喜欢古希腊的神话传说。盖亚是最初的地母,她是吞噬性的、无所不在的,她对自己的孩子们有绝对影响力,而她的丈夫却没有。这就是原始的共生感觉。到了宙斯与赫拉的阶段,赫拉不是大母神,没有绝对权威,宙斯也没有绝对权威,妻子可违背他的意志,而大家可以共存。宙斯作为宇宙统治者,和儿子赫拉克勒斯摔跤,却被赫拉克勒斯摔倒了,赫拉去作战,被赫拉克勒斯射中。赫拉克勒斯简直可以说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头号英雄形象,但他在中国就是逆子,摔倒父亲,又射伤大妈,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绝不可能用赞美的语言去描绘这样的事,一定会描黑,或者干脆修改历史。大母神是最原始的母亲形象,我很多来访者讲过对大母神的恐惧:面对一个庞大的、在家里的每个角落扩展权力的母亲,非常害怕被吞噬。中国男人常被称为妈宝男,但相对而言,我觉得中国女性比中国男性要更幼稚一点,因为重男轻女给女性造成了集体创伤。并且,不要傻傻地就去做一个符合传统文化所描绘的好母亲。舆论上,我们都在寻找刘慧芳1那样的母亲,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一个超级中国好女人,但是在生活中,我们遇到的更多是婴儿式的女人,像小燕子那样,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通常这样的角色才能推动情节的发展,还得到男人的宠爱。以我听到的故事看,她们多比刘慧芳活得好。比如《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的妈妈殷素素,她就是一个婴儿和妖女,没有善恶之分,完全以自我为中心,让我高兴你就是好人,让我不高兴你就去死,典型的小婴儿,还没有人性化的一个妖。她找了张翠山这样的中国式好男人之后,才可以变成一个人。说得夸张一点,这些中国女性的角色,都没炼成人形,她们身上多的是妖性,是原始的洪荒之力,而非人性。《聊斋志异》和《白蛇传》是反映这种形象的典型。虽然很多人讨厌许仙的懦弱,但对于白娘子这样的妖女,对于一个自我都没有构建起来的小婴儿来说,必须要寻找那样一个男人,那个男人从来不违拗她,从来不主动攻击她,这样妖女才在这个无害的男人构建的容器中修炼成人。所以,唐僧如此受妖女喜欢,唐僧肉就代表着绝对无害。《西游记》中,唐僧就算快被吃了,也绝不和妖女急眼,不吐一个脏字,多么纯洁的存在。对于妖女而言,存在这样一种情形,只要对方的意思和自己不一致,这样的女人就会崩溃。所以,必须寻找被动的、听话的、围绕她的意愿转的男人。她们常是在扮演一个自恋的、自我中心的母亲的角色,把丈夫变成一个婴儿。看起来是我在照顾你,实际上在精神、情感上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并且会对对方构成极大的压制。刘慧芳这样失去自我的中国式好女人也不少,但更多的中国女人是妖女级别的,妖女在二十几岁还显得挺可爱,一旦到了四五十岁就变得非常可怕,她们通常会认为人生的不幸都是男人导致的,而且对整个家族产生可怕的控制欲望,严重的时候真的给人吞噬一切的感觉。所以大母神,是一个很深的中国图景。我希望对典型的中国人做一个系统的梳理,但并不是要破掉这种状况,只是看到,种种现象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早期有一种冲动,把所谓的孝道破坏掉。后来,我意识到,我该做的不是破坏,而是解构,揭示出其中的逻辑是怎么运转的。我甚至都没有想过要治疗中国人——这太自恋了,能认识清楚,并表达出来已经很好了。听上去,我反思中国传统文化,很像五四时期对封建传统的批判。但五四运动充满革命的意味,我没有。五四运动,一是因为新鲜事物的引入,一是因为很深的自卑,开始全盘否定自己的文化。我不想全盘否定,只想用精神分析来解构。如果只是生硬地破坏、攻击一个事物,反过来也很容易被破坏。来自他者的视角很重要,如精神分析最初就是西方人开创的。但精神分析的那种核心,如实地认识人性,却是普世的。借助这个他者的视角,可以从自己所在的情景中跳出来,从而可以更好地观察自己和自己所在的群体。我本来是唐诗宋词的痴迷者,有一天发现他们都没跳出忠孝的坑,于是很失望。觉得他们没有一个能有鲁米的智慧,或者真正沿袭了老子的智慧,太多人有浓浓的屈原怨妇味儿。现在想,这就是因为他们缺乏一个他者的视角吧,没能帮助自己从庐山中跳出来。但更重要的,还是像苏格拉底说的,要认识你自己。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认识我自己,我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男人,如果把自己搞清了,也就把很多事搞清了。对自己的认识越深入,对中国集体之心的认识也就越深入。(注:《澎湃》新闻记者李丹对此文也有贡献。)中国人的情感模式都是在找妈恋爱中,我们在寻找什么?至少,中国人的情感模式,都是在找妈。男人找的,是“新娘”,新的娘。女人同样也是如此,无论是萝莉找大叔,还是让中国女人最放心的憨厚老实可靠男人,都是“妈妈”,都是被阉割的、具有母性的男人。为什么都要找妈?因为在婴儿期,我们得到的母爱质量普遍不怎么样,这导致我们内心里都有一个匮乏的婴儿,而渴望再有一次机会,找到好的母爱,以治疗生命最早期的伤痛。我们喜欢说,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但实际上,我们是最容易忽略孩子的。中国父母容易认为,孩子3岁前怎么对待都可以,反正记不住。但其实是,孩子越小,越需要呵护和照顾,特别是前6个月,如果婴儿严重缺乏爱,那会导致最严重的心理问题。可以说,对于1岁前的小婴儿来说,怎么爱他都不过分。作为新的精神分析学派,客体关系理论认为,母亲对孩子自我的影响,是决定性的。3岁前,父亲对孩子的直接影响比较小,他的主要作用是支持太太。我们也有类似的说法,如“爸爸熊,熊一个;妈妈熊,熊一窝”“一个好妈妈,益三代;一个坏妈妈,害三代”等。但是,我们的产假只是给妈妈一个身体恢复的时间,中国的老人又习惯将孩子从妈妈身边抢走,社会与家庭一起制造了母亲与婴儿的分离。我听到太多这样的故事:妈妈头脑中知道,孩子3岁前,不要和孩子有长时间的分离,但她们就是有各种现实的原因不断与孩子分离,譬如送回老家,而且还多次分离。这看起来是现实的原因,但去了解这些妈妈的成长史,会发现,她们小时候也都和自己妈妈分离过。所以,很多时候,就会有种无意识的力量推动妈妈或爸爸,导致他们的孩子要去经历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分离创伤。并且,特别糟糕的一点,我们普遍对妈妈不够友好,著名的婆媳大战中藏着新妈妈的无数血泪。越是重男轻女的地区,这一点就越严重。譬如在广东潮汕地区,妈妈作为外来者进入一个家庭是孤立无援的,爸爸把自己父母放在第一位,儿女放在第二位,亲人与工作再次,而妻子永远是最末位的。特别是,当出现婆媳大战时,男人们几乎都会站在自己妈妈这一边。在这种状态之下,还要求新妈妈们做好妈妈,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就太难为人了。并且,不可思议的是,婆媳大战,多数就是围绕着新生儿开始的,而这时新妈妈是最无助最需要支持的,这简直就是在要新妈妈的命。既然丈夫靠不住,婆家也无爱,当有了孩子特别是儿子后,妈妈们便将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并且会把对丈夫的一些情感和期待放到儿子身上,这导致儿子从小就体验到了被吞没感。正常的养育,是妈妈围绕着孩子的需要转,而这些家庭的男孩,则是从生命一开始,就要学习围绕着妈妈的感觉转。结果,这些男孩,在婴儿期没有体验到被“好妈妈”照顾的感觉。女孩们的遭遇则更惨,她们容易成为妈妈“被讨厌的内在小女孩”的投射对象。恋爱,是对童年早期经验的修正。童年早期的创伤和渴望,在恋爱中都会呈现出来。既然婴儿期没有得到好妈妈,这会导致在恋爱中,大家都会找妈。并且越是匮乏,找妈的欲望就越强,所以相对更匮乏的女人们,即便在感觉上被更雄性的男人吸引,但真到了要抉择的时候,还是选择更母性的男人。所以萝莉找大叔这种事情,在西方是偶尔出现,在东方则成了常见现象。萝莉总是嘟着嘴,这是在要奶吃。她们渴望被包容,想要安全感,而同龄人只有热情,这热情也常是巨婴水平的,所以要找大叔。大叔不仅仅是成熟,甚至根本就不是成熟,而其实是具有母性的男人,没有乳房的“妈妈”。并且,大叔是被阉割的,面对成熟的女性,他们会有自卑,而像小女孩一样的萝莉,让大叔有了被需要感。按照正常的心理发育,如果女孩在原生家庭中得到了足够多的爱,那么到了大学毕业的年龄,会去寻找激情和独立。如果这时候有男人对你说,你不用工作,每个月给你多少钱,我来照顾你,正常女孩一般会拒绝,因为她不想被约束。但是萝莉容易答应,因为她只是生理年龄成年了,而心理年龄还是一个小婴儿,还渴望被一个妈妈养着照顾着。每个时代的中国女性都有大叔情结。中国总体上是男权社会,女性缺乏安全感。一个来访者跟我说,在潮汕地区,一些女高中生与大叔在一起,都不是要大叔的钱,只是希望从这些大叔身上获得一些关注和爱。这样的女孩,常是多子女家庭中最被忽略的孩子,而在与大叔的关系中,还会重复她们之前被忽视的关系模式——那个男人有自己的家庭,不会将所有的关注倾斜在她一个人身上。继续谈谈大叔。很多大叔在小时候便是懂事、父母不用操心的好孩子,他们少年老成,小孩子的天性过早丢掉了。他们与萝莉在一起,在“喂奶”的同时,也满足了一部分回到童年的幻象,是对自己的一种补偿。中国人有七八成的婚姻是建立在安全感之上,这都是婴儿在找妈,两个人活成了亲人,也许会非常亲密,但很容易感觉到,两个人的发展似乎被限制了,并且虽然很亲密,但谈不上精彩。因为精彩属于个性化的部分。我见过很多看上去理想的恋爱,一开始惊叹男女双方的浪漫与投入,那真是全情投入无怨无悔,但不知为什么,两个人越活越苦,很多惨事不断发生,并且两个人的个性发展好像也停滞下来,最终像王小波所形容的,就像两只小老鼠在谈恋爱。对此,一位女子有非常好的形容,她说,她感觉和前夫的关系,就像是两棵歪脖树拧在一起。这样的关系中,两个人都是在轮流扮演巨婴和全能妈,一会儿你是巨婴我是全能妈,一会儿我是巨婴你是全能妈,都在全心全意考虑彼此,但同时,都感觉到对方沉重而脆弱,自己的发展被绑住了。见过很多个这样的恋爱关系后,我明白了,他们就是在竭力建立共生的关系吧。我只有你,你只有我,我们的世界完全重合在一起,思想统一……最终差异像消失了,而发展也消失了。并且,很有意思的是,我见过的这些关系,多数都没有孩子,因为有了孩子就会破坏两个人的共生感。养育孩子有三个阶段:6个月,是共生期,我称为一个人的阶段,婴儿觉得和妈妈一体。6个月到3岁,是分离与个性化期,两个人的阶段,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在一起。3岁后,是俄狄浦斯期,三个人的阶段,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中间还有我们共同拥有的另一个人。爱情的发展,也需要这三个阶段吧。的确有一个经典的爱情三阶段论:第一阶段,1+1=1,我们是一个人;第二阶段,1+1=0,我的所有痛苦不幸都是因为你;第三阶段,1+1=2,我是我,你是你,我们在一起。第二阶段的憎恨很重要,活过这个阶段还能幸存,才进入第三阶段,是两颗独立的灵魂,彼此相爱。最后再说说安全感。关于安全感,国人容易有单一的物质化界定,比如房子、车子。没有房子就不能结婚,所以有这样的说法——丈母娘推动了中国的房价。并且,国人也总是在劝那些在婚姻关系中没有爱情的人,别贪心,不可能得到一切。但是,有一个基本的真相是,真正能够制造安全感的只有爱。妈宝男是怎么形成的妈宝男,顾名思义就是什么都听妈妈的,什么都以妈妈为对,什么都以妈妈为中心。——百度百科对“妈宝男”的定义妈宝男,在中国,是一种很普遍的存在。表面上,这样的男人很听妈妈的话,对妈妈很好,但其实,这只是他们的一个表象,内心深处,他们有不为人知的阴影。用心理学术语讲,他们有一个严重的分裂——将妈妈的形象分裂成“好妈妈”与“坏妈妈”,将好妈妈投射给真实的妈妈,而容易将坏妈妈投射给妻子。因为这种心理机制,他们不能对真实的妈妈表达坏的情绪,但可以将坏的情绪投射给妻子。他们绝对不能疏远妈妈,但却可以看似毫无理由地疏远妻子。所以,女性在找恋人时,千万不能使用僵硬的逻辑——一个人对妈妈好,对妻子也会好。如果这种好是流动而自由的,就是真的,但如果这种好,像是一种教条,带着僵硬味儿,那么这个男人对妈妈越好,对妻子会越不好。对于妈宝男的形成原因,我们有一个常见的误区。大家很容易会认为,妈宝男之所以这么黏妈妈,是因为妈妈对儿子很好。其实,妈宝男的形成是因为两个很不美好的原因:第一,在婴幼儿时严重缺少母爱,而对母爱的渴求是所有人的头号渴求,所以妈宝男会一直执着于母爱;第二,大一些后发现,可以通过对妈妈言听计从而得到妈妈的关注,于是形成对妈妈的极度服从,但这样做的同时,势必压抑了对母亲的不满和攻击性。通常,他们对母亲的不满和攻击性之严重,把他们自己都吓到了。这让他们害怕和愧疚,为了防御这份害怕与愧疚,他们更加不能将这一点表现出来。然而,对于妻子,他们却很可能不再压抑,于是,他们对妻子容易有莫名的怒火,并且与妻子保持很隔离很疏远的关系,稍强势一点的妈宝男,还可能对妻子非常鄙视。可以这样理解:他们对妻子或其他女性有多鄙视多疏远多愤怒,对自己妈妈就有多鄙视多疏远多愤怒。妈宝男因为和妈妈关系太过亲密,会引发他们的性羞耻感,导致他们的性生活有问题。不过,不要以为,他们就是没有性能力。他们常常和妻子没法很好地过性生活,但在其他性活动中却可以有很好的性能力。其中的原因是,在性中,妻子像妈妈一样,会唤起他们的性羞耻感。此外,他们和妈妈多亲近,就有多强的动力,渴望背叛妈妈。所以,他们对背叛妻子有时会有莫名的强烈冲动。背叛并非仅仅是为了背叛,而是为了寻求一种感觉——我可以离开妈妈,我渴望那种自由。所以,若摊上一个妈宝男,女人最后会觉得像是噩梦。可是,中国女性虽然说起妈宝男来恨得牙痒痒,会发誓不和这种男人搅在一起,可这种男人一开始有一种好处,对缺乏安全感的中国女人有致命吸引力——好控制。他们在恋爱中,会使用对妈妈的同样招数——言听计从,一切都围着恋人的感觉转,这也让缺爱的中国女性觉得很美好。虽然她们很难欣赏妈宝男,但这份过分的顺从让她们割舍不下。并且,妈宝男,不就是中国女人制造的?所以,比远离妈宝男更重要的,是不要制造妈宝男。【附录:网上对妈宝男的一些描述】一、当然,你不能就这么以为妈宝男是个乖宝宝,是孝顺的男人。我听过有劈腿男以“妈宝”形象做挡箭牌,每次都说“对不起,我妈要我陪她”。所有劈腿对象的来电显示都是“妈妈”,你以为他们母子俩感情真是好,其实你也只不过是他另一个妈妈。所以各位姐妹,千万别误把“妈宝”当孝顺。二、妈宝男,给人印象一般缺乏主见,没有自信。三、妈宝男的几种表现:1.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还完全像个小孩子一样,娇滴滴萌兮兮地撒娇,尤其在妈妈面前。2.对母亲的称呼和行为亲昵,与母亲互相亲脸。3.30岁出头还与母亲睡在一起。四、如何识别妈宝男?非常听父母的话。如果你们的谈话过程中穿插了无数个“我妈妈”“我妈说”,那你可要小心了,可以做好随时撤退的准备。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还完全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尤其在妈妈面前。对女人要求高。希望她们温柔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主外还能主内,那他就不是在找老婆,可能就是在找妈妈和保姆。认为事业不重要。这样的男人,不是习惯了享受父母的照顾,没有事业心,就是为自己没有能力找借口。补充一句:避开妈宝男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选听话的男人?除非弄清楚这一点心理,否则妈宝男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对于男人而言,若发现自己是妈宝男,一定要意识到,这是一个大问题,并且,从妈妈的乖宝宝变成一个真男人,需要走很长一段路。这是必需的,否则你的生命会有极大的空虚感,你还会觉得,自己内心有一个很大的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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