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书架

星期六

11/30丨冬月初五

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001

天空飘起了小雨，让原本就不高的气温更是降到了冰点。

唐苒跺了跺脚，合起两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在“钻石”夜.总.会的门口等了将近四个小时，她全身都几乎冻僵了。

身子不由自主地发抖，双脚早就已经没有知觉，全靠那一口气吊着，才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这家夜.总.会是会员制，门口的保安死活也不放她进去，唐苒就只能在门口等着了。

她也不知道陆承舟今天晚上到底还出不出来，但据她的了解，陆承舟并不会在这种地方过夜。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响动，保安弓着腰一脸殷勤地打开了门，并手脚麻利地把伞递过去。

唐苒转过脸，正好就看到陆承舟走出来。

他身边的助理撑开伞，挡住了他半个身子。

陆承舟体形颀长，身上是一套纯黑色的定制西装。手臂上挎着一个女人，戴着蓓蕾帽，一头长卷发垂在脑后，人还没有走出来，就听到她的娇笑声。

“陆少，时间还早，再去我那儿坐坐嘛？”女人的音色甜得发腻，整个人像是站不稳一般，紧紧地往陆承舟身上贴。

陆承舟微沉着脸，没回应。

“陆先生！”

陆承舟原本就不怎么爽利的心情在看到忽然拦住他的女人后，更加烦闷，他不耐烦地瞟了一眼唐苒，越过她往前走。

助理举着伞，连忙跟了上去。

雨越下越大，落在脸上如同冰霜一般。因为在外面冻得太久，唐苒的声音都带了些许颤音：“陆先生，我有话要跟你说。”

陆承舟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那辆灰色的宾利面前。助理一手举伞，一手帮他开车门。陆承舟揽着手边的女人坐了进去。

唐苒不依不饶地跟上来，扒着车窗，倔强的：“陆先生，无论如何，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陆承舟转过脸，脸色不太好地打量了唐苒几眼。

这个女人已经跟了他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他的行踪。

陆承舟脸部线条坚毅，五官立体，像是一件被上帝精雕过后的艺术品，棱角分明。浓黑的眉毛下，一双深邃的双眼此时微微地眯着，泛着丝丝冷意，薄薄的嘴唇微抿。整张脸上的表情只说明了一件事——他很不耐烦。

“给你一分钟的时间。”

陆承舟是云城最大财团企业的总裁，将来也必定是陆氏的继承人。他天赋异禀，十七岁就从商，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在云城商界就已经是传说了。

陆承舟叱咤商场，身上自带一股王者气息，眼神一冷下来，周身就像是笼照着一层低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就连刚才贴在他身上的女人，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唐苒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心里其实是有些犯怵的。但很快又镇定下来，带着颤音说：“我，我想跟陆先生单独聊一聊。”

她要说的那件事，实在不好当着外人开口。

陆承舟一听这话，几乎没有二话，吩咐助理：“开车。”

车子发动，唐苒紧紧地扒着车窗跟着小跑，因为着急，声音一下高了八个度：“陆先生，陆先生你先别走，你不听我说，会后悔的！”

助理回头看了一眼陆承舟，见他没有作声，连忙踩了一脚刹车。

唐苒喘了一口粗气，生怕陆承舟会再走一样，伸出一根手指：“一句，就一句。”

唐苒那句“会后悔”，倒是让陆承舟生了些好奇之心。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拦了自己几次，先是说请他帮个忙，被无视后，又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讲，还要单独讲。

每天有无数人想要见他，求合作的，求投资的，甚至求爬chuang的，通常在没见到他的人之前就被拦掉了。

可这个女人，却能连续一个多星期精准地把握到他的各个行踪，天天来堵，还不肯直接说自己的目的。

“一句，现在说。”

唐苒松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看着陆承舟，吐字清晰地：“陆先生，我要跟你生个孩子。”

002

果然只有一句话，言简义骇。

现场一片静默，就连从不八卦的助理都忍不住转头看向了车窗外的女人。

车里三个人，六只眼睛，都落在了唐苒身上。

紧贴在陆承舟身边的女人瞪大眼睛，半张着嘴，脸上露出一丝崇拜来。她以为自己这样倒贴陆少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一个更不要脸的。

上来就直接要跟陆少生孩子。

真是勇气可嘉。

虽然唐苒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但陆承舟还是没忍住，他认为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问：“你说什么？”

唐苒有些局促，她本来没打算说得这么直接。她是准备了一系列的前篇作铺垫，想要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方法说出来的。

可是，陆承舟只给了她一句话的时间。

她就只能这么言简意骇的挑最重点的一句说了。

“我，我说，要跟你生……生个孩子。”唐苒握着拳头，又重复了一遍。

说完以后，见陆承舟只是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如同在看神经病一样。知道他下一秒就要不理她走人了，连忙补了一句：“陆先生，我，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陆承舟完全把她当成了神经病，他甚至觉得自己是被这个女人消遣了。

应酬到这个点，被强塞过来一个烦人的女人，打发掉她后还得回家看半个小时报表，然后洗漱睡觉，早上8点还有国外的视频会议要开。

都已经这么忙了，还遇到一个神经病。

他是脑子抽了才会真的停下来听她说话。

陆承舟完全没有要看她“东西”的意思，示意助理赶紧开车走人。车子一开动，唐苒就急了。她知道这些天已经是陆承舟耐心的极限，如果今天再不把话说清楚，以后别想让他听自己一个字。

所以，唐苒抱着一股豁出去的心态，大声说：“陆先生，您有个儿子！你儿子生病了，您要救救他。”

刹车踩得太重，陆承舟失重，头差点直接撞上前面的座椅。

助理张着嘴，刚才完全是条件反射地踩了刹车。

他有些慌乱的道歉：“少爷，不好意思……”

他刚才没听错吧？

儿子？

少爷的？

他跟了少爷七年了，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儿子？

今天真是听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陆承舟身边的女人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这的额头，抬起眼来偷瞟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他的下巴格外好看，线条立体流畅，透着要命的迷人，只是脸上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了心里发怯。

她的视线又落在了车窗外的女人脸上。

这个女人在寒冬的夜里大概是冻了不少时间，一张脸被冻得惨白，连嘴唇也没有任何血色，又淋了雨，原本就有些长的刘海几乎遮住了半个眼睛，脸上一层冰凉的雨水，嘴唇微微颤抖，心口起伏地喘着，显得狼狈不堪。

她着急忙慌地在大衣口袋里翻了一通，翻出来自己的手机，又用冻僵的手指解了屏幕锁，然后把手机从车窗外递了进来。

陆承舟只瞟了一眼，就微微眯上了眼睛。

唐苒的心“砰砰”直跳，生怕陆承舟以为自己是骗子，连忙解释道：“你看，跟你……还，还是有些相似的对不对？这个眼睛，还有鼻子，还有嘴唇和下颚。除，除了耳朵和额头像我。陆先生，您仔细看看？这是他前段时间拍的！我还有刚出生时候的，那时候五官跟你更像。我找给你看？”

唐苒见陆承舟没有反应，又把手机拿回去，翻了半天，才又递过来。

作为母亲，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手机里几个G的照片都是他的，好不容易翻到最前面，找到一张照片，又递进了车里。

陆承舟脸色很是木然。

或者说，他完全呆住了。

坐在他身边的女人实在好奇，壮着胆子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

刚出生的孩子，脸上还有一点肿，头发都贴在头皮上。

唐苒往后滑动，解释：“第一天出生的孩子，都不太好看。不过，这是他一个星期以后拍的……陆先生，你看……很像你。”

已经稍稍长开的，睡着了的小小的婴儿，粉粉嫩嫩的。

那眉毛，眼睛，鼻梁，嘴唇，和陆承舟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助理努力往后仰了仰脖子，奈何他的方位实在不好，什么也瞧不见。

唐苒见陆承舟依然没有说话，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诚恳的表情：“陆先生如果不相信，可以去做亲子鉴定。我理解的。”

不能怪陆承舟有这样的反应。

他虽然已经二十八了，完全已经到了可以做爸爸的年纪。但是忽然就多出来一个儿子，任谁也不能平静地接受。况且，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晌后，他终于抬起手，接了唐苒的手机。

不经意碰到唐苒的手指，那温度冷得惊人。

这个女人，在这么冷的夜里，守了多久了？

003

手指翻动相册，手机上的小人儿慢慢长大。一开始只会哭和睡，后来慢慢地学会了笑，会吃手指，流口水……

“你叫什么名字？”

唐苒正紧张地盯着他，忽然被问，反应了两秒钟才回答：“唐，唐苒。”

陆承舟手指翻动相册，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问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你是姓何吧？”

女人连忙挤出笑脸：“陆少真是……我是何氏的二女儿，何语嫣。”

陆承舟点点头，礼貌地：“何小姐，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请你下车。”

“诶？”何语嫣微微愣了愣。

助理已经下车，替她打开车门。何语嫣眨了眨眼，重重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虽然不甘心，但也知道陆承舟最讨厌纠.缠的女人，只好大度的微笑道：“没关系，陆少有事要忙，我叫司机来接我就可以了。”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车窗外站着的狼狈女人，款款下了车。

陆承舟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唐苒身上。

雨水已经把她的外衣湿透，脸上也都是雨水。每一阵寒风吹过，都能引起她一阵肉眼可见的发抖。

陆承舟也不可能跟她以这样的方式聊下去，冷声道：“上车。”

助理送完了何语嫣，又把唐苒请上车：“唐小姐，请。”

唐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上了车。

她一坐上车，连陆承舟都被她身上的寒气冻得微微颤了颤。

唐苒全身都被冻得有些僵硬，脖子上的围巾几乎已经湿透，丝毫没有给她带来温暖，反而是一阵阵刻骨的凉意。她把围巾缓缓地取了下来。

刚才一时情急，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这会儿和陆承舟并肩坐在车子里，对方身上的强大气场，让她有些无措。

陆承舟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在良久以后，才开口：“几岁了？”

唐苒低声说：“还有三个月五岁。”

陆承舟转过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身边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普通，半长的秀发扎在脑后，发尾发黄且干枯，大概是一年前染过头发就没再打理的原因。刘海过长，湿水以后遮住了半个眼睛。侧脸的线条温柔，鼻梁挺直，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小嘴唇，很浅淡的粉色，应该是被冻的。身上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米色呢子大衣，配一双平底长靴。

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还有穷。

她看来经济条件不太好。

陆承舟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和这样的女人有过一腿。

他不是个滥.情的人，也没有禁.欲。只是口味一直偏向身材极好的女人，应该对这种型号的并没有兴趣。

对于这个唐姓女人，五年以前……真的是没半点印象。

“什么病？”想不起来的事他不再去想，问起了现在更重要的问题。

唐苒如实回答：“再生障碍性贫血，挺严重的。医生说，得换骨髓才能完全好。我……本来是不想打扰你的。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

唐苒说起儿子的病，音色带着浓浓的忧愁和担心。

“得用我的骨髓？”

唐苒低着头小声说：“我查过了，您的也不行。医生告诉我，亲兄弟匹配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就是她刚才说要跟陆承舟生孩子的原因了。

虽然乍一听确实很荒唐，但如果不是没有了别的办法，唐苒也不会如此执着的再三来找他，哪怕每一次都被陆承舟直接无视。

陆承舟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陪着喝了一点酒，这会儿有点头痛。

虽然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但这事毕竟太荒唐了，忽然来一个陌生女人，说生下了他的儿子，还已经五岁了。

“蓝柯。”

坐在前面的助理立刻应声：“是，少爷，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唐小姐，您住哪里？”

唐苒张了张嘴，说：“我得回医院，出来久了，我怕阿奕醒过来找不到我。”

“阿奕……”陆承舟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唐奕。”唐苒立刻解释道，“他的名字。”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阿奕很乖的……陆先生……你一定要救他。”

陆承舟问清楚在哪个医院后，便让蓝柯送唐苒过去。一路上，唐苒的心情既忐忑不安又充满期待。她想陆承舟既然都听完了她的话，又请她上了车，小奕的病就有希望治好——只要陆承舟肯配合。

助理蓝柯开车很稳，现在这个点又在下雨，路上的车和行人都很少，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到了市第三医院。

陆承舟原本是没有打算上去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并不想跟这个女人扯上任何的关系。可是，当他看见唐苒匆忙上楼奔进电梯的背影，脑中忽然出现照片上那个小人儿。脚步已经先于脑子，几步跨进了电梯。

唐苒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血液科的住院部在六楼，凌晨一点半，一片安静。护士台的小护士正在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熬夜整理病例，往电脑里录资料。

唐奕住的是三人病房，中间用帘子隔开，此时已经熄灯，唐苒轻轻地打开门，然后开灯。

陆承舟跟着进去，鼻尖闻到了一股医院病房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他不禁皱了皱眉。

唐苒轻手轻脚地走到中间那张床，掀开帘子。看到那小人儿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把被子扯下来。

下一秒，唐苒就顿住了。

陆承舟走上前去一看，只见唐苒掀开的被子里除了一个枕头，什么也没有。

“小奕？”唐苒愣了一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音量拔高：“小奕！小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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