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道铸:写给妈妈的信 张道铸:写给妈妈的信张道铸:写给妈妈的信

张道铸:写给妈妈的信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张道铸,天门杨林人。与新中国一起诞生,和共和国一道成长。初中毕业后到江汉油田工作,2009年退休,现暂居浙江省台州市。

写给妈妈的信

妈妈:

您好!

今天是您四十周年的忌日,儿子只能在梦里叫您一声了。

四十年前的今天,您永远离开了我们。那天下午,我如常在办公室上班,突然有人说电话找我,我急忙跑到站部办公室,拿起电话,原来是弟弟在天门邮局打来的,告诉我您中午突然走了。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我还是拿着电话听筒不知所措,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因为当时潜江到天门只要一趟早班车,我只说了一句:我们明天早上赶回去。

那时候我们结婚还不到半年,妻子还在二十多公里外的油田金容厂上班,下午下班后她从油田那边过来,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我们才回到家里。

当我看到您仰面躺在折叠的帘子上,屋子里站满了人,我的腿一软,趴到您的身上,揭掉盖在您脸上的黄裱纸,一边大声喊着“妈妈、妈妈”,一边悲痛地嚎啕大哭。邻居们一边陪着抹眼泪,一边说:“你妈妈没过一天好日子。”

妈妈,从您出生那天直到您离开人世,您一辈子苦难缠身,的确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您出生在1911年,这一年中国历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辛亥革命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建立起了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但革命的胜利并没让您的生活有丝毫改变。您出生在一个穷苦人家,依然过着贫困的生活,年景不好时,外婆照样带着您外出乞讨。四五岁时,外婆仍然逼着您

裹脚。外婆把您还很稚嫩的双脚的四个小脚趾强制往下折,一直抵到脚底,然后用长长的布条紧紧地缠起来,阻止脚趾长大,慢慢的,您的脚骨弯曲,脚背隆起,呈现出一个三角形。您出于本能拼命反抗,趁外婆不注意解开裹脚布。每当您回忆当年裹脚的情景时,那种拼命挣扎的情景,声嘶力竭地惨叫,让我们听得心惊肉跳。小脚缩小了您的生活圈,限制了您的视野,使您一辈子行走艰难。

妈妈,您六岁丧父,十八岁嫁到我们家,虽然家境稍好一点,但上有公公婆婆,下有叔叔和他的童养媳以及两个姑妈,您任劳任怨,孝敬公婆,照顾弟妹。除了下地劳动,操持家务,还要传宗接代,成为生育机器。从结婚开始,您就在怀孕、生产、哺育中循环往复,直到四十三岁。您一共生了十个孩子,其中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而存活下来的却只有三个。由于农活和家务,您生产前一刻都没有休息。您说,有一次在地里锄草,突然感觉身体不适,赶紧回到家里,扔下锄头,一进房间就生下了一个孩子。还有一天晚上,家里传出婴儿哇哇的哭声,邻居们说,下午都看见您还在挑水,怎么晚上就生了。您说,从生第二胎开始,都是您自己剪自己包,从未麻烦别人。

当您三十四岁时,虽然夭折过两个孩子,但还有五个孩子,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痢症”,让您在十三天里失去了三个孩子。只剩下十几岁的大儿子和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夭折的三个孩子中大的八岁,小的三岁。特别是那个八岁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即使几十年后,您想起他时,都会伤心不已。这些孩子,哪一个都是您的心头肉,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去,让您悲痛欲绝。但想到已经成年的大儿子,望着嗷嗷待哺的女儿,您必须坚强地活下去。

妈妈,我知道这些还不是您人生最大的痛苦,最大的不幸发生在两年后。您已经确定婚期的大儿子原因不明地上吊自杀,受此打击,父亲精神失常,您也几次哭昏过去。面对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你们只有离开这个不祥之地,依靠父亲的裁缝手艺在县城里谋生。后来因为土改运动,你们不想失去家里的房子和土地,加上又有了儿子我,几年后又回到乡下。

回到乡下的日子更不好过,由于父亲从小腿有残疾,不能干重活,只能在家里给人家做衣服和干一些比较轻的农活。您既要种地,又要操持家务,还要照顾姐姐和我,不久,又生了弟弟,生活更加艰辛。加上农业互助组、合作社、人民公社,“四清”、“文革”的反复折腾,大跃进和三年自然灾害天灾人祸的折磨,您没有一天安宁过、轻松过。至今我还记得大跃进的晚上,您和社员们往地里送肥的情景:您挑着箢箕,从村边亮灯的地方一步步向远处黑暗的田野走去。夏天的禾场上,您头顶烈日,汗流浃背,和那些中青年妇女们一起,高举连枷拍打麦子。您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体重不到不到一百斤,秋收的时候,为了赶时间,您摘下带壳的棉花背回家,大口袋把您压得近乎匍匐。冬天的田野里,您在寒风凛冽中挑着塘泥,在田间小路上颤颤巍巍行进。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为了我们活命,您连一口稀菜汤都舍不得喝下,您用每人每月一两二钱五的定量油为我们炒菜。一场火灾,雪上加霜,让我们家一贫如洗,您省吃俭用,精打细算,不到一年就为我们建起了一个新家。

由于我和弟弟两个是“末把”,您不能像别人那样早早地在家里带孙子、做家务,一直在生产队劳动到了六十五岁,成为全村年纪最大的女社员。那些年,每次回家探亲,我都劝您不要出工了,您总是说父亲年纪大了,眼睛不行,不能做衣服了,总不能两个人都闲在家里,只有弟弟一个劳动力吧。我说,一个工才五角钱,您一天六分工,才两三角钱。您说,儿啊,我要是不出工,哪来这两三角钱,只要能动,我就要出工,谁叫你不快点成家的呢,我无言以对。妈妈,儿子不孝,为了自己的幸福,不顾您的劝阻,退掉了您为我订的娃娃亲。由于我晚婚晚育,让您脸朝黄土背朝天多干了好几年农活,我真对不起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有请您九泉之下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

1979年春节,我结婚了,有家了。五一节回家,得知您吃不下饭,晚上整夜睡不着觉。我把您带到我的工作单位,让您看看我们的新家,看看儿子的工作。您第一次坐上汽车,到了潜江。您对我们的新家十分满意,星期六下午,儿媳从油田那边过来,您高兴得不知所措。

几天后,我带您到我们处的卫生所找所长给您看病。您说晚上睡不好是老毛病,由于生养的孩子多,年轻时晚上睡觉就少。过去晚上还要纺纱、织布、做鞋子、补衣服,总是半夜三更才睡觉,慢慢瞌睡就少了。到了老年,即使晚上不干活,也睡不着了,有时到后半夜能睡一小会,有时天快亮了睡一会就醒了,甚至整夜睡不着。而吃不下饭是近半个月的事,主要是吞咽困难,还有就是胃痛。所长为您做了钡餐检查,发现食管与胃的连接处有阴影,怀疑是贲门癌。所长将我叫到X光机面前,指点肿瘤的位置。后来单独与我谈话,说您来日不多,也没有别的办法,叫我不要过度悲伤。后来还说了些什么,我都听不进去了。临走时,开了一些止痛的和安眠的药。

妈妈,这晴天霹雳一下子让儿子不知所措,本以为接你到潜江,是让您轻松一段时间后,到时候好带孙子的,没想到您停下劳作不久就患了绝症,叫我如何面对。回到站里,午饭后我在水池边洗碗,一想到您不久将要离开人世,我伤心得放声大哭,正在午休的同事赶来相劝,可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第二天,我又带您到油田职工医院确诊,内科主任是天门老乡,他看了片子,只说了一句:最多不超过半年,要不来这里住院吧。我问住院会怎么样,主任说,这么大年纪了,都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是在医院里过世的,子女的名声好一点。我把要住院的消息告诉您,您没听完就坚决拒绝,说死也要死在家里。其实现实情况也不容许您住院,弟弟在家里,一个老父亲,孩子不满周岁,两口子还有联产承包的责任田。我和妻子都要上班并且分居两地,妻子已经怀孕。我们只好回到潜江,让您尽量在潜江多住些日子。

刚到潜江的时候,您精神还不错,大家上班的时候,您到处走走看看,什么都觉得稀奇。您问这么多人没做什么事,靠什么赚钱发工资。您问开饭的时候,大家怎么从窗口递进去几张纸片就能买到饭菜。机关电影队到供应站放电影,那是您是第一次看电影,虽然农村以前也常放露天电影,但都是在离家几里地的小学的操场上,像您这样的小脚女人晚上是不会出门的。您说电影里那个秃顶的小胡子是坏人,我问为什么,您说他总是在那里大喊大叫,最后被人用枪打了。我告诉您,电影的名字叫《列宁在一九一八》,列宁是好人,他是在演讲,坏人是想暗杀他。当时供应站只有一部黑白电视机,放在我们业务组的办公室,每天晚上,只要一放电视,您就坐在我的办公桌前,无论是否看得懂,您都看到大家散去为止。

最初的一些日子,您还能吃馄饨皮,喝稀饭,吃开水泡的馒头,渐渐地您进食越来越困难,只能喝豆腐脑和藕粉糊了,有时给您买几瓶炼乳,您嫌贵了不愿意喝。六月初,您的人越来越瘦,精神也差多了,并且时常往外呕吐胃液。不知是您知道自己来日不多,还是怕麻烦我,总之,您几次提出要回家。我只好让站里派车把我们送到岳口对河,您坐在驾驶室里,面前放着一只车上用的铁水桶便于您呕吐。下车过渡后,下起了小雨,您走得很快,一直冒雨走到汽车站。到天门后,天晴了,您顾不上休息,一口气步行到家。听说您回家了,一些邻居都来看你,您对大家说,我又快添孙子了,那个高兴劲溢于言表。当时我想,您的精神还好,再活几个月应该不会有问题,到时候一定能看到我的孩子出生。可是万万没想到,您的病情急转直下,不到一个月,您就撒手人寰

,不知在这二十几天里,癌症是怎么折磨您的,您走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妈妈,您最后生的两个儿子都成家了,一直让您放心不下在外地工作的大儿子也快当爸爸了,好日子刚刚盼到,您就这样带着无尽的眷恋匆匆地走了。您一生受苦受难,忍辱负重,难道真的不想过一天好日子吗?由于时运不济和儿子不孝,您真得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啊。

妈妈,您是一个最善良的人。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您带我到舅舅家去,走到半路,您身体不舒服,坐在田间的小路上朝田沟呕吐,呕吐完后,您要我从地里搬几块土块把呕吐物盖上。您说,如果不盖上,路过的人看见了会恶心的。那些年,家门口总有讨饭的经过,如果正在吃饭,您就要我们从锅里盛一碗饭倒在乞讨人的碗里,如果没有饭,就从米坛子里舀一碗米给别人。您总是说讨饭的人可怜,您也讨过饭,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出门要饭的。

隔壁的二妈人高马大,狭隘自私,总是找茬和您吵架,有时骂得很难听。但您总是说,二妈是童养媳,不懂道理,过去也受过很多苦,我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每年大年初一早上,您都要催我们到叔父家拜年,父亲说,我们家是老大,应该是他们家的孩子先过来拜年,您总是说,过年是喜庆事,何必计较你大我小。我参加工作后回家探亲,您总是要我带上一些给家里买的礼物,先到隔壁叫一声。离家归队时,也提醒我去向叔父一家告别。您的仁慈,从来没有感动过二妈,她照样蛮不讲理,照样见不得我家比她家好。当我们觉得不可理解时,您总是一句话,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们自己对得起良心就行了。

阶级斗争那几年,有人讲地主如何残酷剥削穷人,您虽然从小吃苦,但从不控诉别人。您说地主对穷人也很客气的,您给地主家打短工的时候,人家还准备“过中”(午餐和晚餐中间的加餐)的,却不认为那是为了让您更晚一些收工。妈妈,您的眼里没有坏人,您的心里没有仇人,您一辈子与人为善,宽厚待人,赢得了大家的尊敬,也影响了我的一生。

妈妈,您是一个最勤劳的人。从我记事起,您就是我们家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每天,不等天亮,您就第一个起床,打开大门,打扫场地、放鸡、喂猪,然后一边做早餐,一边叫我们起床,打发我们上学后,您该出工了。中午回家,您要抓紧时间做饭、洗衣服、喂猪,刚一忙完,又要出工了。下午放工后,您又要做晚饭,还要喂猪、喂鸡,收拾厨房。晚上,您不是纺棉纱,就是做鞋子,直到深更半夜,甚至鸡叫头遍。无论酷暑夏夜,还是寒冬腊月,那嗡嗡不绝的纺纱声伴随着我们进入梦乡。有时一觉醒来,还看见您在昏暗的油灯下做针线活,您每天晚上到底什么时候上床睡觉的,我一直没有搞清楚。

妈妈,您那双青筋突暴、长满老茧的双手,粗糙得像乌龟爪子,每年冬天全是皲裂的血口子,您照样在寒风凛冽的地里施肥修渠,照样在冰冷的水里洗菜洗衣服,两分钱一盒的蛤蜊油每年您都要用上几盒。

妈妈,

您像千千万万的农村妇女一样,除了下地劳动、养儿育女外,烧火做饭、缝补浆洗、养猪喂鸡、人情客往,那一样都离不开您。

您像一只永不停歇的陀螺,一天到晚不知疲倦地忙碌着、操劳着。

在我的印象里,您从不无故出去串门,从没见您有时间与人闲聊。您最轻松的时候,就是坐在门口的屋檐下纳鞋底,那也是您最好的休息。您坐在板凳上,左手拿着鞋底,右手中指上套上顶针箍,拇指和食指捏着穿了白索线的针在厚厚的鞋底上用力一戳,然后用顶针箍使劲一顶,鞋底上就出现了一个小米状的针迹,随着“呲、呲、呲”的声音,白索子来回穿梭,鞋底上的小白点越来越多,您也享受着这片刻的轻松。

妈妈,您是一个最节俭的人。您的节俭无处不在,您说一粒粮食一滴汗,不容许我们浪费一粒粮食。掉到饭桌上的饭粒,哪怕只有一粒,您也要我们捡到嘴巴里。您说热水要人烧,冷水要人挑,要我们节约用水。在您的生活中,没有剩饭剩菜的概念,每当我们吃饭的时候,您不是还在做菜,就是要去喂猪和干其他的事情,您总是最后一个吃饭,把我们吃剩的饭菜吃干净。有些隔夜的剩饭剩菜变味了,您也舍不得倒掉,而是加热后自己吃。您就像是我们家的“潲水缸”,永远吃剩饭残羹,不肯浪费点滴。

一年四季,我们家的饭桌上总是有一碗腌菜。您春天腌咖菜,夏天晒麦酱,秋天腌洋姜,冬天泡萝卜,还有豆豉、腐乳、咋辣巴子。您总是把新鲜菜让给我们吃而自己吃腌菜。这几年,网上一些报道,说常吃剩饭剩菜和经常吃腌菜的人容易诱发癌症。妈妈,我想即使您知道这些科学道理,也不会改变您的生活习惯的。

生产队夏天分麦草,冬天分棉梗,属于我们家的堤坡上有很多树的枝杈也可以用来烧饭,那些年我们家的柴火是完全够用的。而您却夏天割野草,秋天扫树叶,把硬柴节省下来卖钱。至今我还记得,夏天中午放工回家,您让父亲把镰刀磨快点,说又发现一处长得好高的野草。因为天气炎热,中午放工的时间比较长,您匆匆吃完饭,趁大家休息的时候,冒着酷暑,在水塘边、田埂上割野草,就地晒干后,过几天收拢捆好挑回家。秋天的早上,您用长把的竹扫帚将堤坡、河滩上的落叶归拢,晒干后用箩筐装回家。妈妈,您一生克勤克俭,连野草枯叶也不放过。

妈妈,您是一个最坚强的人。您虽然个子矮小,身体瘦弱,但没有什么困难能把你压垮,没有您过不的了难关。十三天的时间里,您失去了三个孩子,依然坚强地活了下来,即将结婚的大儿子意外身故,您也强忍悲痛,背井离乡,求得再生。辗转回乡后,您参加集体生产,虽然年纪越来越大,但干活时您从不落后。锄草割麦,您与大家一样,一趟去一趟来。挑土送肥,您与别人装的同样多。您一生从事农业生产,直到六十五岁依然腰板挺直,脚步稳健,一点也不比那些大脚的妇女们差。

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您带着我们挖野菜、剥树皮,吃菜咽糠艰难度日。没有

肥皂,您从皂荚树上摘来皂荚洗衣服,用尿液洗土布被套和床单,布票不够,您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年景不好时过春节,您用晚梗米代替糯米做炒米,用红苕熬麻糖切麻叶子,用白萝卜做圆子,用胡萝卜蒸糕,生怕我们羡慕别人家的。

由于父亲的残疾,您既要主内,又要主外,承担了一些本该男人承担的事情。您总是利用到河里淘米洗菜或是洗衣服的机会,一手夹着筲箕或是木盆,一手顺便提一桶水回家。您说,人家的水缸在男人的肩膀上,我们家的水缸在您的胳膊上。

1960年冬季的一天凌晨,我们家突发大火,正是您神经衰弱睡不好觉,第一个发现火情,及时叫醒大家,避免了人员伤亡。面对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我们哭天喊地,而你却没有流泪,领着我们清理破碎的砖瓦,从废墟中刨出烧糊的粮食。生产队安排我们住到别人家里。是您到旧货市场买木料,到附近窑厂订砖瓦,到邻村请木工、叫瓦匠,不到一年就在火灾后的废墟上盖起两间砖瓦房,使我们又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地。搬家后,您今天买一张旧方桌,明天买口大水缸,过几天您又扛回来几条长板凳,让我们家不断充实起来。几年后,在您的操持下,房子又加了一间,并在屋后另做了厨房。您坚忍不拔的毅力,百折不挠的精神,使我们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妈妈,您是一个充满爱心的人。您心中永远装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您遵从“三从四德”,总把自己摆在最卑微的位置。每当吃饭的时候,您总是盛上饭、夹点菜,然后端着碗,天冷时坐在灶门口,天热时坐在屋檐下,一生坚持不上桌吃饭的旧习惯。

妈妈,在您的眼里,父亲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可撼动,他就是您的天。家里做点好吃的,您总是把最好的盛给父亲。父亲除了抽烟,条件好的时候,还要喝点小酒,您总是想方设法为他准备下酒菜。父亲常常对您指手画脚、百般挑剔,你却一味谦卑忍让。父亲心情不好时,拿您出气甚至摔碗掀桌子,您总是逆来顺受,含着眼泪收拾好一地狼藉,重新做饭,为父亲摆好碗筷。

您把三个孩子当成您的心肝宝贝,时刻放在心头,尽量不让他们吃苦受累。您说姐姐从小乖巧,从没惹您生过气,您对她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但姐姐出嫁时,正是家里遭灾后重建,生活十分拮据的时候,您为她准备的嫁妆不够多,对此您常常自责,觉得对不起姐姐,不肯原谅自己。

为了我能上完初中,您省吃俭用,节衣缩食,卖鸡蛋、卖蔬菜,千方百计凑足学费。夏天的晚上,我到河里洗澡游泳,时间稍长一点,您就翻过河堤,跑到河边,催我快点上岸。参加工作后回家,晚上睡觉后,您总要端着灯盏,撩开蚊帐,仔细端详我好半天。有一年因为工作,到了年底,我才享受探亲假,假期结束时,已经临近春节,说好了春节不回家的,事后得知,除夕那天您做好年饭,站在屋后的台坡上,一直等着我回家吃年饭,但奇迹还是没能出现,您感到十分失落,年饭没吃一口就躺下了。自此以后,您在世时,我再也不敢在外面过春节了。

您总是念叨弟弟由于“文革”期间学校停课,小学毕业就参加生产队劳动,在农村里生活困难,嘱咐我们尽力给他帮助。为了减轻他的负担,您一直坚持参加集体生产,尽量为他多做点事情。

妈妈,为了我们一家,您殚精竭虑,不辞辛劳,耗尽了毕生心血。您的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千言万语,说不完对您的热爱,万语千言道不尽对您的思念。在您离开我们四十周年的时候,祝愿您在天国远离苦难,一切安好。

妈妈,您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2019年6月29日于浙江台州绿城玫瑰园

天门文艺投稿邮箱:394591538@QQ.com

小编微信号:13807227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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