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9:19
跟你讲“她”的故事
图片原创作者清辰
熔金落日渐渐隐去。
一幢幢高楼被黯淡长夜覆盖,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在附近公园溜达了几十圈,直到手腕上新得的米奇手表指到六点多,才慢吞吞挪回“新家”。
一周没见的老林,戴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把红如烈焰的小龙虾端上餐桌。
陈姨捧着提拉米苏蛋糕对我微笑,她女儿露露送我一本粉色密码本,甜滋滋地说:“姐姐,生日快乐。”
静好有爱的场面,让老林笑得合不拢嘴。
餐桌上,三双筷子游走在丰盛菜肴间,轮流给我夹菜,直到碗盏堆起一座小山尖。
我竭力扬起嘴角的弧度,回应看起来祥和温暖的亲情。
尽管,我曾尝试努力去适应新生活,但始终格格不入。
露露一撒娇“不会剥小龙虾”,老林立即熟稔揭开小龙虾头盖,将裹着虾黄的精华拆出,连同从虾尾完美拉出的虾肉,一并塞到她干净的瓷碟。
她的灼灼赞美溢出言表:“我就知道,爸爸对我最好了!”
陈姨在一旁竭力烘托:“傻孩子,爸爸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大猪蹄子”老林压根听不出弦外之音,还高兴得眉毛直跳点头附和,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像很多重组家庭一样,我和老林,陈姨和露露,分别来自不同地方。
她们避开老林视线,赤裸裸把炫耀抛到我面前,难言酸楚瞬间涌满胸腔。
黑云遮月,我捏着妈妈的照片,躲在被窝偷偷哭泣。
我七岁那年,她执意跟老林离婚。那时的他一心盼着飞黄腾达往外跑,让妈妈过着“丧偶式婚姻”,还引来桃色风言。
被舆论逼到绝望的妈妈傲气离婚,带我回外婆家。
谁料,她却在阳春白雪的三月病辞人间。
外婆悲伤过度病倒被舅舅接走,我成了没人要的拖油瓶,回到老林身边。
彼时,老林的小龙虾养殖场做得风生水起,还跟陈姨在一起,接纳了她跟前夫的女儿露露。
因为妈妈长期不愿我和老林见面,父女关系并不亲近。他把本该属于我的父爱,统统给了毫无血缘的露露。
她取代我过上受宠小公主的日子,不管吃的,用的,还是穿的,都是同龄人里拔尖的。
她学着我梦寐以求的钢琴,老林特意买了一台钢琴;她上着学费不菲的私教小课,成了我最爱八音盒里优雅的芭蕾舞公主;老林带她们飞过千山万水,抵达我童年期盼的迪士尼乐园。
比我小一岁的露露,很会讨老林欢心。
每次,老林从养殖场回来,她都没深没浅扑到他身上:“爸爸,你终于回来,我和妈妈想死你了!”
要是带我俩出门,别人一定以为挽着他手臂的露露,才是亲生女儿。
漂泊多年的老林,在她身上寻找到父爱的意义。
而我带着母亲留下的怨恨,像个熟悉的陌生人,与他住在同一屋檐。
老林在家的时间不多,根本不知陈姨跟露露的段位有多高。
平日,她们把我当空气,除了在同一餐桌吃饭,几乎鼻孔朝天。
可老林一回来,陈姨会把露露不喜欢的新衣当面塞给我,她知道他不会查看早剪掉的标签。
露露把他带回的昂贵巧克力放入我手心,只留下便宜的果汁糖当宝贝。见她年纪小小懂得“孔融让梨”,老林欣慰不已。
一场场奇葩演出,一次次全盘接纳,让我心底防备的城墙越筑越高,不想也不屑抢回早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包括父爱。
露露长相可人,上初中就开始买女生喜欢的口红和指甲油装扮。
虽得陈姨宠爱,但零花钱终究有限,不足以让她每天下午请喜欢的男生喝奶茶。
那天,我路过老林房间,见她偷翻陈姨钱包。
秉着不惹事的理念,我若无其事回房写作业。
谁知,第二天风暴来临,陈姨跟老林吵得天翻地覆。
她说养不教父之过,还表示:“露露从小在我身边乖得要命,绝不可能偷走包里的六百块。”
老林的脸涨得通红:“不是露露,难道是雅萱?”
他们差点在客厅动手,吓得露露梨花带雨跑出:“求你们别吵了,都是我的错。要是我肯借钱给姐姐买音乐会门票跟男生去看,她就不会拿妈妈的钱。”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住我,露露真大胆,敢公然把盗窃罪名栽到我头上。
我急忙辩解:“不,我没有。昨天,我看到露露在陈姨包里翻东西。”
但露露打断我:“姐姐,学校每天四点多放学,但你经常六点多才到家,还不是跟男生在一起。”
“你乱说......”我气得结巴。
可是,荒谬又莫须有的罪名,竟说服了老林。他神情痛苦:“雅萱,以后缺钱告诉爸爸,千万别......”
然后,老林从钱包取出几张红票子塞给我:“爸爸希望你大一点再谈恋爱,别像你妈只有中专毕业,容易钻牛角尖。”
诛心话语,连带偏心和不信任,像尖刀捅进我心里。
愈演愈烈的隔阂,如同火山喷发的熔浆甬道,横亘在父女之间。
既然不被理解,我索性放弃自己,找了个无心向学的男朋友。
大抵缺爱的缘故,我对他霸道强势的占有,非常着迷。
成绩从此一落千丈,老林日益痛心。
高考前,男友为另一个女孩斗殴被抓,我心灰意冷填了离家十万八千里的远方。
从此,故乡成了记忆里的符号,寒暑假被各种借口塞满,跟老林的见面,几乎一个巴掌数得完。
毕业后,我决意嫁到同学王伟杰偏远的老家。
回家拿户口本时,老林坚决反对:“穷山恶水,你嫁过去只有苦果子吃。”
“那也好过你瞎了眼,被蛇蝎母女蒙了心。”
十年来,我第一次把对陈姨母女的控诉,吐槽得那么淋漓尽致。
小到露露为了老林把新买的米奇手表送我而不忿,将我写完的寒假作业藏起。
大到陈姨挑拨离间,让我和老林心生龃龉。
老林自然不信,他一直看到的是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直到我把偷拍的视频放出来。
陈姨得知我远嫁后,得意说:“老林的傻女儿最好滚远点,以后他的东西全归你。”
露露开心附和:“妈,你让林叔别给她嫁妆,把钱留给我买新房。”
陈姨夸赞:“不愧是我女儿,完全得到我的真传。不像她们母女,蠢得把挣钱的男人往外推。”
老林神情慌乱,前一夜还在陪他苦劝我的陈姨,把变脸玩得炉火纯青。
他不知道,原来女人的戏,可以演得这么好。
但彼时的我,早不想当看客。
我跟王伟杰回老家,准备迎接活色生香的新生活。
走过狭窄蜿蜒的黄泥土路,他歌颂春日的暖阳,让氤氲山间散发野趣芬芳。
沉迷爱情的我,把偏僻当诗意。
亲戚们夸王伟杰好福气,讨了个城里老婆。
唯独婆婆嘲讽:“瘦得跟猴儿似的,要是家里有钱,哪肯嫁到我们这高攀伟杰。”
原来,我的爱情在她眼里不值一提。
婚后,婆婆托熟人把伟杰安排到小学当老师。而我人生地不熟,怀孕反应太厉害,无法上班。
婆婆嫌我不中用,尽花她儿子辛苦赚来的钱。
好几次,我想把老林硬塞的十万砸到她面前,最后还是忍了。
婆婆跟陈姨太像,在王伟杰面前装得十分关心我,可等他一走,餐桌上还没吃完的肉包都要收走。
戏精面前,辩解是无力的,我要为宝宝留后路。
老林比过往更关心我,几乎每周打电话问安。
倔强如我,怎么可能把落魄境遇告诉他?难道,留着给那对母女看笑话?
我勉为其难“嗯嗯哦哦”应对,忽视他话里的欲言又止。
但每次听到我说好,老林都有种舒一口气的感觉。
女儿心蕾的降生,加剧我与婆婆的矛盾。
像天底下重男轻女的家庭一样,婆婆看到心蕾就来气,月子餐做得极其寡淡,奶水自然不足。
我甩出两千块给王伟杰,让他买回好吃的。他把钱收了,婆婆在餐桌上摆了两天鲫鱼汤,便再难见荤腥。
逼问王伟杰时,他说最近表哥盖房娶媳妇,婆婆让他把钱全部取出。
“我和妈也是天天青菜啊,你比我们还多了一个鸡蛋呢!”
欲哭无泪,当初信誓旦旦疼爱我一辈子的男人,没过多久就换了一副模样。
后来,我用一瓶面霜,从表嫂嘴里套出话。
婆婆早有心仪的儿媳小梅,奈何王伟杰爱上了我这个“落魄的城里人”,没钱没房还没工作。
而小梅看着好生养,户口还能分田。
赤裸裸的算计和鄙夷,让我从小到大堆积的自尊瞬间粉碎。
我抱着女儿到学校找王伟杰理论,在僻静无人的办公室,他借口加班不带女儿,和小梅抱在了一起。
他说他的志向是回镇上当人民教师,为老家做贡献。
撒谎,分明是能力不足,考了两次城里的公职都失败,他才灰溜溜打道回府。
当时的我也瞎了眼,被甜言蜜语迷住才跟他来到这个鬼地方。
女儿的哭声,惊动了这对男女。
我抱着她转身离开,搬进简陋的招待所。
逃避是我的保护色,从回到老林身边开始,早学会用闭口不言的倔强,掩盖内心忧伤。
但我无法彻底逃离,因为我不允许自己回到那个家,被那对爱做戏的母女嘲弄!
老林本该是我最后的依靠,但他选择成为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与我再难心心相印。
突如其来的出逃,引发婆家更大怨恨。婆婆追到招待所大骂我一通,把多日来的积怨一股脑儿倾泻出来。
王伟杰完全不中用,在婆婆的发号施令下,指责我浪费钱住到外面,不伺候好公婆。
他们滔滔不绝地叫骂,连女儿哇哇大哭也毫不理会。
老林的电话响起,我错把接听键当作挂断。
一场寡不敌众的战斗,全数落入他耳里。
老林打着飞的来了。
他见到床上踢动小棉被的心蕾,身上沾满奶香和污渍,老泪在眼角晶莹跳跃。
招待所没有晾洗衣物的地方,我不得不让她把衣服多穿两日,等洗净那套干了再换。
老林环视房间一周,破败,脏乱,喧嚣的气息,让他眉宇间生出萧瑟。
我身上青紫的伤,以及沙哑疲惫的声音,更催生了他蜿蜒的泪水。
曾经,我以为父亲都是坚不可摧,从不以泪示人的,老林却彻底颠覆了这个高大形象。
他的到来,让我忍不住将远嫁后的痛苦一吐为快。
原以为,他会嘲笑,会讽刺我不听他的话,活该。
但他沉默很久,问我愿不愿意离婚,跟他回家?
回到有陈姨和露露的家?
龙潭和虎穴,又有什么区别。
老林沉吟片刻:“我跟陈姨,在你嫁过来不久后离婚了,我没想到她心机那么深,为了钱跟我黏在一块,又对前夫念念不忘。”
“陈姨居然同意?”
“嗯,我的养殖场因为竞争太过激烈,已经亏本转手给别人,她看我无法给露露买新房,干脆拿一笔钱离开。”
“你怎么没告诉我?”
我了然,回回老林打电话来,不到三句话就被我打断。
很快,烂船也有三斤钉的老林,请了好律师抢得心蕾的抚养权,带着我们回家。
空荡荡的房子,每日会新增一些儿童用品。
会唱歌的海马宝宝,蒂凡尼绿的婴儿车,还有国外进口的奶粉。
连我这个亲妈都看不过去,心蕾只是小宝宝,根本不知名牌是什么。
但老林执意如此,说多年前愧对我的,幸好有外孙能让他弥补。
日益苍老的他,把心蕾小心翼翼哄睡放到摇篮,让我鼻头微酸。
也许,前半生的老林并不那么可靠,但后半生的他,给足我和女儿最后的温暖。
突然,老林把一本存折塞到我手里,账户抬头是我名字。
我吃惊极了,里面的钱,足够在这座城市全款买三室两厅的好房子。
显然,老林也这么打算:“以后你们想住旧屋也行,搬出去也可以。”
“你的钱不是全砸在小龙虾养殖场了吗?”
老林说,他年龄大了,早就力不从心。恰好那时发现陈姨母女的丑陋嘴脸,拼着生意场练就的精明斗智斗勇。
“以后,你们母女俩得跟我这个糟老头过了。”老林试探性的幽默,让我打开话匣子。
错嫁的婚姻,才让我意识到原来人真的很容易被亲密之人蒙蔽。
一如王伟杰的甜言蜜语,陈姨的贤惠,露露的乖巧。
我曾被倔强主宰,完全把情绪收在心里,不愿跟老林沟通,以致于日渐疏离。
曾几何时,我们这对“睁眼瞎”父女,用最坚硬的毒刺,有意无意插到彼此心里。
好在,老林“迷途知返”,成了我和女儿如今坚实如山的依靠。
将怨念尘封,重拾的父爱让我在薄凉世间找回丢失的人,陪我修复曾因误解而坍塌的颓墙。
独自站在命运的竹筏,顺着时间长河漂流,我却不再害怕。
因为我知道,裹挟苍老却浩荡的浪头,将赐予乘风破浪的力量,让我带着女儿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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