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寻访张果老

文|赵朝峰

张果老，作为八仙之一，是中国妇孺皆知的神话人物。历史上的确有张果老其人，他是八仙中仅有的两位“名留青史”的人物之一。张果老的出生地是今天的邢台市广宗县张固寨。张果老神话故事最早出现在《明皇杂录》，生平又见于《大唐新语》卷10，《新唐书·张果传》基本取材于此，盛行于唐代，拓展和完善于宋元。张果老大约生活在七世纪至八世纪中期。他著有《神仙得道灵药经》《丹砂诀》和《玉洞大神丹砂真要诀》等。

张果老，他姓张名果，号通玄先生，受武则天和唐玄宗征召，御赐邢州五峰山，今邢台张果老山，又名仙翁山。

一、苏东坡与张果老

苏东坡和张果老还能扯上什么关系吗？

一个是名传千古、人见人爱的大文豪，一个是道教传说中诙谐幽默的“八仙”之一，他俩还真有关系。

著名文学家林语堂先生的《苏东坡传》，就记叙了苏东坡和张果老的一段故事。书中说，苏东坡来到世上也不容易，是父亲苏洵向神仙张果老磕头祷告求来的。

“在那栋宅院中一间屋子墙的正中，挂着一张仙人的画像，画的是八仙中的张果老。婴儿的父亲苏洵，现年27岁，正是一生中精神上多灾多难的岁月。它在市场上看见这张画像，乃用一只玉镯子换来的。在过去的七年之中，每天早晨，他向这张像祷告。数年前，他妻子已经生了一个女孩儿，再生的就是那个夭折的孩子。他过去一直盼望生个儿子，现在是如愿以偿了。”“宋仁宗景佑三年（1036）12月19日，在这栋房子里，一个婴儿脚踢着襁褓发出了啼声。自从第一个儿子夭折之后，这个初生的婴儿便成了这家的长子”。

苏洵结婚以后，很长时间求子不得，很是着急，于是就到集市上用一只玉镯子换来一张仙人像，请回家来，天天上供磕头祷告，求老神仙赐一个儿子。这张仙人像就是张果老。整整七年之后，结果还真如了苏洵的愿，苏夫人果然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苏东坡。

张果老还有这么大的“神力”！不仅是管管邢台四里八乡百姓的事，还管到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四川眉山。张果老是邢台人，他就住在邢台市西郊十五公里的仙翁山上。

在一个春和景明、暖阳高照的周末，我邀了吕桂安先生一起去仙翁山寻访仙踪。沿着崎岖的山路走到半山坡，就看到了仙翁山的主要建筑仙翁祠了。我们走进院子，正遇一位道长。我忙上前施礼：“我们想了解一些关于张果老的道教文化，请问道长尊姓？”道长姓陈。遂请陈道长引领我们参观仙翁祠。

陈道长十分热情，领我们又折回到进院子的地方——月亮门。只见门楣上一块匾额，写着“栖霞观”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道长说，这是明代的墨宝。唐明皇李隆基敕封张果老为仙翁，御赐邢州五峰山为仙翁山，并为张果老修建一座栖霞观。说明仙翁山原来的道观规模远远要比现在大得多，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仙翁祠了。

仙翁祠也就像农村里一间屋子大小，神仙张果老涂金泥塑像端坐在正中央，头戴道士帽，身披信众献上的红色大衣，心宽体胖，目光慈祥。道长说，这是明代的塑像。这尊塑像可是镇山之宝。

仙翁祠的门口有一把椅子，椅子旁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陈道长说，这也是一件镇山之宝，叫九头神兽，明代的。我们细看，这只九头神兽的确不一般，一颗大脑袋，脖子上还有八颗小脑袋。雕工精细，栩栩如生。陈道长说，这只是一个底座，原来上面还有一个石雕像“太乙真人”。九头神兽是太乙真人的坐骑。太乙真人雕像早就不知了去向。后来就把九头神兽放到仙翁祠门口，给张果老站岗。

在《西游记》里，太乙真人的坐骑是九头狮子，威风凛凛，趁着太乙真人睡觉跑到下界兴风作浪，打得孙悟空晕头转向。想来，这个九头神兽也是法力高强了。

仙翁祠外面有一颗千年古柏，躯干稍有倾斜，却一直默默守护着老神仙。仙翁祠的旁边还有一些残破的石碑，散乱地放着。这些石碑也是大有来历。碑刻里都是历史。

陈道长今年78岁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他是仙翁山下张尔庄村的，每天早晨从山下走上来，傍晚走回去。闲下来的时候练练书法，他说，练书法的人脑筋要活，脑筋死，写出来的字就死板，没有生气。陈道长每日里牵挂的就是一件事，每天给老神仙敬香，陪着老神仙说话，为朝山的人指点迷津。道长心平气和、气定神闲，“万物一马，天地一指。”我想，陈道长不就是一个神仙吗？

一千多年前的一天，苏东坡和友人去看自己开垦的荒地，突遭大雨，朋友们在风雨中艰难前行，狼狈不堪，苏东坡却栉风沐雨，潇洒前行。“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我突然觉着，苏东坡的达观乐天和老神仙张果老的逍遥自在，不是如出一辙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我们寻访老神仙，我们找到了吗？

二、张果老为什么要倒骑毛驴

在仙翁山上的文化园里，有一尊张果老倒骑毛驴的汉白玉雕像。他正倒骑在一头白色的神驴上，哼着小曲，唱着道情歌，逍遥自在，云游四方。倒骑毛驴的张果老身材瘦削，一缕山羊胡子微微上翘，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十分传神。

传说张果老的毛驴特别神奇，张果老骑上它可以日行万里，赶上现代人乘坐的飞机了。他想要休息了，就把神驴折叠起来，就像纸一样薄，放到包袱里。要骑的时候，用水一喷，纸片又变成了驴子。

我们一边转，一边看，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像问老友又像问自己：“张果老为什么要倒骑驴呢？”

吕桂安说，说不好，咱还是去问问山上的道长吧。

陈道长说，咱们河北民歌《小放牛》里有一段唱词：“赵州桥来鲁班修，玉石栏杆圣人留，张果老骑驴桥上走，柴王爷推车轧了一道沟。”

传说赵州桥造好以后，鲁班吹牛，我这桥坚固无比，多么重的车也轧不坏。张果老见不得别人吹牛，就和鲁班打赌，“我输了倒骑驴”。张果老呼风唤雨、肩挑日月，骑着毛驴压上桥来。鲁班赶快奏请玉皇大帝派神仙帮忙，才把大桥保住。张果老输了，从此就倒骑毛驴了。

这当然是传说。赵州桥是隋朝能工巧匠李春设计建造的，张果老是唐朝的神仙，差了一个朝代。为什么倒骑毛驴，著名作家闻章先生说过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他说“张果老著名，张果老的毛驴也著名。为什么著名？因为倒骑毛驴。毛驴前行，等于张果老后退。你前进，我后退；你知明，我知昧；你觉得那里亮，我觉得那里黑；光明处不在这里，而是另有他处。”

《道德经》说，“明道若昧，进道若退，夷道若纇。”越是光明反而越看不见，越是前进反而看起来像是倒退，越是平坦的路走起来反而越感到不平坦。

唐朝的布袋和尚一边在稻田里插秧，一边思考着人生问题。“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我们只有虚怀若谷才能看清自己的人生轨迹，了解自己的进程，调整自己的方向，选择前进的速度。

陈道长说，张果老倒骑毛驴，实际上是在劝诫世人，不要不计后果急急忙忙往前奔，还要回头看看、回头想想，做得合适不合适。

“举世多少人，无如这老汉。不是倒骑驴，万事回头看。”

三、张果老是广宗县张固寨的吗

考察过张果老得道成仙隐居修行的仙翁山之后，我一直想再去张果老的老家广宗县张固寨走一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仙人遗迹可寻。

2019年清明节，我和兄长回巨鹿老家给父母扫墓。扫完墓后，时间尚早，和兄长商量去张果老的家乡看看。兄欣然同意。

张果老在八仙中确有其人。路上，我和兄聊起来张果老的出生地之争，目前有三个说法。一说张果老是河北省平山县霍宾台村的。闻章先生的《走到莲花开》就说，“这霍宾台村，却也该是名村，因为张果老即是这个村子的，成道后隐居在恒州栖霞观。如今，霍宾台附近有驴山，山上有天然无量寿佛，有张果老祠、张果老观棋处等等。”

一说张果老是安徽濉溪县新蔡镇王庄村人。张果老少时家贫，去龙脊山学习造酒，偷吃了寺庙里的千年人参而成仙。这龙脊山“三山夹一山，不出皇帝出神仙”，确是一块风水宝地。现在这个地方也有张果老倒骑毛驴的雕像。

一说是河北省广宗县张固寨村的。唐朝末年李冗《独异志》记载，张果老出自邢州。民间所传则是貝州宗城县（今邢台市广宗县）张固寨。李唐王朝尊崇道家，唐玄宗更是崇信道教方术，称张果老为神仙，赐号通玄先生，并在他的隐居处邢州五峰山（仙翁山）建造栖霞观。

我们中午在广宗县城一家餐厅简单吃了饭。我问店家老卫，张果老的老家张固寨还有什么仙迹没有。老卫说，听说有一座张果老的大墓，保护得还挺好。

出了广宗县城往东直奔张固寨。公路是新修的，通往广宗县漂亮的葡萄小镇。过了葡萄小镇没有多远就到了张固寨。一进村口只见一座天主教堂巍峨矗立在村子中央，而关于张果老的建筑、文化招牌一点也看不到，这让我有点出乎所料。因是中午，街上不见一个行人。正踟躇间，一位身着保安制服的人骑着摩托车迎面走来，我赶忙上前施礼问话。这位是广宗县保安大队的队长，为人爽快热情。听闻来意，往后一指说道，“去问我家大哥刘志贵，八十多了，什么都懂。”

刘志贵老人还真是名不虚传，肚子里装着好多张果老的故事。在刘志贵老人眼里，张果老不是神仙，他就是邻居家的一个菜农，有点小聪明，爱耍调皮。仙翁张果老在老人的故事里就是邻居张果。

刘志贵老人说，张固寨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菜园子。村里人以种菜贩菜为生。张固寨村西有一条河叫“赵王河”，河西有一个村子叫斥漳村。斥漳村粽子好吃，张固寨的菜有名，所以就有“斥漳的粽子张固寨的菜”的说法。

张果经常赶着毛驴车卖菜。张固寨离着威县城里几里地，村子其他人也去卖菜。可是他们发现，自己无论起多早，也比不过张果。

有一年，也像春天这时候，树上一个青年妇女在捋榆钱，张果从树底下过，说了几句调皮话，没有想到，树上的妇女扭头喊爹，原来是他的闺女。张果脸面通红，羞愧难当，就此出家，去了邢台西边的五峰山。半路上，在平乡郭桥认了铁拐李当老师，学了不少本事，后来就得道成仙了。

我问刘志贵老人，张固寨有姓张的吗？老人说，没有了。明朝年间，燕王扫北，这里没有了人烟。后来的人都是从山西洪洞迁来的。

从刘志贵老人家出来，经村民指点，我们找到了张果老的衣冠冢所在的地方，早已不见了大墓，墓地几乎夷为平地，先前树立的张果老的墓碑也不知了去向。

2020年2月19日邢台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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