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里

沾湿了雨的温度

作者轻烟老树

暮春的雨，来得急，有点让人不知所措。恰是周末，正好拥着被子泡壶热茶，享受一下这难得的静谧时光。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春雨之后，万物生发。在淅淅沥沥的雨窗前，我心中却生发出了如春草般不可遏制的一种情愫。那就是我对父母的深深的眷恋和感恩之情，在这骤然而来的急雨中，气温陡降，二老是否安好。

11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下子在脑海里开始清晰地回放，一幕一幕那样真切。

2008年仲夏，腹中已怀子8个多月，老公却因学驾本留宿外地。那天晚上，我在闺蜜的陪同下到医院做了B超检查后，出来就感觉雨点零星而落，一丝凉意掠过皮肤。闺蜜看我一身家居服的打扮，顺手招来一辆出租车，并塞给我十元钱：“姑奶奶，你老公不在身边，天儿不好，那儿都别去，直接回家。”

我坐在车里，不几分钟到了小区院内，抬头一望却漆黑一片，原来是停电了。我寻思还不算晚，到妈那儿洗个热水澡再回家。于是我让司机调头开往母亲住处，半条街的路程，我付了五元钱。刚下车北边天际一道闪电骤然划过黑暗，我心头一惊，顿生犹豫，当抱着沉重的肚皮回头时，出租车隐没的比闪电还要快，我只好硬着头皮敲开母亲的大门。仲夏的雨来势汹涌，说下就下，当我将自己“急速”挪到客厅，雨顷刻就哗哗而落。

无奈之下，既来之则安之，心想就等雨停了慢慢回家吧。我索性舒服洗了个热水澡，可让我傻眼的是窗外已是雷电交加，雨瓢泼而来。我后悔没把家里婆婆的电话交上费，这样可以让她照顾好女儿不要担心我，我就索性在娘家留宿了。

无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眼直勾勾望着窗外，大雨浇在葡萄架上哗哗直响，整个院子在微弱的灯光里水雾迷离。我在爸妈的埋怨声中如坐针毯，后悔为一时的爽意，步入这样的困境。盛夏的雨啊，在雷电的助威下愈演愈烈……

客厅的钟表已指向23:30分，雨终于有些累了，一阵一阵儿打着蹭儿，失去了逼人的气势，雷电却丝毫不减威风，一道道划过窗子，夜已深，让我这颗难以安顿急切回家的心不寒而栗。要知道我那“无辜”的婆婆还不知道怎样担心我呢，不顾父母的劝说，从小几分任性的我再顾不了许多，抬脚往外就走，爸妈哪里肯依，只有固执地扯了伞跟在倔强女儿的身后。

这时的我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父母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我极不情愿他们跟了我出来啊!那种急切、恐惧、愧疚、无奈、慌乱难以言表，终生难忘。

我只有硬着心肠尽力托着沉重的肚子，用尽力气蹒跚在马路上，漫过脚面的水冰凉着我的肢体。身后是怎样也甩不掉的双亲，我自己像条笨拙的鱼任凭我怎样摇摆也无力游动，半条街是距离却成了我如何挣扎也难于逾越的沟壑。真的是一脚踏在水里，才知道远远低估了倾盆大雨后的街道是怎样的汪洋一片，深一脚浅一脚中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

也许当我在痛苦的挣扎中认识到自己的冲动和任性时，已经回头不是岸，再反回去无疑更是一样的艰难，而且无法联系的婆婆一个晚上要焦灼担心着怀孕近九个月的我，让老人家牵扯折磨我也于心难安啊。

我不敢回头我那年迈的双亲是怎样挣扎在水里，母亲还在喘息中喊我的乳名，慢点，慢点，你的肚里孩子吃不消的，你这任性的妮子……我的爹却只有无奈而急切地喊我母亲慢点慢点啊……我的眼前早已没有了视线，不知朦胧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的心一如被大雨浇透，被雷电击垮冰凉而绞痛……

终于……终于……

子夜的小区里仍旧漆黑一片。这时紧跟着的一个闪电，我却不再恐惧，因为它变为一线光明的灯，让我辨清了楼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天知道这个时刻我极度痛苦的已经不是冰凉和疲惫，更让我疼痛的是我已经谴责自己上万遍的不忍和愧疚啊！这种东西无法驾驭，无法原谅，无法安放……

我急于“跑”到回家的楼道，身后的父母也踉跄着紧追不舍，我极力挽留父母到家里留宿，可他们说家中还有我那没打招呼而熟睡的侄子，坚持返回。我一听脑袋瞬间更大了，一种从没有过的压力团集在我心里，担心、恐惧、内疚，我无可奈何却又束手无策，可就这样让父母原路返回让我于心何忍哪。

突然手里还紧握着的五元钱终于让我想起出租车。可这样的雨，这样的夜，能打通叫车电话吗？还会有车来吗？那个“年代”可不是现在这么便捷的交通和通讯啊！忐忑恐慌下好在脑子里有个不知什么时候备忘的出租车服务电话，战战兢兢拨通了叫车电话，说明地址，我们只有躲在楼道口焦灼地等待。

天！仅过两分钟，闪电中更有一束光扫射到我们的眼际，质疑中一辆出租车竟然真的停在我们的脚下！自己简直要叫了出来，我终于如释重负，把二老安顿在车上，把手里一直机械攥着的五元钱交给司机，并嘱咐他一定要停稳再让老人下车。瞬间又一道闪电滑过，照亮车子回家的方向，这时的它却如此的亲切，它是万丈光芒光明而温存，它是一种力量强悍而如此的执着……

我终于一头钻进漆黑的楼道，一手托着笨重的肚皮，一手拿着手机，凭着它仅有的一丝光亮，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往六楼的家。

打开家门我那善良温暖的婆婆竟然还在烛光中急切地等我，更多的内疚再次瞬间席卷了我……

在婆婆的帮助下安顿好自己躺在床上，雷电风雨再次袭来，强势地拍打着窗户，我却裹在夏凉被里，心里翻着浪，颠覆难耐无法入眠……

这个世界也许只有一方无私供养你，揪心你的人那就是父母。双亲一生给予你的爱像孜孜冒出的甘泉，那样细腻却又如此的强悍不息。

本该结尾的故事却让我泪流满面。而如今的心酸已经不仅仅是当年那般纯粹，十一年后的今天我的父亲已经年过八十，母亲的脊背也已经佝偻无形，父亲心脏放了支架，数次住院几经逃脱生死边缘……

想着情深意切的双亲，回忆着那些往事和心酸，我知道，不是每一段岁月都由得你任性的起。沧桑的感知已经像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我难以喘息。有人说，人生就像剥葱头，总有一片会让你流泪，而时过中年自以为修炼得百毒不侵的我却永远无法面对那以后的以后……

踉跄在思绪中的我已经让我开始了与时间的赛跑。真的是想流泪的时候而明白的没有一滴泪，却在不经意的文字思绪中泪流的无法止境……

我开始一收再收我的时间和空隙，我开始固执着我和时间的速度，我才开始明白不舍得花的银子已经无法再省了，没有尽到的心已经不能再等了。

我开始给父母洗脚，并自己摸索了一套足疗的手法给妈妈捏脚，感受到了从来没有的幸福感。我做了人家四十几年的女儿却第一次给妈妈捏了脚，更从来没给父母买过什么贵重的东西，真的，我的内心是内疚谴责的，我无时不在忏悔我先前的无知和自私，我只愿意用我对苍天虔诚的速度来和时间赛跑。

雨柳灞桥、朝雨渭城、春雨西湖……雨总是容易让人生出一些伤感。而更是“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桐已秋声”带有的凄凉让我如雨般的潮湿……

我只是想告诉天，我会努力的，请老天让时间慢慢来，再慢点，再慢点，因为我还在学习着长大……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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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轻烟老树，不惑年华，邂逅良缘，混入诗途，垒字成瘾，风流成性，风情万种。“山魂”底蕴，“龙吟”秘书。高攀市协，省协未遂。喜之舞蹈，宠爱瑜伽，屡胖不衰，肥而不腻，摄影装样，手工了得。孤僻性燥，死党成群，我心我素，悦者同行。

平山县网络作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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