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幸福年

文│何秀华

年年过年，今又过年。

感谢上苍垂爱，让我们一家上下50口人，在战战兢兢中，平安度过一个幸福年。

一、家有公婆

己亥年正月十二，从响水辗转到省城就医40天的公公，终于脱险回家，与婆婆照面时，二老四目相对，无语凝噎，执手相看泪眼。

公公婆婆同年同岁，新年91岁。年轻时，公公是德高望重的医者，婆婆做裁缝、务农、持家教子都是高手，长期在黄圩老家操心劳作。晩年的时候，婆婆血压高，时常鼻腔出血，为了方便就医，都希望老人随子女到县城生活，直到七十多岁的时候，才听从儿女劝说，来到响水，跟我们住在临街门面房上面的套间里。

几年前，我们在小区里买了电梯房，搬家的时候，老人家一大早上，开开心心地和我们去“进宅子”、喝糕茶、吃开伙饭，到了晚上，两老人还坚持住到老房子里，说年纪大了，换环境起夜不方便，在老房子住十几年习惯了，电灯开关在哪，卫生间冷热水怎么用一目了然。下楼就是莱场和超市，每天坐在窗口，边晒太阳，边看楼下小街上买进卖出，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新小区各家关着门，成天见不到几个人。

平时两老人单住，公公下楼散散步，与聚集在修鞋、缝纫摊边上的十来个老年人，共同讨论家事国事天下事，散场后，顺便带点小菜上楼。婆婆坐在窗口，足不出户，楼下一切尽收眼底，尽管听不见说什么，但也好比看哑剧，是一个高高在上，俯瞰生活大舞台的忠实观众。

我爱人海林，每天下班都要过来报到，看看有没有什么缺少的，打扫打扫卫生，再陪着老人说说话。兄弟姐妹们，隔三差五过来做点拿手好菜，帮老人洗洗澡。婆婆跟我说：“你家老房子一天不卖，我和你爸爸就一直住在这里，你发不发够啊(方言烦不烦)？”我说:“只要二老喜欢住，这个房子就永远不会卖，只要俩老人家开开心心的，我们就永远不发够！”

每年除夕，以公公婆婆为中心，五男二女，七个子女家的子子孙孙几十口人，都分别从上海、南京、苏州、常州、吉林等不同地方，舟车不停向响水集中，一大家人幸福团聚，欢乐过年。今年春节年夜饭，在中秋节全家欢聚的时候，就和饭店预订好了，和往年一样，三个大圆桌！

二、公公病了

2019年1月30日，农历腊月二十四，因感冒入院25天的公公，由于年龄偏大、机体抵抗力下降和器官功能衰弱，病情发生骤然变化，生命危在旦夕。看着老人家呼吸困难，上气不接下气的难过样子，子女和孙辈们，无不掩面而泣。为了挽救老人生命，子女们商量后决定，把老人家转到省级医院，请专家会诊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治疗方法。

中午10点左右，二嫂俏俏跟我说：老爸说，他不能去南京哩！我赶到病房，公公就拉着我的手，一边喘一边说：“南京不能去了。”听着这话，我忍不住眼睛就红了，赶紧劝道:大哥是心脏病医疗专家，他说能去，就肯定不碍事，你自已一定要有信心，到了南京，会有好法子的。

一大家人，聚集在病房内外，大哥和五弟，紧锣密鼓的做着转院的各种准备工作，我爱人赶回家去取点现金以备急需，二姐和大姐收拾要带的用品，二哥和四弟把不带的东西运回家。

在等待的过程中，公公打着吊针，吸着氧气，目光游离，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云里雾里、莫名其妙的话，当他老人家第四次拉着我的手，说:“何秀华啊，我撑不到南京，不能走了哦！”

这一次，我真的是泪崩不止，老人家的心情我知道，他90高寿，四世同堂，是个幸福的老人，他故土难离，担心自已有什么闪失，回不了老家，他希望我能劝阻转院的决策。可我身为儿媳，又怎么能去阻止大家尽孝的行为呢！

我走出病房，看到双眼红红的大哥，小心地询问：你看爸爸情况怎么样？“抢救药品准备了，救护车上急救装备也检查过了，全是好的，还安排一个有经验的护士跟着！”大哥答非所问。老人家毕竟90多岁了，即便不生病，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各种不可预知的情况，带着病危的老父亲远行，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但作为一名享受市政府特殊津贴的111重点人才，心血管疾病医疗专家，救治老父亲的心是铁定了。再看看眼睛肿得象桃子似的五弟，尽管不忍心，我还是私下跟他唠叨：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不要让爸爸进lcu，要把爸爸好好的带回来。

这一次去南京，陪伴同行的姐弟四人，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大哥一平和五弟海龙，一个主任医师、一个副主任药师，他们俩全面负责老人家的路途医疗安全；老三海林，警官院校毕业，有三十年从警经历，周密安排了突发情况的处置方案；大姐巧云是退休的高级教师，负责老人家一路上心理疏导和生活照料。

公公真的很给力，用坚强的信念一路支撑，平安抵达南京，由于省人民医院呼吸科床位紧张，只能安排在急诊科用药，眼看病情日益加重，体温升高，情急之下，找到了大姐夫的外甥，南京军区总医院科教科长李永昌，在他的安排下，于2月1日，顺利转诊到军区总医院呼吸科，得到呼吸科专家、博士生导师、苏欣教授的全方位检查和有效治疗。

三、婆婆的日子

以往，两个老人家生病，住到县人民医院，都是一周解决问题，康复回家。这一次，公公住院25天却逐渐加重。开始的时候，老五和我爱人海林兄弟俩，分别在公公和婆婆两边跑，轮流陪伴，在医院陪护，只有一张窄窄的小躺椅子，没有枕头，也没有垫被，加上夜里还要挂俩次水，还有别的病人呻吟、打鼾，几乎不能休息，白天又要忙于年底紧张的工作，眼看兄弟俩脸色腊黄，满嘴生疮。后来，他们兄弟俩专门负责在医院陪病人，夜间陪伴婆婆的工作，交由在开发区做工程的二哥负责。我，家有孙女十个月，当不了整劳力，只能偷着空隙两边跑。四弟的孩子备战高考，是我们家冲刺名校的希望之星，因此没有特殊情况一般不喊四弟，尽量不让他影响到孩子。

二嫂在常州带孙子孙女，1月29日放寒假回来后，便开启了打扫和采办年货工程。妯娌五人当中，二嫂婚后一直在黄圩老家，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时间最长，感情甚浓，三个孩子，也是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慢慢长大，二嫂知道老人的性格喜好，比我们更多一些，因此照顾得十分周全。

公公转院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四，大家说，要满着婆婆，防止她担心。到了腊月二十七，看公公还没出院，海林又几天没过去看她，婆婆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我和二嫂试探着问她，大家想把爸爸带南京去查查的，您看能不能去呢！婆婆立即赞同：那不好事么！多晚去啊？她找出一把小钥匙，告诉我们：老家的木箱子里，有一丈二尺青卡琪布，给你爸做条棉裤，箱子里还有一件长大呢子大衣，也一起拿过来吧。婆婆还叮嘱：你爸爸棉袄虽然多，但都是羽绒服和带皮毛的，只有八十岁买的那件是双层的，把皮的取下来就是棉的了，这衣服穿没几回，还是新的！我们赶紧告诉她：“爸爸已经到南京几天了，就检查检查的，三十晚回来，不要带这些。”婆婆说：“毕竟岁数大了，要是一般病，早就来家了！”

我问婆婆：箱子里的长呢子大衣，是不是大哥送给爸爸的那件？婆婆说，是宋一平丈母娘买的，宋一平没穿几回，就给他爸爸了，质量不丑呢。我说，大哥的衣服即使没穿也是旧的，我们重买一件合身的行不行？得到婆婆的同意后，我就开着车子，带着二嫂上街搜寻，平时，我们都买轻便保暖的衣服给老人穿，这一次，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顺眼的长呢大衣，买回来婆婆一看，直夸做工和式样都不丑，非常满意。

婆婆还告诉我，我在庙里给她祈福得来的，那个有很多福字的银手镯，被她弄丢了！那还是好多年前，我在青海参加全国合作医疗会议，参观塔尔寺藏医院时，在塔尔寺里求得的藏银福器，赐福的长老说，银福寓意“迎福”，福器寓意“福气”，孝敬长辈，福寿无疆。婆婆平时一直戴在手上，这次公公生病，福器却找不见了，老人心里忐忑才跟我说的，我赶紧安慰她，找不到不碍事，媳妇就是福源，得机会我们再去求回来。有幸的是，在响水的金店里，我结缘了带着大福、大禄、大寿三字的银三星手镯，除夕的时候，赶紧送给老人家压岁，等到有机会的，再带到寺庙开开光，以期护佑老人福寿安康。

四、两处过年

公公婆婆相濡以沫70年，从来没有分开过过年，今年，一个在南京，一个在响水，互相牵挂，担心对方。

腊月二十九，从南京传来消息：年夜饭按原计划进行，地点不变！沉闷的宋家大院一下子沸腾了：“爸爸好了吗？”“爷爷能出院了？”“让我们去接外公吧！”事实上，公公的各种检查结果才陆续出来，针对性治疗还没有完全开始，病情也没得到有效控制。为了稳定婆婆和家人的情绪，决定大年三十晚上，由大姐和大哥留守南京，老三和老五赶回家，主持一大家人吃年夜饭，初一再赶回南京，换大姐回来。大姐己经奔七十了，她儿子带着浙江籍媳妇和孙子，从上海赶回响水过年，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姐回家，烧一顿家乡菜给儿孙尝尝。

大哥自已在南京有房子，大嫂从人民医院退休后长期住在南京，不定期到另一个小区的儿子家，为快要临产的儿媳，提供一些生活上的帮助。公公去南京住院以后，大哥大嫂就主动承担了老人家的饮食保障，因为开车常出现拥堵情况，拿一次饭到医院，要坐45分钟地铁，所以在时间和精力上都蛮紧张的。

说话间新年就到了，公公在大姐和大哥一家五口的陪伴下，度过了一个特殊的跨年仪式。大卫媳妇想得很周到，给爷爷的床头贴上了大大的福字，输液架上，还挂上了喜庆的福字小灯笼，希望红福高照着爷爷。

响水过年36人，年夜饭分三桌入坐，四个儿媳和孙媳们带着重孙辈，围在婆婆身边，大家的脸上溢满笑容，各人都找最开心的话说给老人家听。12点整，南京发来一条在医院吃年夜饭的视频，婆婆看后自言自语：瘦得了，你爸爸瘦得了！眼泪就要掉下来。我们赶紧喊：孙子们呢，快来给奶奶拜年啦！奶奶发压岁钱了！孩子们心知肚明一起过来讨奶奶欢心，齐刷刷地围着奶奶，祝福老人家新年快乐。婆婆掏出用手帕层层包裹的毛爷爷大红钞，大声宣布压岁钱分配方案：孙子辈每人100元，重孙辈每人200元，得奖状的奖励200元。我立即报告：我游泳也得奖状的，有没有奖励啊？婆婆反应非常敏捷，说：有，你得的奖状最多，我把小本给你，上银行随你提！逗得各人开怀大笑。我们也适时地把这边的情况传到南京，让公公和大哥大姐他们放心。

除夕之夜，二哥家的志远，也是和婆婆在老家生活时间最长的长孙，带着媳妇和女儿从常州回来，没去黄圩老家，直接住响水陪奶奶过年，孙媳妇在单位管着一百几十号人，回到家里洗刷烹饪，得心应手，重孙女聪明伶俐，礼貌乖巧，喜得婆婆眉开眼笑，忘了烦恼。

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公公有惊无险，平安回家。今年在读大四，寒假在南京参加公考培训的五弟孩子志强，去军区总医院看爷爷时，随手拍了张他爸和三伯的同框照片，配文说：“三爷、五爷都瘦了！”回来一称，体重真的少6斤，我说省得你们每天锻炼一万步了！笑过之后，还是有点心疼的，爱人也好，小弟也罢，终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在结果不错，赢得了一个平安的幸福年，超值！

编辑│刘厚霞

审校│龚海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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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何秀华，女，响水小尖人，1965年生，毕业于南京中医药大学，从事临床医疗工作14年，从事基层卫生和农村合作医疗管理工作19年。曾在各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一百余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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