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月》第41-50集 《林七月》第41-50集《林七月》第41-50集

《林七月》第41-50集

《林七月》

简介:

我是个不幸的人,八岁那年被罗家收养。

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其实我不是孤儿,也不是被拐卖的,我是罪人的女儿,是罗家最痛恨的“罪人”。

我和罗成的婚姻能继续吗?跟着小鲸一起往下看吧。

第四十一集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聊聊?”

“不了。”我淡淡的说,“罗副总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忙吧?而我也要赶紧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改天再说吧。”

“七月,”罗成突然抓住我手腕,“你对罗家,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

感情?这两个字听来像笑话。

罗家养了我,可罗家也毁了我。我感念养育之恩,但我不想跟罗燃或罗成再有任何瓜葛。

更何况他此时来找我,不外乎还是那个目的——为了遗嘱。

果然,他把我拉到一边,神情严肃的问我,“你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是不是又是罗燃那小子搞鬼?”

“不是。”我看着他,“是我个人原因,工作压力太大,我承受不住。”

“你在意那些流言?”

“我不在意,但是众口铄金,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你实话告诉我,罗燃对你做了什么?”

“罗成!”我有些不耐烦,“你们放过我好不好?不管是你还是罗燃,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瓜葛!”

“罗成,我愿意把你当成哥哥,也愿意把罗家当成我的家……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我们互相尊重的前提!”

“林七月。”罗成眯起眼。

他好像在考虑什么,许久,他冷笑一声。

“呵,把我当哥哥?你忘了以前你是怎么跟你这哥哥走红毯入洞房了?”

“你……”

“我有点理解罗燃的心情了。”他勾唇,“就这样把你拱手让给那个彭子木,还真是不甘心,便宜了那小子!”

“你想干什么?”我警觉起来。

他轻哼,“不想干什么。放心,我跟罗燃不一样。他是个神经病,而我可以保持起码的理智。”

“七月,我只问你一句话,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对付罗燃?”他凑近我,声音低哑狠厉,“我告诉你,宋思琪不可能离婚,因为宋家也在觊觎罗氏的钱!罗氏占了宋家那么大的便宜,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罗氏的产业不能落入外人手里!”他看着我,“七月,你既然把罗家当成自己家,感念罗家对你的养育之恩,是不是该为罗家做点事?”

“只要我们结婚,文件上有你的签名,拿到遗产,就可以把罗燃赶出罗氏!到时候我们就拥有了罗氏一切,我不会亏待你。”

“不可能。”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三个字。

“罗成我早就跟你说过,我现在也不介意再说一遍……我不会介入你和罗燃的争斗!你们争的鱼死网破,与我无关!”

“可是七月,这也有关你的利益!”他一字一顿,“这里面……有你的钱!”

“是钱!”他重复,“林七月,你不想要钱吗?”

“你不用看别人,就看看跟你年纪差不多的宋思琪!你在美国留学,辛辛苦苦半工半读,每天拼到半夜才能赚来学分和生活费,可那时候宋思琪躺在罗燃怀里,坐私人飞机环游世界!你去当战地记者出生入死,写一篇文章赚不了几个钱,可宋思琪舒舒服服当她的上流名媛,每天锦衣玉食,是你想象不到的奢侈!她宋思琪一双鞋子十几万,可你林七月又要工作多久才能买到一对鞋跟?”

“别傻了!”他扳过我肩膀,“明明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为什么偏要放弃,把自己搞那么狼狈你值得吗!”

“够了,罗成!”我猛地挣脱他。

我觉得他简直匪夷所思!

没错,他说的这些确实让人心动。钱是个好东西,谁不想拥有?可我总觉得,这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

钱可以买到奢侈,但买不来我内心的平静。

我宁可跟彭子木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做普通的职业拿普通的薪水,像很多人那样供房子供车,每天数着存款,为微微上涨的数字而雀跃,出去吃一顿大餐庆祝。

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认认真真去完成自己的梦想,不管一篇稿子能赚多少钱,对我而言都是无与伦比的财富。

然而这些,罗成根本不懂。

我看着他,觉得他可怜又可笑。“罗成,我想平平淡淡的生活,钱再多对我来说,只不过是数字。”

“我不想争什么遗产、争夺罗氏,我只希望能安静度过余生。我会写一份声明交给律师,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说完我转身离开。

罗成在后面大喊,“林七月,你一定会后悔!”

我只轻轻笑着。

后悔?是有点。我已经挺后悔八岁那年进入罗家了。

我打电话约洪枣去游乐场,二话不说先疯玩一通。坐过山车坐皮划艇,每个项目我都要玩一遍,一直坐到旋转木马,洪枣手扶着头气喘吁吁看我,“林七月你搞什么鬼?咱俩多大年纪了,你今天带我感受童真吗?”

我笑的前仰后合,“只是突然想来玩玩嘛!”

“你不用上班?”

“我辞职了!”我看着她,“所以把你叫出来庆祝一下!”

“辞职了?”她眼睛瞪圆,“林七月你疯了?没见过谁失业还这么兴奋!”

“我当然要兴奋!”我笑的更欢,“因为我要结婚了!”

洪枣看我半天,不说话,突然一声尖叫,惹的周围人都往这里看。

她兴奋的要命,抓着我摇来摇去,“你要结婚了?要结婚了!跟彭子木啊?哈哈……我就说嘛,你跟着他会幸福的!他这个老实人终于把你打动了!”

“是,”我淡淡的笑,平静下来,“我马上就要跟他去加拿大见父母,然后在那边结婚。”

“洪枣姐,你会祝福我的吧?”

“会,会!”她眼眶红了,一把抱住我,“七月,这才是你应该有的生活!不管你在哪我都会祝福你。”

“谢谢你。”我拍拍她后背,“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别说傻话了!”她笑道,“现在交通这么方便,我可以随时飞过去看你嘛!再说,我的杂志社现在越做越大,我可以考虑在加拿大开个分社!”

“真的?”

她使劲儿点头,眼角眉梢都透着自豪。

“七月,到了那边,你还会继续当记者写文章吧?”

“当然会。子木帮我联系了当地的华人传媒公司,我会从头做起。但我相信,我很快就会出成绩的。”

“女人应该全力追求自己的梦想……”我说,“也应该全力以赴自己的事业。”

说完之后才觉得这话耳熟。

以前好像也有人跟我说过?

那个人,似乎很欣赏独立自强的女人。

而我偏偏把自己活成了他手心的玩物。

我有些黯然,晃晃脑袋,想把曾经的记忆清空。

去加拿大的机票订在两天之后,我回家收拾行李,首先把冰箱都清空了,里面还有很多没吃过的蟹黄烧麦。

我一样一样整理,全部收拾妥当已经是晚上十点。

两个大箱子靠墙立着,我准备洗澡睡觉。

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

我一愣,想到大概是彭子木来给我送护照,急忙开门,迎面却扑来一阵浓烈酒气。

“罗燃?”我大吃一惊,“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闯进我家门。“嘭”的一声把门带上,猩红的眼睛直直瞪着我。

“你喝酒了?”我皱眉。

看来不光喝了,还喝的不少。

他微微勾唇,还是那种不羁的样子。他自顾自的坐在沙发上,胡乱扯掉领带,衬衫扣子也散了两颗,露出健硕的小麦色胸膛。

“过来。”他轻笑。

我站着没动。

我的沉默惹怒了他,他大吼一声,“我让你过来!”

我身子一颤。

此时的他像头发怒的野兽。

他站起来,大手一勾,我失去平衡被他狠狠压在沙发上。

“罗燃,你……放开!”

“放开?呵……”

粗粝的手指缓慢滑过我脸庞。

他细细摸着,额头、鼻尖、脸颊、下巴,一直到锁骨。他呼吸逐渐急促,手指下滑,落在我胸前时他停住。

他看着我,眼中流露强烈的占有欲。

我蓦然觉得惊恐,脊背发凉,心跳的毫无规律。我用力想推开他,但这男人力气大的我根本无法撼动。他不顾我反抗把我压在身下,又抽出腰带绑住我的双手,嘴角露出一丝邪魅。

“罗燃,不要……不要!”我眼泪猛地钻出来,不停扭动身子。

“我跟你说过,林七月……你是我的!”他冷冽的声音在耳边咆哮,“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为什么不跟彭子木分手?你还想跟他私奔?”

罗燃狠狠揪住我头发,剧痛猛然袭来,我像触了电一般全身发麻。

“林七月,你敢耍我?”

“没有,你听我解释……”

我慌忙为自己辩解,可他根本不给我半点机会。

细细密密的吻像冰雹一样落下来。

他绑住我的手,按住我的腿,力气大的惊人。

他粗暴的在我身上发泄。

我只觉得疼,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疼……他抵入最深处,猛一用力,我感到自己被撕裂成两半,深入骨髓的痛融进血液,我尖叫出来。

我从没哭的这么惨烈。

“林七月……”他按着我肩膀猛烈侵犯,口中不停重复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不准你跟他走!”

罗燃一声凛冽低吼。

这场噩梦才终于结束。

疼痛像潮水一样慢慢涌上,又慢慢退却,屈辱感就像礁石渐渐裸露出来。

我仰面躺在沙发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灵魂被抽空,四肢百骸仿佛被碾碎。

罗燃站在阳台,宽厚的背影融进落寞黑夜。不一会儿尼古丁的味道飘来,我心口一疼,紧接着胃里翻江倒海,有想呕吐的感觉。

起身去洗手间,结果膝盖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摔的天旋地转。

“七月!”罗燃跑来,拿被单把我包住。

我看到自己身上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手腕道道血痕,胳膊上、腿上,胸前,全是青青紫紫的斑点。

可我却没在罗燃脸上寻到一丝愧疚。他冷冷的,好像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恨意。

强烈的恨,恨不得把这男人千刀万剐!

我愤愤瞪着他,抬手,用尽全力……可那一耳光还没落下就被他攫住手腕。他冷笑,目光轻蔑,用那种嘲弄玩物的戏谑语调低声说,“怎么,又想打我?”

“以前让你打,是不想跟你计较,也觉得跟你打情骂俏挺好玩。可林七月你别给脸不要脸,得寸进尺!”

他咬牙切齿,神色阴狠又带着几分嘲讽。他把我手腕狠狠一握,在我脸上拍了几个响亮的巴掌。

“林七月,别跟我斗!”他说,“乖乖听话我就不会亏待你……不然,我不光让你死的很惨,我也不会放过你那心上人!”

我余光瞥见他得意的笑,那时不知哪来一股力气,抓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使劲儿咬了一口。

直到咬的满口都是血腥味我才放开。

拜罗燃所赐,我恐怕也变成一只嗜血的怪物了。

我大吼大叫,像疯子一样把他轰出去,然后把门紧紧锁好。之后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手机关机,电话线拔掉,我什么都不做,就一个人蜷在角落里发呆。

我的心好像缺了一块,汩汩冒着血,但我又不知道怎么止血疗伤。我猛然想起以前失手杀掉林大成时,那段时间世界也是这么黑暗,医生告诉我我患了“创伤应激障碍”。

现在是不是旧症复发了?

我紧紧抱着头。

如果能变成一只蜗牛该多好,缩进壳里,什么都不管不顾。

我把自己锁在家里三天,期间有人来敲我门。急促的门铃声和关切的询问让我越发难受。

我知道门外是彭子木。

可我现在没脸见他。

我一看见身上的伤,想起那个噩梦般的夜晚,我就觉得自己脏死了!

这三天来我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到了第四天有点撑不住了,一站起来就眼冒金星,偏巧这时洪枣来敲我的门。“七月,你在家吗?”

我躲在门后,手指一点点抠着剥落的墙皮。

“七月!”敲门声更大了,“七月,你到底在不在里面?你是怎么了?电话打不通,根本就联系不到你……你把自己锁在家吗?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行不行……”

“好吧,你不说话我也不勉强。”半晌,洪枣隔着门轻声对我说,“如果你在里面,就好好听我说。”

“七月,出大事了,很严重!你大概不知道,就在前天,罗氏内部网络里疯传一个视频,几乎每个罗氏的员工都收到了……视频内容很……”

她没说下去。

我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那一瞬间脑子空白了,全身汗毛都竖起来,像缺氧似的大口大口喘粗气。

心头好像有无数只虫子啃咬……

视频?

我简直不敢相信,罗燃竟然真的这样对我!

“七月,视频上是……是你跟罗燃。”洪枣难为的挤出几个字。

我猛的把门打开。她一愣,接着焦急的抓住我的手,“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怔怔看着她。我感觉嘴巴在动,但完全发不出声。

“这事闹的很厉害。”洪枣脸色苍白,“罗氏这几天,可以说是天翻地覆!所有人都在议论你跟罗燃,而且已经有人把视频外传了……”

“什么?”我浑身一震。

“你先冷静,”她看着我,“我已经动用我所有的关系把这视频拦截了。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前一秒删掉,后一秒就有人上传……所以我只能尽力将视频传播范围控制住。”

“七月,视频上不光有你,还有罗燃……我想他应该也不愿意看事情闹的不可收拾。他应该也在加派人手,把这东西删掉。但视频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这个……”

我苦笑,还能从哪里泄露?除了他罗二爷,谁还有这个胆子泄露!

“七月,还有一件事……”洪枣声音渐渐低下去,“你,你可千万保持冷静。”

“你说吧。”我已经心如死灰,“呵,是不是想告诉我,子木他已经看到了?”

“七月……”

她咬咬嘴唇,让我靠在她肩膀上。

罗燃把这个视频传出去,不就是想让彭子木看见吗?

他不就是想昭告天下,我林七月是他的玩物吗?

“这视频一开始只是在罗氏内部网络上。”她说,“但后来传到外面去了,就有人报了警,所以……”

“没关系的。”我轻声说,“其实我以前是个什么人,你们心里都清楚。只不过你和子木都愿意对我好,在你们心里把我给美化了……但说到底,我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不要脸的贱人。”

“七月!”

“我不想为自己争辩,我也早就应该跟子木分手!”我把脸埋进手掌,“但我就是不甘心,我以为能斗得过命运,但我的做法,最终害人害己。”

我把洪枣送出门。她再三确认我的精神状态可以一个人待在家中,这才叹口气离开。

她要处理的琐事太多。除了杂志社,还要继续为我拦截下那段视频。

那段视频足可以让我身败名裂。

她走后我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我的世界仿佛从没有如此黑暗过。我怔怔待在房间里,闭上眼睛,脑中猛然跳出一个声音,“杀了他!”

我一惊。

杀了谁?罗燃吗?

我鬼使神差的走进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刀刃闪着寒光,然而就在那一瞬间,我瞥见垃圾桶里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蟹黄烧麦。

刀子掉在地上,咣的一声,好像在我心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蹲下抱着头,痛哭失声。

那时的我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呆呆的躺在床上像是个等死的人,直到彭子木来敲门,我才回过神来。

门外的他憔悴不少,眼窝深陷,但我再也找不到他眼中的温暖。

“为什么躲着我?”他冷冷的问,“这几天你都在干嘛?”

我不说话。

他一把捏住我肩膀,“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彭子木,眼睛猩红,近乎癫狂,冲我大呼小叫。

“林七月……我哪里对不起你?”

“不是的,子木……”我倒抽一口凉气,心如刀绞,“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连累你。”

他拿出护照,扔在地上,自嘲的笑笑,“就在几天前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我以为我马上就能跟自己爱的女人厮守终身,可没想到……”

“七月,我知道你跟罗燃的事,从跟你交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我不在乎过去……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一愣,“子木,你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你不懂吗?”他满脸写满失望。

他把那段视频给我看,上面的日期竟然是两周之前!

“你自己说,这是什么时候?”他沉下声音,“林七月,我在乎的不是你跟罗燃从前上过床,而是你居然在我们交往的时候,还跟他上床!”

“你把我当什么?又把你自己当什么!”

他头上青筋暴突,怒不可遏。

我感到震惊,一瞬间不知所措,大喊起来,“不是这样!子木,你听我解释……这上面的日期是错的!这时候我还没跟你在一起……那天是我刚回国不久,第一天入职罗氏,那天我……”

“第一天入职?”他看着我。

眼中尽是荒唐,不可思议。

“呵,才第一天上班,你就那么迫不及待跟罗燃在一起了?”

“不……”

我百口莫辩。

我知道这种事情只会越抹越黑。

日期是改过的,可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段视频真实存在。

我和罗燃的私情就这么赤裸裸摆在他面前,不管当时我是不是他女朋友,任何一个正常男人恐怕都无法接受。

我苦笑着推开他。

“彭子木,分手吧。”眼泪一滴滴落在唇边,一阵咸涩,“我配不上你。”

第二天我拖着两只大箱子搬出那个出租屋。那是彭子木帮我找的房子,现在我和他没有关系了,当然应该物归原主。

搬走的时候我顺便把垃圾都扔出去,垃圾袋里有很多没吃的蟹黄烧麦。

回想跟彭子木交往的这段时间,我也觉得自己过分。我竟然在他帮我租的房子里吃蟹黄烧麦……所以落到今天这一步,也是我咎由自取。

我暂时搬到洪枣家,大概是抑郁症又复发了,我得用药物控制。不吃药就心慌乏力,浑身冒虚汗。

我好好休息了几天,没出去找工作,那种状态也没法工作。

可成天在家也不是办法。

抗抑郁的药物一把一把的吃,别人吃一粒安眠药就能睡一整天,我吃十粒睡了连三个小时都不到,还总是被噩梦惊醒。梦里总有一张脸,幽灵似的跟着我,过去那些记忆总也挥之不去,不管好的坏的,它们在我梦中变成一堵墙,把我围住,让我窒息。

我大叫着醒来,却发现自己叫的是罗燃的名字。

在又一个冒着冷汗惊醒的早晨之后,我决定杀了他。

我不能让他继续控制我的人生,继续伤害我。

我把水果刀装在包里,到了罗氏大楼下面,跟前台说要见罗燃。

罗氏不少人认识我,大厅里很多人对我指指点点。“原来她还真跟罗二爷有一腿!”

“以前跟她共事时,没看出来竟然这么风骚……”

“听说她还伺候过罗家大公子。”

“啧啧,水性杨花!”

我低着头,对他们的议论装听不见。罗燃走下来,一身浅灰色西装把他衬的格外有型。他看了看我,薄唇轻动,面无表情的说,“有什么事,说吧。”

“能上楼说吗?”我抬眼看他。

他眉头微微一动。

“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单独谈谈。”

我的样子大概挺可怜的,来之前我也精心打扮过,穿了一条白色长裙,上面是青灰色线衫。

罗燃以前说过,他最喜欢我这样装扮。

我在他眼中找到了转瞬即逝的怜惜。

他看我许久,轻声说,“跟我上来。”

我跟他到了办公室。

还是跟以往差不多的陈设,只是写字台后面的书橱里多了一张跟宋思琪的结婚照。

我心里忽然刺痛一下。

“有什么事就说吧。”他给我倒了杯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脸傲慢不羁。“我还要开会,你只有十五分钟。”

“好,够了。”

十五分钟够了,捅他一刀只需要十五秒。

“够了?”他挑起眼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笑一下,缓缓坐到他身边。“我只是来恭喜你。罗二爷总是那么厉害,呼风唤雨,想把谁逼的走投无路,那人肯定活不成……”

“呵,”他冷笑,“我就知道你是为那件事来的。你也觉得是我把视频传出去的?”

“谁传出去的不重要。”我说,“重要的是你的目的达成了。你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你的玩物,我敢反抗,你就让我身败名裂。”

“林七月……”

“第一件事说完了。”我手伸进包里,触到刀柄的那一瞬,我头发几乎要竖起来。

我目光紧锁在他身上,“现在说第二件事……你不给我活路,我也要拖着你去死!”

我猛的把刀抽出来,全力冲他刺过去。

罗燃距离我不过十几公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刀尖捅进他身体,浅灰色西装顿时血污一片。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

大概把心中全部的愤恨都发泄出来了。

我甚至能听到他脆骨断裂的声音。

我眼泪蓦地淌下来,尖叫,声嘶力竭,把刀子拔出来再扎进去……

那一刻我好像被魔鬼俯了身,双手完全不听指挥,整个人失去理智,耳边只有那个恐怖的声音回响着,杀了他,杀了他……

“我杀了你!”

我嘶吼。

那几刀捅的很利落,连十五秒都不到。

罗燃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他脸色惨白,血汩汩冒着,从伤口往外冒,从鼻子里、嘴巴里,到处都冒。他成了一个血人,眼中写满惊恐,双目圆瞪,死死盯着我。

咣当一声,我手里的刀落在地上。

第四十二集

我也瘫坐在地上。

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手上沾满鲜血,白裙子上也尽是鲜红的血滴,警报声呜呜作响,刺耳的悲鸣。

门里门外乱作一团,不停有人进进出出,叫救护车,喊警察,还有人按住我肩膀。

警戒线封锁整个大楼,冰冷的镣铐扣住我手腕。

我坐在警车上,警笛呼啸,我内心却无比平静。

说不清那一刻是怎么想的,脑中一片空白,像下过一场雪,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灵魂似乎正在飘走,越飘越远,我看着窗外笑起来,解脱了,一切都过去了。

眼泪滴在手背上。

朦胧中我看见一个英俊冷漠的少年朝我走来。

他看着我,清冷的目光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怜惜,声线低沉,话语强劲有力。

“林七月,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啊!”

我尖叫着醒过来。

四周跟梦境里一模一样,白茫茫一片,空气里隐约透着消毒水的气味。我慢慢坐直,呛咳几声,定定神,看见两个警察走进来。

他们把我带去一间类似于询问室的地方,中间一张长长的横桌,四周都是探头,气氛冰冷而凝重。

我有些迷茫,“发……发生什么事?”

“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刺激,再加上有营养不良的症状,有些体力不支,所以晕倒了。”

我点点头。

“已经打过营养针,你没事。”

我抬眼看他们。

我慢慢回忆起所有,像做了一场噩梦。

手腕的镣铐撞的叮当响。

“有什么话就问吧。”我深吸一口气,“我一定配合各位警官。人是我杀的……我认罪。”

那两人对视一眼,漠然对我道,“先不忙,有人要见你。”

“谁?”

铁门被拉开。逆着光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觉得身影熟悉。

等到他坐在我对面,我才回过神,愣了几秒钟,疑惑的看着他。“子木?”

“是。”

他挥挥手,屋子里的人全都退出去。

“你负责询问我吗?”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看我一眼,眉间的结一直拧着。他低下头,似乎不愿意与我对视,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把面前文件从头到尾细看一遍。

我心头一颤,许久才问道,“罗燃他,他……”

“他没死。”

我的心又沉下来。

“法医鉴定,你一共捅了他六刀,但全都没捅到要害。再加上你力气小,伤口并不深,所以罗燃这次很走运,受的都是皮外伤,休养一阵子就好了。”

我闭上眼睛,说不上心中什么感觉。直到这时我才回过头来仔细想想,我是真的要他死吗?杀人或许只是一时冲动,可过了这股冲劲儿,我是否真的希望罗燃在这世界上消失?

我恨他把我跟他见不得人的关系就那么赤裸裸的公之于天下。

我恨他害我失去彭子木。

可如果我真的想他死,为什么在杀他的时候避开那些要害部位?

是我当时太紧张没扎准,还是潜意识里,根本就不希望他受伤害?

我紧紧抱住头,眼前猛然出现伊比亚的漫天火光……我当时对他说过,人只有在生死关头才肯面对自己的心,才知道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是谁。

“七月……”

彭子木坐到我身边,双手轻轻扳过我肩膀。

“先冷静点。”他低声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我会尽我所能,为你……”

“不用。”我没脸见他,“子木,不要为我这种人开脱,不值得。你是警察,你应该秉公处理。”

“七月!”

“我是杀人犯的女儿……”我苦笑,“杀人犯的女儿,最终还是逃不过杀人的宿命。”

“你不是杀人犯,罗燃没死,而且……”他顿了顿,“而且罗成说,要保释你出去。”

“你说什么?”

我浑身一震。

“罗成要保你出去。”他又重复一遍,“他的律师现在就在外面交涉。”

彭子木松开我,坐回他的位置。他眼神很复杂,但有一种疏离的东西横在我俩之间。

我知道他已经离我越来越远。

“七月,”半晌,他低声说,“罗成的律师说,罗家不会起诉你。毕竟你是罗家的养女,跟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也希望家丑不外扬。”

“而我的看法是,如果真的坐牢,在你人生履历上毕竟是不光彩的一笔。既然罗成要保释,那就顺水推舟,你先离开这再说。”

“子木……”我对他的心情无以言表。

我一时间忘情,伸出手去握住他,他皱了皱眉头,慢慢把手抽走。

我心口狠狠疼起来。

“七月,”他轻叹,低下头,“我会祝福你……但很抱歉,我暂时还接受不了。”

“我懂。”我把眼泪吞回去,“呵,哪个男人能接受这个?不过我还是谢谢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乐……谢谢你子木,谢谢你肯对我这么好,你还会遇到更好的女孩,你会幸福的……”

“别说了。”

彭子木站起来。

自始至终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去叫罗成的律师进来,待会儿有专门负责法律的同事跟他谈。七月,你出去以后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会好好的……”

他转身一瞬间,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头。

我和彭子木的缘分最终止步于此,而跟罗家的纠葛,似乎又重新开始。

罗成把我保释出来,安排在酒店套房。一日三餐有人送进房间,平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也早就有人预备好。

奇怪的是那些天风平浪静,没有人打扰我,罗成也没来找我,整个世界似乎都把我遗忘了。

没有人来找我,可我却想出去找找别人。

对罗燃这件事我始终不甘心。

我找到罗成的时候他正在酒吧喝酒,十几万一瓶的红酒,他一晚上连开五瓶,周围很多莺莺燕燕,争相做他罗大少爷的红颜知己。

我不禁目瞪口呆,这样的罗成跟我印象中的他相去甚远。

他向我投来无所谓的一瞥,扬扬下巴,我坐到沙发角落。

直到他玩够了,音乐停下来,他带去我一个比较安静的房间,半躺在沙发上,嘴里还叼着雪茄。

“怪不得罗燃从前夜夜笙歌,”他轻蔑一笑,“原来这样声色犬马的日子,确实舒服。”

“罗成……”

“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犹豫一下,轻声说,“我想来问问你……你之前说的‘合作’,还算数吗?”

“合作?”

“对,”我看着他,“关于遗产。”

罗成眯起眼睛,并没有表现的多诧异,或许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如果他猜不到我这心思,也不会把我保释出来了。

“七月,”他弹弹烟灰,轻笑,“你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是咽不下这口气。”我说,“罗燃把我弄的身败名裂……我失去了一切,现在全江州都在议论我,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曝光在所有人眼皮底下,子木承受不了离我而去……我什么都没了,难道不该报复他吗?”

“我用刀捅他,可连老天都护着他。”

我轻笑,那时候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原来真正的疼都是哭不出来的,能哭出来的痛苦,根本算不上痛苦。

“不是老天护着他。”罗成笑了几下,猛吸一口雪茄,吐出阵阵烟圈。“是你太仁慈,根本下不去手!”

“七月,你承认吧……你没法亲手要罗燃的命!你对他,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你别说了!”我忽然头疼欲裂,捂着耳朵大喊。

罗成真厉害,他完全了解我的弱点,字字句句都往我最痛的地方戳。

“好,我不说了,换你。”他看着我。

“我一来就说过,我想跟你合作。罗成,亲手杀人这种事我确实做不来。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连杀一只鸡都会打怵更何况杀人呢!”

我定定神,继续说,“但我不想就这么便宜了罗燃。他害了我,毁了我一生,我不能放过他!”

“是啊,不能放过他!”罗成眼中掠过一抹复杂,“这个我老早就跟你说过。这场合作我跟你谈过多少次?可你就是不答应!”

“七月,有句话你应该懂的,时不我待。”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过了那个机会,想再合作恐怕就难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对遗产没有那么着急。”

“罗成!”

“七月,”他摆摆手,“做事不是这样,做人也不应该这样。”

“那你想要我怎样!”我有些气急败坏。

罗成看着我,眼眸深邃,流露一种胸有成竹的自信和得意。

“不着急,我们从长计议。”他把雪茄碾进烟灰缸,轻笑,“实话告诉你,就因为这个视频,爸爸大发雷霆,不光把罗燃臭骂一通,还削减了他不少权限。以前在罗氏我不如他,可现在的罗氏,我跟罗燃平起平坐。”

我不语。

“你是罗家养女,却跟罗燃发生这种关系,而且还是在他已经结婚的情况下……可想而知,爸爸有多生气。毕竟爸爸还得想法子给宋家一个交代,平息宋家的怒火。这样一来,罗氏以前从宋家占到的便宜恐怕都得还回去了。呵,你说罗燃这小子,现在是不是弄的自己四面楚歌?”

“所以我不急着争遗产,”他后背挺直,“那笔遗产,迟早是我的!”

从前的罗成是只绵羊,而现在我看出来了,他只是披着羊皮的狼罢了。

“罗成,”我竭力保持头脑清醒,“我来找你,一是不想便宜了罗燃,二是我也想清楚了,你当时说的话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利益更重要的东西,明明是我唾手可得,凭什么要拱手让人?”

“你有自信说遗产迟早是你的,但它现在还不是你的。”我看着他,“只要东西一天没落在你手里,就有极大的变数。罗燃的能力你知道,我也再了解不过了……我用刀都捅不死他,可见他命有多大。”

“所以我俩联手,胜算才更大。迟早……呵,我认为,能早就早,千万不要迟。而我们合作,遗产一定会‘尽早’属于我们!你觉得呢?”

罗成眨眨眼,眉心微蹙。他似乎不相信这番话出自我林七月口中。

是啊,曾经那个林七月,罗家养女林七月,那么卑微低贱,逆来顺受,把得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当做恩赐,怎么可能主动争取?

曾经的林七月,为了那点卑微的爱情而选择舍弃遗产,如今的林七月没有那么傻。

是罗燃,他亲手把我变成跟他一样的嗜血的怪物。

我没法用刀杀了他,我就也让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罗成看我许久,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既然你有这心,我会考虑的。”他走过来拍拍我肩膀,“七月,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也一直很喜欢你……我们还差点做了夫妻。”

“但经历这么多事,我不是从前的我,你也不是从前的你。我们对彼此都要有个崭新的认识。”他笑笑,“明晚回家吃饭吧!爸爸也在家,我们一家人,早就该好好聚一下了。”

我点头答应,如今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第二天晚上罗成把我接回家。一踏进罗家那座大房子,我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院子里的花草都打理的很好,我小时候常玩的那个秋千,还一直没拆。

我的房间也天天有人打扫,保持着我离开之前的样子。

我看看罗成,心头突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十五年,这漫长的十五年,我的童年、少年时代,全是在这里度过。

严格意义上说,这里才是我的家。

家这个字眼,既熟悉又陌生,让我充满矛盾。

“去餐厅吧。”罗成握住我的手,“爸妈已经入席了。”

这个“妈”,显然不是沈寒梅。

我随罗成走下楼梯。

罗正新坐在主位上,一如既往的冰冷神色,大家长做派。他旁边的女人,我见过。

就是那天出现在沈寒梅病房里的妇人。

她抬起头,目光追随着我,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

这倒让我很意外。

我细细打量她,她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颇具大家风范,如果那天没在病房里看到她对沈寒梅的刻薄,我一定会被她的高贵典雅折服。

“妈,”罗成轻轻拉我的手,“这就是七月,我跟你提过。”

沈棠看着我,目光柔和,她伸出手跟我一握,力道不轻不重,十分得体。

“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她笑,“听说是南加州大学毕业的?”

“是的。”我抬眼,心中有些忐忑,犹豫一下,还是叫她一声,“姨妈。”

“现在叫姨妈,以后要跟着罗成改口叫妈了。”沈棠一点不介意,招呼我坐她对面,命佣人布菜。

我挺惊讶的。那天看到的沈棠,和今天判若两人。

我还以为她会对我百般挑剔不满,毕竟我的污点已经传遍江州。

没想到她竟然和蔼可亲,从她和善的眼神中,我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

然而罗正新轻哼一声,冷冷看我,“七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四年前已经喝过你敬的媳妇茶了。那时你跟罗成虽然没正式结婚,但也有夫妻名分。而且我跟你妈妈的意思是等你跟罗成有了孩子再登记结婚……可真是没想到,你会跟罗燃做出那种事情!”

我身子一颤,手掌冰冷,微微发抖。

“爸……”

“别叫我爸!”他看着我,“我担不起这个字!我们罗家的女儿、媳妇,都必须清清白白!”

“清白?”我冷笑,忽然一股怒火往头顶窜,“呵,爸爸,要说清白,您是不是应该做个表率?”

“我出身卑微,能被罗家收养是我莫大的幸运。我知道我亲生父亲欠了罗家一条命,但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跟妈妈当做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愿意为你们做任何事!然而我万万没想到,上一次见妈妈竟然是在精神病院,而爸爸您,却跟姨妈在一起……”

“林七月!”

罗正新怒不可遏,狠狠一拍桌子,客厅里鸦雀无声。

“我不知道你们上一辈的恩怨,可我知道,你对妻子不忠!”我直视他冒着怒火的眼眸,“您这样算清白吗?如果不算,您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林七月,你疯了吗!”罗成猛地站起来按住我肩膀,“给我坐下!”

“林七月……”罗正新脸色煞白,瞪我许久,“你……给我滚!”

“爸爸,”罗成拦住他,“爸爸,七月口不择言,你原谅她这一次……”

“滚出去!”

罗成给我使眼色让我道歉。

我静静站在那,似乎变成一尊没有感情的木雕。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情绪这么容易就失控,这样沉不住气,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怎么跟罗成合作?

“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搅得我家鸡犬不宁,做出那种伤风败俗的事……你差点杀了我一个儿子,还想再来害我另一个儿子吗!”罗正新目露凶光,把桌布一抽,桌上那些名贵餐具,杯盘碗碟,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给我滚!”

我心头像地震般狠狠颤抖。

“你这是干什么?”一直沉默的沈棠忽然开口。

她站到罗正新身边,轻轻捋他胸口,让佣人拿来药,亲自服侍他吃下去。

然后她笑笑,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

“七月,你刚刚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她看着我,“无论如何,对一个长辈不应该这样无礼,更何况还是养育你十几年的父亲。”

“正新,”她又对他妩媚一笑,“七月的话虽然过分,但不无道理。你跟我妹妹还没离婚,你这样做,确实无情无义。”

“沈棠!”

“先听我说完。”沈棠身上有种特别的气势,她一开口,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倒觉得,七月肯这样跟你讲话,是因为她真正把你当成自己的父亲。父母子女之间,哪有不吵架的?人家都说打是亲骂是爱,一家子就这样吵吵闹闹的,才像正常的一家人。如果不吵不闹,那肯定是感情淡了。”

“正新,其实七月说的没错,只不过忠言逆耳。”

我怔怔看着她,一时间不知所措。

她是罗成的妈,可她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沈寒梅的养女,又跟罗燃有一段过去,她难道不恨我?

我完全看不懂她了。我总觉得她高贵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十分复杂难懂的东西。

罗正新倒是特别听她的,吃过药,情绪也平稳下来,跟她低声说了两句便回房间了。沈棠默默看我,眼中盈满笑意。

罗成小声责备我一句,“你也太放肆了!”

第四十三集

阿成!”沈棠阻止他,“别怪七月,她也是心直口快。”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姨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沈棠轻轻把我碎发别到耳后,“七月,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有什么压力。至于那段视频,还有你跟罗燃的事……其实都是过去。人又不能生活在过去之中,时间是一直向前跑的,总是活在过去,就会被那些不好的回忆羁绊,你说对吗?”

我看着她,轻轻点头。

她拉起我的手,“七月,你跟罗燃的之间,其实是他的错。我知道凭你的为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都是他逼你的。你放心,我是个很开通的人,不会计较这些,也愿意跟你们年轻人相处。呵,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我被她弄的越发疑惑了。

这个时候我该说点什么,要感恩戴德吗?

“下午没什么别的安排吧?”沈棠问我,“我们一起去骑马怎么样?”

我没有拒绝。

一是盛情难却,二是……我对沈棠有无限的怀疑和好奇。

下午来到马场,罗成去牵他自己的马,而我的马却是沈棠给我挑的。

她事事都对我特别好。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跟罗成的关系吧,也因为那份遗嘱。呵,她才不是对我好,她是对钱好!

然而在骑马时我有个重大发现,我忽然觉得罗成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好太多了。他向来不参加这种剧烈运动,而现在,他在马背上的风姿,简直可以跟专业运动员媲美。

“真是怪了。”我坐回休息区,小声嘟哝,“这人不是有心脏病吗?”

“林小姐,他确实有心脏病。”

我吓了一跳,回头竟看见个熟悉的面孔。

我又惊又喜,跳起来抱住她,“云姨!怎么是你?”

云姨慈爱的看着我,摸摸我的头,打量我半天,笑的连话都不会说,只挤出一句话,“怎么瘦了?”

“我减肥!”我高兴的舍不得松开她的手。

最后一次见她是出国之前,想来已经有三年时间没见了。

那次给她下药、把她当成人质带到林大成身边,对这件事我至今耿耿于怀。我对她始终怀有愧疚之心。

“林小姐,说什么呢!你胖点好看,听云姨的没错,千万别减肥,知道吗?”

“嗯嗯!”我依偎在她身边。

说来也怪,云姨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中年妇女,可依靠在她身边,总有无限安全感。

“你离开这三年,我一直都在罗家做工。”她说,“能找到这份工作不容易,还多亏了罗二少……”

她忽然顿住,脸色一变。

气氛有些尴尬,我笑笑,轻声对她说,“我跟他……已经过去了。云姨,以后我别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你别在我面前提他了好吗?”

“好,好!”她连声答应,“对了,刚才你奇怪大少爷的身体?”

“是啊,他有心脏病,怎么能骑马?”

“这几年他做过两次手术。”云姨告诉我,“都是跟心脏有关的,具体是什么手术我不懂,但每次做完之后,他身体就会比以前好很多。”

“哦,怪不得。”

“他这些年除了手术,也很积极的做康复运动。所以你看到的他,跟从前不一样了。”

“但说来奇怪……”云姨皱皱眉,“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大少爷需要输血,但二少爷的血型却跟他对不上。”

“什么?”我一惊。

按理说他们是兄弟,即便同父异母,也应该有相同之处。

“老爷从那时就起了疑心。”云姨悄声告诉我,“他怀疑,二少爷有可能不是……”

“云姨!”沈棠忽然在远处叫她。

云姨一怔,低着头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过去。

我心跳的厉害,刚才云姨没说完的话,在我心里结成一个疙瘩。

不一会儿教练过来,要带我去骑马。我看看不远处的赛道,沈棠正骑着马在那里慢悠悠的闲逛,好像在等人。

我猜她是等我。

果然我一走近,她就冲我笑道,“七月,边走边聊?”

我冲她点头笑笑。

“说来奇怪。”她看向远方天空,“七月,我觉得和你很投缘。”

“是吗……”我尴尬的笑。

如果没有利益纠葛,你会跟我投缘?

“见你第一面,就想跟你亲近。”她看着我,“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前那些事,也是被逼无奈吧。”

“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对,过去的事不要重提,但七月你记住,不提起不等于那些事不存在。你要始终记住你的目的。”

我抬眼,看见她微笑。她用手轻抚我的发,她手掌柔软,带着清香,动作亲昵,那一刻我恍惚了一下。

“不能忘了罗燃对你的伤害。”她嘴角笑容渐渐敛去,“并且要加倍还给他。”

我心头一紧,呼吸顿感急促。

“七月,”沈棠继续说,“罗成是我的儿子,对我很重要。我希望你跟他在一起之后,也能好好照顾他。”

“您的儿子……”我轻笑,摇摇头,“姨妈,恕我直言。既然他对您这么重要,为什么你要把他养在别人身边?我在罗家十五年,都不曾知道这个秘密……我从没想过他跟罗燃不是亲兄弟。”

“别人?”她挑挑嘴角,“那不是别人,是他爸爸啊!”

“可你不在他身边。”

“跟着妈妈和跟着姨妈,有什么区别吗?”沈棠眸底掠过一抹暗沉,“更何况这是沈寒梅欠我的,她拆散了我的家,就该替我养儿子!”

我怔住。

我一时无法理解,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比跟自己孩子在一起还重要?”

“有。”她看着我,“七月,你还年轻。等你经历过人生,到了我的年纪,你会明白……当所有你珍视的东西被你最亲近的人夺走,当你从云端跌落,几乎要粉身碎骨,你就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

“不必等到了你的年纪,我现在就能明白。”我笑笑,“呵,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争权夺利。人对权利和利益的欲望,能超越一切甚至血缘亲情!姨妈,原谅我对您的冒犯,但我还是想冒昧的猜测一下,当年你身不由己,其实都是在等待这一天……”

“你的老公被亲妹妹抢走,你失去一切,你发誓要夺回。于是你就让罗成继续生活在罗家,以多病的身体状况作伪装,让所有人都对他放松戒备,尤其是我妈妈!让我妈觉得,他体弱多病,与世无争,不会跟罗燃争夺罗氏,所以我妈才会放心的让他在罗家十五年!”

沈棠瞳孔张大,精致的面容下,一股怒意暗暗涌动。

“但是这十五年,恐怕你并没有跟罗成断了联系吧?”

“你……”

她似乎被我说中,有些恼羞成怒。

“这十几年,你一直都在暗中教罗成该怎么做,所有才会有今天的他!”

“林七月!”

“姨妈别生气。”我静静看她,“我没有恶意。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们要一同对付罗燃……所以彼此多了解一些,对将来的合作也有帮助。”

“姨妈,”我主动拉住她的手,“我很感谢你今天在爸爸面前帮我说话……其实我看的出来,爸爸对你很在乎。当年他跟罗燃的妈妈在一起,可能也是一时迷惑,或者情势所迫吧。”

沈棠看了我许久,眼中神色千变万化。

“你这孩子,观察力还挺强的。”她挑眉,“没想到,分析事情也分析的很准。”

“我跟正新感情一直很好,唯一不合拍的地方,就是我们两个事业心都太强,而且经营理念有冲突,所以总是为工作上的事吵架。”她缓缓说道,“有一次他父亲生日,我正巧在谈一个项目,就没赶过去祝寿……他对我极为不满,和我大吵一架,但我没想到他竟然在那场生日宴上喝醉,醉酒之后还跟我亲妹妹睡在一起……”

沈棠黯然了很长一段时间,深吸一口气,才继续说,“后来寒梅说怀了孩子。就这样,她替代我的位置,成了罗太太。”

“但罗家老爷子并不看好她,即便她生下罗燃和罗安,还是改变不了罗老爷子对她的看法。再后来,罗安出事了……”

我喉咙一紧,脊背一片寒意。

沈棠看我的目光,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不得不承认,罗安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场噩梦。她是改变我命运的那个人。

即使她死了,我依然能时刻感觉到她在盯着我看。很多次午夜梦回,我都能看到她那双幽怨的眼。她只是看着我,不说不笑,不闹不骂,就这么一直看着,过一会儿就走了。

或许这就是我的潜意识。罗安不是我杀死的,可她的死又与我有脱不了的干系。

“你很怕我提到罗安,是吗?”沈棠突然问。

她的手搭在我肩膀上,我吓一跳,身子猛地一颤。

“没有。”我定定神,轻声回答,“我爸确实欠了罗安一条命,可当时我已经拼尽全力保护她……我问心无愧。”

“呵,”她轻笑,“我倒是很欣赏你的态度。”

“我们继续说。”她跳下马,自己牵着缰绳。我见状也学她的样子跳下来。

她挥手,让不相干的人都离开,偌大的马场只剩了我俩的身影。

“罗安出事后,罗老爷子才提前立下遗嘱。但最初这份遗嘱是保密的,直到他去世遗嘱内容才被公开……”她看我一眼,“七月,遗嘱公开的时候你并不在场。”

“是。”我点头,“我当时还小,而且那又不是我亲爷爷,我没有资格。”

“然而奇怪的是那份遗嘱里,你竟然成了最重要的砝码。”

我叹口气,发出一声轻笑。

我一个外人竟能决定两位正牌少爷的命运,让一家人陷入遗产利益之争,真是天下奇闻。

“谁知道这位老爷子怎么想呢。”沈棠看看远处,面带微笑,眼中却布满疑惑,“不过他向来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我猜他是把你当做筹码来制约我们吧。”

“不过现在,你派上用场了。”她目光收回,看着我。

“姨妈。”我好像烈士赴死的悲壮心情。“只要能斗败罗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沈棠没说话,轻勾一下唇角。

“什么都愿意?”

“是。”

“给罗成生个孩子呢?”

我微微一愣。

她还是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气定神闲。

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我吞咽口水,喉咙干的厉害。

“姨妈,”我说,“以前不是没这样做过。我们去医院检查,想做试管婴儿的。但后来……总有事在中间阻隔。”

“现在你还想给他生孩子吗?”

“我不知道。”

我不想欺瞒,我也知道欺瞒不过。沈棠的眼神比沈寒梅锋利太多了。

“你倒是坦诚。”

沈棠轻笑,我不知道她的笑意味着什么,但她再看我时,目光里明显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有一个孩子的话,你们的婚姻会更稳固,胜算也会更大。毕竟这个孩子姓罗,遗产不可能没有他的,如果是个儿子,那更好!”

“姨妈……”

“我还是希望你们能自然受孕,早点完婚。”她看着我,“自然受孕的意思,不必我教你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越来越弄不清这女人的真面目。

“可是姨妈,罗成他的身体……”

“这个你不必担心,他做过两次手术,体质比从前好太多了。你看他现在连马都敢骑,”她冲我意味深长的一笑,“那点事,自然不在话下。”

我脸颊像发烧,心跳的飞快。

“七月,”她拍拍我肩膀,“你是个聪明人,跟你说话不用绕弯子。你要知道,任何事情的成功,背后都要付出巨大代价。一段婚姻一个孩子,恐怕还是小儿科。你要成事,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舍弃很多。你的心要狠,动作要快,把感情看淡一点,毕竟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利益在维系。”

“这些,你那养母是不是从来都没教过你?”

我偷偷看她,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沈寒梅确实不曾教我这些,和她在一起,她常念叨的无非是些家长里短。

而沈棠跟她完全是两种人。她有决心有抱负,能忍耐,她不拘泥于小情小爱,她想得到更多的东西。

她很现实,说的话都有道理,但让我不敢亲近。

我只能把她当成一个合作伙伴。

而她,如果顺了她的意,她应该也是个很不错的合作伙伴。

毕竟现在,我恨罗燃入骨,我等着看他失去一切的下场!

我点点头,对沈棠轻笑道,“我明白了,姨妈。你放心,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但我也希望姨妈不会亏待我。”

“呵,”她笑起来,“你现在是我的外甥女,将来是我儿媳妇,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我如果亏待你,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那我先谢过了。”

“七月,”沈棠又说,“我听说你从罗氏辞职了。”

“是。”我心头一紧,“太多事赶到了一起,闹的沸沸扬扬,我只能辞职。”

“现在风头差不多已经过了,你可以考虑回罗氏上班。”

“爸爸不会原谅我。”

“你爸爸那边我会去说。”她看看我,“但你必须要在罗氏待着。越接近利益核心,越能知己知彼,才会胜券在握。”

“嗯。”

“一周后是罗氏集团年会。”她说,“你知道该怎么出场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受。

我想起还关在精神病院的沈寒梅,那间小小的像监牢一般的屋子,表情麻木淡漠的医生护士,每天都要注射的药物,还有她撕心裂肺的吼声。

我的心猛然一痛。

云姨给我拿来很多套礼服,都是一线品牌,设计典雅大气,裁剪合身,质量上乘。

“林小姐,你都试试看吧,然后挑一套出来,后天就是集团年会了。”

“这些都是姨妈的意思?”我摸着礼服上的钻石,感觉冰凉。

“是,”云姨低下头,“是……太太的意思。”

太太?

罗正新明明还没离婚,现在女主人就易主了吗?

“林小姐,你快试试吧。”云姨轻声提醒我,“这位太太,可比从前那个厉害多了。”

我回过神。

这些日子待在罗家,感觉确实跟以前不一样。沈寒梅是女主人的时候,对人比较宽容,虽然她不时犯病,但家里气氛还是比较宽松的。

而沈棠在这,家里几个佣人好像都大气不敢出。她管理上很有一套,把家务事管理的有条不紊,但家里气氛再也不如从前那么随意。

我还听说,罗正新因为视频那件事对罗燃极度不满,还迁怒于沈寒梅,把她的医药费都给停了。

谁也说不好这究竟是不是沈棠在其中捣鬼。

我叹口气,毕竟是养我十几年的妈妈,我怎么忍心见她落到这种地步?

可她的儿子……那个我曾经爱到不顾一切的男人,如今成了扎进我骨头里的一根刺。

我摇摇头,心在颤抖,随意指了一套礼服,“不用试了,后天我就穿这个吧。”

后天……

我又要见到罗燃了。

第四十四集

罗氏年会向来盛大,这一次自然又是全城瞩目的焦点。

甚至有很多外省记者专程前来,一睹这场盛会。

我挽着罗成的手走进宴会厅,对那些异样的目光早已有心理准备。

我还能听到很多人在背后议论,“这就是罗家那个养女吧?”

“长的还不错,打扮也清纯,真没想到情史丰富!”

“罗家两个少爷为她斗的天昏地暗,最终还是大少爷赢了。”

“呵,这位大公子就真的不介意她曾在别人身下?”

我闭上眼睛,有些头晕。罗成不经意的扶了我腰一下,低声在我耳边笑,“这样就承受不住了?”

“没有。”我深吸一口气,“只是宴会厅里人多,空气太闷。”

“我保证你一会儿不会闷。”

我看向他。罗成今天穿的确实很亮眼,他皮肤白,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很有儒雅书生的气质。

身上西装裁剪合宜,一件紫罗兰色的衬衫给他加分不少。

而罗燃除了黑白灰,对其他颜色似乎不感兴趣。

“罗燃比我们早到了。”他轻笑,“我们去打个招呼。”

罗成拥着我走过去。

自从把罗燃捅伤之后,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看上去精神不错,好像瘦了点,却显得脸庞更加冷峻,棱角分明。

他看牢我,深沉的目光,戏谑而嘲讽,带着几许玩味。

我咬咬嘴唇。

这一刻终于到了。

手中高脚杯差点被我生生捏碎。

“林七月?”宋思琪先开了口,“哟,你居然在这?你还有脸来?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在大牢里等死吗?”

“七月是我的未婚妻,她怎么不能来?”罗成把我拥的更紧,看向罗燃,“二弟,弟妹这张嘴总是这么不饶人吗?”

“未婚妻!”宋思琪不屑的瞥我一眼,轻蔑的笑,“这女人亲口跟我说过,她要跟她男朋友去加拿大结婚,这还没几天,怎么就变成你未婚妻了?呵,这个林七月不光会骗人还会杀人,你们罗家这么多年养了一头狼!大哥你可小心点,别到时候被她骗的人财两空,最后还一刀捅死!”

“你少说两句不行吗?”罗燃好像在责备她,但脸上带着笑意。

他看着我,目光浅淡疏离,我心头竟然没来由的一紧。

“这位好歹是我们的大嫂。”他勾唇,浅笑不羁,“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对大嫂,就得有足够的尊重!”

老公!”宋思琪抬高声调,“她算什么大嫂,她是杀人犯!她把你……”

“捅了几刀而已。”他轻笑,“我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老公……”

“够了。”罗燃收敛笑意,“这件事以后谁都不要再提。”

宋思琪小声嘟哝,“我只是觉得太便宜了她。”

“这是家丑。”罗燃目光在我脸上流转,似笑非笑,“家丑不可外扬。好歹七月跟我也是一家人!”

“不过大哥,思琪刚刚有句话说的没错。”他说,“你可真得小心,我们七月发起疯来,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万一她哪天心血来潮也给你几刀……”

“不会的。”我打断他的话。

我静静看着他,心中波澜起伏。

我轻笑,与罗成十指相扣。“我又不是精神病,哪能拿着刀子乱捅人?罗成是我丈夫,我爱他敬他,他也尊重我,我怎么可能伤害他呢?不像有些人,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以侮辱别人为乐,这种人我当然不会放过。”

罗燃眯起眼,深邃的双眸如两把利刃。

“什么事都是相互的,罗燃。”我说,“你逞一时之快,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你害别人身败名裂,你自己也不会好过!”

“真是伶牙俐齿。”许久,他笑道,“大哥调教有方!”

宋思琪在一旁不服气,“老公,真就这样放过她啊?”

“一个玩物,不需要跟她计较。”罗燃对她说话,眼神却定在我身上,“就算养只猫也会被它挠一下,是不是?”

我胸口堵的厉害,血液仿佛倒涌至头顶。

罗燃轻飘飘的眼神扫过众人,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但目光对准我的时候,我清楚的感受到其中凛冽。

我依然会疼。

疼到发麻的那种疼。

“今天罗氏年会,又有我大哥和林小姐的婚讯,算是好事成双了。”罗燃对众人说,“呵,我也来凑个热闹,让我们罗家三喜临门。”

“我太太,宋思琪,已经怀孕满三个月了。”

话音刚落,接着引起一阵轰动。

宋思琪娇笑着依偎在他怀里。

他俩已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我呆愣在原地,好像有什么东西钻出来,从心房的裂口一点一点扩散开。

宋思琪怀孕了,这是罗家第一个孩子,可能罗正新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同时顾及到宋家势力,会慎重考虑那份遗嘱。即便我跟罗成结婚,胜算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毕竟当爷爷的人,隔代亲,会为孙子考虑更多。

而且……

那又是罗燃的孩子。

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心脏像是缺了一角,隐隐作痛。

我问自己,你是因为无法彻底报复罗燃而痛?

还是因为……他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我失魂落魄走出宴会厅,没有人注意到我。现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宋思琪肚子上。

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家,进了房间。

不知怎么坐在床沿上,愣愣的看着换下来的礼服和高跟鞋。

直到时钟敲响才如梦初醒,原来已经接近午夜时分。

门把手咔哒转动,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响亮。我一惊,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罗成闯了进来,脸颊微红,领带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

“怎么喝这么多?”我皱眉,去给他倒水。

他竟然一把拉住我把我抵在墙上。

“你想干什么!”

“你很快就要嫁给我了,”他轻笑,“你觉得我们应该干点什么?”

“你喝醉了。”我推开他。

“林七月!”他声音陡然冷厉,“呵,你什么意思?你只拿我当挡箭牌,不准备履行义务吗?”

“我和你之间只是一场合作,”我看进他眼睛,“有什么义务可言?”

“你以后跟我结婚,你就得尽妻子的义务!”

罗成醉态尽显,咬牙切齿,“呵……躲在这干什么?宋思琪怀孕,你丢了魂了?”

我心头一凛。

“罗成,你给我出去!”我奋力挣脱。

他受什么刺激了吧!

“出去?”他眼神渐渐变的怪异,嘴角勾起,“你的房间罗燃进得,我就进不得?”

“你的床罗燃能上,我就不能上?”

“你有毛病吧?”我怒吼,“给我滚出去!”

“你以前跟罗燃也是这么说话吗?”他猛地扳过我肩膀,目眦尽裂,“你对彭子木也是这种态度?”

“林七月,你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一直都是你们罗家!”我忍无可忍,“是你们一直在逼我,是你们从来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只不过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可你们罗家把这一切全毁了!你跟罗燃,你们把我往死角逼……可别忘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咬人?哈!”他大笑,额头上一层细密汗珠,青筋都暴突出来。“你还有咬人的资格吗?”

“你被罗燃玩了耍了,他害你身败名裂,连男朋友都丢了,你也只能捅他几刀出出气,最后还他妈是我把你保出来!”

罗成声嘶力竭的吼声仿佛天边惊雷,“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我想利用你得到那份遗嘱,可我到底对你怎么样……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林七月,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你恨罗燃都是假的!宋思琪怀了罗燃的孩子,你就丢了半条命!”

“住口!”我狠狠推他。

罗成目光阴冷,脸上阴霾聚集。

他的笑让人头皮发麻。

他一步一步朝我靠近,彻底松开领带,解开领口。

“你妒忌宋思琪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生一个啊!”他一把抓住我手腕,“反正我们迟早得要个孩子……”

“不……”我惊恐,“不要!”

“我们很快就结婚了,难道那时候你也跟我说不要?”

“罗成!”

他眼睛里掠过邪恶的东西。

他醉了,失去了理智。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过理智,他现在根本是清醒的,只是借着酒劲儿把心底的邪恶发泄出来。

罗成重重把我甩在床上。

这男人力气突然大的惊人。

接着他狠狠压上,将我翻身过来,一只手撕扯我裙子,在我耳边低吼,“罗燃以前是不是最喜欢这种姿势?”

“你别碰我!”

“彭子木呢?”他的手在我身上放肆,“他喜欢哪种?”

“滚开!”

我眼泪猛地钻出来。

屈辱感把我撕的四分五裂。我陷入无边的恐惧,恨不得眼前摆着一把枪,我吞下子弹,一了百了。

“林七月……”他鼻尖嗅进我头发,“被那么多男人开化,你应该很懂怎么取悦男人了吧?”

说着他的手探入……

我大喊一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罗成动作粗暴,先是连扇了我几个耳光,又用手死死扼住我脖子,直到我停止扑腾,他才慢慢松开,嘴角勾起满意的笑。

他把衬衫脱掉,身体慢慢俯下。

而我在顷刻间蓄力,抓起床头玻璃灯狠狠朝他砸过去……

一时间我仿佛又坠入一个天旋地转的深渊。

耳边是罗成撕心裂肺的悲鸣,床上全是血。他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嘴里骂着我贱人,可骂声渐渐微弱,最后他彻底倒下,像只瘫软的虫子,轻轻抽搐。

接着是警报声。

救护车鸣笛。

我先是坐在救护车里,后来又坐到急救室门口。警察在我面前问话,我手脚冰冷,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

“又是这个林七月。”有人调侃,“上次捅了罗家二公子,这次又把罗家大少爷伤成这样!呵,她可真行!”

“不知道罗家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这辈子家门不幸,两个儿子都要为这女人搭进去!”

我蹲在墙角,紧紧蜷缩成一团。

是不是我终究逃不过杀人犯女儿这个宿命?

我笑起来,周围人都觉得我疯了,离我远远的。

沈棠赶到,看我的眼神除了震惊,还有几分厌恶。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面色凝重。“罗先生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可是……”

“可是什么?”沈棠急切。

“可是血库告急。”

沈棠神色黯淡。

我怔怔看着他们,没想到一个护士从里面跑出来,有些兴奋的告诉主治医生,“林小姐可以输血!”

刚刚来医院的时候,他们例行给我做了血型测试,没想到跟罗成竟然相匹配!

“那太好了!”医生赶忙说,“快带林小姐去采血!”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太多。

我只看到沈棠面色阴冷,而此情此景,我又好像被推到一个悬崖边。我必然要给罗成输血的,不光因为我们血型匹配,更因为我们那场“合作”,如今已箭在弦上,他不可以出事!

我给罗成输了血,他脱离危险,住院休养。

那一晚折腾的我精疲力竭。

我忐忑不安的回了家,那几天罗家似乎一下子空了。佣人轮流在医院照顾罗成,罗正新和沈棠都不见人影,大概是我不愿意看到我吧!我没去公司,每天无所事事,只是从佣人的口中听说,罗成恢复的不错,头上虽然缝了针,但总算有惊无险。

我打电话给洪枣,叫她来陪我。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

我才发现我原来如此孤单。

洪枣带我出去散心,听我讲完这一切,她也瞪大眼睛,匪夷所思。

“真是无法想象。”她看着我,“七月,你回去以后过的并不好。”

“什么是好,什么又是不好?”我无奈的笑笑,“罗燃在我心口捅刀子,我难道不该捅回去?罗成想强;暴我,难道我不该反击?”

“那份遗嘱明明有我的份……”我轻声说,“我难道,要不争不抢,拱手让人?”

“可就算争到了这一切,你会快乐吗?”

“不会。”我很确定,“自从把子木弄丢,我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洪枣没说话,许久,她轻叹一声,“我看我还是陪你去庙里拜拜吧。你最近血光之灾也太多了!”

我看看她,笑道,“不是我有血光之灾,是我总让别人流血!你说的对,我确实应该拜拜,不过……我想还是去教堂的好。”

“教堂?”

“嗯,可以忏悔。”

我看着远方,云朵飘在蓝天上,变幻各种形状。午后阳光,秋风瑟瑟,正是一年里最平静的时候。

而我却在这最平静的时候发生最惊天动地的事。

大概是我爸罪孽深重,报应在我身上了吧。

我对洪枣笑笑,“我知道就在离这不远有个小教堂,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

她刚要回答,却被一通电话绊住。

杂志社越做越大,每天千头万绪的事情等她处理。

我笑了笑,表示理解。送走洪枣后,我自己去了那个小教堂。

它被一片宁静的梧桐林掩映,在这都市之中,似乎与世隔绝。

梧桐落叶踩在脚底沙沙作响,我心头突然涌起一阵惆怅。

这个教堂我没来过几次,而且每次都是罗燃带我来。

他本不是个信这些的人。

可他总是带我来这里。

院子里种着几盆绣球,已经过了花期,开始枯萎。彩色玻璃折射阳光,照在墙壁的和平鸽上。教堂里不时传来唱诗的声音,一切平和安静,心灵也像是受到洗涤。

我闭上眼睛,竭力让自己放空。

“做什么亏心事了?”

忽然身后一个戏谑的声音。

我一惊,回头竟对上那双凛冽深沉的眼眸。

我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

“怎么了,不认识了?”罗燃眼角一勾,“大嫂……”

“你……”我有些结巴,“你怎么会来这?”

“来教堂犯法吗?”

“罗燃,你跟踪我?”

“我可没那闲工夫!”

我瞥他一眼,垂下头疾步往外走,却被他一把拉回去。

“林七月,这就想走了?”

“放手!”我推他,“你还想干什么?你们罗家的人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

罗燃冷笑,把我拽进那片梧桐树林。那里环境清幽,几乎是一片私密空间。

他一把将衣服掀开。

一道道伤疤,清晰的呈现在我眼前,触目惊心。

“这些都是你给我的,林七月。”他目光清冷,唇边的笑若有似无,“这么久了,你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

我不禁后退几步,心在半空悬起。

半晌,我喃喃吐出几个字,“我们扯平了。”

“扯平了?”他皱眉。

“你把那种视频公之于众,让我被所有人耻笑唾骂,让我身败名裂,失去彭子木……我捅你几刀,就算扯平了!罗燃,我们之间互不相欠了!”

“你的逻辑可真新奇!”

罗燃紧紧捏住我肩膀。

肩胛骨有种碎裂的痛楚。

“林七月……”他紧盯我双眼,“你一直觉得是我在害你?”

“难道不是?”我说,“是你拿着视频亲口对我说,如果我不跟彭子木分手你就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欣赏到我在你身下的表演!”

“所以你现在换目标了?”他冷笑,“换成罗成,当他的妻子,跟他联手争夺罗氏?呵,林七月,跟我斗你还太嫩!”

“你还想怎么样?”

“不准跟任何人结婚,不准给任何人生孩子。”他看着我,冷冷吐出几个字,“我说过,你只能生我的孩子。”

第四十五集

我静了半晌,看着他的眼睛,想一直看进他心底。

看看他心里到底藏了些什么。

“呵,可笑。”我轻声道,“罗燃,你再也没有权利这么命令我!”

以前他仗着我爱他。

现在,所有的爱都消磨殆尽。

“你听好,”我一字一顿,“我会嫁给罗成,跟他一起争夺属于我们的东西。我还会给他生孩子,我会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而且……我会永远忘了你!”

罗燃眸色阴沉,脸上似笑非笑。

“是吗?”他说,“那我也会让你后悔!”

“好啊,”我笑笑,“各凭本事吧,罗先生。”

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心房像是出现一个大洞,空空的,很难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罗燃站在对立的位置。我曾经爱的那么卑微,心甘情愿把自尊踩进泥沙里。即便他最后跟别人结婚,即便他不会为了我放弃某些东西,我也没有怪他。

我知道他跟宋思琪在一起是不得已,他不可能把家族利益抛之脑后。

但他这么对我,太不公平。

他逼得我跟他宣战,那几刀捅在他身上,也是狠狠往我自己心口扎。

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既熟悉又陌生。

我们静静看着彼此,一瞬间时光恍惚,又回到年少轻狂的岁月,回到爱恨交缠的日子,回到漫天烽火的曾经。

罗燃走近我,忽然抬手握住我肩膀,他力气很大,几乎要把我拥进怀里。他眼底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落寞,转瞬即逝。

“你放开我……”我在他手里挣扎。

可是话音未落,猛的发现梧桐树林那边站着一个人。

他怔怔看着这边,平静的神色下隐隐压抑着某种情绪。他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罗燃,轻笑一下,似是自嘲。

“子木……”我简直不敢相信。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罗燃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子木,你怎么会……”

“我没事,只是路过。”他勉强笑笑,“你们聊吧,我不打扰了。”

“子木!”我大叫着拦住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早就分手,没有任何瓜葛,可我还是条件反射一样害怕他看见我跟罗燃在一起。

不管我们分没分手,他始终是我一段不能抹杀的回忆,而且那段回忆里只有甜蜜没有泪水。

我不希望他又误会我跟罗燃有什么!

“子木,”我追上去,上气不接下气,“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用说。”彭子木看着我,“七月,你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不是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他皱眉,有些痛苦的捂着脸,又放开,对我轻笑,“七月,不管怎么样我会祝福你,真的。”

“子木,子木!”我眼泪流出来,拽着他不肯放手。

我追他一直追出教堂,追到马路上。

“子木你听我解释,我不是在这里偷偷跟罗燃见面,我是碰巧遇见他了,就跟他说了几句话……”

“你现在没必要跟我解释。”彭子木声线微凉,“你要嫁给谁了,才应该跟谁解释。七月,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好女孩,我希望你也能对感情忠诚,别让我失望!”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撞击。

彭子木的淡漠和不信任,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他大步离开。那一刻脑子空空的,充满深切的无力感。

直到尖锐的刹车声刺破天际,紧接着一声巨响……我猛的回过神来,看见一辆跑车加足马力疾驰而去!

“子木!”我尖叫,疯了一般跑过去。

他倒在地上抽搐,暗红的血浸染那条柏油马路……

彭子木重伤,在医院里急救,而肇事司机跑的无影无踪。

没几天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那肇事车辆,价值百万的黑色保时捷已经烧的面目全非。

当我看到车牌号之后,整个人僵住了,从头到脚好似被冰冻,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爬上来。

那是罗燃的车!

怎么会是罗燃的车?

他当时跟我在一起,就算他想开车撞彭子木,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但车牌号清清楚楚,那辆车子也证实就是他的。罗燃被带去调查,没多久就因为证据不足放了出来。

后来查到是罗燃身边一个助理,那天想去机场接女朋友,就擅自动用了老板的车子,没想到撞了人。撞人之后因为惊慌而逃逸,后来横冲直撞一阵子后又一头扎进护城河。

然而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实在太过戏剧化,谁知道那个助理是不是罗燃的替罪羊?

总之这件事情,跟罗燃脱不了干系!

彭子木被撞后就一直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连呼吸都要靠呼吸机,从头到脚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我隔着玻璃窗看他,心好像被一遍一遍放进绞肉机,活着的每一秒都变成了疼。

我想不通为什么罗燃要这么对付彭子木。

他们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是最好的朋友。

我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那么巧。我只不过去一趟小教堂,就碰见罗燃,跟罗燃在一起时又恰好被彭子木撞见。

彭子木偏偏又在这时候被车撞……

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一场阴谋?

我头靠着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我疲惫不堪,灵魂好似被抽空。我像站在一团迷雾里,看不清前路,分不清方向,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

这时候罗成出院了,他把我接回家,命我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又亲自给我送吃的进来。

我看见他头上还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

“呵,”他把吃的往床头柜一放,径自在我床边坐下,“我和罗燃真是难兄难弟,他刚受完伤我就挂彩,行凶者还都是同一个人!”

“实在抱歉,”我虚弱得很,没有力气跟他争辩,“我不应该把你伤成这样。可是罗成,那天你确实喝醉了。”

“是不是跟你有关系的男人,都得受点皮肉之苦?”他脸凑过来,冷冷笑道,“听说彭子木也……”

我把脸转过去。

“七月,你不想听我也得说。”他把一碗白粥递给我,“罗燃这么过分,一再伤害彭子木,都是为了你。”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俩现在还是好朋友好兄弟。”他说话阴阳怪气,“看来女人真是祸水。”

“没错,我是祸水。”我看着他,“没有我这盆祸水,你去哪里继承遗产?你有什么资本争夺罗氏?呵,不要总说女人祸水,男人也应该问问自己,到底是什么驱使你们明知那是祸还要往上靠?就算没有女人,你们也不见得和平到哪去!该翻脸照样翻脸,该争夺依然争夺,祸起萧墙的时候,你们可从来不顾及什么兄弟情分!”

“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等着我。”

罗成不屑的撇撇嘴,轻蔑的笑着。

“林七月,”他说,“罗燃彭子木伤的这么重,你不会放过他吧?”

我沉默,闭上眼睛。

头疼的厉害,我想好好休息。

“别再对他心软了。”罗成声音冷冽,“罗燃就是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你放过他,他会一口咬在你心窝上!”

半晌,我咬咬嘴唇,轻声问他,“我该怎么做?”

“不是想让他失去一切吗?”

“对。”

“我们结婚、生孩子,拿到遗产,罗燃就会失去一切。”

我不说话。

罗成轻笑,“或许你暂时做不到。”

“我不是做不到对付他。”我揉揉太阳穴,认真的看着罗成,“我是……”

“罗成,”我轻叹,“完全接受你,恐怕我需要时间。”

“有人说过,为了报复罗燃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还以为你已经把生死都置之度外了。”罗成踱步到窗口,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呵,生死都不顾了,还在乎身边睡着哪个男人?”

“这是两回事。”

我蜷着身子坐在床上,警惕的盯着他背影。

许久,他回过头,低声笑道,“行,我给你时间。”

“但你必须知道,我们时间不多。”他看着我,“罗燃背后是宋氏,宋家的势力不容小觑。”

“我明白。”

“但如果把这座靠山移走,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做?”我讷讷的问。

罗成没说话,只是微微勾唇。

半晌他告诉我,“宋氏刚刚接手一个政府项目,下个星期会公开招标,寻求合作者。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

刚开始我很不明白“见机行事”的意思。

我以为罗成希望把这个合作拿下来。宋氏那个项目我听说过,是政府的大工程,如果能促成合作,不光盈利可观,更重要的名声好听。

可罗成似乎并不这么想。

那些天罗燃跟宋氏频繁接触,连标书都准备好了,无论是谁都以为这个合作非罗氏莫属时,罗成交给我一只录音笔,随后发给我一个地址,让我那个地址门口待命。

我不懂这是干什么,但心情忐忑不安,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果然我在那个酒店房间门口,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宋思琪的父亲、宋氏董事长宋康,亲手把这个项目让给另外一个老头子,然后从那人手中接过支票和一箱子现金,那老头子还许诺给他额外的好处……

我一时腿软,捂着嘴站在房间门外,连步子都挪不动。

录音笔录下了一切。

没多久宋康就以商业贿赂的罪名被逮捕。

他贿赂的对象正是江州商会的会长!

江州一下子变了天,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我,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记者,把举报材料递进去的。

罗成夸我有胆识,而我却在他复杂的目光中弄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他早知道宋康会收受贿赂,他心里有数,这个扳倒宋氏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而我只不过给他当了一次枪手。

“宋氏这座靠山没有了,罗燃还剩了什么?”

罗成笑的很得意,狂傲放肆的进了罗燃办公室,坐在罗燃的椅子上。

罗燃那些日子没来公司,一直在处理宋家的事。

“都是我的。”罗成转了几个圈,嘴角一抹阴冷,“遗产是我的,罗氏是我的。”

忽然他抬眼看我,“林七月,你也是我的!”

我心头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静静看着他。我知道他其实根本不喜欢我,他要的只是那个心里有罗燃的林七月。

说起来我跟他有相似之处,我们从小到大都是在罗家寄人篱下。不同之处在于,我与罗家没有血缘,而他每天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抢走父亲的姨妈,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不知道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心理有多变态。

但刚刚那一眼让我胆寒。

他已然撕破了二十几年的伪装。

这样的罗成,后面会使出怎样的招数谁都不知道,他的恨是一片沼泽,越挣扎陷的越深,而且永远没有尽头。

至于我,我有报复的快感,但那快感稍纵即逝。

尤其当罗燃坐在我面前时。

不过几天的光景,他瘦了很多,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刮,一件灰色衬衣穿的松松垮垮,唯一没变的是眼神里那股刚毅冷冽。

他看着我,唇角轻勾,“了不起啊,林大记者。”

“一篇举报材料就毁了一个集团,确实厉害!”

“宋康是自作自受,”我竭力平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政府把工程交给他,是对他有足够的信任,可他却用政府工程去实施贿赂,把这份信任当做他仕途的跳板,这实在太不明智!”

“我们谈个条件如何?”罗燃直视我的眼睛。

“举报材料是你递交的,文章是你写的,证人也是你。只要你出面跟相关部门解释一下,宋康就会有一条生路。”

我突然对这个男人心寒。

沉默半晌,我轻笑,“为什么?他商业贿赂都是有实锤的。”

“闹的两败俱伤,谁都不会好过。”

他冷冷的说,“你对付宋家,最终目的就是我,对吗?”

“罗燃!”我厉声道,“刨去我跟你的个人恩怨不说,但从我一个记者的职业操守来讲,遇到这种事,我要维护的是法律尊严和新闻的实事求是!这是政府工程,却被他玩弄股掌之间……呵,他玩弄的是纳税人的尊严!这点我绝不退让!”

“职业操守?”他冷笑,“林七月,当一个记者你觉得你很伟大吗?宋家就算完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宋康落败,宋氏还有很多人,他们会放过你吗?呵,你居然给我谈职业操守,你有没有意识到,你已经……”

他不再说下去。

我只看到他头上泌出一层细细汗珠,两眼紧紧盯着我,有点怒其不争的意思。

他两手握拳,微微颤抖。

他还是很像一头野兽,但此刻这头野兽受伤了。

“林七月,”他压低声音,“我说我的条件,只要你肯放过宋康……”

“不可能!”我毅然打断他的话。

凭什么让我放过宋康?

我做的没有任何错!

“思琪现在怀着孕,”他说,“我不能让她受到刺激。”

我突然心口一酸,眼眶湿润了。

“呵,”我笑笑,“你急于保护宋康,都是为了宋思琪对吧?”

“她是我妻子。”他顿了顿,“宋康是我岳父。他们都是我家人,我保护家人不对吗?”

“对,太对了。”我觉得心房像有虫子在咬。

“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也有我想报复的人。”我死死盯着他,“罗燃我说过,我们各凭本领!”

“林七月!”

“我不会放过宋康的!”我几乎歇斯底里。

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嫉妒?愤恨?

有很多种情绪杂糅在心间,把我扭曲成一个怪物。

“呵,罗燃,”我含着眼泪冷笑,“不然你求我吧。你跪下求我,说不定我会心动!”

我站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用鄙夷的目光俯视着他,第一次了解高高在上是什么感觉。

就像他每次在我面前盛气凌人那样。

“罗燃,求我吧。”我勾唇挑衅,“好好求我,求到我开心为止!”

“罗燃别忘了,你老婆怀着孕,千万别让她知道她老爸因为商业贿赂,余生恐怕要把牢底坐穿!”

“你……”

罗燃猛地站起来,狠狠捏住我手腕。

他瞪着我,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写满愤怒。他白眼球里布满血丝,仿佛一头困兽,可他即便困顿,也要拉着我同归于尽。

我和他之间就是这种极端的相处模式。

只要还活着就得斗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了,也得玉石俱焚。

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又像铁锤一样狠狠捶在我胸口。

我转动手腕,他死捏着我不放。

我眼泪差点掉出来,还是笑着嘴硬,“罗燃,求我!”

“呵,求你?”

他抿唇,冷笑声寒彻心扉。

“想得美!”

他狠狠一推,我跌坐在位子上。

“林七月,我不会求你。”他说,“你想报复尽管来,你,或者罗成,你们有什么招我都接着!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你就想让我认输?”

“这些年我以为你会有长进,没想到还这么贱!”

他目光鄙薄,咬牙切齿。

第四十六集

我缓缓站起来,轻笑道,“好啊,罗二爷有骨气。那我们不必再谈下去……该怎么判,司法机关自有决定!”

“没错。”他靠近我,似笑非笑的唇,在我耳边狠狠咬出几个字,“我们各凭本领!”

我望着他远走的背影,不经意间一滴泪落在手背上。

我慌忙擦掉……竟然还会为这个男人流泪?真是不可思议!

心房好像缺了一块,这一块永远补不齐,永远张着血淋淋的伤口,向我耀武扬威。

几天后我得知,宋康竟然被保出来了。

然而罗燃……却入狱了。

一时间江州商界又沸腾了,很多人都说罗燃是为了宋康顶罪,还有人说着风凉话,说宋家这个女婿找的真值,不光能力高会赚钱,关键时刻还能替老丈人去坐牢。

我怔住了。对着罗燃入狱那则新闻,从日出看到日落。

他竟这样做……

他为了宋家,为了宋思琪,经奋不顾身到这种地步。

他骄傲的连求我一声都不肯,却可以在牢狱里低下高傲的头。

我咬着嘴唇,嘴边突然一抹咸涩,心口全是酸溜溜的滋味。

“林小姐,别看了。”云姨端着吃的东西过来,“你已经盯在这一天了,不吃不喝怎么行?”

我恍惚回过神,闻到饭香味,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猛地朝洗手间跑去……

“林小姐你怎么了?”

云姨慌忙跟着我跑进来。

可我没法跟她说话,对着马桶一阵狂呕,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没事吧?”云姨递给我毛巾。

“还好。”我有些虚弱。

“饭菜不合胃口?”她挺紧张,“我这就去重做。”

“不必了。”我对她说,“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一直这样。云姨,不是你饭菜的问题,可能我出了什么毛病。我见了吃的就想吐,有时候一天不吃东西,也不由自主的想吐……”

“我还头晕,老是睡不醒。”我无力的靠在沙发上,“可是量体温,一切都正常,没有发烧感冒的。云姨,你说我这是怎么回事?”

云姨盯着我看了半晌。

而后她缓缓问我,“你,那个……来了吗?”

我一怔。

随即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个多月,该来的确实没来!

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让我无暇顾及这些生理变化。

起初我以为是压力太大造成生理期不规律。

而且我例假向来不太准,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看来……

我的心猛的揪起来,一阵紧张之后,又有想吐的感觉。

“林小姐,”云姨轻声说,“不然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明天我陪你。”

第二天我坐在医院走廊里,忐忑不安。

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几乎站不稳。

妇科医生是个比较和蔼的中年女人,推推眼镜,对我轻笑,“林七月?”

“是。”

“今年25?”

我继续点头。

“你已经怀孕8周,还未满三个月,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身体。”

我耳边轰然一声巨响,心仿佛在急速下坠。

她拿起B超单看了看,接着说,“胎儿发育非常不错,再加上你又年轻,正是最佳育龄,平时稍作保养,注意饮食,这个孩子一定会很健康的。”

“医生!”我打断她,“我……”

“怎么了?”

我舔舔嘴唇,下定决心,“我不想要这个孩子,能不能做掉?”

她满脸诧异,镜片后面的目光,细细打量我,有说不尽的疑惑。

“你……不想要这孩子?”

“不想。”我再次确定。

尽管心里很疼,但这孩子我实在要不起。我不知道生下他之后要面对什么,我也没法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他是个私生子,长大会被人唾弃,甚至他的亲生父亲可能都不愿意看到他。

我有什么权利把一个生命带到这世界上来受苦?

我闭上眼睛,轻轻摇头,“我不想要……医生,你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想做掉他……我知道月份越大越不好做,趁现在只有八周,赶紧给我手术吧。”

“这个孩子我不能留,我有苦衷!”

“既然有苦衷,当初又为什么要让自己怀孕?为什么不好好保护自己?”医生眉头紧锁。

“医生……”

“林小姐,不是我不给你做手术。”她郑重其事,又拿起另一张化验单子,“是你的身体状况,真的不适宜做手术。”

“刚刚我们给你做了比较详细的检查,你属于敏感体质,体质特殊,又有妇科病……流产会对你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如果流掉这个孩子的话,以后很有可能造成不孕症。林小姐,你还是想清楚一点吧!”

她的话让我心神不宁。

那几天我就像丢了魂一样,脑子里空空的,而早孕反应异常强烈,我每天不停的吐,吃了东西又吐出来,最后几乎把胆汁都吐干净。

我怀孕的事没能瞒住任何人,也根本瞒不住。消息不胫而走,又引起罗家上下的骚动,甚至传到公司里。

我被宋思琪堵在公司大楼下面。

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宋思琪说要跟我单独谈谈。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已经显怀了,大概有四个多月。

她静静的看着我,清冷目光中既有傲慢和不屑,又有遮掩不住的强烈妒忌。她从头到脚打量我,最后眼神锁在我小腹周围,冷笑一声。

“原来你也怀孕了。”

我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她。她才是罗燃的妻子,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她怀的孩子是罗家和宋家两家人的掌上明珠,而我怀的孩子,永远是人人喊打的贱种。

忽然小腹一紧,收缩似的微微疼痛。

我更恨罗燃。

“林七月。”宋思琪低头摸摸肚子,笑容有些无奈,“其实今天来,是想来求你。”

“请你放过罗燃,放过我爸爸。”她看着我。

前一秒眼中的恨像是要把我吞噬,而后一秒,那哀切恳求、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一直以来真的是我对不起她似的。

“我已经知道我爸爸的事了,是你举报的,发出去的新闻稿也是你写的。”她说,“可你知不知道,罗燃要替我爸爸去坐牢?”

我深吸一口气,冷冷看她。“知道。”

“呵,罗二爷有情有义,肯为你们宋家鞠躬尽瘁,你还真应该对你老公好点!”

“林七月……”

“我跟罗燃再也没有瓜葛,不存在放不放过他的问题。”我抢在她前面说,“至于令尊,他确实触犯了法律。我不是司法机关,我说放过没有用!罗燃要不要替他顶罪坐牢那是你们的家事,更与我无关!”

“你敢说他与你无关?”她拦在我面前,“你肚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

“是又怎样?”我心头一颤,“呵,这只是个意外,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你真这么狠心吗林七月!”

宋思琪一声大喊。

本就人来人往的大厅,现在更是围了一群人来看热闹。

宋思琪扑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林七月,我求你了!”她声音颤抖,“我们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你能不能将心比心?我不想让我的孩子一生下来就面临一个破碎的家!”

“对不起,罗太太。”我后退几步。我得使劲儿咬着嘴唇才能让自己显得冷静。

“我没法跟你将心比心……我不会做妈妈,这个孩子我不要!我说过我跟罗燃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而且司法也不是我一个小记者就能左右的了!宋思琪,你求我没有用!你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找个好律师,说不定给罗燃减几年刑!”

“你一定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

她猛地抬高声调,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们这边投来。

“林小姐,我求求你……”

我不知道她的眼泪是在演戏还是真的情到深处。

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深爱罗燃,还是只爱罗燃的身份和可以给她带来的好处。

然而此刻她跪在我面前,更让我想起多年之前她把我堵在洗手间里那一幕,想起她在监狱门口、趾高气昂的告诉罗燃我就是林大成亲生女儿那一幕,想起她尖锐的高跟鞋差点刺进我眼睛,还想起她的种种羞辱污蔑……

她从不把我当人看。

现在她跪在这个不是人的林七月面前。

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林七月,”她看着我,一滴泪滑过脸庞,落在她勾起的嘴角处,“我们都怀了罗燃的孩子!”

“我只求你看在跟罗燃过去的情分上帮帮他,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

她咬咬嘴唇,下定决定似的说,“林七月,我跟你保证,只要罗燃平安无事,我以后再也不会找你麻烦!我会跟你和平共处……如果罗燃喜欢,在外头和你另建一个家我也不会在乎,我也不再嫉妒了……”

“宋思琪!”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气的浑身发抖。

周围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应该都是在议论我吧……都在议论这个林七月怎么这么不要脸,明明是她抢了人家老公,现在又要把人家老公送进大牢。正室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她竟然还这么不识好歹?

我心口堵的难受,小腹一阵接一阵的疼。

宋思琪抬眼看我,她的目光没有我想象中柔弱,反倒像藏了两把冰刀。

“林七月,我求求你!”她依然不停的哀求。

事情越闹越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骂我的声音也渐渐明朗。

“怎么回事?”忽然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

我一怔,转过脸竟然对上罗成的眼神。

他轻笑,先是上前把宋思琪搀扶起来,然后对助理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怎么这么多人围在这里?”

人群刚要散开,罗成的声音又响起,“罗太太恐怕弄错了,七月怀的并不是罗燃的孩子。”

不光是宋思琪,我也被他这话惊的目瞪口呆。

罗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怎么可能?”宋思琪看着他,“从时间上算……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间可不短,再加上那段视频……这个孩子肯定是罗燃的!”

“弟妹,”罗成轻笑,“你就那么希望别的女人怀你老公的孩子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七月跟你们夫妻俩没有任何关系!她很快是我的妻子,你应该叫她一声大嫂!”

“大哥,这……”

“七月肚里是我的孩子。”罗成淡淡瞥她一眼。

宋思琪脸色大变,而我也被这一幕弄的措手不及。

我下意识的摸到小腹,还是隐隐作痛。

罗成却一脸淡然,把我搂的更紧。

宋思琪愣了许久,发出一声冷笑,“这……这不可能。大哥,你不是……”

“我是什么?”罗成的眼神更像尖刀,“我是身体不好,可我跟七月一直在尝试试管婴儿,这是多少年的事了,你难道不清楚?”

“宋思琪,”他说,“从你跟罗燃交往第一天开始,你就知道我跟七月的关系,她就算没法正常受孕,我们也可以做试管婴儿。当初你还陪她去过医院不是吗?”

“那么今天你闹这一场又是什么意思呢?”罗成慢慢逼近她,“当众羞辱你大嫂,顺便也羞辱我吗?”

宋思琪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孩子是我的,没有任何疑问。”罗成字字铿锵,“七月以前是跟罗燃在一起过,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我不会在乎,以后更不会提起!希望弟妹你大度一点,不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七月现在跟罗燃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她更不会怀罗燃的孩子!请你谨记这一点,别再来找你大嫂的麻烦!”

整个大厅站了不少人,但没有人敢出声。

罗成带我走出大楼,找了个安静地方。他坐在我对面,神情淡漠,眼角却透着阴冷。

“为什么要帮我?”我忍不住问他。

他只是轻笑。

“你当众说孩子是你的,没有想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他挑眉,“罗燃会来打我吗?”

“你为什么要说孩子是你的!”

“你现在不应该纠结这些,林七月。”他正色道,“你应该好好想想,怎么能让罗燃坐牢坐的时间更长一些!”

“孩子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他看着我,“只要我们结了婚,你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就是我的!”

“罗成……”

“你想打掉他?”

我直视着他双眸,里面有种让我恐惧的东西。

“不要打掉。”他重重吐出四个字。

“实话跟你讲,这个孩子对我们有用。”他说,“罗燃接二连三的出事,爸爸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不管罗氏还是遗产,都不会落到他头上。但难保爸爸对他还有恻隐之心,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从罗氏一分钱都拿不到!”

“而且我打听过医生,”他看我一眼,“你的身体绝对不适合流产。一旦流产你会有危险,还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留个血脉。”

“所以,你想利用我的孩子?”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此刻的罗成不仅仅是让我刮目相看。他已经全然没有从前的影子,他让我震惊不已。

“别说利用,七月。”他笑笑,“我会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疼爱的。”

“有了孙子,爸爸自然会把注意力从罗燃身上转移过来。”他说,“到那时你觉得,是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重要,还是一个可以为他办事的儿子加上一个朝气蓬勃的孙子重要?”

“罗成,”我苦笑,“你真是步步为营。”

“争斗就是这样。只有你死我活,绝没有互惠共赢!呵,双赢?那是骗小孩子的!”

“七月,既然下决心报复,就要报复的彻底,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他看着我,“对敌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明白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明白他说的每一个字,却觉得心越走越远,早已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我真的想这样对付罗燃吗?

看到罗燃宁可替宋康坐牢也不开口求我一句,看到他为宋家拼尽全力,却将我视若敝履……我为什么会心痛呢?

看到宋思琪挺着肚子,口口声声说那是罗燃的孩子时,我又为什么会泛起酸溜溜的滋味?

罗成给我倒了杯柠檬水。

“孕妇要多补充维生素。”他笑笑,“以后戒掉咖啡和饮料,我找专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接过来。

我只能暂时接受罗成的建议。

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没有家,没有真正的亲人,这个世界对没有家的人来说很残酷。我必须要找一个瓦檐遮风挡雨,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或许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这个世界上唯一跟我有血缘的亲人。

我依然住在罗家。

罗成把外面的事处理的很妥当,再也没有闲言碎语议论我跟罗燃,也再没有人怀疑我肚里孩子是谁的。宋思琪没再来胡闹,我几乎以为曾经那些风波都是我的幻觉。罗成会每天回来陪我,也就是在我房间里坐一会儿,说说话。我们之间的关系缓和不少。

但沈棠一直没同意我们正式结婚。

我能理解她,一个伤害过她儿子的女人,如今还怀着别的男人的种,任凭哪个母亲都不可能接受这样一个儿媳妇。

只不过婚讯已经传出去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更改,就只能采取拖延战术。拖一天是一天,拖到人们都淡忘,我们的婚约或许就自然解除。然而如果不跟罗成结婚,他便不能以最快的方式拿到遗产。

所以沈棠的纠结也在于此。

她对我的态度很矛盾,生活上她悉心照料,大到孕检、联系妇产科医生,小到饮食衣物,她都事无巨细亲自忙碌。有时我甚至觉得她是不是把我肚里的孩子当成自己亲孙子了?

但她极少跟我说话。她只照顾我,对我却很冷淡。

罗燃入狱了。

那天看见他在电视上的画面,法官当庭宣判他获刑三年。因为是公开审理,几乎全江州的媒体记者都去凑了热闹,人们大概都想看看这个目空一切的富家少爷变成阶下囚的样子。

他瘦了。

头发长了,胡子也留了起来。一身粗布囚服,胸前还有编号。

他没有低头,一直以很平静的神色面对闪成一片的相机。黑白分明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倔强,他向来是个骄傲不屈的男人。

那双眼睛猛然刺中我心里某个地方。

我很疼很疼,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云姨赶过来扶起我,顺手关掉电视机,轻声劝我道,“少看电视,听说这东西有辐射。”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是让我别看罗燃。

第四十七集

我鼻子一酸,对她笑的比哭还难看。“我天天用手机,你也没说那有辐射。”

“林小姐。”她理理我头发,“很多事既然发生就无法逆转,想再多也没用,我们得看重眼前!”

“嗯。”我摸摸肚子。

孩子已经会动了。

“可我真的要生下他吗?”我喃喃自语,“罗燃毁了我的一切,我也毁掉了他……可这孩子来的太意外。我把他生下来,等他长大以后又该怎么跟他解释父母的关系?我难道要告诉他,你爸爸妈妈是仇人,把彼此害的身败名裂一无所有?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别的孩子都是爱的结晶,唯有他是利益斗争的牺牲品吗?”

“林小姐!”云姨语重心长,“你现在怀着孕,情绪不稳,只会胡思乱想!我告诉你,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这孩子在你肚里待十个月,他是一条命,是你的骨血。他是你的孩子,你管他是结晶还是牺牲品呢?他是实实在在的,你的孩子!”

我怔怔看着她。

心头蓦地涌起惆怅,却在那时孩子忽然动了一下,像是在用小拳头做小小的无声抗议。我的心一下子软了,瞬间又被注满无穷的勇气。

不管怎样,我的身份首先是一个妈妈!

妈妈,多神圣的字眼……我没有得到过来自亲生母亲的爱,我定然不会再让我的孩子也走我的老路。

我对云姨笑笑,眼前好像豁然开朗。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快八个月了,我行动开始不便,手脚肿的厉害,而且常常腰酸背痛,每天嗜睡。

孩子也懒了,动的不算太频繁,去医院检查时医生说他很健康,现在正养精蓄锐,等待最后发动的时刻。

“林小姐,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医生笑眯眯,“虽然医院有规定不能透露,但凭我跟沈太太的私人关系,还是可以悄悄告诉你。”

我心头一动,最终还是笑道,“不用了……我很想把惊喜留在最后。”

“那好。”她扶我坐起来,“回去之后继续注意休息,最近要控制食量咯!不然胎儿太大,不利生产。”

“好,谢谢。”

“对了。”她又叫住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但……写稿子太费精力,你毕竟是孕妇,还是要以身体健康为重。”

我点点头,跟她告别。

不过我没听她的话,一出医院门就赶到街角一家咖啡馆,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敲字。

在家养胎这几个月我闲的发慌,就兼职给报社写稿赚稿费,没想到几个月下来还算有点收获。

此刻我敲的就是一篇杂志社约稿。

我还不知道那家杂志社叫什么名字,编辑是网上联系我的。他说他看到我的文章,欣赏我的文笔,就让我先写一段社评给他看。

他看过之后我们又谈了几次,决定在周五下午碰面。

就是今天。

下午我就要带着写好的稿件去他办公室,我们当面谈。

我把稿子写好,又从头检查一遍,稍作修改。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合上笔记本往编辑的办公室赶过去。

那杂志社在市中心一片闹中取静的地方,在别墅区里租了两栋别墅当办公室。那里面朝大海,绿树掩映,别墅又是仿欧式风格,特别有情调。

然而到了门口我却被那大门上几个大字惊呆了:经纬杂志社!

这竟然是……当年的经纬杂志社社?

我心头一阵兴奋,好像找到家的那种感觉。

经纬杂志。

想当年我也是这家杂志社的创始人之一啊!

只不过当初条件没有这么好,我们几个人挤一间出租屋,我跟洪枣用一台电脑,那电脑还总是卡机。

即便这样艰苦,还是都熬过去了。

现在规模竟然发展这么大,实在超出我想象。怪不得那次跟洪枣见面时她说,杂志社已经越办越好,还要去国外开分社呢!

“是蓝玉小姐?”一个白白净净的大男生从里面迎出来。

我点头称是。

蓝玉是我的笔名。林七月这个名字,经历过那些风波之后简直声名远播,我不敢用。

他伸出手,礼貌的招呼我,“我叫关山,是社评组主编。在网上看到你写的文章,非常欣赏,所以才约您来这面谈……”他的目光移到我肚子上,“您,您现在已经……”

“我怀孕八个月。”我不好意思笑笑,“不瞒您说,您看到的那些文章都是我怀孕期间写的。孕期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就想练练手,不至于把这部分荒废。”

“那我可真是佩服。”他笑道,“您这么用功努力,对宝宝也是一种胎教。孩子生出来一定聪明伶俐!”

这主编还挺会说话,想来强将手下无弱兵,被洪枣带出来的人,肯定都是八面玲珑。

他大概不知道,社评组主编这个位子,曾经还是我的呢。

关山把我带进会议室,端来茶和点心,说自己还有点事没忙完,让我在那等一会儿。

我看着他走出去。

等了几分钟坐不住,月份大了之后总是觉得心悸气短。我站起身来回走动,看着杂志社里一派忙碌的情景,再想到自己当初,不禁触景生情。

经纬杂志社已经大变样了,由一间最廉价的出租屋变成两栋别墅,由一台时常死机的组装电脑变成清一色的苹果电脑。各类先进办公器材应有尽有,部门分类也更加细化,主编责编都有自己的办公室。看来洪枣下一步的目标是要征服世界呢!

我忍不住笑出来。

不知道她等会儿见了我会不会惊的连下巴颏都掉下来?

我往走廊一头比较安静的地方走去,本想在窗口透透气,却见那头有个很是气派的办公室,红木门虚掩着,上面镀金牌子写着几个大字:总编办公室。

我心里激动,洪枣就在里面!

已经很久没见了,她见了我这样子会作何感想?

我也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一时间所有委屈顶上来,我实在很想跟她倾诉。

刚要推开门进去,只听里面传来尖细的声音,“别太过分了行吗?”

我认得,是洪枣。

她好像挺生气的,声音里含着怒意,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这种稿子我不能再发了……再发下去的话,我这里成什么了?我是新闻媒体,我有底线!这种东西一再发出去,同行怎么看我?难道我就是一只只会巴结权势的哈巴狗吗?”

“你以为你不是吗?你以为你一个办杂志社的,人品能高贵到哪里去!”一声冷笑。

我背后突然爬上一片寒意,汗毛似乎根根倒竖,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炸裂。

这个声音我更熟悉……

罗成!

竟然是罗成?

他怎么会到洪枣的办公室?

我凑近,屏住呼吸,看到洪枣一身黑色套装,干练优雅,可这黑色却把她脸衬的苍白无比。

罗成坐在她的办公座位上,一脸不屑的看着她,偶尔露出轻蔑的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他盯着她,“没有我你有今天吗?没有我投钱你这破杂志社早就倒闭了!还能在这气派的别墅里办公?”

我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洪枣转脸看他,紧抿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没错,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有今天……可我为你办了多少事?除了我又有谁能给你把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办的滴水不漏?”

“罗大少,做人是相互的。我拿你的钱替你办事这是应该,但你不能如此没有限度!”

“限度?”罗成站起来,慢慢踱步到洪枣面前,“我要什么限度?这杂志社里全都是我的钱,只要我一停止投资,你这一帮员工全他妈要去喝西北风!你还想要我有什么限度?一篇稿子你都给我推三阻四,你现在翅膀真是越来越硬了!”

“这报道是凭空捏造,你不要怪我推三阻四!”洪枣怒目圆瞪,“我已经发过很多打压罗燃的文章了……甚至去给你买水军,让网上对他骂声一片!罗成,你就收手吧!他现在已经进监狱了,你还想干什么?”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

我死死攥紧手掌,指甲抠进肉里,可我根本感觉不到疼。

大颗大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不光是对罗燃……”洪枣压低声音,“你竟然连彭子木都不放过,你还是不是人!”

“那天七月要去教堂,你让我通风报信给彭子木,不就是让他撞见她跟罗燃两个人在一起吗!”

听到这里我实在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像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喘气。

汗水已经浸透我后背,衣衫和皮肤黏在一起,难受的很。

我觉得缺氧,肚子也疼。

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

原来撞伤彭子木的竟然是罗成,是罗成指使罗燃的助理,开着罗燃的车,出了这样一场车祸!

原来所有都是演给我看的,是为了让我更恨罗燃!

“呵,那又怎么样?”房间里传来罗成的冷笑,“就算是我让人去撞伤彭子木,难道不是给你帮忙?要是彭子木没受伤,他还是一心扑在林七月那丫头身上,那这样的话你还有什么机会?”

“姓洪的,你喜欢彭子木,我不是在成全你吗?”罗成咬着每一个字,“呵,这几个月你照顾伤患,照顾出感情来了吧?彭子木喜欢上你了吗?他是不是对你感恩戴德,觉得你是拯救他于水火的天使?”

“下一步,他是不是该带你去加拿大向你求婚了?”

“洪枣你记住,”他笑笑,“我们两个是互帮互助,我哪能让你吃亏?”

“至于这篇稿子……”罗成拿起桌上一摞文件,“你发还是不发?”

洪枣沉默。

办公室里气氛也是压抑而沉默。

至于我,在门口已经抖如筛糠。

心头陡然升起一股恨。

那股恨似熊熊烈火,把从前的一切全都烧光。亲情,友情,不论是什么情……都从我心房连根拔起,烧的寸草不生。

被最好的朋友欺骗背叛,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就好像每天都会用来洗脸的毛巾,你很信任很放心的用它擦脸,但突然有一天,里面不知被谁藏了一个刀片,刀片割破脸的一瞬间血流如注,痛彻心扉。

我实在无力支撑,肚子疼的厉害,咚的一声倒在办公室门口。

“七月?”

有人扶起我,惊诧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我勉强睁开眼,看见洪枣惊慌失措的脸。

我尖叫,狠狠用力推她,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跑。杂志社的员工以为我是捣乱分子,叫来保安,可人高马大的保安也拦不住我。

那时我才明白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的。

我没命的向前跑,我也不知道要跑到什么地方去。

我只想逃开这个地方。

“七月!”洪枣在后面追我喊我。

我脚底一绊差点摔倒,她拽住我胳膊。

“林七月!”她歇斯底里,“你安静点,我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怒视她,“你真是让我意外……洪枣,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把你当成亲姐姐!”

“我有苦衷。”

“苦衷?”我苦笑,“这是最卑劣的借口!”

“林七月!”

“你和罗成狼狈为奸,可你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我心口一阵绞痛,“我现在才觉得,从前我在你面前可能只是个笑话!我什么话都跟你讲,对你我从没有隐瞒,没想到其实你一直在背叛!”

“洪枣,”我平静下来,冷冷看她,“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间很好玩吗?”

“你安静一点,听我讲好不好?”她眼神冷却。

黑色瞳仁里没有爱也没有恨,她好像超脱于世俗,我能看到的只有一抹隐隐悲伤。

“你跟罗成……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问。

“你误会我跟他的关系了。”她轻轻勾唇,“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确切的讲,他跟我之间只是投资人和受益人。经纬杂志社是他一手扶植,他是我这里最大的股东。”

“所以你就当了他的喉舌?”我冷笑,“洪枣你真有出息!”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自嘲似的微笑。

“我知道你会骂我,骂我见利忘义,出卖朋友。可是林七月,我得让你明白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情义,能紧紧握在手里的只有利益!”

我深吸一口气。

大概是受我情绪影响,肚里孩子不停的动,我觉得肚子好像在缩紧,有点疼。

洪枣找了个地方扶我坐下,“要不要把你送去医院?”

“不用。”我舔舔干燥的嘴唇,“把整件事情如实告诉我!”

她顿了一下,轻叹一声,视线转向远方。

“说话!”我不耐烦,“你和罗成这笔交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去伊比亚的时候。”她轻声说。

我愣住了。

我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那时候!

“你说什么……”我木然问她,“呵,你可别告诉我,我在战场一线拼命,你却在背后跟罗成勾结捅我刀子!”

“不是捅你刀子,我也从来没这么想过!”洪枣有些激动,“可是……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我完全无法控制。”

她说,“那时候杂志社急缺经费,刚开始合作的几个师哥师姐纷纷撤资,他们都看不好我办的这个杂志社……你知不知道,你去伊比亚的路费都是我借的!”

我不敢相信,“可那时你不是说杂志社已经上了正轨吗?”

“你傻啊?”她惨然一笑,“我说什么你都信?”

我摇摇头,心慌的厉害。那时候的经纬杂志社,明明已经初具规模了。

“那时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借高利贷借来的。”她低下头,轻声说,“七月,你应该了解我,我既然选择做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经纬杂志社是我的全部,也是我的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它完了?”

“但你居然借高利贷……”我很茫然,“你有资金困难,也用不着借高利贷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讲?”

“那时候你在战地,天天命悬一线,我跟你讲有用吗?”她看着我,“我当时没有办法了,办杂志已经投进去很多钱,银行天天催着还款,我如果再不还,就要用杂志社的固定资产去抵债!我迫不得已,只有铤而走险。”

洪枣重重吐出一口气。

“最后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无可奈何,“借高利贷也没能挽救……我又欠了大笔的债务。你知道的,高利贷都是利滚利!”

“所以……”我轻声道,“你就找到罗成?”

“不是我找他,是他主动找到了我。”

我和她之间陷入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

后面的事她不用说我也知道了,罗成找到她,说不光会帮她解决债务,还可以让她杂志社起死回生,办成全国数一数二的大社。洪枣求成心切,也是被高利贷逼上绝路,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从此以后经纬杂志社就变成了以罗成利益为主的一家之言。

所有那些对付罗燃的文章、网上的帖子,甚至什么水军一类的,全是洪枣的杰作……

她还害了彭子木。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竟然还那么心安理得的跟我当好朋友好闺蜜!

“至于子木……”她声音渐低,“不瞒你说七月,我早就喜欢他。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但我觉得我跟他之间不可能,所以我压下这份感情。请你相信,当时我给你的祝福是真的……”

“你住口!”

我现在不想听这女人再多说一个字!

“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冷冷看她,眼泪不由自主涌上来。“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路,再无瓜葛!”

“林七月!”

她不放弃,几步从后面追上来。

我奋力往前走,我是真的很想跟她绝交。

这种女人隐藏太深,太可怕了。她今天可以这么悄无声息的背叛我,明天还不知道会不会悄无声息的弄死我!

而罗燃……

我心里突然对他有了一丝愧疚。

“七月,你站住……”

“你还要干什么?”我甩开她,“洪枣你离我远点!”

“林七月,我们还没谈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说,“洪枣,我们之间恩断义绝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朋友。”

第四十八集

“你是替罗燃不平?”她眼眉一挑,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呵,你心里还有他!”

“我心里有没有他不关你的事!”我愤怒,“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如果你心里没有他,还挺着大肚子辛苦生下他孩子?”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瞪她一眼。

“七月,”她拦住我,“反正你快嫁给罗成了,罗成也接受你的孩子,你们之间必然也有利益牵扯……那么大家何必撕破脸?罗燃已经坐牢了,他以后在罗家也捞不到任何好处!”

“听我说,我把这些告诉你,不是想求得你原谅,是想让你看清楚形势!”她扳过我肩膀,“林七月你醒醒吧!现在的罗氏,罗成说了算!你要是把他惹毛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我看着她,静了几秒钟,“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跟罗成之间就是这样。”她倒是坦然,“我们没有什么男女关系,你不必介怀。至于我和他这种利益关系,你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可以天下太平!总之经纬杂志社现是罗成一手扶植的,我等于是给罗成打工。如果你高兴就来这里写点东西,赚赚稿费,反正也是罗家的钱,如果不高兴,那也别到处乱说,就当我们今天没有见过面!”

我惊呆了。

看来我还是把人心想的太善良。此刻的洪枣说话底气十足,铿锵有力。我还以为她刚刚跟我解释那一大堆是在忏悔,可现在看,她哪有一星半点愧悔的意思?

利益,利益。

她脑子里全都是利益!

以前我以为她单纯率直一腔热血,哪成想她竟然是这幅面孔!

“呵,睁只眼闭只眼?”我觉得不可思议,“你让我怎么做到当这一切没发生,当今天没见过面?难道我以后见了你,还要大喊一声洪枣姐然后和你拥抱聊天?”

“什么天下太平,真是笑话!”我冷笑,“以前罗氏接二连三发生一些事,每次事后总会有媒体发出对罗燃不利的文章……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你在幕后操纵。”

“那些污蔑他的文章和帖子我会挨个找出来。”我直视她的双眼,“那都是不实报道,有些甚至是人身攻击!我不可能让你们天下太平……你们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代价?”她脸色一变,“呵,你想干什么?又像举报宋康一样去举报我们吗?”

“宋康有罗燃替他坐牢,”洪枣轻笑,“如果我出了事,我也会把罗成拖下水!林七月,到时候你就真真正正是罗家的罪人!罗安被你父亲杀了,罗家两个儿子被你害的身败名裂,你说,罗正新和沈棠会放过你吗?恐怕就连那个沈寒梅,到时候都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掐死你!”

我心头一颤,不由得后退两步。

肚子紧绷绷的疼。

洪枣眼神清冷,却也邪恶。她盯着我看,过了好一会儿她走近我,神色有些缓和,轻拍我肩膀。“七月,我说的都是为你好,你仔细考虑。”

我想哭,眼泪哽在喉咙里却哭不出来。

她现在还有心情为我好?呵,她已经击碎了我最后一丝希望,她让我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

孤独感像一块冰凌掉下来,狠狠扎在我心上。

那天之后我对洪枣避而不见。

在家里我也刻意躲开罗成。

罗成倒是没表现出来什么,每天还是例行公事一样问我吃的怎么样,睡的好不好。然后提醒云姨一定不要错过带我去产检的时间。

“现在月份越来越大了,平时行动一定要注意点。”晚饭后他来我房间,不冷不热的叮嘱几句。

我靠在躺椅上,胃胀的厉害。

“听说上次你从杂志社出来,有点动胎气?”他坐在我对面,“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了。你快生了,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静静看着他。

罗成让我迷惑。可说他是个谜他又不像。因为我能猜得到他的谜底,可猜谜这个过程,我完全是混沌一团。

他看我的肚子,轻轻笑,目光柔和了许多。突然他问我,“能不能摸一下?”

我身子本能一缩,本能的警觉。

半晌罗成脸色有变,他站起身冷笑道,“不愿意就算了,我没有坏心,用不着这么防备。”

“罗成。”我问他,“你是真心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

“不然呢?”他看我的眼神莫名其妙,“我如果不想你生,会让他在你肚子里待到八个多月?”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他说,“有了孩子,我们就有更多财产!”

“还有别的吗?”我总觉得他目的不会这么单纯。

他不说话,眼中藏着另外的东西。许久他俯身下来,两手撑住我躺椅的两个把手,“林七月,不管怎么说,是我保住了罗燃的血脉。”

我不语。

他又说,“是我,保住了你跟罗燃的孩子。”

我垂下眼皮,心情有些复杂。

“我是有恩于你们的。”他唇角轻勾。

然而恩情这种事情,一说出来往往变的廉价。我听他说到“有恩于你们”几个字时,心中顿时泛起无尽的厌恶。

“所以你也要懂事点。”他看着我,“该说的不该说的,不要一股脑儿都乱说出去!况且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安胎,保持心情愉悦,养好精神,这才是关键。至于那些什么属不属实的新闻报道、或是人身攻击,不关你的事,就别瞎操心!”

我抬眼看他,他得意的很。

我什么也没说,然后他走出房间,走到门口时还叮嘱我早点休息。

不一会儿电话响起,云姨帮我接听,拿过来对我说,“是洪小姐。”

我默默把电话拿来听,那头洪枣的声音十分热情,“七月,明天下午有没有空?咱们出来喝茶吧?”

自从那件事之后,洪枣三天两头约我出来喝茶。

要么就是逛街,她买了很多婴儿用品送我。她说孩子出生以后,需要的杂七杂八太多,所以还是提前买好,以备不时之需。

“就算我这个姨妈送给未来大外甥的见面礼!”她笑道。

可我心里总觉得别扭。她越是这样刻意做回以前的样子,我越是无法跟她交心。

信任一旦被打破,就很难再恢复了。

然而碍于罗成,我并没有表现出厌恶。洪枣有句话还是说对了,如今的罗氏,罗成做主,把他惹毛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罗成和沈棠,这对母子忍耐了十几年,终于步步为营,成功做了罗氏的主。

其实他们这样报复也没什么不对,沈寒梅本就是个入侵者,如果没有她,罗正新、沈棠和罗成,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人。然而沈寒梅毕竟养育我十五年,让我对她指手画脚说三道四,站在道德的高地指责,我真的做不到。

她是我妈妈,妈妈错的再多,终归还是妈妈。

不过沈棠给我的感觉,又不一样。这段时间她有空就陪着我,虽然不说话,但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我在她面前也觉得很放松,不用小心翼翼的讨好、看脸色,而以前跟沈寒梅生活时,因为对罗安的愧疚,我多半时间都是在讨好她。

潜意识里我觉得,沈棠更像我妈妈。

这个念头把我吓了一大跳。

不知是不是即将做妈妈的缘故,我对母爱的渴望,达到前所未有的强烈。我没见过生母,可那几天,天天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一个和蔼慈善的女人,轻轻抚摸我的头,用低沉温柔的声音告诉我别怕,当妈妈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可当我想抓住她的手时,那个梦就醒了。

我出了一身冷汗。

即便睡午觉也是这样。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云姨拿了件毛衫披在我身上,目光关切,“林小姐,你这阵子怎么心神不宁的?”

“我也不知道。”我如实说,“总是做同样的梦,可我又不知道梦的含义。”

“别乱想了。”她摸摸我的发,“或许月份大了,孩子沉了,压迫你的什么地方,让你心悸气短。再等一个多月你就解放了。”

我笑笑,“云姨,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懂?”

“天天有医生护士在这守着,我跟她们也学了个一招半式,可以糊弄人了!”她笑的开怀,“我还想等你生完孩子之后,我也去学学怎么当月嫂,听说金牌月嫂每月可以赚好几万!”

“你不想在这里做了吗?”我瞪大眼睛。

云姨面露难色,顿了一顿,轻声跟我解释,“早想告诉你的……等你生下孩子,我再照顾你一段时间,恐怕就不能在这了。”

“为什么?”我以为又是罗成搞鬼。

她笑了笑,“我找到女儿了。”

“真的?”

我替她高兴。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

“我告诉过你,我有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大,但她刚出生我就离开她了……不过现在找到了,她过的不错,也嫁了人,虽然暂时不能跟她相认,但我知道她住在哪,就想在那附近租个小房子,方便照顾她。”

“云姨,”我拉住她的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谢谢你林小姐……”她看着我,“你这么善良,会有福报的。”

“对了,下午预约了产检,刚刚洪小姐来电话,说她陪你去。”

“她?”我皱了皱眉头。

“她说……是大少爷的意思。”云姨小心的问,“要我跟着吗?不然我在后面悄悄跟着你。”

“算了。”我想了想,既然是罗成的安排,还是先别违逆他比较好。

他总是希望我跟洪枣的感情能恢复到从前,这样他可利用的爪牙都紧紧团结在一起,更有助于他耀武扬威,达到目的。

我有些自嘲的冷笑。

过了一会儿吩咐云姨,“既然罗成不让你去,你就别去了。在家帮我炖碗冰糖雪梨吧!”

她有些不放心,“那你万事小心,我炖完就去医院接你!”

“嗯。”

我冲她笑笑。

这个家里真正关心我的人不多,从云姨身上总能体会到久违的温暖。

我到了医院,洪枣已经等在妇产科门口。她扶着我进VIP候诊室,有护士端来鲜榨果汁和小点心。

她让我们稍等,产科医生很快就来。

有钱真是好……连生个孩子都可以这么大张旗鼓。普通医院里产妇产检要排半天队,要等着医生叫号,运气不好的还得事事自己一个人办,因为老公正在办公室里挨老板训,因为婆婆嫌弃她肚里是个女孩,不愿意过来帮忙。

而到了我,生孩子变成享受。

不用排队不用看脸色,在设备最先进的私人医院,人人都把你当成座上宾。光是生孩子的方案就给出一大堆,自然生、无痛生、水下生……五花八门。好像我生的不是孩子,而是仙胎转世。

反正钱能搞定一切。

但这样做,我就真的快乐吗?

我这几个月,好像都不会笑了。

孩子的爸爸在牢狱之中,我对他那种爱恨纠葛的矛盾,至今还是心头一根刺。而这个孩子一生出来,就是家族利益争斗的筹码,或者还会是牺牲品。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吗?

我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洪枣轻拍我后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回答。

“别喝果汁了,我给你换杯白开水。”她笑笑,“听说你体内糖分过高,万一在这节骨眼上得了什么妊娠糖尿病,那可麻烦了。”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看过你的体检单。”她低下头,“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也了解了一下生产方面的知识,就是想给你帮上忙。”

“七月,”她拍拍我手背,“我是真心希望能给你帮上忙……生孩子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你没有亲人,没有兄弟姐妹……我想陪在你身边。”

我忽然鼻子一酸,有些动容。

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碎裂就在一瞬间,但修复起来似乎也没那么难,只要找对了那个裂痕,修补就是分分钟的事。

洪枣的话正好击中我心里的缺口。

“那麻烦你了。”我低声道,“我也想要杯白开水。”

她冲我一笑,走出门去,很快就端回一杯水。我一饮而尽,却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眼皮很沉,眼前一片模糊。

洪枣的手在我眼前晃,“七月,七月……”

她的声音变的越来越缥缈……

当我有意识的时候,眼皮还是张不开,耳朵能隐约听见一些声音。

器械冰冷的碰撞声。

我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什么地方,那个地方很窄,有些硬,我的腿是翘起来的,分开的。我想起以前听孕妇讲堂时,医生让我们模拟上产床的动作……

莫非我躺在了产床上?

我心头一惊,全身好像都湿透了,头发粘在腮颊上,脊背湿透却一片冰凉。我隐隐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快给她用药,打针……打引产针!”

是洪枣!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她想干什么?

我想坐起来,但手脚都动不了,那种感觉很像鬼压床,你的意识明明是清醒的,你明明可以听见,但就是睁不开眼,全身都无法动弹。

“洪小姐,不可以。”医生的语调有些慌张,“这件事恐怕还得请示罗总……”

“请示罗总?”洪枣冷笑,“他现在忙着开会,你为这点小事打电话去烦他?我告诉你,就是罗成让我这么干的!这女人怀的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凭什么给别人养儿子?”

“这……”

“你们快动手!难道要我自己动手?”

“洪小姐,这样会有危险!”医生说,“已经八个多月了,引产针起不了什么作用,引出来的十有八九是个活胎……”

“那就弄死!”红枣声音狠厉,“把产钳伸进去,一点一点把他捏碎……或者把他拖出来,直接掐死!我知道你们医生有的是办法,把这么一个小胎儿弄死,神不知鬼不觉!”

“洪小姐!”

“快动手!”

第四十九集

“这样很危险,产妇有可能也大出血,命都保不住!”

“那就保不住吧!”洪枣一字一顿,“能让她也离开这个世界,更好!”

医生沉默半晌。

我心房好像被什么猛然撕裂。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或许在他们眼中,我闭着眼像死尸,可以任凭他们摆布。但我能感到自己身体在颤抖,全身都像浸泡在冷水里,从里到外都冰透了。

林七月你真傻!

你竟然为了洪枣那么几句话就感动!

这女人能背叛你一次就能再杀你第二次!你对人性的了解还是太少……那杯水里有毒,你却当成蜜一样心满意足喝下去,你以为破裂的友谊修复了,可你哪知道这只是蕴藏了一个更大的阴谋?

林七月你这个傻子。

你不光害死自己,还害了孩子!

“动手!”洪枣尖叫。

那一刻我拼命活动,终于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刺眼白光猛然透进来,我差点掉出眼泪。

针筒和产钳碰撞的声音,近在耳边。

不要……

我大口喘息。

有人按住我的脚,针尖触到我皮肤……千钧一发的时刻,手术室的门突然“嘭”的一声响,有人闯进来,医生和护士乱作一团。

药瓶和手术器械翻倒的声音,乒乒乓乓落在地上。

“罗燃?”洪枣喊的声音都变了调。

一双手把我托起来抱在怀里。

那时我意识有点迷糊,心头狠狠震颤一下。

我没听错吧?怎么会是罗燃?他不是在监狱里吗?

我想睁开眼看看他,可该死的就是睁不开……我缓缓伸出手,触到粗布衣服,似乎还摸到他胸前用布缝着的一个编号。

周围乱糟糟的,各种声音都有,尖叫声,玻璃破碎声,争吵声打斗声……这里好像地震了,世界天旋地转,但我在这人的怀抱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不管世界怎么混乱,他都会护着我,给我一片安稳。

有个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别怕,有我在。”

我手一松,又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鼻尖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我还没睁开眼,就听有人争吵,“你有毛病吧?你还敢把她留在身边?你还想替她养孩子……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我听出这是洪枣的声音,她果然还是不放过我。

我动了动,手脚有力气了,我应该可以坐起来。但我没有。

我没睁眼也没动,就这么躺在那,装作昏迷的样子。一只手轻轻在我额头抚摸两下,这跟我刚才的印象不一样。

他的手没有什么温度,他不是罗燃。

“你胆子真够大的,洪枣。”是罗成,“云姨打电话告诉我你陪七月来产检,要不是我多个心眼,恐怕现在看到的是一尸两命?”

“罗成……”洪枣死死压抑,“我是为你好,是为我们好。”

“七月和这孩子碍着你什么了?”罗成抬高声调,“况且我留着他们有用!”

“是真有用吗?”洪枣冷笑,“别说是想利用她和孩子争夺罗氏什么的。罗成你记着,这孩子你养的再亲,也是罗燃的种!”

“你住口!”

“戳到你痛处了?”洪枣继续道,“罗大少,你的种不在罗家,在宋家!啊……”

我听见咚的一声响,大概罗成对她动手了,洪枣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

“放开我,放开……”

“罗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你跟宋思琪的关系能瞒多久……”

“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先杀了你灭口!”罗成怒吼。

我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打颤,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

他……跟宋思琪?

他们竟然……

宋思琪怀孕时间比我早,现在应该早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不可能跟罗成怎么样,那也就是说,她跟罗成在一起的时候,应该是在怀孕前。

难不成她那孩子,根本就是罗成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护着林七月!”洪枣恼羞成怒,“你知不知道她是个隐患!她随时可能翻出以前我们打击罗燃的文章,告我们诽谤!”

“这你就怕了?”罗成轻笑,“这就是你害她的理由?”

“这理由不够吗?万一出了这种事,我在业界没法混,杂志社也要完了!”

“这我管不着。”罗成冷冷的说,“但你敢害我罗家的人,这笔账我会慢慢跟你算清楚!”

“罗成,”洪枣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罗燃他……”

她的话没说完,我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我不由自主张开双眼。

洪枣没再继续说下去,罗成低下头轻声问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怔怔看着他,嘴唇干燥,嘴角有干裂的疼痛。

“罗燃……怎么了?”

“罗燃?”罗成皱了皱眉。

随即他不冷不热的笑,“他坐牢坐的很好,你不用担心。”

我心脏跳的几乎要从嘴里出来。

“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他给我掖了掖被角,“医生给你详细检查过,孩子一切正常。但你情绪必须平稳,不然可能会早产。”

“洪枣,你先出去。”他淡淡的说。

我跟洪枣对视一眼。

她眼神像冰凌,里面含着愤恨和不甘。她咬了咬嘴唇,神色一下子阴狠,像是在跟我挑衅。

直到洪枣走出去很久,罗成才把我扶起来坐着,递给我一杯水。

我没接,他轻笑道,“里面没下药。”

我把目光转向别处。

“我知道洪枣对你做了什么。”他正色道,“放心,不会让你白白受这场惊吓。”

“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很疑惑。

“你觉得我对你太好?”

“总之不算太差。”我说,“我怀孕期间,你确实照顾我很多。”

他勾唇,“因为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他目光下移,看了看我肚子,“还有他。”

“我对我的合作伙伴不会吝啬,更何况女人跟孩子。”

“罗氏、财产、利益,这些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我看向他,“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甚至连你未来的妻子,肚里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你都不在乎?”

“我如果在乎这些,小时候就不会管沈寒梅叫妈!”

他面无表情。

他身材属于偏瘦削的那种,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这样的形象怎么看都像个病人,可偏偏是这个病人,以最顽强的姿态笑到现在。

“我从小就知道,要为我妈夺回一切。”他说,“要把不相干的人统统赶出罗家!”

不相干的人,就是沈寒梅他们母子几个吧。

所以他什么都能忍,也什么样子都能装出来。从前装老实、装病、装失忆,现在终于不必伪装了,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在我面前装好男人。

“七月,”他拍拍我手背,“我这样对你,还有一个理由你恐怕不会相信。”

“什么?”

“我是真的喜欢你。”

我愣住了,猛地把手抽出来。

“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他自嘲的笑笑,“你看不出来?”

“罗成,”我揉揉太阳穴,“我有点累,想休息了。”

他不说话,半晌,默默走向门口。

在离开之前他问我,“七月,罗燃对你是不是真那么重要?”

我没有回答。确切的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重要吗?曾经是。他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爱过的男人,唯一全身心付出的男人,也是那个把我伤的最惨的男人。可现在还重要吗?我不敢说。

我肚子里是他的骨血。

我确信我爱这个孩子。

就在刚刚洪枣让医生给我引产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出现了,他把我抱在怀里保护我……或许那只是一场梦,救我出来的应该是罗成吧,但我宁愿守在那梦境里一辈子不出来。

所以罗燃对我还是重要的,但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敢说。

我怕说出来,罗成又会对他不利。

罗成回过头来看看我,“好好休息吧。”

我闭上眼睛。

医生和护士进来给我打针,云姨把炖好的汤送来,一口一口喂我喝。

“我就知道那位洪小姐肯定不安什么好心。”她一边喂我一边说,“那女人一看就不善良!幸好我多事,给大少爷打了电话,不然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得懊恼一辈子的!”

“谢谢你云姨。”我忽然想起什么,便试探着问她,“最近几天,家里来人了吗?”

“来什么人?”

“比如……罗燃从前的朋友什么的。”

云姨一愣,神色变的平缓而哀伤。“你又想二少爷了?”

“不是想……”我低下头,“洪枣害我的时候,好像是罗燃闯进来救了我。”

“怎么可能!”

“我知道不可能,但确实很真实!”我说,“他抱着我,我都能摸到他穿的衣服,是那种粗布囚服,上面还有编号!”

“你肯定是出现幻觉了。”云姨看我的眼神有些同情,“大少爷穿的是麻料的西装,胸前口袋别了一只钢笔,你摸到的是这个吧?”

我不再辩解。

可能真是我的幻觉,罗燃在坐牢,怎么可能说出来就出来?

我安安心心在医院休养,偶尔想起那个幻觉,还是会情不自禁的笑。

肚里孩子也有心灵感应般的跟着动,一切都让我平静而满足。

已经九个月了。

孩子说发动就发动,我不敢掉以轻心。

身体变的笨重,更多的时候我只想躺着坐着,可医生说多走走对顺产有好处,于是我每天都走一定量的路,路线就是围着罗家别墅外面那条路绕几圈。

那条路上车少,两旁还种着树,很清静也很安全。

走路的时候我不喜欢人跟着我,难得享受一下自由的呼吸。然而那天正走着,忽然一辆红色跑车拦在我面前,我吓得尖叫一声。

洪枣从车上走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她居然还敢来?上次她几乎要杀了我,这次又是来干什么的?

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让人陪着我散步,这种情况下,如果她还想要我的命,我根本逃不过!

我把手藏在身后,悄悄解锁手机。

“林七月,我没有恶意。”她冷冷看着我,“你不必报警。”

“呵,我当然不会报警。”我说,“凭洪枣姐你的身手,等警察来了我早就一命呜呼!”

“这次我不会伤害你。”

“你骗鬼去吧!”

“林七月!”

我倒抽一口冷气,转过头没命的疯跑,一边跑一边呼救。

洪枣几步追上来,轻而易举抓住我,“你安静点林七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放开我!”我恨的牙齿打颤,用力挣脱,“洪枣,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你这个小人……你真卑鄙!”

“这是你家大门口,到处都有监控,我敢对你做什么!”洪枣大喊,“林七月,我要告诉你的事跟罗燃有关!”

“你说什么?”我一怔。

“罗燃!”她咬紧这两个字。

“那天我打算在医院对你下手,结果进来把你救出去的是罗燃,你知道吗?”

我愣住。

心怦怦直跳。

罗燃……真的是罗燃!我就知道我的感觉是真实的,我就知道是他!

“怎么会?”我怔怔的发问,“他不是在坐牢吗?”

“是在坐牢,可那天他出来了。”洪枣两手环抱胸前,“罗燃毕竟是罗燃,就算判刑坐牢,他的关系网、宋家的关系网都是强大的。据说他有点不舒服,那天保外就医,去医院例行体检。”

我后退一步。

若不是他赶巧保外就医,洪枣就得手了。

不光孩子没有了,或许连我都不在这个人世间。

“所以他坏了你的好事。”我挑挑眉,轻笑。

“我确实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她看向我,脸色异常苍白。

“你今天到底想说什么?”

“跟我去一个地方。”

“洪枣……”

“去罗燃的家!”她有一种鱼死网破的决绝。

我被震撼到,站在那半天不说话。洪枣上前看牢我眼睛,“罗燃和宋思琪的家里,你不好奇会发生什么吗?”

“放心,就算我想让你死,也不会蠢到在那里对你下手。”她说,“他家的报警系统很发达,我要是敢对你有什么动作,警察一分钟之内绝对找上门来。还有,罗燃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清楚,他警觉性高的离谱,偌大一间房子,不知哪里就有微型摄像头。你说我会那么傻,在那里对你动手,给警方留证据吗?”

我想了想,她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很怀疑。“你到底有什么要跟我谈。”

“这件事不用谈。”她淡淡的说,“我只是请你去看一出好戏。”

“我不坐你的车。”我看了看她,打电话叫罗家的司机把车开出来。“我跟在你后面。”我对她说。

洪枣轻哼一声,像是嘲讽。她没多说什么,上了红色小跑车,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司机开车载我跟在后面。

一路上我心情忐忑,我有很强烈的预感会发生一些事情,那事情不好,甚至对我刺激很大,但我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她去。人的好奇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车子在南湾附近停下来,一座典雅气派的别墅在芙蓉树林后若隐若现。大团大团的芙蓉花红的似火,争奇斗艳。远处海天一线,碧蓝悠远。

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这两人把房子买在这,还是挺会享受的吧?”洪枣忽然从后面拍我肩膀,“听说罗燃从前也送给你一间小公寓?”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跟宋思琪的不同。”她嘴角那抹笑颇有玩味,“宋思琪是他老婆,就得用这样一个大房子把她供起来,而你是他的玩物,随便给你个笼子你就可以住!”

我看看她,好像有根刺卡在喉咙里。

洪枣带我进门,我很疑惑她怎么会有罗燃家门的密码?

“不用奇怪。”她看看我,像是猜出我的心思,“我来过好几次。”

“什么?”

“当然。”她笑笑,“都是罗燃不在家的时候。”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为什么会来这,她拉起我的手就往里进,罗家的司机一直很警惕的跟在我后面,“林小姐,要不要我……”

“你不用过来了。”我对他说。

我感觉洪枣要请我看的这场“好戏”,跟罗家一定脱不了关系。如果有人看到罗家的司机和车都在这,说不定会坏事。

“你把车开到马路对面。”我说,“那里有树林,你藏的隐蔽一点,有什么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司机看看我,又看看洪枣,犹豫着走开。

洪枣扬起微笑,看我的眼神似乎在说“干得不错”。

“你很聪明。”她带我走进罗燃的家,“不过林七月,凭你的聪明,难道从来没察觉出罗成的不正常?”

“不正常?”我一愣。

洪枣示意我上楼。

我们来到楼上一间小屋,那小屋的位置很隐蔽,构造也特别。洪枣关门,从门上的玻璃正好可以看到楼下客厅。

“这玻璃很特殊,”她说,“里面看外面清清楚楚,外面却看不到里面。”

“罗燃把门上装这样的玻璃干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她耸耸肩,“但这间屋子帮了我大忙。”

我心脏怦怦跳着,肚皮一阵阵的发紧,疼的难受。

“坐下吧。”她给我搬了把椅子,然后我坐在我身边。“一会儿那出好戏你可能接受不了,但你放心,不管你发生什么事,我会负责。”

“到底怎么了?”我问的有气无力。

可话音未落,就听见大门声响,紧接着有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混合着进门,还有男人和女人的轻声欢笑。

衣服窸窸窣窣落地。

我看向外面,客厅里一男一女热烈拥吻,几乎脱的只剩内衣,两具身体纠缠在一起如痴如醉。

第五十集

这间屋子空旷,传声效果非常好,恩恩啊啊的声音穿透空气,一直刺进我耳朵。然后两人倒在沙发上,男人猛地冲破她最后的防线,像头凶猛的野兽,女人在他身下承欢,身躯扭动,情难自已。

我心跳快的不能控制,全身血液瞬间倒涌至头顶,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没骗你吧?”洪枣声音带着笑意,“这种现场动作片可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的!恐怕大洋彼岸那个国家的爱情动作片大师都不敢这么拍!”

我浑身被冷汗浸透。

恶心的感觉顺着胃一直顶到喉咙。

从来没有这么恶心过,从来没有。

“罗成哥,你轻一点……”楼下传来女人轻吟,“不要……我受.不了……”

“轻一点?呵,这样呢!”

他猛一用力,欢叫声不绝于耳。“别……我刚生完没多久,医生说还不行!”

“刚生完还这么紧,你这死妖精!”

“罗成……”

我几乎顺着椅子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不敢相信?亲眼所见的,总会比耳朵听到的残忍千百倍。”

我喃喃的问,“为什么……”

“我知道那天你在病床上听见我跟罗成说话了。”她看着我,目光冰寒,“我说过他跟宋思琪的关系不正常。但如果不让你亲眼所见,你恐怕不信,所以我就带你来看看……看看罗成和宋思琪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些?”我抬眼看她,“他们两个偷情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该不会觉得我真把罗成当丈夫吧?或者你觉得,我会为罗燃抱不平?”

我站起来,有些头晕,肚子疼的越来越厉害。

我不知道自己脸色是不是惨白,但我的嘴角在抖动,全身都在发抖。

“我没这么认为。”洪枣出奇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我眼睛。“我没觉得让你看到这些会对我起任何作用,但我必须让你看到。我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是想把罗成最丑陋的一面展示在别人面前!”

“宋思琪早就背叛罗燃了!”她说,“她一直跟罗成勾搭在一起,生的孩子也是罗成的……呵,至于罗成这个人,也是奇怪的很。他以前有机会跟你同床共枕的时候,身体不行,现在身体行了,你又死心塌地的变成罗燃的人。”

“他除了跟宋思琪鬼混,还有什么办法?而宋思琪对他也不过是利用!”

我一阵头晕目眩,心口像堵了块大石头,难受的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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