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飞独家版权所有
Mp:18618370888Wechat:adanfei
Email:danfei@vip.163.com
婚姻门
|婚姻门|
作者/苏月
本IP全版权已到期,均可售
|第一章夫妻对决|
|1|
龚微从公交车下来,深秋的雨骤然降落,她竖了一下风衣的领子,看着不远处小区内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来,心里慢慢涌上暖意,在那些数不清亮着的窗口之中,有一扇窗是属于她的,这表明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有她一方温暖之地,她想起了一句自己喜欢的话: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上楼,龚微推开家门,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王小南和王小北在沙发上哭,他们看见龚微进了门就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说:“妈妈,爸爸打我们了!”
龚微蹲下身子,看看两个孩子脸上的红印,觉得心里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这火在龚微的喉咙处盘旋了一阵,然后悬在那里,忽上忽下,龚微甚至觉得喉咙处的皮肤被烧到发疼,把孩子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拿开,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里,王庆力正一边吸烟一边看电脑,龚微还没有开口呢,王庆力就先说开了:“自己看一下几点了,领导也不会让你天天加班啊!”
龚微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这可是王庆力的拿手好戏!每当他能预感到有架要吵的时候,他都会先下手为强,来一个先发制人,让龚微处在被动局面,当龚微从被动局面里出来的时候,原来吵架的理由通常自己被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如同婚姻里的第三者插足,先不管夫妻双方的感情好坏,那个时候女方一般都会忘记了老公的不好,而是把矛头直接指向小三。但是龚微在身经几战之后已经把王庆力这个把戏看透,一般不会上当了!
所以龚微没有回答王庆力关于加班的问题,而是按照原来的矛盾轨迹继续严厉地提问:“王庆力,为什么打孩子!”
“因为你回来晚,孩子饿了,饿了就哭,我一听见那哭声我就受不了……!”王庆力的声音不紧不慢,让龚微抓狂的逻辑中有着“王庆力式”的悠然稳重。
龚微觉得喉咙处的火又朝上冒了一下,脸已经被气到发红:该死,他又把问题扯到自己身上,好像所有的矛盾都是因为自己回家晚了。龚微冷笑了一下,觉得自己看王庆力的眼神有了蔑视,于是把声音放开:“你以为我想加班啊?我想天天呆在家里,能吗?”
王庆力并不回头,眼睛盯着电脑的显示屏:“我今天开了一个长会,光发言就是一个多小时,声嘶力竭的,回到家我还要伺候你和孩子?”
“你的意思是说我很清闲?我也很累,再说,上帝在造男女的时候可没有说女人一定要做饭!”
“也没有说男人一定要做饭!”王庆力针锋相对。
龚微看着王庆力的侧面,突然觉得能和女人吵架的男人很无耻。
王小南和王小北怯怯地卧室的门推开,看看龚微又看看王庆力:“妈妈,我们的脸不疼了!”
龚微转过身,看看两个孩子怯怯的眼神,心里涌起了一阵难过,一对双胞胎儿女,人见人爱,偏偏王庆力说打就打,一点都不顾及孩子的自尊心。龚微朝着两个孩子说:“都回自己房间看书去,我和你爸爸说事情!”
说完,龚微把卧室的门关上。
“他们都上小学了,知道要面子了!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你是搞教育的,难道不懂?”
“我也是要面子的,但是我要是犯了错,领导一样说损就损,谁顾及谁的面子?”
龚微停顿了一下,心里明白了几分,一定是单位里他受批评了,所以,打孩子也是他的发泄方式。龚微看了一下王庆力,心里觉得,也许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在单位里受了点委屈,男人又不是神,也有不痛快的时候,他打就打了,反正再说还是打过了。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丈夫,体谅他就是体谅自己。
龚微坐在床上,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的怒气慢慢消散,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委婉了下来:“孩子虽然小,但是现在的孩子都有自尊心了,谁都有在单位憋屈的时候,孩子不是出气筒!”
王庆力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电脑。
龚微看着他的背影,建议:“要不,我们一起做饭吧,这样比较快!”
龚微这样提议是因为这也确实是消除隔阂的一个办法,而且,她也很累,不想一个人做饭。
“我吃过了,你做饭和孩子一起吃吧!”
龚微没有出声,也许吧,他在外面经常有酒场的,男人的应酬总是很多,这没有办法。
当龚微打开卧室的门准备朝厨房走去的时候,王庆力在身后淡淡说了一句:“今天我大哥来我们家了!”
“你大哥?”龚微转过了身。
“嗯。”王庆力的声音明显比刚才低了。
龚微愣愣地看了王庆力一眼,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问:“又来借钱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点燃了一支烟。
“是不是啊?”龚微的声音高了。
“小勇要上大学了,钱不够!”王庆力说话的底气不足。
龚微开始深呼吸,脑子里迅速地想吵架的坏处,心里默默地念到:一,二,三,四……但是不行了,觉得自己受不了,然后转过身用比刚才高出一倍的声音冷冷地说:“王—庆—力!”
王庆力看了龚微一眼:“钱他已经拿走了!”
“拿走了?咱们家可不是银行!”
王庆力转过身,依旧是坐在椅子上,声音沉稳,情绪被拿捏得很适中:“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声?钱被拿走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再说了,就算咱家是银行,你也不是行长,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借钱不借钱,我说借就借,说不借就不借!”
“要借钱你就把自己的钱借出去,别打我的主意!”
王庆力继续慢条斯理:“是啊,我取得就是我自己卡上的钱,没有动你一分钱,所以我只是给你说一声,表示对你的尊重!”
龚微被噎着了,眼泪刷一下子出来了,用几乎是哽咽的声音说:“我们前年买的这房子!……”
王庆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吸了一口烟,很自然地拿出了他政教主任教育学生的派头和语气:“是的,龚微同志,你说了很多遍了,我都会背了:我们前年买的这套房子,房子面积是八十二平方米,当时我们俩的积蓄只有十二万,需要向银行贷款,所以,每个月要缴两千四百块钱的贷款,需要缴很多年,而且,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吃饭,要上学,你和我都有人情来往,同事结婚生孩子都要花钱,我们平时买菜买衣服添置东西也要花钱,这我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龚微的声音很大,带着愤恨。
王庆力继续:“我还知道你为了省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了,你去年春节的时候看上了一双靴子,左想右想你都没有买,后来那靴子让人买走了你还念叨很多天,还有,你今年用的化妆品都是比较便宜的了,你想说的不就是这些吗?老是重复有用吗?这些情况我都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借钱给他?”
王庆力的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两手一摊:“他是我大哥,他来了,我总不能说我没有钱吧!”
“但是我们确实没有钱!”
“是的,我们确实是贷款了,但是我们的工资卡上每个月都有钱啊!”
龚微觉得自己恨极了他们一家人,王庆力迎着龚微恶狠狠的目光走过来,擦了一下龚微脸上的眼泪,像是哄孩子似的:“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别瞪眼了!下不为例,下次说什么我都不借,谁来借钱我都不借!”
“你取了多少?”龚微缓和了一下口气。
“六千!”他说完就沉默了。
龚微看了他一眼,无奈地说:“王庆力,就算咱们家真的是银行,也会被你们家的亲戚搞破产!”
“你也不要太小气!”
“我小气?”龚微的头仰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王庆力,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小气了?自从结婚之后,你们家人三天两头来借钱,你大姐,二姐,你大姐孩子要上学,你二姐的孩子来这儿看病,你爸爸非得要来这儿住,结果因为瓷砖太滑摔了一跤,在这儿住了一个月的院,花的钱全部是谁掏?还不是我们?关键是,凭什么?就因为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里咱们有不好不坏的工作,看起来还像个人样,你们家的人就以为咱们是神仙?咱们真的是神仙吗?”
王庆力依旧是讨好的语气:“和神仙扯不上关系!”
“现在你们家的人就认为我们是神仙,吹口气那钞票就来了!”
说完龚微就哭了起来,并且开始自己擦眼泪:“前一个星期我晕在了办公室里,然后被同事送到医院查了一下,医生说是累的,我没有告诉你就是觉得你的压力一直也很大,我那么体谅你,但是你理解过我吗?”
大概王庆力也是觉得不好意思,用手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说:“行了,我知道你很瘦,知道你很辛苦,你是我老婆,我什么都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好了,我们一起做饭好不好?”
龚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生气,觉得浑身发飘,似乎生气的力量都没有了,王庆力就势亲了一下龚微:“行了行了,我做饭,你打下手,好了?”
|2|
王小南和王小北一直在客厅的沙发上大气不敢出,现在看到自己的爸爸揽着自己的妈妈从卧室里出来,似乎有和好的迹象,两个孩子一下子就露出笑容,语气很是轻松:“爸爸,妈妈,你们快做饭吧,饿死了!”
“饿死了”这三个字被两个孩子说得很是夸张。龚微看了看孩子,然后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王庆力。王庆力用手碰了一下龚微,小声用商量和哀求并重的口气说:“求你了,别哭了,孩子看着呢!我保证改了,改了!”
王庆力和龚微在厨房里做饭,他的动作利索、热情高涨,似乎非常高兴,在洗菜的时候似乎还笑了一下,龚微看到王庆力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回过神来了,似乎,自己像是一个超级大傻瓜刚刚知道自己被耍了一样,其实无论是王庆力打孩子还是质问自己回家晚了不是都是虚晃一招,实招是他大哥的借钱,现在借钱事件已经平息了,王庆力的心事终于没有了,龚微觉得心里的火又上来了。
龚微看着王庆力的笑容,冷冷地问:“你笑什么?”
“我什么时候笑了?”王庆力狡辩。
王庆力脸上有了和刚才不一样的笑容,陪着讨好:“我刚才笑是因为我发现你不生气了,你看,你一不生气,我也就高兴了,一高兴,我就忍不住笑了!”
“爸爸确实笑了!”王小南和王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厨房附近,开始添油加醋,父母一好,他们的心情就放松了,胆子又开始大起来了。
“去去去!”王庆力赶他们过去,两个孩子嬉笑着跑开了。
龚微的眼睛盯着王庆力,不说话,胸口在剧烈地起伏,总之是不舒服。
“你怎么了?”王庆力问。
“没怎么,现在我才发现,你应该高兴,应该笑!因为你胜利了!”
“胜利了?我怎么胜利了?”
“你终于顺利地把钱给了你的家人,亲我一下就把事情解决了,觉得我不生气了,解决像我这样头脑简单的女人还真不费事,难道这不是胜利吗?”
“如果你认为这是胜利,我也不反驳!”
“我就那么容易上当?”
“怎么能叫上当呢?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这已经是历史了,这件事情过去了,我们不谈了,好不好?”
龚微深呼吸,自言自语:“亲一下就是六千!你的吻还挺值钱!……都学会四两拔千斤了!”
王庆力也盯着龚微看:“无论是不是亲你,无论是亲一下还是十下,这六千块钱都没了,都让我大哥借走了!”
“和亲几下是没关系的,是吧?”龚微问。
“对!就算是不亲你一下,那六千块钱还是没有了,亲你那是因为你是我老婆,借钱给他是因为他是我大哥!”
“你两边的便宜都占了,亲也亲了,钱也借出去了!”
王庆力把手里的菜一下子扔到地上:“龚微,我是真的不想和你吵架!”
龚微看着地上的菜,又看着王庆力,弯腰把菜拾起来,放在菜板上,一字一句:“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因为这没有尽头,如果这样吵下去,一夜也说不清楚,我和你以及你们家人的历史过于漫长,我都懒的说,而且,吵架的结果无非就是两个:一是你错;二是我错。但是无论怎么样,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谁错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谁都不会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把结婚证拿出来然后“啪”的一声摔在对方面前然后赌气去离婚,那是小愤青们干的事情,我们都不愿意耗费体力再干那些无聊的事情了,自己会厌倦,平时上班累得要命,歇还歇不过来呢,哪有精力去玩离婚的把戏?所以,吵架就是吵架,是单纯的吵架,现在,这种单纯的吵架都已经是多余的了!……是吧?”
王庆力鼓掌:“到底是记者啊,口才那可不是一般得好!”
“谢谢你的夸奖!但是王庆力,你就是把手拍肿了也没有用,那六千块钱是借的,不是给的,你大哥家必须还这六千块钱!”
王庆力的声音高起来:“好啊,我还给你,下个月我把我工资卡里的钱取出来,存在你的卡上,行了吧?”
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客厅里也一下子安静了,王小南和王小北看了厨房一眼,偷偷溜进了他们自己的卧室。
龚微把手中的菜刀一下子放在切菜板上:“王庆力,没有想到,你这个外人眼里的谦谦君子其实在家里就是一个无赖!”
王庆力看了看菜板上的菜刀,然后把菜刀拿起来,掂量一下,看着龚微:“怎么,想学杨小蔓谋杀亲夫啊?”
龚微愣了一下,杨小蔓伤夫事件目前闹得满城风雨,明天她还准备采访杨小蔓呢!
龚微反驳:“杨小蔓怎么了?一个女人拿刀砍她的丈夫难道是平白无故的吗?”
“你的意思是说两口子只要是有矛盾就需要动刀子是不是?那是杨小蔓的老公让她砍,不让她砍她能得逞?还不知道是谁砍谁呢!”
王庆力说完这句话把菜刀也狠狠地放在切菜板上,菜刀和切菜板碰撞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声响,两个人同时看着那菜刀,对视片刻。
片刻的安静,可怕的安静。
龚微从厨房出来,对着卧室敲门:“小南,小北,走,我们去你姥姥家吃饭去!”
两个孩子把门打开,露出头来朝厨房看。
“去不去?”龚微的声音也很大。
“可是,妈妈,外面下雨了!”王小南说。
“是啊妈妈,我和哥哥都不想出去!”王小北的语气也是怯怯的。
龚微看了一眼王庆力,拿伞和包,出门。
|3|
龚微从楼下冲下来,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站在楼下看着外面不断落下的细雨发愣,对着对面居民楼细雨中的窗口发愣,那些被灯光映衬的窗口越发显得温暖,龚微觉出了冷意,下楼的时候没有穿风衣,她知道王庆力不会想以前那样担心她了,是的,她早就已经脱离了被呵护的范畴,成为了和王庆力并肩作战的生活勇士,她想起了以前曾经看到过的关于婚姻的话:刚开始的时候女人抱着美好的幻想进入婚姻的殿堂,然后慢慢地由甜蜜的公主变成王子的佣人,厨娘,同伴,朋友,日子渐长,就成了亲人,王子和公主在自己小小的城堡里经营家业生儿育女,在这之间,会有争吵,误会,和好,一天一天平淡的日子,最后成了平民,不都是这样吗?幸福不幸福并不重要,什么是幸福?能够过下去就是幸福。
手机响了起来,是龚微母亲家的电话。
龚微:妈,有事吗?
龚微妈:庆力来电话了,说你到这儿来了,怎么了?又吵架了?你都多大了,也不能一吵架就赌气回娘家吧?你回来了,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龚微:我……我就是想看看您去,多长时间没去了!
龚微妈:不用看,我好得很,只要你和你哥不惹我生气我就能长命百岁!
龚微:妈,没吵架,王庆力就喜欢胡说八道!
龚微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快速地上楼,拿出钥匙开门,但是发现门在里面被反锁了,然后敲门:“王庆力,开门!”
里面没有声音。
龚微:“小北,给妈妈开门!”
里面传来了王庆力的声音:“都不许给我开门!老老实实回屋睡觉去!”
龚微站在门外喊:“王庆力,你凭什么给我妈打电话,我和你有矛盾,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自己解决?你简直就是一个小人,动不动就骚扰我父母!我看不起你!”
王庆力在屋里不出声,无论龚微怎么喊他都不出声。
龚微拿出手机,给王庆力打电话,接着门里传来了王庆力的声音:“别给我打骚扰电话,我关机了啊!”
接着龚微的手机里就传来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龚微站在自家门前发愣,然后一字一句地说:“王庆力,你听着,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考虑是不是开门,如果不开,我们离婚!……”
龚微听到了王庆力的脚步声,他似乎走到门边并且贴着门,因为不紧不慢的声音就在龚微的耳边响起:“离婚?离婚有什么好处,孩子缺爹少娘的,两家的老人也根着操心,……对了,你不是说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解决吗?我告诉你,离婚就是把矛盾升级,就是让两家的老人操心,还让左邻右舍看笑话,离婚之后呢?你看现在多少离婚的人又开始复婚,离了复,复了离,多麻烦!所以,还是省省吧!?”
龚微的眼泪流了下来,她靠在自己的门前,语气缓慢:“王庆力,你无耻!……”
王庆力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也知道骚扰父母不对?好了,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我是真的不想让矛盾升级!”
说完,门打开了,龚微刚进门就把手里的包砸向了王庆力,但是王庆力一把就把龚微抱住了,一边抱着龚微一边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外面还下着大雨呢,你带着一肚子气去你妈家,然后再淋场雨,淋病了还要去医院,去医院还要花钱,咱们现在不是经济紧张吗?”
龚微的眼泪下来了,控制不住。王庆力朝着王小南和王小北说:“快,都来哄哄你妈,别让她哭了!”
王小南和王小北听见他们的爸爸叫他们,于是就围了上来,对着龚微一个劲地喊“妈妈”,三个人把龚微围在中间,好像龚微是一个极度伤心的人,尤其需要安慰似的,龚微发现自己在这场战役中又败了,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夜里,王庆力把龚微搂住了,他的情绪龚微都知道,但是龚微突然一点情绪都没有,她觉得日子好像很滑稽,她像是一个很像难过但是刚刚看过一个笑话的人,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却觉得眼泪非常廉价。
“怎么了?不想?”王庆力小声问。
“不想!”龚微回答得很干脆。
“不行动怎么知道不想?”
“不需要行动,我知道自己不想,我不想破坏你的情绪,以后吧!”
说完这句话,龚微翻了一个身,背对着王庆力不说话了。
|4|
第二天早晨的时候雨停了,王庆力看看龚微,一语双关:“终于雨过天晴了!”
然后,王庆力一边穿衣服一边打量龚微,眼神里有着和好的表示,以前都是这样,经过一夜的沉睡,再大的怒气就会慢慢消散,就像是月亮在清晨的天空消失一样,在王庆力的眼里,龚微就是月亮,月亮再亮,在太阳升起之间就会消失,因为太阳升起的时候就代表新的一天开始了,要吃早饭、要喊孩子上学、还要上班,总之,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完成,怎么能有时间生气?工作日生气其实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王庆力用看似平常的口气问:“早晨吃什么?包子,油条或者是油饼?”
王庆力的这一句话表明,他在等着龚微怒气的烟消云散,而且,是让龚微的怒气自行消散,这已经不是恋爱期间了,恋爱的时候女人生气了,男人总是要哄一下的,哄一下,抱一下,亲一下,然后半真半假地道歉,就和好了,如果时间允许,很有可能还会在床上云雨一次,风雨之后就是彩虹了,两个人都高高兴兴的。龚微想起以前,不自觉地笑了一下,有嘲笑自己的意思。龚微的笑在脸上一闪即逝,但是这短暂的笑意被王庆力捕捉到了,他好像一下子就放轻松了,是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切都很容易搞定。王庆力很自然地哼起了什么,或者是哪首曲子,哼的时候他用眼睛在龚微脸上轻轻一扫,龚微和王庆力的眼神碰上了,夫妻就是这样,哪怕只是眼神轻轻一碰,他们就知道了什么,尤其是龚微,王庆力心里的想法在龚微眼里是纤毫毕现,于是,龚微的怒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她认为王庆力对待她的态度简直就和小人没有什么区别,就好像一个男人用只能是男人能骂的话来骂女人,但是女人却无法反驳,王庆力用“庆力式”的方式来处理事情,来淡化和蔑视自己的怒气,龚微觉得王庆力突然之间很无耻,当无耻这个念头在龚微脑子里出现的时候,龚微的头脑里立刻就出现了很多能表明王庆力无耻的事件,这些事件一瞬间在龚微的心里汇聚,像是一股热流,热流从心里到眼里,在龚微的眼睛里形成了火焰的形状,龚微用几乎是喷火的眼睛看王庆力,这种眼神让王庆力立刻停止哼歌,他看着龚微,说:“好好的,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
“好好的?”龚微反问。
“难道不是吗?……你刚才不是笑了一下吗?”王庆力有着被愚弄后的恼怒,他觉得面前的女人简直是反复无常,刚才还笑了一下,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听完这句话,龚微又笑了一下,眼里的火焰消失了,突然之间心里有了寒意,如同冬天细碎的冰片,在触及皮肤时先是有痛感,然后被热度融化,总之,凉凉的,龚微的眼泪落了下来,刚开始的时候是大滴大滴的泪水,紧接着眼泪就像是泉眼一样,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王庆力吃惊地看着龚微,仿佛看着一个怪物,他用不耐烦的语气问:“谁又惹你了?”
“没人惹我!”龚微说完,自己拿面巾纸去擦脸上的泪水,但是新的泪水又出来了,源源不断。
王庆力不耐烦地把衣服朝沙发上一扔,看了龚微一眼:“想找事是不是?”
龚微使劲把眼泪一擦,仰头:“谁找事了?”
王庆力走到龚微身边,然后看了看卧室的门,面对着龚微:“借钱的事情已经是历史了,已经过去了,不就是六千块钱吗?,你一大早就鬼哭狼嚎,你说你是不是找事?”
“什么叫鬼哭狼嚎?”龚微在重复这一句话的时候眼泪又下来了,在恋爱的时候,她也是哭过的,那个时候王庆力说她是梨花带雨,现在变成了鬼哭狼嚎,想到这里,龚微把手里已经变湿的面巾纸狠狠扔在地上,用粗暴的眼神迎着王庆力不耐烦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鬼哭狼嚎,我就是想找事,怎么了?你能把我怎么着?”
“龚微,你什么时候变成泼妇了?”
“我变成泼妇?是吗王庆力?如果你认为我已经变成了泼妇,那是因为你先变成了刁民!”
龚微和王庆力脸对脸,对视的目光似乎能迸出火星来,在这种对视里,龚微觉得一切都像是在打仗,她和王庆力已经骑在战马上,已经交手了好几个回合,现在他们的手里都握有兵器,似乎只要是一瞬间,就可以把对方置于死地。
龚微的眼泪再次落下,脸上都是悲伤和凄凉,然后觉得浑身无力。怎么了?恍惚间,一切都变了,她认不出自己,也认不出王庆力。
龚微在回过神来之后发现王庆力已经在她面前消失了,卫生间里传来了他洗漱的声音,龚微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六点半了!孩子们该起床了。
“小南,小北,起床了,该上学了!”
然后龚微去了卫生间,她一边挤牙膏一边说:“我中午不在家吃饭!”
王庆力漱口,之后,把牙缸一放:“我也不在家吃饭!”
“我有事!”
“我也有事!”
“我今天去采访杨小蔓!”
“今天教育局的人来检查,我要作陪!”
“王庆力?!”
“龚微!”
两个人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互相看着,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是的,情绪刚才已经发泄完了,现在是两个冷静的人,高手过招,比的是定力。
“我们都出去,孩子怎么办?”龚微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就事论事了。
“让他们自己下馆子呗!”王庆力好像也开始有了故意的漫不经心。
“哪来的钱?”
“天上掉下来的啊!”王庆力说完就朝卫生间外走去。
龚微快步向前,一下子把卫生间的门关上,然后挡在了王庆力的面前。
“怎么,快到上班的时间了,你不上班啊?”王庆力的口气变得有点温和了。
“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吗?”龚微问。
“是,龚微,我是很无耻,难道你要和我一样无耻吗?”
龚微无言以对,但是依旧没有让开,王庆力又回到镜子跟前,用毛巾擦脸,龚微用身子抵着卫生间的门,一时间觉得自己很无聊,楞了一下,把门打开,自己从卫生间出去。
|第二章伤夫的女人|
|1|
龚微走在路上,头脑昏昏沉沉,觉得婚姻简直就是一场噩梦,想着今天要采访的杨小蔓,突然觉得把自己丈夫捅伤的杨小蔓是个英雄。
手机响了起来,龚微接听:“喂,清柳?……对,今天采访她,……什么,你要写关于她的报告?……好,下班之后我们老地方见!”
龚微见到杨小蔓的时候,不由愣住,因为两个人长得太像了,龚微看她,她也看龚微,让龚微感到奇怪的是,杨小蔓的精神状态很好,似乎是大病初愈后的神清气爽,这样的精神状态和她身处的地点有一点不和谐,因为这是在拘留所里。拘留所里的人有精神的不多。杨小蔓长得很秀气,有一点卷的长发被很随意的在后面扎了起来,额前的刘海似无的遮住了她的眼睛,眼睛很黑,黑色里藏着警惕而又无所畏惧的冷光,嘴紧紧地抿着,偶尔会皱一下眉头。
杨小蔓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她被人说成是一个身上背负着故意伤害丈夫罪名的恶毒巫婆。关于杨小蔓的伤夫事件,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这一段时间,报纸上对这一件事情进行了大张旗鼓的报道和渲染,什么样的标题都有,比如:
《从家庭暴力事件来看夫妻相处之道》
《互相忍耐才是婚姻的唯一出路》
《婚姻专家谈婚姻中的“七年之痒”》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能不能多想一下孩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幸福就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婚姻中的心理健康问题》
除了报纸上的让人心惊肉跳的文章之外,这个城市的很多人也在茶余饭后议论这一件事情,中国人大都喜欢这样,一旦有什么和他们的日常生活有联系的八卦事件就要使劲地说,不把这个话题谈腻是决不罢休的,何况,这个话题多敏感啊,伤害自己的丈夫啊,把自己的男人用刀子捅了两刀,而且,刀刀要命,这男人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似乎这件事情一下子就让很多人意识到,这夫妻关系的改善是该提上日程了。
据说,关于杨小蔓的事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闹得沸沸扬扬先是和一些邻居的传言有关,然后是目击者的大肆渲染,而且也和一些记者或者是新闻媒体的功利心理有关,事情的真相还没有调查清楚,铺天盖地的文章已经率先把一些人的眼睛蒙住了,媒体的说教和渲染引导了大部分人的思维模式,也许,生活平静得太久,大家需要一些新闻来刺激一下了,所以,杨小蔓一下子成了新闻消费品,杨小蔓是可怜的,在这样一个众口可以铄金的时代里,她的沉默更是让人觉得她不但变态,而且心理复杂,谁有闲功夫去仔细体谅或者是探索一个女人的内心世界?事实上,关注真相的人并不是很多,我们都喜欢看花絮。
不但是现实生活中,网络对于此事传播的速度更快,互联网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已经占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所以,杨小蔓在网络上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名人。
网上对这一件事情不但有评论,并且评论更是五花八门,什么样的论点都有,有人说肯定是官逼民反,那杨小蔓肯定一直在家庭里处于弱势,然后某一件事情激起了她的怨气,于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有人说杨小蔓一直是一个泼妇,现在的家庭生活中,阴盛阳衰,男女平等的尺度已经超过了原有的界限,现在中国的男人已经朝着中性人方向发展,男不男女不女,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虽然目前仍旧是男权为主流的社会,但是女性就业的机会要多过男人,女人们的头也昂了起来,所以,男人的处境和旧社会的女人差不多,这些有工作有个性的女人简直就是把男人当成是出气筒,不高兴就打就骂,生气的时候就用刀子;更有人说,一定是杨小蔓的丈夫在身体方面无法满足她,于是,她动了拿刀捅她丈夫的念头。但是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很少有人为杨小蔓说话,也许,就是杨小蔓本人也无法想象自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成了一个焦点人物。
杨小蔓成了“明星”。
关于杨小蔓事件的结局,网上也有很多猜测,有人说她会神经崩溃而自杀;有人说她肯定会被判刑;有人说她肯定后悔,向她的丈夫下跪道歉,然后她的丈夫原谅了她,最后结局是重归于好;也有人说一定会有与众不同的男人怜悯她,为她出头露面,把她救出来;当然,也有人说,也许,事情的真相不是表面所呈现的那样,总会有人让这件事情真相大白,让我们从这件事情中知道什么。
龚微在网上浏览这些新闻和评论的时候,心里涌起了悲哀的感觉,这也是她千方百计想采访杨小蔓的原因之一。
龚微和别人不一样的是:她不喜欢和一些人一起胡说八道,而且从来不完全相信外面的谣言,八卦新闻太多了,她是记者,对于一些新闻她是知道其本来面目,所以,尽管这件事被说的神乎其神,似乎杨小蔓和一个巫婆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她还是觉得事情原来的样子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样子,她有一个原则:只相信自己见到的和听到的,最重要的是,她有对一个人的直觉。
龚微的直觉是:这一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世界上有太多表里不一的事件,尤其是婚姻,就好像,其实她也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但是在外人眼里却是幸福女人一样。
|2|
落座。
龚微尽量做到亲切,但是杨小曼只是用不屑一顾的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龚微。
“我们长得很像!”龚微说。
杨小蔓看着龚微微微一笑,观察她,杨小蔓的神态很自然,落落大方,不亢不卑,然后身子很随意地靠在椅子背上,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一边敲击一边自言自语:“来这儿不就是要问我问题吗?抓紧!”
杨小蔓的眼神里充满着敌意,很深很深,充满着随时要爆发的嘲弄,她看着龚微,像是一个心理专家面对着罪犯一样,那种居高临下,让龚微很不舒服,但是却她对杨小蔓充满了好奇。
龚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龚微!是城市晚报的记者!想来……”
“想来更加详实地描写一个新时代的母夜叉?或者,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把这前因后果变成新闻、短篇小说或者是悬疑小说?文字可以变成钱,然后,改善您的生活?顺便,再教育一下那些夫妻关系不好的男男女女,要他们提高警惕,不要重蹈覆辙?因为,那个一时冲动不顾后果的女人正在面临牢狱之灾,是吗”
杨小蔓的语气是轻柔的,缓慢的,但是很清晰,一个字一个字从她嘴里出来,字符随着手指在桌面上的敲击有着和谐节奏,她抬头看龚微,并且嘴角上扬,是不经意的、讽刺的冷笑。然后,手指对桌面的敲击停止。
“您……是不是过于偏激了?”龚微很小心地问。
“是啊,确实很偏激,如果不偏激,我怎么会对自己的男人举起刀子?”
龚微看她,杨小蔓在龚微的目光中抬起头,问:“观察我?以记者的敏锐和直觉来判断我?”
龚微愣住。
杨小蔓的眉毛扬了扬,眼里有了莫名的冷光,是敌视的冷光,嘴角漾起了有一点自以为是的笑容,笑得很牵强,从她的所谓笑容里,龚微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排斥和疏远。龚微觉得自己能理解她,她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这个女人目前只是一个刺猬,微笑着难受、哭泣着张扬、以拒绝的姿态来寻觅一种理解。
“你别把自己想成那样!”龚微说。
“想成那样?哪样?”
“外面对你的评价对你并不有利,但是,我并不觉得外面对你的描述是正确的!”龚微的语气很诚恳。
“是吗?你这话的意思我能理解,你的动机我也清楚,那就是先讨好我,表现出同情我的样子,然后是入侵我的心理,得到您想得到的东西,是吗?”
杨小蔓对龚微笑了一下,继续说:“说实话,我其实挺可怜我周围的一些女人,……真的,而且,非常同情她们,因为,她们不会像我这样,化悲愤为力量,拿起刀子,相反,她们会化力气为浆糊,呵呵,这是电视剧《还珠格格》里小燕子的一句名言,……化力气为浆糊,确实是一句名言,嗯,很多女人就记住了这一句名言,过着所谓幸福的日子!”
杨小蔓说完这句话笑了,笑得很诡异:“所谓的幸福其实只是一片浆糊,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了一把刀来,于是,您就来采访我了,有刀,有血,有故事,似乎,还很有教育意义,对不对?”
杨小蔓说完这句话,微笑着看着龚微,似乎已经洞穿了龚微的所有想法。杨小蔓像极了一个教授,或者是专家,……总之,不像是一个要面临牢狱之灾的嫌疑犯。
杨小蔓看看龚微:“记者同志,吓着您了?”
龚微摇头:“没有!”
“不好意思,我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帮人,看起来好像是高高在上,好像很幸福,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既然我们都是女人,既然我们都有婚姻,既然,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您怎么能以一个婚姻幸福者的姿态来拷问我?我不喜欢您这样的态度!再说……您不能因为您坐在我的对面就认为您比我更幸福!……有的时候女人很势利很虚荣,女人的虚荣不但体现在衣饰上,还体现在爱情和婚姻上,对不对?”
龚微叹气:“您的话我能理解,并且,确实如此,要不,您提问题我回答?”
杨小蔓的手指又开始在桌子上轻轻敲击:“您的脾气比较好,如果我的问题比较尖锐,您可以拒绝回答!”
“好!您问吧!”
“那……,我们就从关于男人开始,怎么样?”
龚微点点头。
|3|
杨小蔓看着龚微:“您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这个,我没有仔细思考过!”
“现在思考也不晚!”
龚微觉得面前的杨小蔓很奇怪,但是,她还是犹豫着回答了她的问题。
“有担当的,有男子汉气概的,……比较大度一点!”
杨小蔓点点头,点头的样子好像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回答相对满意,但是,好像那回答还没有说到点子上去。
“那能不能这样说,中国的很多男人是精神上和心理上的……阳痿?”杨小蔓的声音很冷静。
龚微看她,用探究的眼神。
“觉得我很奇怪,是不是,也开始想象,我和我丈夫之间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是不是?”杨小蔓笑了一下。
“是!”
“那么,您觉得我的丈夫应该是哪一种男人?或者,仅凭猜测,您感觉他应该是哪一种男人!”
“比较暴躁、或者是脾气不好……不是很讲理!”
杨小蔓对这个答案似乎是很不屑一顾,仿佛这个答案是在她意料之中的,她又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着无奈和嘲弄,叹气:“错!我的丈夫在所有人的眼里是一个大好人,是一个谦谦君子,是一个理智、温顺、和蔼、孝顺、识大体明大义的人!”
“您的意思也就是说,他在别人眼里和在你眼里是两个人?……我觉得这很正常,一个人在公众面前和在最亲密的人面前肯定是不一样的!”
“最亲密的人?”杨小蔓似乎是喃喃自语地重复着。
“就是在伴侣面前!”龚微也重复。
“伴侣就一定亲密吗?”杨小蔓问。
“伴侣如果不亲密,那么,什么关系是亲密的?”
杨小蔓沉思了一下,问龚微:“您和您老公关系如何?”
“……还行吧!”
“看样子,您应该是属于不幸福的行列了!”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还行的意思就是不幸福,一般来说,女人不会承认自己不幸福的,但是都会说还行,模棱两可。”
杨小蔓和龚微对视,有片刻的安静。
杨小蔓开口:“我很冒昧!对不起!”
“没关系!”
杨小蔓的手指又开始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字符随着手指的敲击富有节奏:“其实,我很讨厌写文章的人,尤其是记者!”
龚微的脸红了一下,微笑:“为什么?”
“要么是对一件事情渲染造势,要么是当道德的卫道士,为了钱没有廉耻,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其实,什么是婚姻,婚姻又如何能保持幸福?我认为即使是那些天天在杂志上、在电视上侃侃而谈的婚姻专家也未必能拥有幸福的婚姻,因为理论换不来幸福,有的时候,我特别想知道杂志《婚姻物语》的主编白清柳是不是幸福,那本杂志我是每期必看的。”
“白清柳很幸福,她是我的朋友!”龚微说得斩钉截铁。
“她是你朋友?”
“是!很好很好的朋友!”龚微这样强调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这是事实,她和白清柳确实是好朋友;第二个原因,她想将杨小蔓一军。
杨小蔓的脸上出现了奇怪的表情,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过龚微的脸庞:“嗯,报纸记者和杂志主编,对一个女囚的伤夫事件感兴趣,准备将这一案例作为一个反面教材好好润色一下,夸大一下,然后,见诸报纸和杂志,也许,不,应该是一定会引起很大的反响,是不是?”
龚微觉得自己的忍耐被挑战了,语气也冷了起来:“其实,有时候不需要报纸和杂志来渲染,网络这个东西更神奇,传播速度更快,夸张的程度更让人吃惊,几乎是一夜之间……”
“几乎是一夜之间我就臭名远扬?”
“……所以,我希望还你以清白!……你要相信我!”
“是吗?”
“是!”
片刻的安静。
杨小蔓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眼睛里有无尽的嘲弄,但是这嘲弄的对象不清楚,总之,是很深的嘲弄,神情嘲弄,语气更是嘲弄,像是一个看穿红尘但是还未出家的人,她说:“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谩骂我,也知道有很多人在猜测种种,我也知道,我的行为挑战了什么,我被定位成了哪一种女人,并且,你说的话我都能理解,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依然选择用刀将他捅伤,我知道这个后果,我愿意坐牢,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杨小蔓看着龚微:“很奇怪是不是?我很极端是不是?我很不知道好歹是不是?我很愚蠢是不是?”
“难道不是吗?你是冒了坐牢的危险!”
杨小蔓的语气很坚决:“我心甘情愿!”
|第三章宣战|
|1|
医生拿着片子很仔细地观看。
张莉问:“大夫,您看,我弟弟目前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张莉,继续看另一张片子:“伤口太深了,不过还好,是右胸,如果是左胸,早就一命呜呼了,你刚才说什么?两口子打架是不是?”
张莉点头。
医生抬头:“两口子打架就动刀子啊?听说过砸东西,摔电视的,动刀子的那都是粗人干的!”
张莉叹气:“哼,我弟弟以前就是看中她的温柔贤惠!”
“你弟媳够狠的啊,两处刀伤,虽然不致命,但是……”
“但是什么?”
医生一边指着片子一边告诉张莉:“你看啊,右胸这个伤口深大约有六公分,左边胳膊上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是伤在胳膊,并且,血管断了,以后就怕工作会受到影响,而且,这样的影响很难消除,……”
张莉的眼泪下来了,走出主任室。
张羽迎面走来,慌慌张张地和张莉碰到了一起:“姐!我哥到底怎么样了?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真是的……我接到你的电话就赶飞机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
“你问过咱妈了?”
“问有什么用?咱妈就只是哭,我哥躺在床上一句话不说!”
“我刚从大夫那儿来……”张莉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那,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我听咱妈说……流了好多血!”张羽哭,继续说:“杨小蔓呢?杨小蔓这个恶毒的女人到底在哪里?我要去找她!我要当面问问她,自己的男人能用刀子捅吗?她到底是不是人?……”
此时,张莉的母亲刘香兰跑了过来:“小莉,小羽,你们快去,张恒又开始发神经了!”
三个人朝病房跑了过去。
张恒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很吃力地把手上的点滴拔掉,然后抬头看了护士一眼,嘴角有了一丝冷笑,护士小姐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张恒的声音微弱但是坚定:“滚!我不打点滴!”
张羽和张莉走了过来,姊妹俩互相看了一眼,张羽气愤地走到张恒病床前,指着他刚刚拔下来的针头,一字一句地说:“哥,你不打点滴是吧?你不打点滴你就等死,对吧?死了之后那个女人就高兴了,你甘心吗?你甘心我们还不甘心呢!”
张恒看了一眼张羽:“你也滚!”
“我不滚!我不但不滚,我还要为你打官司,哥,做人要有志气,你现在是属于什么?自暴自弃还是心灰意冷?杨小蔓捅了你,你拿人家小护士撒什么气?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本事就养好伤找那个女人算账去!和杨小蔓对簿公堂去!”
张恒闭上眼睛,喘气。张莉用手拍了一下妹妹,摇头示意她不要继续说话。
护士转向张羽:“要不要继续?”
张羽:“继续!”
这次张恒没有反抗,针头缓慢地插进了他的血管,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护士看了看点滴的情况,然后离开。
张羽坐在张恒对面,继续说话:“哥,你放心好了,我敢保证,我一定找最好的律师来打这场官司,您说怎么解气我们就怎么来!”
张恒的眼睛依旧闭着:“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一会!”
张羽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张莉把她拉了出去,病房外,张羽的眼泪再次下来:“我哥就是个窝囊废,被人捅了还忍气吞声的,你看我能饶了杨小蔓?!”
张莉看了一下自己的妹妹,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这个杨小蔓,打死我我都不相信她能动刀子,咱妈以前还说呢,说自己对这个儿媳妇是最满意的了,以前怎么也没有听张恒说两个人关系不好,我觉得他们俩人挺好的不是吗?”
张羽冷冷哼了一声,说:“杨小蔓是不是在拘留所里?我现在就去找她,我今天非见她问个清楚不可!”
“张羽,别冲动了,杨小蔓还在拘留所里,你以为你想见就能见?拘留所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不要你管,我说能见她就能见到她!”张羽说完就冲了出去。
|2|
在张羽的眼里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很快她就见到了杨小蔓,见到了杨小蔓,张羽的眼前就出现了他哥哥身上的伤口,出现了鲜血直流的场面,想一想同床共枕的夫妻啊,怎么下得了手?张羽朝杨小蔓慢慢走过去,看着她的脸,瞬间有搧她两个耳光的冲动,但还是克制住了,因为她知道,搧她两个耳光太便宜她了,应该让她饱受心灵的煎熬和精神的创伤,应该让一个这样的女人永世不能翻身,一直到让她后悔到老!
这样想的时候,张羽的眼光像是剑一样向杨小蔓刺了过去,眼光虽然无声,但是杨小蔓对面的龚微都感到了杀气,龚微转过脸,就看到了张羽被压制的愤怒在冰冷的眼睛里时隐时现,像是克制情绪的杀手。龚微看到杨小蔓和张羽对视片刻,没有说话,她猜测自己此刻插不上嘴,紧接着就听见了张羽冷冷的声音:“嫂子!”
杨小蔓没有答应,眼光在张羽的身上转了一圈,问:“你来干什么?”
张羽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杨小蔓,继续说:“我才知道你和我哥的事情,我哥他现在在医院里,我哥的伤口让医生吃惊,我也很吃惊,医生说如果伤口的位置再朝左一点,我哥就一命呜呼了,……您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我想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来看看您,您这位女中豪杰!”
话语中隐藏着巨大的愤怒,愤怒被用冷嘲热讽的形式慢慢发泄,龚微知道,这只是前奏,像是战鼓,只是刚敲了两下,想到这里,龚微朝张羽看了看,想:这应该是张恒的妹妹吧!
杨小蔓的神色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淡淡地说:“很多事情你不清楚,我也不想说!”
“是啊,不需要用语言来说明,只需要用鲜血来证明,是不是?”张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自己的脸对准了杨小蔓的脸。
杨小蔓把脸转了过去,并不看张羽。
“你会付出代价的!”张羽说。
“对,我相信因果,就像你也相信因果,小羽,没事的时候和你哥哥好好聊聊,看看他种下了什么因!”
“我哥怎么你了?”
“你去问问你哥!”
“我不去问我哥,我就问你!”
杨小蔓笑了一下,是蔑视的笑容。
张羽用的是不可置疑的语气:“其实,不管你说不说,你都会坐牢的,坐牢是最起码的!杨小蔓,你不要怀疑这一点,今天我来,其实就是想给你划分界限,之所以给你说一声,是因为别管怎么样,你以前对我还不算赖,你的好我记着,你对我哥的不好我也会记着,并且会一笔一笔地给你算清楚!”
杨小蔓没有说话,似乎这话对她没有丝毫的杀伤力。
“杨小蔓,你是个冷血动物!”张羽似乎受不了杨小蔓不屑一顾的神态。
“我冷血?呵,你说我冷血我就冷血,你说让我坐牢我就坐牢,好了,你回去吧!”
杨小蔓说完就起身,龚微和张羽楞在那里。
|3|
杨小蔓独自坐在墙角,脸上没有表情,一滴眼泪也没有,她想起了龚微和张羽的话,嘴角泛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是冷笑和嘲笑,无意间,她看到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钻戒,是很简约的那种模式,她看了一眼那个戒指,然后把它从手指上轻轻取下来,拿在眼前很仔细地观看,小小的钻石在她的眼里闪着光,光华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头像,那是她和张恒的头像,曾经在某年某月的某天,他们手牵手去逛商场,张恒把她带到商场的一楼告诉她,今天她可以随便挑一件东西,随便任何一件东西,那个时候的杨小蔓不解地看着他,然后看到了一个男人有点坏、又有一点羞涩的微笑,是的,肯定是戒指,因为一楼卖的全部都是饰品,她记得自己那个时候装了一回傻,装作不懂的样子问要买什么礼物,张恒说当然是戴在手上的饰品了,杨小蔓那个时候又问,是戴在手指上还是戴在手腕上的啊,于是,张恒直接把杨小蔓带到了钻戒柜台。
杨小蔓继续把玩钻戒,眼里有了潮湿。钻石的光华里又出现了某些可怕的镜头,张恒双手都是血,捂住胸口,血不断地从他的手指缝里涌出来,用不相信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看,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是被愤怒填满了,看着血,她只是很理智地拿起了电话,报警自首,接下来是什么?婆婆推开门,惊慌失措地大哭,接着就是救护车的声音,警车的声音,她那个时候觉得一切都无所谓。那个时候,看着张恒被抬到救护车里,看到周围吵杂的人群,没有太多心慌的感觉,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什么事情,一件压在她的心头很久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轻松了,是的,非常轻松,她没有丝毫的负罪感,就算是她不认识的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就算是自己被不知内情的人群殴,她都觉得没有什么,她觉得不自己不会反抗,也不会觉得内疚,张恒身上流出的血平息了她积压很久的怒气,现在,她终于血气顺畅了,对于一切的指责和宣战,她都可以迎接,并且觉得自己的心态非常好,似乎从来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态。
龚微算什么?一个城市晚报的记者?她觉得这类女人很可笑,人模人样地来采访自己,好,那就采访吧,她觉得自己还真的很想说些什么,很想和这些男人女人们上上课,他们懂什么?杨小蔓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无法理解自己,无法理解一个普通小女人人在一个普通的婚姻里所有的细微感受,如果不是有她拿刀捅丈夫的惊世之举,有谁会在意?
杨小蔓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4|
张羽和张莉去了杨小蔓的母亲家。
张羽气势汹汹:“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哥住院要花钱吧?那就找杨小蔓的家人要!凭什么不问她要钱?闺女捅了别人,这杨家的人个个都当缩头乌龟,居然没有一个人去医院看看张恒的病情,怕什么,不就是怕花钱吗?”
张莉在后面跟着,说:“你别冲动,要钱是要钱,但是你千万别砸她家的东西,要是杨家的人万一报警,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羽:“报警?凭什么啊,我今天还就要砸他们家的东西,不光砸,我还要质问杨小蔓的娘,你是怎么教育出来的孩子,为什么拿刀子捅人,还有,我哥的孩子不能放在他们家,别管怎么说,小桐是咱张家的血脉,让咱妈给看孩子!”
张羽站在杨家的门前,使劲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喊:“别装孙子,快给我开门!”
门一下子被打开了,一个男人站在张羽面前,问:“谁装孙子?”
张羽问:“你是谁?”
男人回答:“我是这家的朋友,你又是谁?”
张羽笑了,是那种很愤怒的笑:“我是谁?我是杨小蔓的丈夫的亲妹妹,明白了吧?我来这儿看看!”说完,就进了屋。
杨小蔓的家人都在,杨小蔓的父母、还有杨小蔓和张恒共同的孩子,他们都怯怯地看着张羽和张莉,似乎很明白她们的来意,并且在心理上也做好了迎接这个场面的准备,似乎很事情一开始他们就在迎接这样一场到来,现在,该来的终于来了,只有开门的那个年轻男子是神情坦然的,他招呼张莉和张羽坐下,给她们倒茶。
这倒是让张羽和张莉有一点不知所措,张羽砸东西的冲动一下子就消失了一大半,对眼前的男人有了疑虑,因为杨小蔓的家人她知道得清清楚楚,很显然,这个男人不是属于杨家的人,如今端茶倒水,把自己当棵葱了,张羽想,你把自己当一棵葱,我还不一定把你放在盘子里呢!
张羽没有喝茶,而是把眼光射向了杨小蔓的母亲:“婶子,今天我和我姐来干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
杨小蔓的母亲开始擦眼泪了,除了擦眼泪还是擦眼泪,一句话都不说。张羽又把目光转向了杨小蔓的父亲,杨小蔓的父亲开始抽烟,也不说话,回避着张羽的目光,这让张羽不由火冒三丈,拍了一下桌子:“我哥现在就在医院里躺着,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你们一家人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个屁都不放,算什么啊?!”
这个拍桌子的动作把杨家的两位老人吓一跳,也把小桐吓哭了,但是哭也不敢大声哭,只是抽泣着,肩膀微微抖动。张莉见状把小桐揽住了,问:“跟姑姑去奶奶那儿,好不好?”
旁边的男子想说什么,最后终究忍住了。小桐摇摇头,一边擦眼泪一边朝杨小蔓的母亲身边开始靠,怯怯的。
“小桐,到我这边来!”张羽的声音很大。
小桐立刻就哭开了,声音很响:“我害怕,不去,不去,我跟姥姥!”
身边的男子开口了:“大人的事情大人处理,吓唬小孩子干什么?”
张羽转头,看见了年轻男子被压抑着愤怒的脸:“你是杨小蔓的什么人,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什么事情?你算老几?”
“我是杨小蔓的邻居,也是杨小蔓的朋友,和杨家关系很熟悉!”
“那么,杨家的事情你能做主吗?”
“能!”男子回答得很干脆!
“呵,是吗?”张羽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男子,问:“你叫什么?”
“耿远枫!”
“好,你既然能做主,那么现在你先拿出五万块钱来,五万块钱,不多吧?我哥现在还在医院住呢,每天花钱流水一样,今天我就是来这儿要钱的,什么时候拿出来?”
“好,现在你就和我一起去银行,我给你提钱!”
张羽和张莉跟着耿远枫悻悻地出了门。
张羽虽然拿到了钱,仍旧是一脸愤愤不平,因为东西没砸,没有消她心头只恨,孩子也不愿意跟着她来,最要命的是,原来这杨小蔓的后面还有一个男人给她当靠山,这就不好对付了!
|第四章婚姻专家|
|1|
蓝调咖啡厅。
白清柳安静地坐在位子上,不时有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白清柳绝对是一个完美女人,身高一米六七,体重五十公斤,腰一尺九,每个星期她会抽出两天的时间去跳健美操或者是练习瑜伽,所以她总是显得神采奕奕,似乎永远停留在二十五岁左右的状态,像是春天里一道明媚的阳光,可以散发出迷人的能量和热量,她始终是热情洋溢,开心洒脱地让人如浴春风,三十二岁的白清柳现在是一家杂志社的主编,《婚姻物语》这种选材容易俗气的杂志在她的手里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有了起色,并且越办越好,关键是,白清柳绝对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女强人,她风姿绰绰,气质淡雅,最善长的是以柔克刚四两拔千斤,事业和婚姻在她的手里轻松自如,不佩服都不行,标准的柳腰轻摆胜过千军万马的风华绝代。
白清柳喜欢这里的气氛,很清静,颜色暗深的木地板和墨绿色的宽大舒服的沙发似乎可以吸收杂音,最重要的是,来咖啡厅的人说话都很小声,她一直不喜欢高谈阔论,尤其是和龚微在一起说话,她深深知道龚微的脾气,是那种很容易拍案而起的女人,为了改变她的说法风格,白清柳就经常在这个咖啡厅和龚微聊天。
临窗而坐,秋天黄昏的霞光透过落地玻璃照在白清柳的身上,形成了好看的轮廓,白清柳的侧影几乎像是油画了。龚微刚进门就看见了白清柳,光晕中的白清柳像是画里的女子,她看得有一点发呆,她那个时候突然知道为什么会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个说法了,如果她是男人,她也过不了白清柳这一关。
服务生招呼了龚微一声,龚微才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白清柳把手中的杂志放下来,问:“采访进行得怎么样了?”
“只是开了个头,没有进行下去!”
白清柳笑:“……其实,在我意料之中,杨小蔓可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龚微来了精神:“好,那你说说,杨小蔓是个什么样的人!”
白清柳慢慢搅动咖啡,思考了一下,说:“一个长期遭受家庭冷暴力的柔弱女子,在一个突发事件来临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爆发出来,然后就动了刀子,……现在,她一定是很后悔,因为那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而且,还有孩子,出了这事,工作怎么办?而且,事情到底怎么处理,这种夫妻之间的纠葛是以民事案件还是以刑事案件处理仍旧不好说,总之,杨小蔓肯定是后悔莫及!……她是不是哭得很厉害,导致采访没有进行?”
“可能你说对了一部分吧,但是有一些细节是恰恰相反,她没有哭,笑的次数倒是很多,一点都不后悔,她说自己心甘情愿!”
“哦?”
“出乎你的意料吧?”
“那么奇怪?对他的丈夫恨意那么深!”
“对,好像她非常恨她的丈夫,还有更巧的事情呢,她丈夫的妹妹今天也去了,两个人冷言冷语地说了几句话,总之,杨小蔓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是一点都不后悔,那架势,好像就算现在是要坐牢就坐牢,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到现在还是坚持自己把她丈夫捅伤是对的?”白清柳很惊奇。
龚微点头,沉思了一下,又说:“清柳,其实,我倒是觉得杨小蔓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如果你让我具体说,我说不上来,但是,我感觉她应该是有很深的隐衷,对于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有着排斥的心理,甚至,对这个社会,对这个社会关于婚姻的约定成俗的看法,她都有一种很深的嘲弄……甚至,她很怀疑你是不是幸福!”
“怀疑我是不是幸福?我幸福不幸福和她有关系吗?”白清柳愕然,笑了一下,白清柳的笑和杨小蔓的笑是不一样的,杨小蔓的笑像是深秋之白霜,而白清柳的笑像是夏初阳光。
“那么,当她怀疑我是否幸福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白清柳问。
“我说你很幸福!……有的时候我想,这个世界上如果你白清柳不幸福,那么就没有幸福的婚姻了!”
|2|
白清柳停止了搅动咖啡的动作,陷入了一种沉思。
“还有更奇怪的呢!”龚微说。
“哪一方面?”
“长相!”
“什么意思?”
“和我长得很像,头型、脸庞、眼睛、鼻子和嘴!”
“啊?!”白清柳彻底震惊了。
“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心里都奇怪的要命,心里有一点发毛!”
“其实仔细想一下,也不要奇怪!因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白清柳笑。
“是啊!”龚微叹了一口气,然后说:“一般来说,普通的女人总是有相似之处,很大众化!不像你,你是极品!”
白清柳就笑,白清柳笑的时候龚微打趣:“白清柳,这上帝也太不公平了吧?你看你,身材好,脸庞漂亮,业务强,女儿聪明,丈夫是青年才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占了?天上的馅饼都往你身上砸,你不怕疼啊?像我这样半死不活的为生活奔波的人就是没有碰到一块馅饼!”
“那能怎么办呢?我只好学会如何躲闪馅饼,不让自己的身体受到伤害!”她又笑。
龚微把身子靠在沙发上,伸了一个懒腰,说:“所以说啊,这女人和女人是多么不一样啊,像你,生活在天堂里,和老公恩恩爱爱;像我,和王庆力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想想都觉得没意思;至于那个杨小蔓,更惨!”
白清柳正色道:“龚微,不是我说你,你要学聪明一点,哪能和王庆力老吵架!”
“不吵能行吗?幸亏我能吵,否则,我们家都能让他们一家人搬空,三天两头地有事,想想我当初真的是没脑子,怎么能嫁给王庆力!”
“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和王庆力之间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你就别说了,我估计你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谈谈杨小蔓吧!”
“好,”龚微沉吟了一下,说:“其实,我骨子里是很欣赏杨小蔓的,虽然她让人很不喜欢!”
“欣赏?哎,龚微,你不会是觉得你恨你家老公,而杨小蔓把自己的老公捅了,就间接给你出了口气吧?”
龚微没有看白清柳,继续自言自语:“我一下子觉得杨小蔓的很多话很有哲理,她说不知道这个时代怎么了,她觉得很多人都很可笑,比如,电视剧里说吵吵闹闹是一辈子,好多人就觉得吵架是生活的常态,好像一吵架,那感情一下子就有了生活的质感;她说很多人认为保持距离可以产生美丽,于是很多人就保持距离;结婚之后的人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于是就寻找所谓的什么婚姻规则,婚姻专家让你们忍你们就忍,觉得高尚而伟大;让你们离你们就离,觉得自我又自强,也许你们都很睿智而实际,她说只有她是傻瓜,按照自己的旨意拿起了刀子,却立刻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恶毒女人。”
龚微和白清柳互相看着彼此,沉默。
白清柳的话却换了一个角度:“……其实,杨小蔓不过是一个牺牲品,是什么牺牲品,是她个性的牺牲品!如果夫妻之间有了矛盾都动刀子,这个世界还不血流成河了!”
龚微做了一个深呼吸,说:“我倒觉得,杨小蔓是一个很清醒的人,是一个……婚姻中的勇士!”
“勇士?”
“难道不是吗?”龚微反问。
“龚微,你别幼稚好不好,什么勇士,这不是在战争年代,我告诉你,婚姻里是没有勇士的,是不需要动武的,如果你一定要动武,那好,你去学习太极,阴阳调和!”
“清柳,你是婚姻专家,我说不过你,但是,什么事情你不要太武断!……这件事情,我想好好调查一下,真的,我在工作上很久没有激情了,杨小蔓引发了我的激情!”
白清柳用不屑一顾的眼光看了一眼龚微:“见过传销吗?没见过你总会听说过吧?龚微,你被洗脑了!谁心里都是有热血在沸腾的,可是,过了那一阵,还不是要安分守己地过日子,我奉劝你,把你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了,那趟浑水你别掺合!”
“还有,”白清柳继续交代,“聪明的女人在婚姻中从来都是智取,要学会动脑子知道吗?回家之后别和王庆力吵了,咱得学会四两拔千斤!”
“不想回家了,我想回我妈妈家看看,她肯定又担心我和王庆力了!”龚微说得时候心里有了凄凉。
“龚微啊,不是我说你,女人要学会爱自己,别和自己较劲!”
“好,我以后会向你慢慢学习的,你这个婚姻专家!”
白清柳看着龚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第五章所谓珠联璧合|
|1|
白清柳的家在月亮湾,月亮湾是本市最好的一个小区,白清柳的新家是面积一百三十六平米的三室两厅,去年才买的,装修高贵典雅,家里的装修是白清柳一手操办的,每个去他们家的客人都会夸赞白清柳的审美层次。
白清柳的生活非常有规律,除了正常上班之外,有一些事情她是常年坚持的:一星期一次的美容、一星期一次的瑜伽、一星期一次的朋友小聚、一个月一次的旅行、此外还有一些同事或者是朋友的派对她也是常客,她不但是常客,而且还是派对里惹眼的女人,即使衣饰不那么耀眼,气质绝对吸引人,白清柳的朋友都是以有她这样的朋友而骄傲的。并且,白清柳身后的追求者仍旧是络绎不绝,商人文人官场之人,应有尽有,但是白清柳不为所动,圆通润泽地游离在他们之间,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让异性着迷,不会怨恨她,但是只会被她吸引,所以,龚微评价白清柳已经修炼成仙了。
白清柳几乎达到了一个女人的巅峰状态,几近完美。
白清柳的丈夫高岳当然也不是一个凡夫俗子,北大毕业,能文能武,标准的型男,有品有貌有能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公司的副总,并且,家世背景良好,他的父母均是大学的教授,现退休在家,没有任何负担,两个哥哥一个妹妹也都是事业有成。
龚微曾经评价过白清柳一家:你们一家人存在的一个重大作用就是让别人来羡慕的!
的确,当有同事或者是朋友结婚的时候,白清柳挽着高岳的胳膊踏入人们的视野,他们肯定会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他们俩单独是风景,走在一起也是风景,在外面是风景,在家里也是风景,外面的风景华丽,家里的风景温馨。
白清柳是一个可以时时刻刻保持完美的女人,即使在家里,即使在家里穿着居家的服装,也是需要品味的,衣服也是需要式样需要做工需要感觉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白清柳永远都不会在丈夫面前露出邋遢的一面,也永远不会和丈夫发脾气,永远不会无理取闹,她温柔、典雅、大方、娇媚。
此刻,白清柳穿着粉红色的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翻看杂志,她可以在休闲的时候工作,也可以在工作的时候休闲,翻看杂志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工作,因为在任何文字里面她都可以嗅到对她有用的信息;高岳在看报纸,他们的女儿高兴在旁边玩布娃娃,厨房里的小保姆小云正在忙前忙后。
甚至,这个家里的小云也是欢快的,小云一边在卫生间洗衣服一边哼歌,歌声把高兴也引到了卫生间,于是,卫生间里传来了小云和高兴两个人嘻嘻哈哈的笑声。
白清柳卫生间看了看,对高岳说:“其实像小云这样生活也不错,跟个孩子差不多!你说是不是?”
高岳没有接她的话题,只是把手里的报纸看了又看,抬头:“你说龚微下午采访了那个杨小蔓?”
白清柳微笑:“是啊,我看啊,那个杨小蔓还真的不简单,就一次采访,居然唬住了龚大记者,龚微居然要信誓旦旦地为她平反,好像那杨小蔓是一个受害者,我都怀疑龚微的智商,她的脾气我看很难改,容易冲动!”
高岳又看了一下报纸:“现在这媒体我看都发疯了,这案子还没开庭,怎么什么报道都出来了!”
白清柳:“没办法,报纸上已经很含蓄了,你还没看网上的评价呢,……信息时代,好也不好!唉,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怎么,你的杂志也准备参与?”
“肯定,我正在思考一种……定位!”
“定位?”
“对!”
“说说!”
白清柳把杂志放下,开始侃侃而谈:“据调查,中国家庭中,冷暴力现象越来越多!”
“冷暴力?”
“是啊,看过那个叫《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电视剧吗?虽然电视剧有一点夸张,但是,它所展示的夫妻之间的那种关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所以,很多夫妻看似恩爱,其实,表里不一!”
高岳听到这里,看了一眼白清柳。
白清柳继续:“冷暴力,首先是暴力的一种,是指不通过殴打等行为暴力解决问题,而是表现为冷淡、轻视、放任、疏远和漠不关心,使对方的精神和心理上受到侵犯和伤害,现在家庭中冷暴力的现象越来越多,而且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夫妻两个人的文化水平越高,表现得就越厉害,受害者大都是女性!”
“你怎么知道杨小蔓一定是冷暴力的受害者呢?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要不,杨小蔓为什么会拿刀捅自己的丈夫?”
“是不是过于武断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白清柳的笑容很自信:“记住啊,我可是婚姻专家!”
|2|
白清柳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里悠闲地一边喝茶一边说:“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婚姻,其实就是一场战斗,很多事例都表明这一点,不但需要体力、智力和脑力,还需要技巧,所以很多女人条件很好,但是在婚姻中一败涂地。”
“能不能说详细一点?”高岳似乎很感兴趣,看白清柳的目光很复杂。
白清柳看着高岳的眼神,有一点不好意思:“有什么好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逻辑思维和生存技巧,婚姻如是。”
高岳低头不说话了。
门铃此时响了起来,白清柳去开门,接着,白清柳愣住了:“你们?”
门外的两个女子歪着头对白清柳笑:“是啊,我们!在这个下雨的晚上,想给你一份惊喜!……我们来一个突然袭击,是不是很冒昧?清柳?”
白清柳笑了起来,紧接着,拥抱住了门外的两个女子。三个女人拥抱着大笑起来,然后进屋。白清柳问高岳:“还记得我大学时候的死党吗?张晓和王雨!咱们结婚的时候王雨是伴娘,高岳,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高岳礼貌地微笑:“怎么会?”
张晓看着高岳和白清柳,用羡慕而夸张的语气说:“清柳结婚的时候我在国外,就没来,一直很遗憾,唉,今天来看看!什么叫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今天我终于知道!”
三个女人笑成一团。
王雨拍了一下高岳的肩膀:“先说啊,今晚不去饭店吃饭,就在家吃,家里的氛围多温馨啊!而且,我们要吃你们家厨房里做出来的饭菜,这可是金钱买不到的!”
白清柳一点都不犹豫,说:“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然后转身:“小云,去超市买菜!”
张晓:“呵,你可真会享受生活,孩子那么大了,居然还用保姆啊?”
白清柳笑,问高岳:“要不,你和小云一起现在去超市买点菜,我和朋友正好叙叙旧?”
高岳点头答应。
|3|
龚微去了超市,她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父母,结婚之后就很少给他们买东西,辛辛苦苦节省下来的钱都贴给王庆力一家人了,但是龚微没有想到居然在超市里看见了高岳,白清柳的老公,他什么时候去过超市买东西呢?他在人群中显得很与众不同,所以龚微一下子就看见了他,他的背影龚微太熟悉了,和他在一起的是小云,小云龚微也熟悉,她是白清柳家里的小保姆,小云白白净净的,虽然不是特别好看,但是看着很舒服,每一次龚微去白清柳家她都会很客气地喊她“微姐”。
龚微看见高岳和小云在前面推着装满东西的购物车一边走一边说话,心里突然有一点不舒服,一种怪怪的感觉立刻出现了,前面的高岳长身玉立,今天一身轻松的行头,运动鞋,米色休闲裤,浅咖啡色的毛衣,举手投足之间潇洒干练又不失稳重,成熟儒雅男人的典范,白清柳调教出来的男人就是不一般,可是,他和小云一起来购物?为什么?龚微有一点疑惑,这似乎很不符合规则,为什么高岳也要来帮小云购物呢?到超市来买菜可不是高岳干的活,没有理由的,但是又转念一想,也许是白清柳要求的呢?
龚微之所以在心里为自己找了那么多的理由,主要是觉得自己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前面的高岳很有居家男人的样子,他身旁的小云很是小鸟依人,小云虽然是保姆,没有白清柳那么出众的气质风范,可是长相甜美,白净斯文,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两个人靠得很近,并且各自用一只手扶着购物车,从背影上看,很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这样想的时候,龚微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我怎么能这样想?
超市里的人很多,有喧闹声,看着他们的背影,龚微觉得不像是现实。
婚外情?
龚微发愣,脑子里出现了在前一段时间和白清柳曾经论过的一个问题,关于第三者的问题,关于出轨的问题,关于婚外情的问题。
那个时候,龚微开玩笑地问:“如果高岳出轨,你会怎么办?”
她说:“很简单,原谅他!”
“为什么?”
“也很简单,因为我是他的老婆,要原谅他一时冲动犯下的错误,假如不原谅,也可以,但是我会失去很多!”
“你会失去什么?”
当时白清柳说:“我会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会失去女儿,会失去一个丈夫,当然,这个丈夫有缺陷,但是你要知道,任何男人都是有缺陷的,都是不完美的!”
“像你白清柳这样的女人如果因为丈夫有外遇而离婚,你失去的只是一个对你不忠的男人,得到的是整个世界!”那个时候,龚微用很夸张的语气这样说。
白清柳的话富有哲理:“我离婚之后仍然会找一个男人结婚,我怎么能保证下一个男人一定会更好?我怎么能保证下一个男人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相比之下,原来的男人和我更有感情基础,而且,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高岳都是优秀的男人,所以我选择原谅他,并且忘记不愉快的事情。”
白清柳还说:“被原谅的男人会有羞愧之心,他会变得比以前更好!”
龚微跟在他们的身后,眼睛始终紧紧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的背影,看着他们往购物车里放菜,放南京桂花鸭,放他们俩一起挑选并且让超市工作人员调制好的凉菜、还有一些饮料、奶,他们俩一起选购一起说笑,有时候,他们会呆在一起看某一样商品看几分钟,似乎在研究什么,龚微觉得自己像是着了魔似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她知道这样做不好,这是高岳的事情,这是白清柳的事情,也许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但是她就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并且,把手边的菜或者是水果拿在手里看看,高岳和小云始终是在她的视野之内。
人多的时候,高岳会用手臂轻轻地揽一下小云的肩膀,很自然的那种动作,似乎是大人对孩子,又似乎是男人对女人,有爱惜的感觉,男人的小动作有的时候会泄露自己的秘密。他们似乎在谈论一件什么事情,小云的笑声传来,不高,但是很愉快的笑声,有一点像孩子的笑声。
高岳侧过脸看她,也是很爱惜的神情,不经意一转头,就看见了龚微,龚微的目光也碰上了他的目光,他朝后看了一眼,低下头,又看了龚微一眼,龚微对他微微一笑,抓起了一捆菜就往篮子里放,放的是什么菜都不知道,接着匆匆离去。
走出超市,龚微站在超市大门一旁给白清柳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呢?”
白清柳的笑声传来:“大学时候的死党来了,我们正八卦呢!”
“来人怎么不去饭店啊?在家做饭多麻烦!”龚微抱怨她。
“龚微,你越来越聪明了,你怎么知道她们不愿意去饭店?!”
“……哦,你们现在还在聊,当然是在家吃饭了!”
“嗯,是啊,家里的菜不多,我让高岳开车带小云去超市买了一些菜,我现在才发现家里有一个保姆真的很方便,我准备下个月给小云加薪!”
龚微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超市的那一幕。
“还有啊龚微,刚才我们三个女人谈到了杨小蔓的事情,告诉你啊,我的激情也被激发出来了,我现在对杨小蔓感兴趣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什么稿件了,我是想从她的身上得到一些关于婚姻的东西,比如,本质,意义,或者是更宽广的延伸,我希望自己正在做的这一本《婚姻物语》杂志走与众不同的路线,能让更多的女人得到幸福。”
龚微发愣。
白清柳为什么可以那么自信地当上《婚姻物语》的主编?很简单,因为她有能力,她有才情,还因为她运用了自己的婚姻理论帮助过很多人,她说她的婚姻很完美。
高岳和小云每人手里提着一个袋子走出超市,从龚微旁边经过,黑暗中,龚微望着高岳和小云的身影发愣。
|第六章杨小蔓的保护神|
|1|
下了公交车,龚微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拿着雨伞,路上的街灯昏黄,街灯下是雨丝,雨小了很多,龚微在心里想起了杨小蔓的话:我特别想知道杂志《婚姻物语》的主编白清柳是不是幸福,那本杂志我是每期必看的。”
“白清柳很幸福,她是我的朋友!”龚微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斩钉截铁。
龚微在心里苦笑,觉得有点像电影或者是电视剧,比如这个情节和上一个情节因为故事的推进而突然有了戏剧性质的变化,她觉得现在就是那种戏剧性的变化,但是,为什么是白清柳呢?白清柳是那么完美的女人,如果白清柳都会遭遇婚姻的红灯,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乱套了?
王庆力的电话又来了,龚微看着“老公”这个名字在手机的屏幕上伴着音乐不停地闪烁,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阵厌恶,楞了一下,还是接听。
王庆力:龚微,怎么,气还没消啊?又加班啊?
龚微:对!
王庆力:以后评选劳动模范非你莫属!
龚微:我高兴,我的事情你不要管!
王庆力:好,你今天晚上就别回来了!
说完,王庆力就把电话挂上了,等龚微愤怒地继续拨打王庆力的号码时,王庆力已经关机了,龚微气到发愣,真想把手机摔了,龚微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是前年买的,一千多块钱呢,她用得很爱惜,到现在这手机看起来仍旧像新的一样,龚微犹豫了一下,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包里。
路上的行人很少,这是落着秋雨的夜晚,龚微朝远处看,看见了模糊不清的灯火在细雨中亮着,龚微想,那万家灯火中一定也有一盏是属于白清柳的吧?属于白清柳的灯火就一定长明不灭吗?白清柳!白清柳都会遭到这样的命运,那么王庆力对待自己似乎就更不在话下了,男人都是这样,跨过婚姻这道门槛,就不再是同一个人了。
迎面摇摇晃晃地来了一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淋湿了,但是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依旧在喝酒,嘴里不停地念叨:小蔓,小蔓,你说你……你说你怎么那么傻啊!你说你多笨啊!……当年,你要是嫁给了我……呵,小蔓,杨小蔓!
龚微的脚步慢下来,仔细看迎面走来的男人,男人也在离龚微不远处站住,定定地看着龚微,男人的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有点激动,然后男人慢慢走近,盯着龚微看:“小蔓,……你,你不是被拘留了吗?你……你怎么出来了?”
龚微愣住,有点莫名其妙。
男人在龚微面前站定,眼泪流了下来,然后一把抱住龚微:“小蔓,我一直担心你!……我……”
龚微使劲挣扎:“哎,你认错人了!”
“小蔓,小蔓!”男人一边说话一边抱着龚微,抱得很紧,他嘴里的酒气混合着呼出来的热气把龚微包围了,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你就是!我虽然多喝了点,但是,我不会认错的!……小蔓,抓紧离婚,离婚吧,好好开始新生活,好不好?好不好?”
龚微用尽全身力气把他推开:“我再说一次,你认错人了!”
“小蔓?你不要我了?”男人的眼泪出来了,路灯下男人的表情很伤感,像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孤儿,他的脸上满是泪水,失魂落魄的样子让龚微心里一颤。
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路灯昏黄,雨丝如线,龚微和男人面对面,龚微面对着这个那男人,像是面对着一个背景是雨夜的银幕,银幕上的男人用梦幻一般的语气对她说:“你不要我了?杨小蔓?”龚微心境复杂,想起了在超市里的那一幕,突然眼睛潮湿起来。
“我真的不是杨小蔓,杨小蔓还在拘留所里!”龚微的声音开始冷静下来,并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你是谁?你不是小蔓吗?”
“我只是和杨小蔓长得像,你真的认错人了!”
“哦!”
男人的声音很是失落,龚微仔细观察他,那是一个比较英俊的男人,头发是湿的,脸也是湿的,眼睛里的光一闪就灭了,眼神寞落,表情哀伤,他似乎不相信,然后又看看龚微,神情窘迫,说:“对不起啊!……对不起!”
男人离开,龚微看他的背影。但是突然男人又转回来,跑到了龚微面前:“你怎么知道你和杨小蔓长得像?你怎么知道杨小蔓孩子拘留所里?你是谁?”
龚微的语气有一点不耐烦:“我下午采访过杨小蔓一次,所以知道!”
“你是记者啊!……哦,那你要为杨小蔓说两句公道话,我告诉你啊……小蔓肯定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我太了解她了,真的……我们从小学到中学,从中学到高中到大学都是同学,她……她非常喜欢小动物,从来不杀生的,……她现在甚至不会杀鱼,看见人家杀鸡她都会害怕,你说她怎么能杀人?”
男人的语气急促,说话有一点语无伦次,龚微只是冷静地看着他。
“记者同志,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好不好?我难受!”
龚微点头。
|2|
在一家小饭店。
毫无疑问,坐在龚微对面的是一个落魄的男人,因为没有打伞,所以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淋湿了,额前头发上的雨水还滴答滴答地朝下掉,一滴一滴,样子是哀怨的、落魄的、无助的,像是武侠小说里某一个无家可归的浪子。如果不是他把自己当成是杨小蔓,龚微是对这样的男人一点好感都没有的,看年龄也应该三十出头了吧?出了事情不会处理就喝酒,龚微甚至觉得这是一个男人无用的表现,喝酒谁都会!有用吗?
“醉了!”龚微说。
“没!”男人说。
男人继续:“我姓耿,叫耿远枫,和杨小蔓一直是好朋友!”
“好朋友,年轻时候的恋人吧?那也不至于喝酒吧!”
耿远枫抬头看了看龚微,酒意似乎减少了一大半,问:“您用的是讽刺的语气?”
龚微毫不客气:“对,是讽刺,现在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第一,你以前很喜欢杨小蔓,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和她结婚;第二,杨小蔓小时候是一个很柔弱的女孩子,根本不可能拿起刀子,是吧?”
“是,就是这样!”
“根据你的判断,那所有的人都没有罪过了,因为所有的人小时候都很柔弱,也都有人爱,如果他们的恋人都这样评价罪犯,就不应该设监狱!”龚微的口气很冷静。
“不,小蔓是我的邻居,我最了解她了,在她大学毕业后都还不敢杀鱼,怎么能拿起刀子捅人?”
“人是会变的,这不很正常吗?”
“不正常!”耿远枫的声音大了起来,甚至对龚微吼起来:“是你了解杨小蔓还是我了解杨小蔓?我们从小玩到大,一起上学一起做作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不会动刀子的,如果动了,一定是被逼的,一定是被张恒那个王八蛋给逼的,我就知道张恒不是一个好东西!”
“你怎么知道张恒不是一个好东西?”龚微依旧冷静。
“小蔓一个那么好的女人,你说他为什么不好好爱惜她,一个那么温柔胆小的女人到最后被逼的拿起了刀子,你说张恒是个好东西吗?”
说完,耿远枫又喝了一口酒,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完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哭起来了,龚微最讨厌哭泣的男人,觉得自己心里一团乱麻。
龚微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先回家吧,我以后有事情再联系你!”
|第七章伪幸福理论|
|1|
龚微和耿远枫告别,觉得心里烦躁异常,敲母亲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八点了。
进屋,把买的东西朝茶几上一放,然后坐在了沙发上。龚微的爸妈正在看电视剧,因为电视里正在播放蒋雯丽和张国立主演的婚恋剧《金婚》,所有在婚姻中的男人和女人都在认真地看这一部电视剧,因为在某一方面,它更像是一本朴实无华但是可以打动人心的婚姻教科书,它潜移默化地告诉你生活和婚姻原本如此,尤其有婚姻经历的老年人,似乎是在跟着电视剧回顾自己一生的历史,磕磕绊绊,打打闹闹,嘘寒问暖,一点一滴,于是,一辈子就这样过来了。也许吧,我们都逃脱不了,可是龚微分明听见了自己内心里怀疑的声音:金婚?她听见了自己的冷笑声。
龚微妈回头:“又不想回家了?我先说好,你今天只能在家住一晚上,别打算在我这里常住!都多大了?动不动就回娘家!我不准你这样!”
龚微疑惑:“为什么?”
龚微妈:“我这个当妈的如果纵容自己的闺女常住,那就是破坏她的婚姻,知道吗?”
龚微:“妈,您的意思是说我一住这儿您就成了破坏我婚姻的人了?您这是什么逻辑思维,为什么动不动就认为是我错,事实您清楚吗?您这幸亏不是法官,要是法官,还不知道有多少冤假错案呢?”
龚微妈:“我根本就不需要知道事实,就你那嘴,跟刀子似的,王庆力能忍受你那么多年已经不容易了,要是一般的男人,先打你一顿,然后……”
龚微:“然后怎么着?”
龚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对着她妈:“妈,男人打女人,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解放前!您学过历史吗?您要是学过历史,您还应该知道人类的进化中还有母系氏族社会呢,所有的男人都听女的!女人是主宰!”龚微觉得自己气疯了,继续说:“我和王庆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了解吗?您又不了解,不了解就把自己当成是婚姻专家来训我?”
龚微爸把电视关上:“都别吵了,小微,还没吃饭吧!我们已经吃饱了,我给你热饭去!”
“不准去!”龚微妈声色俱厉。
母女俩对视着,龚微的眼泪掉了下来。
龚微妈指着龚微:“你刚才说什么?女人是主宰!”
龚微爸接上:“在咱家,您不就是主宰吗?”
“你一边去,有你什么事?”龚微的妈妈把手一摆,“你该干啥干啥去!别瞎掺合!”
龚微爸转身去了厨房,龚微妈继续:“还女人是主宰?!龚微,你还真的觉得自己了不起是不是?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啊!长相一般,身材一般,工作一般,现在的男人有几个能像王庆力这样老老实实守着老婆孩子的,这男人啊,我是算看透了,有了两个小钱就在外面花天酒地,这社会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婚外恋,……这隔壁家老王,都快五十了,还在外面弄个二奶呢,他老婆整天寻死觅活的,……你就知足吧!”
龚微:“妈,您这什么意思啊?您这意思就是只要是王庆力不在外面养女人,我就要烧香磕头?”
龚微妈:“谁让烧香磕头了?……我这是让你知足!你知道什么叫知足吗?就你这样动不动就摔门一走,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龚微:“对,我也不想摔了门就朝您这儿来,但是我呆在家里干什么?看他的脸色?我一分钟都不能呆下去!钱哪里来?他大哥来了一次,六千块钱就没了,那房子的贷款到底什么时候能还上我都不知道,平时省吃俭用,到头来全部奉献给他家了,他家是什么?无底洞!”
屋子里静了下来。
龚微爸从厨房出来:“这倒是个事,不能老这样啊!小微又不是有钱,我倒觉得小微的婆家太过分了,这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都是辛苦挣来的!”
龚微妈坐了下来,语重心长:“小微,听我说,这日子啊,谁都有难处,我和你爸那会,根本就吃不饱饭,不也照样过来了,你和庆力现在没有吃不上饭吧?他大哥过分就过分吧,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大哥,钱借出去了,你现在发脾气有用吗?”
龚微爸把热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放在桌子上:“行了,别吵了,吃点饭吧!”
接着,龚微爸又把电视打开了。
电视剧《金婚》仍旧在继续,屏幕上,蒋雯丽扮演的文静躺在医院的床上,她病了,并且她已经老了,头发花白,身体很虚弱,张国立扮演的佟志也老了,正在给她喂粥,他的手有一点发抖,用嘴很小心地吹那粥,动作迟缓而仔细,一点一点的,很小心而亲密的样子,然后是两个人目光的对视。是那种很能打动人的细节。
龚微妈继续:“少年夫妻老来伴,人啊,就是这个样子,想一想我们年轻的时候吵架,真的很可笑,吵什么吵啊,到老了,就吵不动了,……谁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是枕边人啊!还有啊,应该让那些想离婚的人看一看这电视,人生苦短啊,能相伴的年岁有多些啊?!”
龚微“哼”了一声。龚微妈看了龚微一眼:“庆力这个人啊,不滑头,老实,就是家里的条件差了一点,可能事情多,但是话说回来,人无完人,那钻石王老五你能攀上吗?攀上钻石王老五的人又真的幸福吗?你看看那些嫁入豪门的女人有几个幸福的?天天提心吊胆,整天害怕自己的男人在外面乱来……什么是夫妻?夫妻就是同甘共苦的两个人!”
龚微并不理会母亲的话,她卷曲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想象自己老的样子,那个时候,她躺在病床上,王庆力在身边照顾她,喂她粥喝,两个孩子肯定是已经成家立业了,家里就剩下她和王庆力两个人了,晚上的时候,他们躺在床上看看书,闲聊一下以前的时光,……王庆力刚才的话又冒了出来,,王庆力不紧不慢但是让人极度憋屈的声音在龚微耳边响起:离婚有什么好处,孩子缺爹少娘的,两家的老人也根着操心,……对了,你不是说两个人的事情两个人解决吗?我告诉你,离婚就是把矛盾升级,就是让两家的老人操心,还让左邻右舍看笑话,离婚之后呢?你看现在多少离婚的人又开始复婚,离了复,复了离,多麻烦!所以,还是省省吧,……不就是六千块钱吗?我还你。
龚微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龚微猛然站起的动作让龚微妈吓一跳:“小微,你又发什么神经?”
龚微爸:“你就别问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龚微进到卧室,任凭她妈妈在外面敲门她也不理会,外面的雨依旧下着,龚微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给白清柳打电话。白清柳愉悦的声音传来:“龚微啊,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好像不高兴!……哎,小云,把菜上齐,高岳,去帮一下她!……龚微,开心点,明天我们再聊吧,家里确实有点忙!”
龚微听到白清柳挂了电话。
|2|
龚微就要入睡之际,被客厅里的吵闹声惊醒了,仔细听了一下,是嫂子的哭泣声和母亲的劝慰声。
龚微起床,走到了客厅里,果不其然,嫂子正坐在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龚微突然感到很厌倦,她觉得嫂子很可怜,一个女人遇到丈夫出轨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可怜,可怜的是可怜之人还要放大蔓延自己的可怜,似乎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的可怜,并且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去声讨那个负心人,但是实际结果只是把男人往外一推再推,一直推到那边的女人怀抱里,如果白清柳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一定不会那么傻。当白清柳这三个字在龚微脑子显现的时候,龚微的心里又涌起了一阵悲凉,优秀如白清柳都有这一天,何况是嫂子?所以,刚在自己的妈妈说自己:龚微,你就知足吧!王庆力能老老实实地守着这个家就不错了!龚微笑了一下,觉得这个逻辑很滑稽。
龚微的妈一边给儿媳妇端茶一边骂自己的儿子:“这个不要脸的龚强,就让他作吧,早晚有后悔的那一天,外面的女人能跟他一心?还不就是骗他两个钱花?”
龚微也坐到了嫂子身边,好像是和母亲对着干:“嫂子,要我看啊,你就跟我哥哥离婚!”
龚微妈抬头朝龚微怒目而视:“你一边歇着去,你懂什么?离什么婚,离婚孩子怎么办?动不动就说离婚,说得多轻巧啊,你们这些人就光知道自己出气,说白了就是自私!”
龚微反击:“怎么自私了?妈,我告诉您,就我哥这样的做法我早就看不惯了,我要是我嫂子,我早就和他离婚一百次了,你看我哥,他有什么,不就是弄了小厂子赚了点钱吗?他赚的那个钱也叫钱啊,钱没多少就赶时髦去找女人了,还真的觉得自己了不起,得瑟的都不认识自己了!”
龚微的嫂子立刻就把龚微的话接过来:“小微说的对,他就是得瑟起来了,而且还不轻呢,老是觉得自己是大款,是大款不找女人就像是自己吃亏一样,根本就不顾我的感受!”
龚微把手朝茶几上一拍:“离!”
龚微妈瞪了龚微一眼:“你懂什么?小微啊,我告诉你,你也不要觉得这事轮不到自己身上,就现在这个世道啊,没有什么事情是轮不到自己身上的,现在这年轻的女孩子,都胆子大着呢,以前还觉得羞耻,现在是笑贫不笑娼,看准了男人那叫一个狠啊,一个一个都跟白眼狼似的,所以啊,这要提前做好自己的功课,防止自己遇到这种情况立刻就懵了!就说你嫂子这件事情吧,要是离婚,还不便宜了外面那个小狐狸?这女人的心事啊,我比你们懂,现在都时兴趁着年轻傍大款,傍着一个就可以有吃有喝,少奋斗多少年啊,你说那些被扶正的小三哪一个不是踩着正牌老婆的尸体过去的,所以说,就离婚这个事情,免谈!一句话,守着自己的婚姻,绝对不能让外面的女人得逞!”
龚微有一点发愣,被母亲的话震了一下,似乎觉得母亲说的话又那么一点道理。龚微的嫂子又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我也不想离婚,但是他现在老是不回家,就是回家,也是把家当成旅馆,这怎么办啊?”
龚微妈:“很好办啊,你就带着孩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他来就来,不来就不来,这男人啊,总有一天是要收心的,叶落了还归根呢,等他玩够了腻了,没力气了,不回到老婆孩子身边,能回到哪里?”
龚微的嫂子点点头。
龚微说:“妈,照你这么说,我嫂子就应该跟那望夫石似地等我哥?这是什么道理?哦,我哥在外面风流快活,我嫂子在家活守寡,不但这样,还要低眉顺眼地给他照顾孩子,跟那古代的大老婆似的,丈夫娶了小妾,她要大度包容,心平气和地接受是不是?这都什么时代了?男女平等!我哥和我嫂子平等吗?”
龚微妈生气了,跟龚微瞪眼:“你能不能闭嘴?别在这给煽风点火,还闲乱得不够?”
龚微妈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小微,小霞,你们都听着,我告诉你们,男女根本就没有平等这回事,以前男人是三十一枝花,现在是四十一枝花,我估计以后五十还是一支花,既然男人是花,就肯定会有蜜蜂蝴蝶什么的围着他转,对吧?但是我们女人呢?到了五十和老妖精有什么区别?所以,就婚姻这回事,要掂量着来,别和这个大潮流较劲,要把自己的小日子想清楚!”
龚微又跟她妈较劲了:“妈,五十岁的男人一枝花,而五十岁的女人就是老妖精了?照您这样说,应该是四十岁的男人找二十岁的女人,三十岁的男人找谁?找小学生?那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就找不到老婆了!什么逻辑?
龚微妈气得要命:“小微,你也就是个嘴能说!就你,王庆力要是和你离婚,你还真的以为是自己香饽饽?你看那社会上多少大龄女青年就找不到对象,好男人能轮到你?”
龚微“哼”了一声:“那只能说明女人的素质普遍提高了,找男人的眼光高了,找不到男人的女人都是精华!”
龚微妈喝了一口茶,生气。龚微把嫂子王霞从沙发上拉起来,朝着自己的母亲说:“好了,我就不跟您吵架了,待会我就鼓动嫂子也找个男朋友,气死我哥!”
龚微回头:“还有,妈,在这个家里,您是权威,您什么时候能开个家庭会议啊,把我哥张狂的气焰灭一下,咱可都是女人,女人要为女人说话,您可不能助纣为虐!”
说完就带着王霞一起进了卧室。
|第八章貌似珠联璧合|
|1|
白清柳家非常热闹,小云在朝着餐桌上摆放菜肴,高岳在开启红葡萄酒,白清柳和两个闺中密友在客厅里天南海北地谈笑,已经兴奋到极点的高兴一会去餐厅看看菜上齐了没有,一会又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听大人说话,偶尔,高岳的声音会传来,白清柳就从沙发上坐起来,以一个权威女主人的态度去餐厅看看,在这样的过程中,她能感受到自己在羡慕的目光中穿梭,什么是幸福女人?不是事业成功也不是外表美丽,一个女人的幸福被毫无悬念地定义为:有一个美满的婚姻,有一个爱自己的优秀男人。此刻,在自己家忙碌的白清柳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涌上心头。
一切就绪。
白清柳朝着客厅里的两位朋友,弯下腰并且用夸张的语气说:“谢谢两位驾临寒舍,现在饭菜已经备齐,请用餐!”
说完三个人笑成一团。
张晓看看白清柳的样子,语气中是无限的羡慕和感慨:“清柳啊,你说,为什么这世界上的好事都让你占了,这命运真的是不公平啊!”
王雨接上张晓的话,语气夸张:“嗯,男的俊女的俏,女儿是精华,就连小云都那么水灵!”
白清柳笑得很幸福自豪:“行了,别酸了,来,我们吃饭吧!那么多年没见了,要多喝几杯啊!”
就坐,小云也坐到了高兴地身边。高岳表现得很绅士,为白清柳的两个朋友倒酒,高岳倒酒的姿势也是潇洒的,甚至是迷人的,张晓看着高岳,打趣道:“清柳啊,这眼前的高岳可真不亏是极品男人啊!不怕被别人抢走了?”
王雨跟着说:“张晓,我可不同意你的说法,我到觉得高岳可真的是有福气,想当年清柳的那个风姿哟,迷死人了,而且我发现,现在的清柳比当年还要更有味道!”
高兴奇怪地看看两个阿姨,问:“我妈妈有什么味?”
王雨捏了一下高兴的鼻子:“什么味?你的小鼻子当然闻不出来了?但是你爸爸能闻的出来!”
王雨和张晓笑成一团,白清柳制止了两人:“胡说什么呢,别把我们家高兴教坏了!”
张晓:“你别说啊,突然之间,我有个想法!”
白清柳:“什么想法?”
张晓:“我在策划一个广告,需要找一家人,就是那种标准的三口之家做一个广告,……看到你们,我终于知道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清柳:“什么广告?”
张晓:“电视里你们不是常看的吗?……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得别具一格!”
说完,张晓很仔细地看白清柳一家人:“怎么样?报酬不低的,老同学,我会照顾的!”
王雨把筷子一放:“这还要考虑吗?利人利己!这事就那么定了,清柳,你觉得怎么样?”
白清柳看了一下高岳:“我觉得挺好,你呢?感觉怎么样?”
高兴已经欢呼起来了:“我举双手赞成,我要上电视了!我能上电视了!我们班的小朋友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了!爸爸,我要拍,我要拍!”
高岳的笑容有一点牵强:“是不是太……突然了,我的意思是,行吗?”
张晓:“肯定行,就你和清柳这气质风范,一点都不比演员差,弄不好还一下子出名了呢!”
小云转身去了厨房,端来了一道烧菜放在桌子上:“两位姐,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可能做得不是特别好!”
小云笑得很腼腆,一笑就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高岳看了小云一眼,笑:“来尝尝吧,小云的手艺那可不是一般的好啊!”
大家都拿起了筷子。
|2|
晚饭后,趁着高兴和白清柳的两个同学在客厅里玩得高兴,高岳把白清柳喊到了书房里。
“怎么了?有事?”白清柳一脸不解。
“那个广告,我的意思是……”
“你不想拍?”
“嗯!”
“为什么?拍那个广告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害处的,我真的觉得挺好!”白清柳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高岳看了一眼白清柳,略有不安:“就那么想拍广告?”
白清柳也看了一眼高岳,略有不解,反问:“就那么不想拍广告?”
白清柳以问代答,算是封住了高岳的嘴,高岳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目光扫了一眼白清柳的脸,当然,也碰到了白清柳和他一样的目光。
“我不是很喜欢!”高岳又说话。
“我觉得做一件事情也不需要自己太喜欢,生活中怎么能事事都如意!”
“我,不是很想勉强自己!”
“我感觉也不是勉强吧,多少人想拍广告还没有机会呢!”
两个人的语气都是慢吞吞的,都是斯文的,好像永远都不会吵起来的样子。高岳觉得自己心里有火但是无处发泄,可是,他找不出白清柳的任何差错。
“要是没有事,我出去了,同学还在客厅里等着我呢!”说完,白清柳就转身,在开门之前她回头又加上一句:“广告的事情再说,能拍不能拍还是一个未知数呢,如果真的能拍,我就答应了,又不是多么难!”
说完,白清柳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张晓和王雨正在谈论杨小蔓事件,白清柳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张晓:“清柳,你刚才说你正在策划一个专题,就是关于杨小蔓的那个血案,是吗?”
“是啊!怎么,你认识她?”
张晓说:“很巧,我老公和她是一个单位,杨小蔓的事情在医院里是人尽皆知。”
王雨也说:“我妹妹和杨小蔓是高中同学,前两天我妹妹到我那里去,还提到了这件事情呢!”
白清柳问:“那么,杨小蔓是个什么人呢?”
张晓:“据我丈夫的描述,杨小蔓是一个标准的温柔型护士,反正男人们对护士的最美好的定义都可以在杨小蔓身上找到。”
王雨:“我妹妹也说,最能评价杨小蔓的词语就是温柔,她说那个时候杨小蔓是她们班最温柔的女生了,要是用一个明星的气质来概括,杨小蔓那个时候的整体感觉非常像孟庭苇,孟庭苇你知道吗?你想想像那样的一个女人怎么能用刀捅伤丈夫?”
三个女人沉默了。
张晓总结:“有时候想一想,这个婚姻啊,不知道是男人改变了女人还是女人改变了男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是杨小蔓的老公把自己的老婆从一个温柔女人变成了一个……拿刀的女人!”
王雨看着张晓:“对于你的看法,我不是很同意,你看看清柳和高岳,我觉得这婚姻把这一对男女变得更优秀了,是不是清柳?”
白清柳笑了一下,这个时候,高岳从书房出来了,张晓和王雨同时喊住了高岳:“帅男,过来,来给我们谈谈你和白清柳的相处之道,我们要学习一下!”
高岳沉默了一下,说:“不好意思,刚接了一个电话,公司里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马上就要出去,真抱歉!”
白清柳的脸红了一下,但是还是勉强地从沙发上起身,为高岳拿了伞和包,然后送他出门,回到沙发上之后,说:“高岳他有事,别介意啊!”
|3|
高岳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不想在家里呆着,所以直接去了公司,公司里一般是没有人加班的,但是王小鱼还在加班。高岳很奇怪,但是想想,也不是很奇怪,现在人的生活方式各种各样,但是很多人是为生活拼命的,尤其是这种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只要是能在这个城市有一块立足之地,还可以继续以十年寒窗的干劲工作。高岳想到这里,对着专注于工作的王小鱼咳嗽了一声。
王小鱼回过头,先是惊奇,后是开心:“高总!”
高岳走了过来:“呵,那么积极啊?”
“嗯,今天上午请假去了医院,活没干完啊,所以只好晚上加班了!”
“哦,上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嗯,差点晕倒,一声说是血糖低!”
“那是因为营养跟不上,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天天想着减肥,时间一长,身体就出状况了,以后要注意啊!”
说完这些话,高岳转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但是王小鱼在高岳的身后叫住了他:“高总,白清柳真的是您太太吗?”
高岳转过头,犹豫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啊?”
王小鱼的笑显得很调皮:“我怎么不知道啊,我还是她的忠实粉丝呢,她主编的杂志我是每期必看,……高总,您真厉害啊,娶到这么一位老婆!我猜想您的婚姻一定很幸福!”
王小鱼的语气是想继续这个话题的,但是高岳心里突然犯堵,觉得不舒服,白清柳在很多人的眼里都是一个优秀的女人,但是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感觉到呢,想到这里,高岳停下脚步,转过身,不是很认真地问:“那么夸张?你还是白清柳的粉丝?”
“当然啊,我的很多朋友也很喜欢《婚姻物语》这本杂志!”
高岳笑:“你不是还没有结过婚吗?”
王小鱼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变得有一点复杂起来,至少,在高岳看来,那种表情是有点复杂的,王小鱼的眼光在高岳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停留,目光温柔,夹杂着仰慕和迷乱。王小鱼低下头,语气是故意的缓和:“其实,结婚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
高岳第二次想离开,这个话题有点远,他和王小鱼这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说话,怎么一下子她就谈到自己的结婚?不过,年少的女孩子在年长的男人面前发发牢骚也没有什么,年轻女孩在比她们年长的男人面前有这种特权。
“小鱼,很晚了,我看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其实,我和白清柳交流过!”王小鱼又谈到白清柳,好像故意不想让高岳就那么离开。
高岳再次转头:“交流过?”
“嗯,通过电子邮件!”
“为什么?”
“因为我有感情困扰啊!”王小鱼的目光再一次在高岳脸上停留,有那么一点狡猾。
“哦,她是解决感情问题的高手,你找她就找对了!”
王小鱼没有等高岳转身就快速的接上话:“我喜欢上了一个已婚男人!”
高岳似乎有了某种预感,笑了一下:“哦,是吗?现在很多年轻女孩子都喜欢成熟男人,怎么,你也赶潮流啊?”
王小鱼不说话了,努力在掩饰委屈的情绪,这努力的掩饰里有着引而不发的幽怨,王小鱼的语气像二胡那样:“您太太为我分析了很多很多,说得非常对,真的,我很认同她的观点。”
高岳没有问王小鱼白清柳是怎么分析的,因为这种分析都是他所熟悉的,喜欢上一个已婚男人这种事情还能怎么分析?忘记呗!就是这样,所以高岳就说:“是啊,喜欢上已婚男人是错误的,忘记吧,你还那么年轻!”
王小鱼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眼泪只在脸颊上停留瞬间便直接从眼睛落到衣服上,夜晚很静,高岳甚至能听到那成串的泪珠打在王小鱼有点金属质感外套上的声音,一声一声,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好像说话是多余的了。
高岳自从十八岁起就开始被女孩子迷恋,好在他家教好,恋爱和结婚都是中规中矩,结婚之后,继续被女孩子和女人们迷恋,但是白清柳是一道有力的屏障,知道他老婆是白清柳的女人都是甘拜下风的,没有人敢在白清柳的地盘上撒野,即使有女人自动贴上来,高岳虽然不是柳下惠,但是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时间一长,他甚至对女人对他的这种迷恋有免疫力了,他甚至对所有五官精致、穿衣得体、举止优雅、性感迷人的女性都有免疫力了,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白清柳在这一方面的造诣说不上是登峰造极,也已经是炉火纯青了,他只是对小云有发自内心的,自己也无法言说的男人情怀。
王小鱼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
高岳重复:“很晚了,回家吧!”
王小鱼点点头,又说:“高总送我回家吧!那么晚了,我有点害怕,怕自己不小心晕在路上!”
这个借口很好,高岳没有拒绝的理由。
|4|
张晓和王雨走后的第一个夜晚,白清柳坐在梳妆台上梳头,她一边梳头一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男人,男人是他的丈夫,现在他正躺在床上看书,漫不经心地一页一页翻过去,很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实你那天晚上没有事,对不对?”白清柳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回头,因为他能清楚地在镜子里看到高岳的表情。
“哪天晚上?”
“就是张晓和王雨来咱家做客的那天晚上,你不是借口出去有事情吗?!”
“哦,那天我确实出去有事情!”镜子里的高岳面不改色,说得非常自然。
其实有事没事并不是一个多大的事情,但是白清柳隐约觉出了不对劲,她感到高岳似乎并不乐意和她的朋友有太多接触,当然,这也不能算是什么事情,那么,什么算是一个她比较在意的事件呢?白清柳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高岳不愿意承认他们是完美的一对,不但不愿意承认,而且有点反感。白清柳自问自己有什么不好?多少男人仍旧在追求她,多少男人认为娶这样的女人是一件无限风光的事情,但是高岳似乎并不在意,这种不在意白清柳早就意识到了,但是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化解,现在,她看着镜子里高岳一张冷漠的脸,有了一丝气愤。
白清柳从梳妆镜前转过身:“高岳,你怎么了?”
高岳抬头:“洗洗睡吧!”
白清柳记得龚微笑曾经和她说过类似的场景,就是在某一个晚上龚微想找王庆力谈谈,因为那个时候龚微已经郁闷很久了,但是王庆力也是来这样一句话,洗洗睡吧!当时龚微说自己一下子就被气昏了头,自己的心里像一团火那样燃烧,好不容易自己先低头说要谈谈,“洗洗睡了”这样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打发了?龚微说自己当时一下子就把床上的被子给掀了起来,然后和王庆力大闹了一场。
现在白清柳的心里也像燃烧了火一样,但是表面上不动声色,火在她的心里燃烧再燃烧,白清柳就任由它燃烧,直到把氧气用完了,好了,在无人知道的过程中,白清柳的心里经过了一次大火的点燃、燃烧、以及因为缺少氧气而自行熄灭的全部过程。氧气是白清柳的情绪,白清柳生生把自己的情绪给调整好了。
高岳把手里的书放在枕边,然后钻进了被窝,像是很累似的,闭上了眼睛。
白清柳站在床边,看着紧闭着眼睛的高岳,想:这不会是婚外恋的前兆吧?婚外恋的前兆都是这样的,男人会慢慢疏远自己的老婆,会不自知的发愣,有时候会有莫名其妙的兴奋,喜欢自己独处。高岳有这样的特征吗?好像没有,如果没有,怎么会这样呢?如果有女人,是什么样的女人呢?
白清柳重新又走到梳妆镜子天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那是一个精致的女人,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她再仔细看,然后抹了一下眼角的细纹,紧接着拧开了眼霜的盖子,用无名指沾了一点眼霜,慢慢地轻轻地拍打着,似乎要把那新产生的细小纹路拍打平似的。
高岳睁了一下眼睛,然后又闭上,翻了一个身。
|5|
夜里,高岳睁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失眠了,那天晚上在超市的时候,他和小云在一起,那个揽着小云肩膀的动作被龚微全部看在眼里,他觉得自己很不舒服,隐隐约约要出什么事情,龚微的心里是埋不住事情的,他觉得自己太了解龚微了。高岳翻了一个身,叹气。
“失眠了?”白清柳的声音,虽然是很轻,这声音还是把高岳吓了一大跳。
高岳起身,一边下床一边说:“晚上喝多了茶,去趟卫生间!”
打开台灯,白清柳看到丈夫的背影,眼睛闭上了,静静地等待,夜色深沉,白清柳看了看钟,现在是凌晨三点钟,从高岳的呼吸中她可以判断,高岳一直没有睡得踏实,他应该醒来很久了吧?是什么原因让高岳失眠?能让一个已婚男人失眠其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婚外的女人,当白清柳这样想的时候,脸上有了冷傲。
高岳回来,上床,盖被子,关台灯,在黑暗中,白清柳感受着高岳的气息。
白清柳的声音慢慢传来:“高岳,你这一段时间有点心神不定,怎么了?”
“是吗?”
“难道不是吗?”
“你多想了!”
“那最好,对了,下个星期你妹妹不是要结婚吗?咱们可要好好选一下礼物啊!”
“你不是选礼物的高手吗?”
“也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空,陪我一起去?”
“你自己选吧,反正我们一家人都相信你,你选择的礼物我妹妹肯定喜欢!”
沉默。
白清柳在黑暗中调节了一下情绪,又说:“你老婆很优秀,你要好好珍惜!”
“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什么意思你听不出来吗?”
高岳打开台灯,坐了起来,白清柳也把自己身边的台灯打开,也坐了起来,两个人面对面看着。
“清柳,你累不累?”
“我怎么累了?”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玄乎?我感觉你说话从来就没有明白过,好像每一句话都需要我去猜测,有意思吗?”
“举个例子吧!”
“不想举例子,因为生活中的例子随处可见!”
“好,那我问你,我朋友提议说是让我们一家人去拍广告,我想来想去就没有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好,但是你呢,非常不心甘情愿,你能不能给我出一个理由来?是不是怕这个广告在电视上一旦播出,那些追你的女大学生就望而止步了!”
“我没有这样想!”
“高岳,我知道你很优秀,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北大毕业,而且能力很强,可是,我没有觉得自己比你差,我觉得自己配你是绰绰有余吧,你们高家的人,似乎没有一个对我不满意吧?”
“是,我们高家的人没有对你不满意,对你都很满意!”
“但是你好像不满意!”
“我没有!”
“高岳,我告诉你,你有很多追求者,我也有很多追求者,我们的格局,是一样大的!”
两个人同时把台灯关掉,卧室里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白清柳就翻了一个身,睡了。
高岳也翻了一个身。
|6|
白清柳根据自己多年的职业经验,她对高岳此时的状态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判断:高岳一定是外面有了女人,否则,她怎么能这样失常?她准备跟踪一下高岳。在跟踪高岳的第一天,白清柳就发现了情况,一个叫王小鱼的年轻女孩子。
事实上,高岳觉得自己被缠住了,比如,那天晚上他送王小鱼回家,下车的时候,王小鱼对高岳说:“高总,我知道,你肯定会笑话我,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很……欣赏你,也很喜欢你!
王小鱼在说这句话之后,好像了却了常年积压在心头的心事一样松了一口气,转身消失在夜色的霓虹灯下,留给高岳一个让人遐想的背影,袅袅娜娜。但是高岳是很不以为然的,这样的不以为然里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把这样的情绪当成是一种规律,他早就已经过了一种为一句话就辗转反侧的年龄,王小鱼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好,说出来就好了,就没事了。
其实不,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王小鱼对高岳说‘我喜欢你’其实只是一个开端,从那个晚上之后,高岳好像随时能感受到王小鱼的目光,王小鱼制造了很多机会,比如电梯巧遇、比如有事情询问等等,只是短短一星期,高岳就认为自己有必要和王小鱼谈谈了。
王小鱼的态度很明确:她喜欢高岳,爱高岳,非高岳不嫁,高岳即使有家庭也没有关系,有老婆孩子也没有关系,王小鱼自己只是单方面的付出也没有关系,只要是高岳能不拒绝,接受她的喜欢就可以,并且,王小鱼愿意等,等到什么时候都可以,实在无法等到高岳的自由之身,王小鱼说自己愿意做小,做小有什么丢人的?古代的男人还三妻四妾呢,男人不都是喜欢小老婆不喜欢大老婆吗?只要是高岳不拒绝,她王小鱼就有希望得到高岳在感情上的小小回报。
下班后,高岳约王小鱼去了咖啡厅,王小鱼兴高采烈。白清柳在某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英俊潇洒的高岳和欢天喜地的王小鱼一前一后进了咖啡厅,白清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冷静的、优雅的地下工作者,她问自己:是这样吗?然后她在心里否定,因为她觉得即使王小鱼青春活泼,但是这种风格应该不会入高岳的法眼,可是,根据那么多年以来她对无数对夫妻的研究,根据她对男人本性的判断,她又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白清柳决定观察一下再下结论,她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坐下,为了安全,这个位置不能特别清晰地听见对话,但是他们俩的面部表情肯定能一览无余。
高岳和王小鱼坐下了,王小鱼脸上的兴奋是掩饰不住的,是幸福的,像是任何一个得到某种宝贝的小女孩一样天真地兴奋着。
“小鱼,我们今天好好谈谈吧!”高岳的声音传达着一种信息,一种让王小鱼听起来感觉不妙的信息,这让王小鱼一下子懵了:“谈什么?”
“谈谈你!”高岳看着王小鱼,像是看着一个迷路的小女孩。
“我不想听你教育我的话!”王小鱼很委屈。
“小鱼,你听我说,我有家、有老婆孩子,而且,我很爱她们,我是不会和你有任何结果的,你今年才多大,二十一吧?很年轻,以后什么样的好男人任你挑!”
“我只爱你!”王小鱼的眼神很勇敢,继续说:“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我又没有说要你离婚娶我,但是我会在旁边爱着你!”
高岳狠了狠心,说:“这是你的事情,也是你的自由,你想等多长时间就等多长时间,我管不了,但是我告诉你,你这样做,会伤害我的,对我不好!而且,会让我对你产生反感,我不喜欢这样一厢情愿并且没有自尊的女孩子!”
王小鱼终于是落泪了,眼泪像是一下子涌出来似的,很快就泪流满面,她一边哭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面巾擦眼泪,是的,高岳的话很冰冷,像是利剑,让她颜面无存,即使她那么勇敢无畏,可以什么都不求地等下去,但是依旧受不了这样的话。
高岳觉得自己的话有点狠,有点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他握住了王小鱼的手,说:“小鱼,你好好想想,你这样做,对你自己是一种伤害,对我也不好,我会有压力,会觉得对不起你,我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而且我对你也没有什么男女之爱,你是个成人了,应该能理解。”
说完,高岳就把手松开了,但是王小鱼反手把高岳的手握住,并且把脸放在高岳的手上,轻轻抽泣,浑身颤动。
白清柳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似乎有了什么安慰,自己的丈夫被别人迷恋,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的丈夫优秀,也证明婚姻确实不是什么保险箱,优秀的男人总是随时会被别的女人看上并且拐走,这一点被无数男女证明,现在又需要她这个婚姻专家再次证明。白清柳的心里有了一点伤感,但是高岳无论怎么说,是不糊涂的,男人会因大失小吗?不会,男人会为自己考虑而牺牲婚外恋的,尤其是这种小女生的迷恋,是不会让高岳这样的一个男人动心的。
白清柳在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话、哭泣、握手、从沙发上起身,然后走出咖啡厅,白清柳也走了出去。
咖啡厅外,王小鱼用红肿的眼睛看着高岳,说:“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让我抱你一下!”
高岳没说话,没有说话就代表默认,所以,高岳被王小鱼一下子抱住了,王小鱼的头伏在高岳的肩膀上,轻轻地在高岳耳朵旁说:“高岳,我有最后一个请求!”
“说!”高岳的声音很低。
“吻我一下,吻我一下之后,我们就是朋友了,我就听你的话,不再纠缠你了,我那么喜欢你,和你吻一下,一直是我的心愿,求你!”
高岳不说话,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王小鱼继续说:“要认真地吻,我现在什么都不求,就求你吻我一次,过分吗?没有人知道,就算是有人看见,也是陌生人,以后,我会好好听你的话,吻一下,好吗?”
沉默。
“给我一个面子,你要主动!”王小鱼因为难受,肩膀微微颤动。
高岳点点头,在王小鱼的嘴唇上准备蜻蜓点水,但是王小鱼像是一只会咬人的小鱼,一下子就把高岳狠狠吻住了,王小鱼一边流泪一边吻,让高岳进退两难,这个吻很长,之后,王小鱼说:“谢谢你!”
紧接着,王小鱼转身离开。高岳在原地楞了一下,也离开了。白清柳站在暗处,一直愣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晚上回家之后,白清柳淡淡地问:“晚上本来想找你去饭店吃饭的,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了,是不是没电了?”
高岳点点头:“嗯!”
|第九章大家庭|
|1|
龚微朝家走的时候回味着母亲的话,觉得这世界上的女人都疯了,像母亲一大把年龄,好像也疯了,好像只要是一个男人不在外面找女人,那么他老婆就要对他感恩戴德了,女人的这种看法慢慢形成了一种舆论,形成了一种定式,自己就把自己给定在这个十字架上了,像是一个虔诚的殉难者一样,觉得自己死得理所当然。
龚微在路口的转弯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自己的哥哥龚强,他现在和一个女子正光明正大地走进一家饭店,龚微看到了,气不打一出来,立刻跟了上去。看到了哥哥和那个女人坐到了大厅上的某一个餐桌上,龚微想了一下,就给自己的嫂子王霞打了电话,让她过来,说自己想个办法治一下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王霞很快就来了。龚微和王霞在饭店的大门口朝里面望了一下,看到了龚强和陌生女子在说说笑笑,王霞的脸色变了,要哭的样子,龚微在她嫂子耳边耳语了一番,王霞问:“行吗?”
龚微眉毛一扬:“你要是觉得人家挺幸福,怎么还在我妈妈面前哭啊?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你不好好利用一下?”
龚强的桌在靠着柱子,在柱子的另一面,龚微和自己的嫂子王霞做了下来,要了菜,然后两个人用不大不小,柱子那边的人正好能听见的声音聊了起来。
龚微用夸张的声音来了一个开场白:“什么,你说龚强啊,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长得有点帅的男人?”
为了不让龚强发作,龚微决定先说一下好话让她哥哥高兴一下。
王霞接过来:“嗯,对,就是那个男人,你认识?”
柱子那边的男女小声听着,尤其是龚强对面的女人,她一边注视着龚强,一边聆听。
龚微的声调变成了哀怨:“我怎么不认识?这个男人看着帅,看着有钱,看着好,其实,……”
王霞问:“其实怎么了?”
龚微:“我和他是三年前认识的,那个时候,他就信誓旦旦地要和他老婆离婚,并且还为我租了一套房子,说那个房子以后就是我们温馨的小家,……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已经怀孕了,就等着他离婚了!”
王霞:“结果呢?”
龚微故意放慢了语气,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其实,每个女人都知道男人会无限期地拖下去,都知道男人的把戏,但是却非得认为自己是特别的,是与众不同的,认为自己认识的那个男人一定和别人不一样,会最终娶自己!其实女人很傻,骗来骗去,还不是自己吃亏,肚子大了,孩子生下来没爹就是黑户,生不下来如果流产那个罪就要自己受,那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啊!”
王霞:“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龚强没有离婚?”
龚微:“没有!他说他最终发现,还是自己的老婆值得自己珍惜!”
王霞:“那给你钱吗?”
龚微:“我流产的时候给了我一千块钱,从那以后就杳无音信了!”
王霞夸张的“啊”了一声:“龚强这个混蛋,现在居然也这样骗我,我……我和他拼了,对了,你说他现在没有和老婆离婚,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龚微冷笑一声:“怎么样?好的很!他现在正在继续物色无知女人继续为爱情买单,所谓爱情,在龚强的眼里就是免费的小姐,唉,你说,女人有多傻!”
柱子那边的女人对着龚强冷笑一下,一下子把面前盘子里的菜倒在了龚强身上,然后转身离去。
龚强看了看柱子这边的龚微和王霞,恶狠狠地说了一声:“行,合起火来玩我是不是?”
龚微护着了嫂子王霞:“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哥,你就积点德,别祸害无辜的女人了,我告诉你,嫂子怕你我可不怕你,我见一次给你搅一次,你信不信!”
龚强的脸红了又紫,气哼哼地走了。但是王霞害怕了,怕龚强找自己的麻烦,不敢回家了,龚微说:“怕他什么,他也就是现在有气,别害怕,先去我家住两天,囡囡你也别担心,我给我妈打电话,让她把囡囡接过去!”
|2|
龚微和王霞是带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感回到自己家的,一路上,王霞担心,问龚微会不会给她的生活带来麻烦,龚微说:“有什么麻烦,王庆力娘家的人三天两头去我家,也没怎么着,现在你不过就是去家里躲两天,怕招惹麻烦,王庆力还能怎么着啊,嫂子别怕,有我呢!”
龚微和王霞顺便去小学把龚囡接了回来,一起回家。
但是龚微一进家门就傻眼了,原来王庆力的嫂子也来了,正坐在沙发上和王庆力说话了,见了龚微和王霞进来,王庆力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招呼了一声,并且彼此介绍了一下龚微的嫂子和王庆力的嫂子。
现在家里有了两个嫂子了,这让龚微和王庆力都有一点意料不到,但是很快他们就达成了一直协议:谁都不要找事,因为各自的嫂子在家里!并且,这两个嫂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龚微的嫂子是来避难的,而王庆力的嫂子主要是来感谢上次小勇上大学时龚微和王庆力出手相助的事情,顺便,顺便想在城里谋个什么差事,比如保姆什么的,因为家里经济确实是很紧张。
但是,这个“顺便”让龚微很头疼,因为如果这个“顺便”解决不了,王庆力的大嫂就会一直这么住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在厨房做饭的时候,两个人因为小勇借钱造成的风波已经被隐藏得很好,因为那件事情确实过去了,现在大嫂又从家乡感过来道谢,龚微也不再好说什么,最重要的是,眼前自己的嫂子还是需要在这里过两天,她不想在自己的嫂子面前出现什么和王庆力不好的情况,毕竟,家丑不可外扬,维护一团和气还是很必要的。吃饭的时候,龚微朝王庆力的嫂子碗里夹菜,而王庆力则很频繁地招呼王霞吃饭,吃晚饭之后,两个嫂子也开始为谁刷碗收拾餐桌争执不休,都要干活,最后,还是龚微把这个争执解决了:“你们都去客厅看电视去,自己的活自己干。”
当这复杂的一家人终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门铃响了,王庆力起身去开门,看见了龚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怒气冲冲。
王庆力:“大哥,你怎么那么晚来了?”
龚强没有说话,直接进了客厅,看了看龚微和王霞,坐在了沙发上,抽起了烟,王霞很显然被吓着了,不知道会出现什么事情,她求救似地看了一眼龚微,并且朝龚微的身边靠了靠。龚微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哥哥龚强身边,语气放低:“哥,家里来人了,要闹这也不是个地方,再说,你也不能太过分!”
“我过分?”龚强的声音大了起来,把客厅里的两个孩子吓住了,王庆力的嫂子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也用劝慰的语气说:“你看,有话好好说,别生气!”
龚强谁都没有理会,站起来就抓住了王霞的胳膊:“走,咱回家说去!”
王霞的反应很激烈:“我不回家,回家你就打我!”
但是龚强的手像钳子那样死死拽住了王霞的胳膊,王霞疼得哭了起来,龚微一个箭步上去,站到了王霞身边,对着龚强说:“哥,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你这是算干什么啊?自己在外面找女人,我和嫂子不过就是把你的好事搅黄了,怎么,你还记恨我们啊?难道要我嫂子当哑巴,还支持你搞婚外恋?”
龚微的话又快又清楚,龚强依旧不放王霞的手腕,王庆力也凑了上来,把手搭在了龚强的手腕上,语气里有客气也有男人之间的默契沟通:“哥,您就回去吧!让嫂子在这里住两天,都消消气!”说着,就想拉龚强的手,没想到龚强使劲一甩手,把毫无防备的王庆力甩到了沙发上,这下子,屋里的小孩子们被吓哭了,尤其是小南和小北看着自己的爸爸被舅舅推到了沙发上,不管不顾地冲过来,照着龚强的腿就是一阵猛踢,一边踢一边吼:“不准打我爸爸,不准打我爸爸!”
龚强看着腿边的小南和小北,又看了一眼对着自己怒目而视的龚微,冷笑:“小微,你行啊,嫁到王家就不知道自己姓龚了是不是?一家子老小联合起来欺负我,是不是?我还告诉你,我今天必须把王霞带走,她说对了,我就是要揍她一顿!”
王庆力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哥,你刚才推我这一把我就不在意了,但是你要是把嫂子从我家带走,不仅龚微不同意,我也不同意!”
龚强转身:“你他妈的凭什么不同意?这是我媳妇!”
王庆力的嫂子接上:“我说你这人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呢!”
龚强火了:“你是谁啊?算那颗葱啊?”
王庆力和他嫂子的脸同时拉了下来,龚微觉出了不妙:“哥,你就别丢人现眼了,回去吧,嫂子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王霞哭出声来:“小微,庆力,你们别闹了,我跟他回去!”
龚微堵住了门口,手里拿着手机,一字一句:“哥,嫂子,本来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也不想管,但是这事我今天就管定了,一是因为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你要是挨打,是因为我引起的,二是我就不理解了,你一个大男人,本来在外面找女人就不对,现在居然因为事情败露就朝自己的媳妇发火,丢姓龚的人。”
一家人都看着龚微。
龚微对着龚强说:“你想闹是不是?我告诉你,哥,我早就看不惯你了,我早就想给你闹一场了,要闹就闹大,你只要敢带嫂子走,我就打110,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情,反正咱爸咱妈现在的心理素质都让你锻炼出来了,就算是上法庭我估计他们两位老人也能接受,怎么,还闹不闹?”
王霞哭了起来,刚开始是小声的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知道肩膀颤抖不能自己,龚强放开了王霞的手,自己出去。但是王霞跟了上去,任龚微怎么劝说,王霞只说一句:“该来的总会再来,躲也躲不过去!”
龚微的嫂子和哥哥走后,龚微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妈,这事你抓紧管,这个家里,我哥也就是怕您,您要是不管,我可就管了,我管的方式和您可不一样,我直接就打110,说我哥嫖娼,让警察把我哥抓起来,让您找个地方哭去!”
说完龚微还没有等自己的母亲回话,就把电话挂了,王庆力在一旁看了,感慨:“龚微,你还真厉害,居然敢大义灭亲!”
“知道就行,以后少惹我!”
|3|
晚上,龚微和王庆力并排躺在床上,经过了刚才那一战,龚微的情绪仍旧在激动之中,激动之中有着对王庆力以及他嫂子的愧疚,毕竟,自己的哥哥出言不逊,太过分了。但是这一场变故也让王庆力和龚微因为借钱造成的风波化解了,生活就真的像是大海,前一个波浪再凶猛,还是会被后浪推过来,一直推到沙滩上,化为无形。所以,王庆力虽然被龚强推了一把,但是目前的局面也让他倍感欣慰,看样子,龚微刚才很护着自己,不需要费什么周折就能和自己和好了,想到这里,王庆力觉得就算是挨打也值得。
王庆力故意揉了一下自己的腰,说:“你哥的力气蛮大的,腰差点断了!快,帮我揉一下!”
龚微很听话,真的害怕王庆力的腰受伤了,王庆力一边享受着龚微对她的安抚,一边轻微诉苦:“刚才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是越来越疼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去了,去医院还要花钱!”
“王庆力,你别吓我啊,如果真的有问题,花钱是小事!”
“只要是你不生气了,我的腰就不疼了!”
龚微看着王庆力,觉得从王庆力嘴里说出来的话有点奇怪,王庆力的老毛病又出现了,因为他又开始讲条件了,只要是龚微不生气,他的腰就好了,这话如果放在结婚前,龚微一定非常高兴,一定很傻很天真地认为自己比神医还厉害,但是现在她不这样认为,她一下子就看清了王庆力表达的意思,知道那里面有着软硬兼施的要挟和投降。龚微看着王庆力,把手从王庆力的腰部拿了下来,有点发呆。
“怎么了?”王庆力问。
“没怎么!”
王庆力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过分,轻轻揽住了龚微的肩,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不能老生气,对吧?”
龚微转过脸,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哥推你的时候,你感到特别舒服,你肯定会想,太好了,推我一下就能让龚微理屈了,就能让那六千块钱造成的风波化解了,要是我哥把你打了一顿,估计你嫂子再问咱借钱我都认为我没话说,你都能理直气壮地把钱从银行里取出来,因为你为了我挨打了,我应该知恩图报,是吧?”
王庆力的心事被龚微测得丝毫不差,但仍旧强硬地反击:“我什么时候这样想了?龚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哥推了我一下,差点把我的腰伤着了,在你眼里我不但不是受害者,我还成了搬弄是非的小人?”
龚微不说话。
王庆力似乎得理不饶人,继续倾诉委屈:“你自己想一想刚才的情况,你再想想你说的话,做人不能太过分!”
说完这句话,王庆力继续揉自己的腰,仿佛腰越来越疼,龚微叹气,不说话。
王庆力看着龚微的表情,心里有了一点点过意不去,他握住了龚微的手,用非常歉疚的语气,说:“好了龚微,我给你道歉,就算是你哥哥把我打一顿,我也要给你道歉,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我是个小人,老是惹你生气,咱以后不吵架了,行吗?”
龚微还是不说话,但是心变软了,吵来吵去有意思吗?没有意思,她实在是厌倦吵架了。
“睡觉吧!”龚微的声音非常疲惫。
“怎么睡?”王庆力问。
“什么怎么睡?和平时一样?难道你的腰就伤得那么厉害?连觉都不能睡了?”
“能睡啊,我的意思是说,‘此睡觉’非‘彼睡觉’,睡觉的含义很广!”
“我不想!”龚微的语气非常坚决。
“真的不想啊?”
“真的!”
“好,我准备十分钟,十分钟后,你要是不反抗,我就继续啊!”
话刚说完,王庆力就把龚微抱在了怀里,先是咬耳垂,然后是脖子,王庆力的手一下子穿过了龚微的内衣,轻轻揉捏,外面的雨声滴滴答答,像是某种乐器,龚微轻微的呻吟声伴着雨声让王庆力嗅到了某种和解的气味,是的,王庆力知道,在一场缠绵之后,和解会从心灵到肉体统一起来。
以往每一次有矛盾,这种缠绵都是一种过渡,像是一座桥,把两条河连在了一起,龚微总是觉得矛盾以这种方式结尾过于草率,但是,肉体的融合、入侵以及降服都搅和在一起了,她甚至都懒得分辨出来,心里有了微微的难受,可是,她不想说了。
王庆力看着龚微有点发红的连,用一种逗龚微开心的语气问:“如果是我有了婚外恋,你怎么办?”
龚微转头:“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先让你变成太监再说!”
这句话是泄愤的,龚微一直觉得心里有了某种委屈,但是说完这句话之后,她笑了一下,好像这多么好笑,王庆力趁机再次抱住了龚微,小声说:“你这个媳妇还真够狠啊,把我变成太监你就好受了?”
“可能不好受,但是我不能让自己的老公去祸害良家妇女啊!”
王庆力摸着龚微的头发:“放心,我这辈子只祸害一个人,就你一个媳妇天天吵闹不休,我都罩不住,哪敢再有什么想法?”
这话很有威力,把所有的一切都进行了一次总结,并且再次举起了投降的小白旗,龚微觉得自己的气真的是慢慢消失了,龚微说:“王庆力,你哥哥借钱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这是最后一次了,你要时时刻刻记得,你还有两个孩子需要养,还有一套房子需要供!”
王庆力连连点头:“谨记媳妇教诲!”
龚微话锋一转:“你嫂子到底要找什么工作?”
“还是我们家小微懂事,这是最后一次帮忙,好不好?我大哥没钱供小勇上大学,现在我嫂子出来找工作了,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为咱减轻负担,你说对不对?”
龚微的脸色又变了:“你别故弄玄虚,什么叫我为嫂子找工作是为咱减轻负担,弄半天,我这是为自己服务了?”
王庆力:“可不是嘛,你想,如果我哥万一再缺钱,嫂子哭哭啼啼地来借钱,你是借呢还是不借呢?你心肠好,人又善良,肯定借,借完之后还不是郁闷,然后和我吵架?现在咱们从源头上就把他们的经济问题给解决好,这难道不是为自己服务吗?”
龚微斜着眼睛看了一下王庆力,有点哭笑不得:“行啊王庆力,我看你说话是山路十八弯,绕来绕去其实就是想让我帮忙,帮忙就帮忙吧,你说你这样说话累不累?”
王庆力半真半假:“是啊,我说话是绕啊,不是怕你生气吗?我现在一点都不敢惹你生气,你要是觉得不好办,我明天就让我嫂子回家!”
龚微斜眼看了一下王庆力:“行,好,我试试看,尽量给你嫂子找个活!”
你就任性,
赞赏一下
版权申明: 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或网友自行上传,如果有侵权行为请联系站长及时删除。
最新评论
03-08
03-08
03-08
03-08
03-08
03-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