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怀孕”的那些日子，婆婆态度很好。我想起曾有个朋友跟我说，她怀孕期间，婆婆对她百依百顺，简直拿她当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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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微故事

讲述发生在你我身边的故事

何杨跟我说他妈要来和我们同住时，我心里是反对的，但顾及何杨的心情，只是委婉地表达了不满。

“不是说好了不在一起生活吗？”

我确定自己只是试探的语气，完全没有抱怨的意思，但何杨显然不高兴了。

“又不是住一辈子，可能过些日子就走了。她是我妈，我总不能不让她来吧。”

何杨这个“可能”就非常有水分了，是三天五天还是三年五年？

趁着何杨去火车站接他妈，我好好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又下楼买了水果。

婆婆是个挑剔的人，或者说是对我挑剔，在她陈旧的思想中，儿媳对婆婆应该是唯命是从的，无论对错。

在婆婆眼里，儿媳妇应该做家务的好手，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然而我并不太会做饭，平日里基本上是何杨做。我能想象到婆婆看到他儿子下厨房后的怒火。

婆婆像老佛爷一样昂着头进了门，随时随地都准备压我一头，我顺从却不卑微地迎接她的到来。她显然不满意，但也不至于挑出太大毛病。

待到午饭时分，我提议到饭店给婆婆接风。婆婆可算是拈到我的错处了，说我不知节俭，好吃懒做。

我看看何杨，他早已对他妈投降。

“妈不爱去外面吃，在家吧，我去做饭。”

何杨以为他是在救火，实际上却是火上浇油。婆婆一听儿子做饭就急了，她哪里容得儿媳妇清闲？

我偷偷瞪了何杨一眼，“咱俩一块儿去。”

“哎哟，我这腿疼，可能是路上累着了。杨杨你给妈捶捶腿。”

潜台词就是让我自己做饭。我看了何杨一眼，他露出很无奈的表情，看来是搞不定他妈。

我在厨房磨磨蹭蹭地择菜、洗菜，先拖延一阵再说。我的厨艺只够应付蔬菜，肉类几乎不会做，总不能给婆婆做一桌子青菜吧。

等了很久何杨都没过来，我都有心点外卖了，就是还没想好怎么能瞒过婆婆。

“快快快，抓紧时间。”

何杨突然冲进来，着急忙慌的，但我却踏实了许多，这是我第二次把他当作救星。

“你妈怎么让你进来了？”

“我跟她说，为了迎接她的到来，我特意学了一道菜，专等着今天做给她吃，她总得接受我的孝心吧。所以我得抓紧时间，太久了我妈就该怀疑了。”

“那以后怎么办啊？”

“先顾眼下吧。一会儿就说这个菜是我做的，剩下那俩是你的，咱俩别说乱了。”

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可以糊弄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终于，婆婆还是识破了我们的伎俩。

婆婆跋扈惯了，何杨对她百依百顺，公公在世时也不愿惹她。我只是为自己辩解了几句，她便觉得是天理不容，说话越发难听。

我向来不会吵架，更何况是面对长辈，好在何杨总还是为我说了不少好话。婆婆立马又把矛头对准他，说他娶了媳妇忘了娘。

当天我回了娘家，临出门时，婆婆在身后说，有本事就别回来。我是有这个本事的，但何杨第二天就来接我了。

我并非同他赌气，但就这样回去了又有什么用，任何问题也解决不了。我仍然不爱做饭，婆婆仍然看不惯我，何苦呢？

何杨不肯放弃，但翻来覆去只是劝我回去，拿不出任何主意。我问他婆婆打算住多久，他也给不出答案，但是答应我他会劝婆婆早点回家。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劝动他妈，但我知道他很为难，也知道他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那么只能有人做出让步。

我能想象出我回去后婆婆的反应，但日子总是要过下去。我很想对何杨放出“要么她走要么我走”的狠话，而看到他那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终究于心不忍。

婆婆果然没令我失望，趾高气扬的样子仿佛料定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出于礼貌和她打了招呼，然后迅速回到卧室，把难听的话隔绝在门外。

何杨还算守信，确实和婆婆说起了回家的问题。但他仅是小心翼翼地问婆婆要住多久，婆婆便发了火，说我们要赶她走。何杨自然不敢再多说话。

于是同一屋檐下的三个人别别扭扭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下班回家后，婆婆一改往日的态度，竟然对我嘘寒问暖。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问何杨，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坦言，他又编了个谎话骗他妈。

我似乎猜到了，但又不愿相信，而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何杨骗他妈说，我怀孕了。

“我们不是商量好了，过两年再要孩子吗？”

“嘘，小点儿声，我骗我妈的啊。”

“很快就会穿帮的！”

“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好好跟她商量回家的事，她又急了，我为了哄她……至少，她今天对你的态度很好吧。”

这完全是拆东墙补西墙，而且东墙就快塌了！

“被怀孕”的那些日子，婆婆态度很好。我想起曾有个朋友跟我说，她怀孕期间，婆婆对她百依百顺，简直拿她当婆婆。

我婆婆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算得上是颠覆式的改变了。刚结婚的时候，婆婆就催过我们要孩子了。但我们考虑到年纪也还不算大，想等工作上更加稳定了再要孩子，这样也能减少我们的经济压力。

婆婆不管这些，她从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有压力，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她生了两个孩子也没觉得有什么压力。

何杨跟她解释时代不同、环境不同，不能这么比。婆婆便说我们嫌她是乡下人，何杨不敢多说，我们只好尽量拖着。这也是婆婆对我不满的一大原因吧。

婆婆态度的转变让我轻松了两天，毕竟家里的气氛没那么阴沉了，但很快我便感到不自在。一是因为欺骗老人的内疚感；二是我们实在难以收场。

怕什么来什么，当我们还没商量好对策时，谎言又被揭穿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只不过比我们想象得要快。

婆婆又哭又闹，我甚至听到了楼道里邻居的议论声。何杨一直劝他妈，说的话不痛不痒，让婆婆更生气了。

“妈，这事是我们不对……”我也很生气啊，我是被迫卷入这个蹩脚的谎言中的，但此时我必须跟何杨站在一起。

“哦，你也知道不对呀，我还以为你撒谎习惯了呢！从我住在这儿，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您不能这么说啊，要是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我们也不愿意骗您啊，不就是想让您高兴吗，虽然方法不对。”

“你少来，什么咱们一家人，谁跟你是一家人，你给老何家生下一儿半女了吗？”

何杨也实在听不下去了，但又阻止不了他妈。他一边着急，一边跟我使眼色，让我别激怒他妈。

“妈您这话不讲道理了，我嫁给何杨只是为了给你们家生孩子？”

“哟，大学生了不起啊，要跟我讲道理。我跟你说，我还就不讲理了，不生孩子我儿子娶你干什么！”

我知道和婆婆是讲不通道理的，但若不争辩几句岂不是默认了她的理念？而何杨不仅不帮忙，还一个劲儿地冲我摆手。

我瞪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再争吵。

“那您让您儿子娶个一结婚就生孩子的吧。”

说完我就回了卧室，不再理会什么尊重什么礼貌，也不管何杨该怎么应付。

婚前我就知道婆婆的脾气，但那时候何杨向我保证，不会跟婆婆一起生活，还说婆婆在老家习惯了，也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

而如今我们结婚还不满一年，何杨就完全不管当初的承诺了。这还不算，我最生气的是，那天和婆婆争吵了几句后，何杨不仅没在婆婆面前为我辩解，甚至私下里也埋怨我不该跟婆婆吵。他似乎完全忘记了，谎是他撒的。

经我提醒后，何杨没了底气。

“别生气嘛，我原本是好心啊，我妈一直惦记抱孙子，我想着让她高兴高兴，然后哄她回家。谁知道，她听说你怀孕了，还非留下不可了。我也没想到啊……”

“孩子的事是咱俩商量的，并不是我强迫你的，现在又闹出这种事！”

“老人嘛，你体谅一下。”

“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你妈怎么不体谅我啊，她从咱们刚结婚就开始催生了，她也是有女儿的，如果你姐在婆家也这样，她心里怎么想？”

“呃……”何杨的表情很复杂，艰难地说道：“我姐婆家没催过她，我妈倒是一直催……”

何杨的姐姐何月，跟我们不在同一座城市，所以见面的机会很少，也不是十分熟络。只记得为数不多的几次闲聊中，她总提起婆家对她的好，却鲜少提及她妈。我到现在才明白。

“你怎么不早说啊？”

“啊？”何杨觉得很奇怪，“说这个干什么？跟咱们没关系啊。”

关系大了，早知道婆婆是这么偏执的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我再喜欢何杨也会多一重考虑的。可惜现在已经晚了。

“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吧！”

“我……我哪有办法啊，要有办法就不至于闹成这样了。”

我有心回娘家，但这么三天两头地往娘家跑也不像样啊。结果这次是何杨提出来的，“要不……你先回你家住两天，我劝劝我妈……”

“回我家？这里是谁家啊？”

何杨自知口误，赶紧哄我，“你家你家，也是咱俩的家嘛，所以我得把我妈劝走啊。你在这儿，我怕你们又吵起来。当然，我主要还是怕你生气，我妈那人你知道的，口不择言，说话很难听，所以……”

我再次妥协了，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爸妈一直不太愿意干涉我们的生活，他们主张两口子的事还是要自己解决。但现在显然不是我和何杨之间的矛盾。

我妈忍不住说了何杨几句，又不好多说，怕说得深了他下不来台。何杨的态度还算不错，只是认错，保证会处理好。对此我是不信的，我爸妈也是半信半疑。

我们果然没有猜错，何杨完全劝不动他妈。在婆婆面前，他只有被教训的份儿。但我没想到，他请的救兵竟然是何月。

接到何月电话的时候，我是有几分抵触的，我们接触不多，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连大姑姐也给得罪了。

然而我想多了，何月并不是给她妈妈和弟弟做说客的。何杨劝不动他妈，便让他姐来劝我，反正有一个被劝动的就可以了。而何月并不这么想，用婆婆的话说，她是何家的“反叛”。

何月得知此事，不仅没有答应何杨的请求，反而骂了他一顿。她打电话给我，也是为了安慰我。她说在这件事上她帮不了我什么，但是希望我可以坚持自己的生活，还说她也会再劝劝她妈，虽然很可能没有效果。

无论如何我已经很感激了，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婆家竟然有一个支持者。

几天之后，何杨来接我，说他妈想通了。我心中又产生了疑惑，何杨不好意思看着我，“我妈跟我姐吵架，说她都嫁出去了就别管何家的事。我姐说……说我妈现在住的也不是何家的房子……”

我跟何杨的房子我爸妈买的，在我们婚前。他们知道何杨家条件不太好，又见他是个老实人，也就不计较这些。

“所以，你妈接受的不是我，而是房子？而且房子的事她是刚知道的？”

“我……我没跟她说那么详细……”

“姐是怎么知道的？”

“姐多聪明啊，她知道我肯定买不起，我也没瞒着她。我妈根本不懂这些，所以什么工作压力啊、经济压力啊，她都不懂，你也别跟她计较啊。”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回去？房主？”

“别闹了，咱们是一家人嘛。”

当初他妈可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我也不必太为难何杨。一直以来我都体谅何杨的难处，但内心也期待着他会有所改变。

我和婆婆的争执，说到底并不仅仅是因为孩子，这只是导火索而已。婆婆的强势和不容反对才是我们难以相处的根本，我知道改变很难，但不想因此怨恨何杨。

两个人走到一起不容易，既然组成了家庭，就不该轻易拆散。我始终觉得婆婆的问题不该影响到我和何杨的感情，这也是我从未想过离婚的原因。但是很多时候，事情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简单。

再次回家后，婆婆的态度多少收敛了一些，却仍没有回老家的打算。我怀疑她留下是为了给我施加压力，让我觉得时时刻刻都有个人在盯着我。

我们之间没再发生直接的冲突，但压抑的气氛始终散不去。我们都明白问题在哪里，又没有人愿意做出更多的妥协。

最终，在这场我和婆婆的矛盾中，先妥协竟然是何杨。

之前他让何月劝我，但后来谁也没再提，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其实心里是有些芥蒂的。结果何杨还是站在了婆婆那边，没有何月的支持，他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劝我。

结果可想而知。刚消停了两个月，之前的话题再次被重提。这一次，婆婆没怎么说话，直接把矛盾甩给我和何杨。

如果说一开始何杨还只是敷衍婆婆，象征性地劝我几句，但后来便是真的和婆婆一条心了。

“你就当是发善心吧，妈说，老家那些跟她差不多岁数的人，都抱孙子了，她觉得没面子，所以也不愿意回去。”

“有了孙子她就回去？那谁知道她抱孙子了啊？”

“妈的意思是，她把孩子带回去……”

什么时候要孩子的问题还没解决，婆婆已经惦记把孩子带走了。

“那怎么行？孩子当然要跟着父母。”

“妈说……我们可以再要二胎，然后自己带。”

好嘛，前两个问题都没解决，现在第三个问题已经出来了。

我感觉自己突然一阵头疼，很想发火，但又懒得理他，一张嘴却是难得的理智。

“首先，我们现在没打算要孩子。其次，有了孩子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最后，我没有生二胎的打算。”

何杨刚要开口，我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打断他，“你妈说让我们生二胎自己带，她怎么知道头一胎一定是男孩呢？她不喜欢女孩的吧？”

“嗯，她说要是女孩的话，她就等第二胎……”

“你们家把我当什么了！”

我一激动，拍着桌子喊出这句话，何杨显然吓了一跳。我们平日有过小争论，但我从未如此失态过。

没等何杨反应过来，门外的婆婆先急了，一把推开门，“干什么啊，好好的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以为我儿子好欺负是不是！不就是住你家房子了，犯得着这样对我儿子吗？”

何杨是个称职的和事佬，一边给我使眼色，恳求我别说话，一边把婆婆哄了出去，说带她出去散散心。

喧嚣过后的清静，让我彻底冷静下来。我勉强维持这段婚姻，到底为了什么？

我跟何杨是大学同学，但最初并不算熟识，没有什么交集，是命运安排了一次意外的相遇。

那天是周六，我和朋友约了晚饭，回家的时候不算很晚，但冬日的天很早就黑了。小区里没什么人，只有前面踉踉跄跄的一个人影，像是个醉汉。

我有心绕开，却见他冲着我就走过来了。我躲开，他便故意拦我，口中说着不三不四的话。我心里是怕的，只是性格使然，表面上仍然淡定。

但架不住他实在难缠，我正要大声呼救的时候，有个声音如救星般出现了。何杨怒视着醉汉，大声将他呵退。醉汉大概也醒了几分酒，又见何杨年轻气盛，便灰溜溜地走了。

我心有余悸地一直看着醉汉走远，才放下心，又向何杨道了谢。而何杨仍不放心，直把我送到楼门口。我才知道，他是来做家教的，刚上完课，准备回学校了。

那是大学以来我们第一次聊天。从那以后，我们在学校的交流也多了起来，之后渐渐走到一起，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何杨曾问我看中他什么，我想，那天晚上的见义勇为给他加了不少分。少女情怀总是烂漫的，从天而降的英雄给我带来了安全，也带来了幻想。所以当我领教过婆婆的脾气秉性后，还是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何杨。

我天真地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又天真地以为何杨说不会和婆婆一起住就不用考虑婆媳矛盾。然而生活的现实，让我最初的幻想都不复存在。婚姻，本来就是两个家庭的事。

我问自己还爱他吗，竟然无法立刻作答。或许是不够爱了吧，但我不甘心，当年的英雄挥之不去，那是我此生最大的浪漫。而我也许应该清醒，一生的幸福不可能仅靠一时的浪漫维系。

人生很长，我们要重新思量。

我跟何杨摊牌了，哪怕让他觉得我自私也好，我实在无法与婆婆长期一起生活，也不可能满足她对于孩子的所有安排。

何杨为难地看着我，像个茫然的孩子。这时候我才发现，当初的英雄早就不在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唯唯诺诺的听话的儿子。

他感到很无助，只是一味地劝我，劝我忍让，说他爸去世早，他妈带大他和姐姐不容易。这番话我听了太多次，我可以同情婆婆的辛苦，可以敬佩她的坚强，但这不是我妥协的理由。

何杨实在没办法了就只会问我，“那你说怎么办吧……”

我没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为难，而是明确地给出选项：要么让婆婆不再干涉我们的生活，要么结束我们的生活。

“什么意思？什么叫结束我们的生活？”

我不相信何杨听不懂，他只是不愿相信，所以我更加明确地解释道：“离婚。”

何杨惊讶地看着我，仿佛在确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当确定我是在认真和他谈论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变得烦躁起来。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多大点儿事啊，你怎么能想到离婚？”

看来，他并没有考虑我的第一个选项，那么我也就知道他的选择了。

“那你能想到什么？”

“我……”何杨突然泄了气，“我真的很为难啊……”

“那我们就不要为难彼此了吧。”

“但我觉得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之间并没有矛盾，是我妈，你不能因为这个跟我离婚啊。”

“我已经想清楚了，不是一时冲动，你放心。之前吵架时我说的那三点，是不会改变的。所以这件事已经无解了，分开吧，对彼此都好。”

“但是我不想……”

“你先冷静想想吧。”

那一晚，我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同床异梦。为了不惊动婆婆，我们仍然同居一室，但我知道，两颗心早已不在一起了。

我背对着何杨睡下，却根本没有困意。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人也是辗转反侧，但他从始至终所期待的，只是让我提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办法。

我不能说他没有努力过，只是没有效果；我也不能说自己没有妥协过，但换来的却是婆婆的得寸进尺。既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那么分开才是最大的保全。

所以纵然不舍，我仍然决定离婚。

从前我把婚姻想得很简单，喜欢就在一起，过不下去了就离。但现实太过复杂，两个人将两个家联系在一起，其中有所牵扯的，就不仅仅是结婚的两个人了。

分开也如是，我原本以为两个人不够相爱了，在不会对孩子造成伤害的前提下，完全可以离婚。但我没想过，我们的矛盾竟然不是因为感情。

我更没想到，即使没有孩子，我们的离婚也没有那么简单。

何杨仍旧犹犹豫豫，他大概不愿意离婚，我不知道是因为还有感情，还是怕离了婚他妈回家更没面子。但婆婆显然考虑的是后者。

在媳妇和妈之间做出一个选择，这个情节听起来很狗血，但现实总会令人措手不及。

其实何杨的选择已经很明了了，只是不愿说出口。我不想一直拖下去，现在至少也算是和平分手，拖久了谁知道会不会有新的矛盾呢。

何杨终于同意了，很不情愿，我故意不去看他，心里仿佛空了一块，那个位置本该是他。

在我们因沉浸于伤感之中而双双沉默之时，婆婆打破了气氛。

“你要非离不可我也没办法，那你说说这家产怎么分吧。”

“妈……”何杨的脸色难看极了，“这是我们俩的事，您就别管了。”

“不管？你是我儿子我不管？你让她欺负惯了是不是！”

“好，那我们现在就说清楚，”我已经不想理会婆婆，便问何杨，“你打算怎么分？”

“有什么好分的，房子本来就是你的，这些家具……这些家具是我们一起挑的……”

何杨动了情，哽咽着说不下去，我也想起了当初一起布置新家时的甜蜜。只有婆婆还在一旁催促着。

“这么说吧，”在离婚这件事上，何杨第一次这么痛快地做出决定，“我什么都不要。”

我很意外，感动到差一点儿就不想离了。婆婆更意外，她的反应又把我拉回现实。

“你疯了！老婆没有了，房子和钱也都搭进去？”

“房子是我岳父岳母花的钱，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这家具，这装修，你多多少少总是花钱了吧！你们结婚这么久都是你做饭吧，这个不该给点儿补偿吗？”

何杨执意坚持自己的选择，婆婆一个劲儿地骂他。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场面中处于什么位置，但至少应该让他们的情绪都平息下来。

“这个咱们再商量吧，我也不想……”

“不，我决定了。”

何杨坚定地看着我，不管身后婆婆的责骂。倘若他在其他事情上也能如此，我们何苦走到今天……

何杨到底还是坚持了他的决定，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他只是一时冲动，或者架不住婆婆的埋怨，总会跟我再重新商量财产分配的问题，但是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屈服婆婆。

办完手续那天，他跟我说，这是唯一一次他如此公开地反抗他妈，但或许也就只有这一次了，因为很难。

“这也是我唯一一次在我妈面前维护你的利益，是我唯一能做的。原谅我的怯弱，我实在没办法……”

“我明白。而且这不是唯一一次，我都记得。”

何杨摇摇头，“也许我曾经尽力在你和我妈之间调和过，但是那个时候我更多的想的是稳住我妈，我为你考虑的太少。如果我可以狠心不管我妈……”

“那就不是你了，没有那个如果。只怪我们没有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

“对不起。”

“不，谢谢你，谢谢你爱过我。”

何杨苦笑着摇头，“我们能最后拥抱一次吗？”

两个曾经相爱的人礼节性地拥抱在一起。

我问过自己是否还爱他，但找不出明确的答复。或许那些深刻的爱意，早已在生活的琐碎中消磨殆尽。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分开后我们再不是家人，而成为过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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