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汤碗

陪你一起看万家灯火

来源：鸿姐讲故事（ID:shuhe0623）

我被老公刘宇峰从车上赶了下来，像垃圾一样丢在了高速路上。

12月的天气，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站在高速路肩上，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流，我抚摸着四个多月的孕肚，胆战心惊，瑟瑟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疾驶的车辆轧成肉饼。

看着刘宇峰头也不回地驾车离去，丝毫不顾及我和肚子里宝宝的安危，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非常时刻，我顾不上跟他吵闹，保命要紧。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三遍都是无人接听，刘宇峰肯定是故意的。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他还用手机联系医生安排引产的事。

为了安全，我直接拨打了110。

直到坐进开着暖气的警车里，我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好心的民警帮我联系刘宇峰，结果两通电话打过去，依然无人接听。最后，我拨通了一位男同事的电话，听完原由，同事二话没说，就来接了我回家。

回到家，刘宇峰和婆婆正在客厅，围着电火炉，边烤火，边看电视。看到我从男同事车上下来，刘宇峰脸色阴沉地站起来，婆婆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狐狸精，大肚子还跟野男人乱跑。

她一句话，点燃了我所有的愤怒，我需要发泄，再顾不上形象。

我疯了一样，冲到刘宇峰面前，使出全身力量，一把推倒了他。刘宇峰一米七的身高，两百斤的体重，此刻在我手下竟轻飘飘。

转身，我把发出刺耳的欢声笑语的电视，踢倒在地，我清晰地听到液晶屏碎裂的声音。

婆婆从没看到过我发狠的样子，顿时吓得傻在原地。

刘宇峰从地上爬起来，没看清他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响起，我应声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接着，我感到身下有温热的液体，一股股地流出来。

躺在地板上，我心如死灰，肚子的疼痛早已被我心中的愤怒取代。

我倔强地没有喊任何人，直到白色的地板被刺目的红色印染，刘宇峰才慌了神。

等到救护车呼啸着而来时，我渐渐闭上了眼睛。模模糊糊中，我听到医生大声呵斥，有你们这样做家属的吗？孕妇已经饿得低血糖了，这种天儿还忍心让她躺地板上。

我可怜的女儿最终没能保住。我知道，一同失去的还有这不对等的婚姻。

八年前，我二十三岁，刚走出大学校门一年不到，在一家中型销售公司做知识产权顾问，刘宇峰是一家科技公司的总经理，是我众多客户中的一个。

初次见面，我的专业让刘宇峰对我心悦诚服。乌倩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极其轻快。

再次相见，刘宇峰直接把合作的款项打到我们公司账号，连发票都没开。

刘宇峰的认可和爽快，让我这个初生牛犊心生好感。对他的合作，我也是尽心尽力，一有新进展，就第一时间通知他。

慢慢接触中，我了解到，刘宇峰比我大五岁，无婚史，目前单身，真正的钻石王老五。

刘宇峰申请的专利申请书还没批下来的时候，我们已经成了恋人。

刘宇峰第一次带我去见未来公婆。看到一米六八的我穿着高跟鞋，比刘宇峰高出半个头，清秀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瑕疵时，婆婆那双三角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线，薄薄的嘴唇一直呈三十度翘起。

当听到我家不在本市，距离这里三百公里，婆婆的脸开始由晴转多云；当听到我家中只有一个老父亲时，婆婆的脸由多云转阴；当得知我去世三年的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后，婆婆直接跳了起来，像躲瘟疫一样躲开了。

刘宇峰不忍心看我受委屈，跟他妈理论，乌倩身体很好，她从小打了疫苗，现在已经有抗体，不会传染。她跟我们正常人一样，以后也不会传给孩子的，你就放心吧。

那个时候，婆婆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我哪哪都不满意。

我割舍不下刘宇峰对我的好，也许出于补偿，刘宇峰利用他的关系，给我介绍了很多业务。在这种纠缠中，我怀孕了。

刘宇峰顶着压力非我不娶，婆婆拗不过他唯一的儿子，睁只眼闭只眼办了婚礼。

婚后，婆婆打着照顾我怀孕的幌子，让我和刘宇峰必须住在家里。其实我知道，她是怕我给她儿子戴绿帽，面对婆婆时不时跳出来找茬，我已经学会了视而不见。

几个月后的早上六点钟，我突然破了羊水。刘宇峰也已经去上班了。无奈，我叫了婆婆一起去了医院。

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十四个小时的阵痛，只开了两指，医生检查的时候告知，羊水不多了，而且羊水里已经有了胎便，若不及时取出宝宝，胎便会进入宝宝肺部，有可能形成肺炎。我一听，吓得不清，赶紧叫医生准备剖腹产。

医生叫家属来签字，刘宇峰握着笔，迟迟不肯下笔。婆婆听说我要剖腹，马上拉下脸来，人家媳妇生个孩子，跟下个蛋一样容易，你咋就那么矫情呢？

我疼得没力气搭理她，她又转脸问医生，三角眼眯成一条线，一脸谄笑，医生啊，你跟我说实话，剖腹产要多长时间才能生二胎啊？

医生诧异地望了眼老太太，两年之内最好不要再怀孕。

婆婆一把夺过刘宇峰手中的笔，儿子，不能剖啊，剖了两年不能再生了。让乌倩再加把劲，别人能生，她也能啊。

看着刘宇峰有些动摇，我趁阵痛的间隙，几乎嘶吼出声：刘宇峰，你想看着我一尸两命吗？这可是你老婆和孩子啊。

最终，刘宇峰签了字。

一个小时后，我的女儿苗苗出生了，六斤六两，健康漂亮。

住院前三天，一直是刘宇峰照顾着我，婆婆始终没给我好脸色，我提议请育婴师，婆婆一口回绝，你以为我们我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有了孩子开销大，还是省点吧，我无语，难道我连自己的钱也无权支配了吗？

月子里，刘宇峰回公司上班。婆婆基本上是到了饭点，端着一碗饭和一盘菜，放在床头柜上就闪人。如果孩子睡了，我还能吃口热饭，要是孩子哭闹，我只能先安顿好孩子。再吃，往往那个时候，饭菜已经冰冷。

再我又一次边吃冷饭边掉泪的时候，刘宇峰突然回来了，他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碗，跑下楼去，接着，楼下响起了激烈的争吵声。

后来，婆婆在送饭的时候，会看看宝宝是睡是醒。

期间，我的同事们也相约来看过我一次。其中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打趣，哇，倩倩，你这是嫁入豪门了呀，瞧这别墅，没个几百万是买不到的。你婆婆亲自伺候月子，帮你照顾小孩，咱们公司就你好福气。

听着这溢于言表的赞美，如果放婚前，我肯定点头如捣蒜地认同她的观点。可现在经历了这些，我只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很快，产假结束，我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随着孩子慢慢长大，看着粉粉嫩嫩的小奶娃，加上天天在一起，她们奶孙的感情越来越好，看着她们玩耍，笑闹，我也心情愉悦。

转眼两年过去了。

婆婆的眼睛又开始盯着我的肚子了。

二胎放开后，我是乐意再生一个宝宝的。我和刘宇峰都是独生子女，所以我想给苗苗生个伴儿。

我很幸运地再次怀孕。

当宝宝四个月的时候，一天婆婆笑容满面地跟我说，明天跟我一起去产检。我没多想，就同意了。

医院里，婆婆和做B超的女医生有说有笑。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婆婆开始一脸阴沉。

晚上，我去婆婆房间抱苗苗，她房门虚掩着，声音刻意压低，好像在给谁打电话。我断断续续听到，二胎，女孩儿，打胎的字眼儿。

看到我进来，婆婆赶紧收了线，眼神有些闪躲。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刘宇峰破天荒地在公司楼下等我，我欣喜若狂。

坐上车，刘宇峰沉声开口，倩倩，这一胎咱先不要了吧。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所有人都希望我赶紧生二胎吗，现在怀上了，怎么又不要了呢？

“昨天我妈找我表妹给你做了B超……你怀的又是一个女孩儿。”刘宇峰开门见山地说出找我的目的。

一个“又”字，像一颗了弹一样射穿我的心肝肺。

原来，昨天婆婆那通电话是打给刘宇峰的。她知道我一直对她阳奉阴违，所以她想借刘宇峰的手让我引产。

我不同意，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啊，我们是他的父母，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剥夺他生的权利？

刘宇峰这次不再跟我统一战线，我们开始冷战。我搬到公司宿舍，谁也不见。

一个星期后，刘宇峰带着我七十岁的老父亲，出现在我面前。我爸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闺女，听话，把孩子打了。你还年轻，先养好身体再说，爸就你一个亲人了，说完用手抹了把眼泪。

我妥协了。

从医院出来，我感觉自己的心被剜走了一块儿，生疼生疼，疼得忘了孩子离开我身体的痛。

婆婆这次倒是乐意跑前跑后地伺候我，我也没那力气跟她闹，由着她折腾。

唯一感到欣慰的是，刘宇峰始终陪伴着我。

半年后，我再次有了孩子。这次我跟刘宇峰说，无论男孩女孩，都要把他生下来。刘宇峰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地点了下头。

只要刘宇峰下班回来，婆婆就会在刘宇峰面前嘀嘀咕咕。看到我，马上停止话题，不用猜也知道，她是想让刘宇峰带我去查孩子的性别。

因为提前跟刘宇峰答成协议，我很信任他。

所以当刘宇峰提议说，带我去省里最大的妇幼保健院做孕检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正规大型医院是禁止鉴定胎儿性别的。可我忘了，刘家有钱，有钱可以做很多一般人无法做到的事，比如鉴定胎儿性别。

刘宇峰在我照完B超，趁我上厕所的空当，还是得知了我肚子里怀的是女宝。他没有跟我说，只是在回家的路上，直接拿手机安排了引产的手术。

我瞬间觉得自己被骗了。

怒火攻心，在疾驰的车上，我质问刘宇峰，他慢条斯理地答，你也知道，我们刘家家大业大，以后是要有个男孩子来继承的。第一胎已经生了苗苗，所以二胎无论如何也要生个男孩。

我不相信这是刘宇峰说出来的话，他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根深蒂固呢？

乌倩，你信不信，你生不出儿子，我马上就可以找别人去生。

我震惊得张大嘴巴，生不出儿子，怪我吗？

我开始不依不饶，刘宇峰就找了个紧急停车带，打开车门，把我推了下去。

在同一家医院，同一个手术台，我失去了两个孩子。

在医院的那些日子，我渐渐想明白了：二十三岁的时候，我无钱无权无势。

刘宇峰能看中我，无非也是看中了我靓丽的青春外表，高挑的个头，可以让他子孙后代的基因更优良。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出院后，我自己租了房子，搬出刘家。

然后我提出了离婚。我实在不愿跟两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凶手一起生活，看着他们，我就会想起两条无辜的小生命。

刘宇峰刚开始不同意，我告诉他，在他把我丢在高速路上的时候，我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就结束了。

期间，婆婆带着苗苗来找过我一次，意思是，要我好好跟她儿子过日子，她不再插手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看着苗苗，我还是忍痛拒绝了。

僵持了一段时间，看我心意已决，刘宇峰只能同意。刘宇峰不愿放手苗苗的抚养权。我想，虎毒不食子，苗苗跟着他，可能比跟着我更合适。

如今，我成了一家知识产权公司的总监，工作很忙，但很充实，我很喜欢这种状态。有空就会去陪陪苗苗。

人生这么短，自己对自己好一点。

人生这么长，找个人对自己好一点。

汤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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