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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虫子

辑|夏至

来源：主编讲故事（bjwanshui）

下班后，我急急忙忙赶去接女儿放学。

我女儿开心今年已经6岁了，在一所私立幼儿园上学前班。

女儿长得粉嘟嘟非常可爱。

女儿就像阳光照亮温暖了我的全部，无比庆幸我当年坚持生下她。

我平时工作比较忙，经常会晚一点到学校，还好朋友沈凯能经常接送女儿。

可是沈凯这周出差了，下个月才能回来，我只能打电话给老师，麻烦她帮忙多照看一下。

在出租车上，我想着学校里的小朋友都回家了，而女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等我，就心急如焚，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

我再一次质疑自己这么拼命工作到底对不对？

沈凯曾让我换一份轻松点的工作，可是我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唯有自己努力挣钱，才能让我觉得踏实。

我赶到学校，刷了家长信息卡进入，在学校的活动场上看到女儿。

她正坐在秋千上，有个阿姨模样的人在帮她推秋千。

女儿咯咯地笑，夕阳照在她那稚嫩的小脸上，就像落入凡间的天使，带着金色的光环。

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妈妈！

女儿看到了我，从秋千上跳下来，奔跑过来。

那个阿姨被女儿动作吓一跳，在后边追着喊，慢一点！

慢一点……

我抱起飞奔而来的女儿，笑着刮刮她的小鼻子，让她不要这么急着奔跑，小心摔跤。

阿姨也已经跑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她头发灰白，眼窝深陷，眼角的鱼尾纹深入发根。

看着这双眼睛，我觉得有点熟悉，可是一下子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可惜她带着大大的口罩，我无法看清她的样貌，估摸着至少五六十岁了。

她看到我眼里有亮光闪过，瞬间消失不见，我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个人我以前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于是我询问老师哪里去了。

她开口解释，声音沙哑。

原来她姓吴，是学校新请来的保洁阿姨，专门负责学校里和孩子们的卫生。

开心的班主任上楼拿东西了，她帮忙看一下。

看得出女儿好像很喜欢她，拉着我跟她说：

“吴奶奶这是我妈妈，我最爱她了！

我看到她看开心的眼神里充满慈爱，我想这应该是一个有爱的人。

我道了谢，抱着女儿离开。

开心使劲地招手喊再见，走出好远，我回头发现她还站在路边翘首看着。

我不禁失笑，这还真是个热心的人。

一路上，开心叽叽喳喳地给我讲在学校里的事情。

多次提到那个吴阿姨，说对她很好。

自己的孩子得到别人的照顾和夸奖，作为妈妈我觉得很欣慰。

晚上，女儿躺在床上跟沈凯视频聊天。

小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又多次提到吴奶奶，还说吴奶奶送她漂亮的发卡，不能让妈妈知道……

从洗手间出来的我，正听到这些话。

心里总觉得别扭，感觉女儿对这个保洁阿姨的关注太多了。

而她对开心好的过了。

女儿睡着以后，我打开女儿的背包，果然在背包的夹层里发现一对可爱的发卡，小猪佩奇的图案，粉粉嫩嫩的特别可爱。

我升起了警惕之心，总觉得那个姓吴的阿姨不安好心。

现在新闻上网络上有太多拐卖小孩子的事情了，我不放心。

我打电话跟沈凯说这件事情，他觉得我多虑了。

说那个阿姨是上周新来的，他也见过，她很喜欢开心，觉得特别有缘。

而且学校里都有她们的档案，肯定没问题学校才录用的。

我压下心底的怀疑，希望真的没问题。

我还是跟学校里反应了这件事情，希望学校对录用人员严加审核。

校长一再保证，不会有问题。

吴阿姨也被校长叫来跟我道歉，不应该私底下送东西给小朋友。

她连连给我鞠躬，说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太喜欢小孩子才这样，保证不会有下次。

我要求她摘下口罩，一个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我不放心。

她说因为最近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过敏，脸上长满红包，怕吓到孩子们，才戴着口罩。

而且戴口罩比较卫生。

我坚持要她摘下口罩。

她瞪着满是皱纹的眼睛，看着我不依不饶，颤抖着手摘下一半。

确实是满脸的红包，看着有点瘆人。

我忍不住制止了她继续摘口罩的手。

我感觉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逼迫一个老人家，提出任性的要求。

我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去接开心。

因为每次都是最晚，吴阿姨都一直陪伴她。

看得出来她对开心真的很好，只没有再偷偷送开心东西了，还是一直带着口罩。

从那次找过以后，我也有点不好意思，这些就不在意了。

直到那次在小区里碰到她，才知道她租住在我们小区。

就在我居住的这座楼的隔壁。

竟然还住同一个小区，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周末的时候，我通常会带开心去楼下玩耍。

开心正是处于活泼好动的年纪，我也不会把她拘在家里。

我们小区有一个中型的活动场，里面有健身用具，还有小孩子玩的滑滑梯、跷跷板、秋千等，是个很好的出去。

每次去活动场都能碰到吴阿姨。

有时候我也跟她聊几句。

听她口音竟然是跟我老家是一个地方的，没想到我们还是老乡。

我还了解到，她有个孩子，前几年得白血病去世了。

她的嗓子就是那时候哭坏掉的。

她和老伴受不了打击，就搬离了伤心地。

世间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充满这悲伤。

只听她淡淡说起，我都能感觉到她的悲痛，也只能劝她节哀。

那天，我又带开心去楼下玩。

她在前面跑，边跑边回头喊我：

“妈妈快点！

”我慢慢跟在后面。

开心在拐弯处跑得太急，没有注意有辆电动车开过来，眼看着直直地撞了上去。

我跟在后面看得真切，吓得心脏都停止了！

我边跑边喊：

“开心闪开！

“砰！

”一声响。

有人推开了开心，被撞倒在地，滚出去几米远。

我抱着吓哭的开心，哆嗦着手打120。

我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

当医生说胯骨骨折，需要手术，几处擦伤，暂时昏迷，无生命危险时，我才松一口气，瘫坐在长凳上。

我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的吴阿姨，心里止不住地发冷。

我与赶来的吴阿姨的老伴在医院的走廊里碰到了，只一眼，电石火光之间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你是梁豪的爸爸？

”我强压抑住颤抖的心，虽是疑问，但却又肯定。

“你都知道了？

”他没有反驳，“小田，我……我们…”

“别说了，你先去看看阿姨吧……有什么话等人醒来再说。

”我强压抑着内心的惊涛骇浪，逃似的离开了医院。

开心已经睡着了。

我关了灯，轻轻走出来带上门。

我把自己扔到沙发上。

此刻我才敢任由眼泪放肆地流淌。

难怪我总觉得吴阿姨的眼睛很熟悉，原来是跟梁豪的眼睛一模一样。

而其它的地方都跟他爸爸很像。

我曾在梁豪的手机里看过他父母的照片，所以仔细辨认就认出来了。

只不过照片里的人年轻很多。

已经6年了，梁豪的父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梁豪！

这些年我极力想要忘记的名字，现在又跑进我的脑海里。

大三那年我在老乡聚会上认识梁豪。

我们两家竟然是隔壁镇的。

我们互有好感，很快确定了关系，并在外面租了房子。

我们商量好了，毕业后他就带我回家结婚。

那时候我们曾畅想未来，决定留在大城市打拼。

大四那年我们忙着找工作、面试应聘。

我只记得那段时间非常忙碌。

就在毕业前夕，梁豪突然跟我提出分手。

理由是，我在他生病的时候没有关心他，可以看出我心里根本没有他。

因为最近忙，他生病我确实没有陪伴，但只是感冒发烧而已。

我当然不同意，哭闹了很久。

最主要的是我发现自己怀孕两个多月了。

我试图用孩子来挽救我们的感情。

知道我怀孕的事情，梁豪沉默了很久，最后竟然淡漠地让我打掉。

我不肯，我们僵持了好多天。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有个穿着一身名牌，开着豪车的女人来接他，他不顾我的恳求，坐进了那个女人的车里，扬长而去。

我幡然悔悟，什么我不关心他，都是借口！

榜上大款才是真的！

我真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个男人！

我是彻底死心了！

我自己跑到医院，想去做手术。

可是我看到妇产科医生抱着刚刚出生的婴儿。

小小一团，闭着眼睛躺在包被里，安安静静地。

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要把孩子生下来。

宝宝来到我的肚子里，是跟我的缘分，我不能剥夺他的生命！

既然做了决定，为了孩子我也要好好的。

我不敢跟叔叔说，我从小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如果知道了，叔叔得打死我。

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我偷偷地只身来到现在的城市，在这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上大学的时候一直做兼职，有一点积蓄，又加上能力强，很快就找到了工作。

在我怀孕8个月的时候，我的银行卡里突然多了十万元钱。

不知道为什么，我肯定那是梁豪给我的，也许是良心发现，给我的补偿吧！

跟了富婆果然是有钱了！

我很需要钱，所以我收下了。

我以为这些我都已经忘记了，可现在想来还是那么清晰。

原来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曾放下。

第二天，我请了假。

送开心上学后，我又到了医院。

我跟医生询问了情况，医生说无大碍，手术后最好卧床静养。

我走进病房时，梁豪妈妈已经醒了，他父亲也在。

“梁豪呢？

他现在在哪儿？

”我还是问了。

一阵沉默，他爸爸开口：

“梁豪他……他已经死了。

“6年前的年底？

”我轻轻问。

“你都知道？

”他爸爸抬起头问我。

我不知道！

我只是猜测！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梁豪妈妈对开心那么好，每次开心喊“奶奶”的时候，她都特别激动。

她对开心的关心明显太过了。

她应该是特意接近开心的吧，她知道那是梁豪的女儿，她的孙女。

虽然我们不曾见过，但她面对我一直带着口罩，还是怕我认出她来。

而梁豪爸爸一直不出现，也是因为他长得跟梁豪太像，怕在我面前露出马脚。

梁豪妈妈曾说她儿子得白血病去世了，我记得梁豪是独生子。

我把我们分手前后的事情仔细想了想。

他感冒发烧一直不好，也许那时候他去过医院，就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

他知道自己治愈的可能性很低，所以他才提出分手，不想拖累我。

可是我不答应，还怀孕了，所以他又想出一招，逼我死心。

对于孩子他也是矛盾的吧。

他爱这个孩子，但又怕自己的病对孩子有影响，最主要的应该是怕我被孩子牵绊。

他了解我，知道我倔强又认死理，他怕有了孩子我不肯再接受别人，怕毁了我将来的幸福。

在最后的日子里，他也不确定我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他还是给我打了十万元，我猜那是他治病的钱。

他知道治疗无望，就放弃了，把钱打给了我。

我在梁豪爸爸口中，知道了更多。

当年，梁豪知道自己生病跟我分手，独自回了老家。

没多久就又住进了医院。

他一直持续高烧不退，好容易做了干细胞移植手术，却在术后出现排异反应。

后来病危一直在医院里。

期间，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他清醒的时候会写日记。

在去世的前一天，他精神特别好，说要回家。

还问他爸，家里还有多少钱？

知道还有二十来万，他求他爸打十万到我卡里。

面对儿子生前的最后一个无理的要求，他爸爸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睡前还拉着父母的手，说自己不孝，但愿来生还做他们的儿子。

梁豪去世后，他妈妈几度哭晕过去，把嗓子都哭坏了。

晚上两个老人家睡不着，就抱着儿子的遗物一件件看，仿佛儿子还在眼前。

甚至想随儿子而去。

后来，他们看了梁豪的日记才知道，我竟然怀了孩子。

梁豪的日记里，满满地对我和孩子的牵挂，如果我能生下孩子，他希望能见我和孩子一面。

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决定出来找我。

他们找到学校，打听到我和梁豪的事情；

又找到我家里，求得我叔叔问我的地址。

这些年我没有回去过，只是定期给叔叔婶婶寄些钱回去。

怪不得上次给叔叔打电话，他吞吞吐吐的，最后什么都没说，应该是怕我怪他透露了我的地址。

梁豪妈妈说，他们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找到我了，但是怕我反应太激烈，不敢直接跟我明说。

想先以陌生人的身份慢慢熟悉，再跟我提梁豪的事情。

梁豪妈妈希望我能带开心回去给梁豪上个坟。

他们保证绝不跟我抢开心，她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她只希望能让他们时常看到开心就好。

他们只希望替梁豪出一份力。

我拿着梁豪写的那本厚厚的日记本，看着老人家沧桑的面容、充满希翼哀求的眼神，泪流满面。

自以为是的臭男人！

以为这样是为我好吗？

为什么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呢？

如果当初知道这些，我只希望能陪在他身边，陪他渡过最后的时光！

可是他听不到我骂他，他已经不在了。

我感到悲愤，却无法怪他。

那个曾经让我误会，被我唾弃的男人，用自己的方式爱着我！

四个月后，梁豪妈妈痊愈。

我带着开心跟他们一起回了老家。

我第一次很郑重地跟女儿说起她的爸爸。

回来的时候，梁豪爸妈也一起回来了，他们还是跟我居住在同一个小区。

他们信守承诺，不打扰我的生活。

开心时常去爷爷奶奶那边玩耍。

我答应了沈凯的求婚，就在前几天。

沈凯已经追了我三年了，他对开心很好，跟他在一起很舒心。

我想我也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了，这也是梁豪希望的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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