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觉得我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一些”丨7个大四年轻人的生活片段 “我总觉得我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一些”丨7个大四年轻人的生活片段“我总觉得我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一些”丨7个大四年轻人的生活片段

“我总觉得我应该过得比现在好一些”丨7个大四年轻人的生活片段

想发的牢骚太多,一个身份无法满足我

开学之际,局长找到了七名即将升入大四的同学,和我们聊聊生活。

“我今年大四,却没机会进四大”

新媒体运营实习生,呼家楼,@小陈

我实习期的第一篇作品发生在工位上静坐的第五天。是一篇和其他品牌合作的推广文章,那次活动是典型大手笔,是要把地铁贴的花里呼哨,要攻占所有公众号头条的那种视觉污染式营销,让人非常瞧不起,但我觉得这种瞧不起主要原因是嫉妒人家有钱。于是我又在工位上静坐一天,完成了一篇非常僵硬的推送。

负责带我的姐姐看了文章说,“我觉得你应该把愤怒值降低一些”,后来我注意了一下实习公司电商平台的商品单价,一套日本手作茶具约等于我半个月实习薪水,我忽然觉得我这个愤怒值还得保持几年。

毕竟人在穷的时候,是很容易生气的。

八月,在经多方打听与反复确认之后,我偶然得知了一名就职于全球第二大信用卡组织的同学的月薪,不禁回忆起有一次途经东长安街,那里的高楼仿佛都是合金质地,暗夜里巨大的字母灯牌高耸,惨白而骄傲,通明的办公室里癌细胞滋长,他们那么累,他们赚的那么多。那一段时间我都特别羡慕那些金融圈用命换钱的年轻人,他们的命起码能换来钱。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月薪过万,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出租屋卫生间的黄色灯泡换成LED的。

“我经常感到这个世界的不友好,特别是在朋友圈里”

大四废物,凌水路@千恩

我上次更新朋友圈大概是在两个星期以前,不敢刷,太难受了。倒也不是他们过得夺好,我看了嫉妒,主要是正常人好像都他妈消失了,当然也有可能还是因为嫉妒。

实习的朋友们不知道染上什么癔症,挺大个人了,肚子里能不能装点事儿,同城出个外务就别叫出差了行么,个么滴滴发票都不好意思往上贴。半夜十二点多吧,咵嚓一张大楼,定位在某个SOHO,“加油,努力都是值得的”。要么就是吐槽甲方,有一种终于知道“甲方乙方”是啥意思的欣快感,是一些非常成人式的烦恼,感觉甲方二字一出口就是职场白骨精,参与商务谈判用水晶杯喝水,杯口都不会留下口红印的那种。再仔细想想,当年在模联创行埃塞克熟练使用英语大词儿的也是这群人。更奇崛的是。吐槽完第二天,一转脸还是管客户叫爸爸。

那些毕了业的学长学姐就更别提了,每一条强制转发的公司推送都特别像误入传销组织之后的求救信息,有一种手抄党章般的悲壮与自豪。那些哭着喊着逃离北上广的人全都没走,反而蛊惑一茬一茬的青头楞以一种壮士赴死的姿态奔向那里,如同一场庞氏骗局。

更可怕的是那些不发朋友圈的人,你不知道哪天他们会忽然出现。在你猜测他们回到老家成为户籍员的那个晚上,突然发一个北上广的定位。那个三战考研的学姐没准哪天就拿了录取通知,梳脏辫的大哥一脚踏进互联网公司成了产品经理。朋友圈不辞辛劳为我展示人间霹雳和一些难以预料的大厦崩塌。点进头像,朋友圈里那条直线分割神界与人间,他们的神秘为他们的牛逼进行注释,我只能安慰自己,没事,他们在玩王者荣耀而已。

“有一回我做梦,说北京有3000万新媒体运营,我吓醒了。”

大四实习同学,丰台,@阿梦梦梦

在我办完实习入职手续的第二天,我发了一条非常职场的微博,用到了“我司”这个词,这个词有一种奇妙的魅力,使用它的我感觉自己瞬间化身职场资深玩家,已经可以和市场部铁T其乐融融畅聊姬圈八卦,第二年五一就能拿劳动奖章。

那条微博的内容是,“就目光之所及,我司今天最忙的应该是保洁阿姨”

办公室的每一天都很漫长,咖啡的糊味很像小时候的鲜榨芝麻酱,这里空调总是开很大,寒气逼人,那种冷从骨头缝里钻进脑干,冻住你对北京的全部幻想,那种冷和我在哈尔滨熟悉了18年的冷没有什么两样。我的笔记本打开合上就是一天,我一度怀疑我是某种来自笔记本电脑夹角的3D投影。

北京似乎有无数这样的办公室,无数年轻人在刺骨冷气中顶住肩周剧痛然后在各大平台上兜售中产阶级身份幻想或者消费亚文化。公众号之都的白领丽人按月缴纳个人所得税,然后看着公众号里“月薪过万人数激增”,“消费升级正在来临”的短语感受微茫的骄傲与鄙夷。

在我光荣地成为一名班儿逼之后我才发现她们成年人都不怎么喜欢来上班。部门的姐姐们在工作之余看花看草,画画舞蹈,她们看上去没有焦虑感,也不太愤怒。她们有稳定的月薪与稳定的爱好,大概这就是被生活锤了,但如果被锤完是这个样子的话,锤我吧。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

三线城市大四游民,平房区,@阳阳阳

我在家住了一周,傻吃傻睡,收获了如同自行摩擦外生殖器一般最原始也最真诚的快乐。我用零花钱买了一块滑板,奔跑着融入广场健身生活。广场红蓝绿衣的大爷大妈舞步轻盈,东轻厂毽球队围着广场大灯训练,羽毛翻腾如扑火飞蛾。小摊上是水精灵,养生木醋贴,鱼缸卵石。旁边的开放式运动场跑道粘了红胶,叔叔阿姨身着跑男同款运动服健步如飞。角落里甚至有人自备光源直播喊麦,“感谢双击”回荡在广场上空,久久不散。我的东北基因在东轻工人俱乐部的广场上瞬间觉醒,感觉人生真他妈热血沸腾。

我忽然意识到我就生活在快手里。

当即我就跟着一个大姨身后跳了一会新疆舞,一身热汗的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我随后一直在检讨自己曾经吃得太饱动的太少的生活方式,感觉那些丧了吧唧的年轻人情绪简直是对广场生活的一种辜负。

东轻工人俱乐部浓缩了半部改革开放史,没有亲自体验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安逸的生活会造就多么蓬勃的生命力。淘宝的盗版仿品为三四线城市青年提供着潮流前线生活,平坦开阔的公路养育着新一代社会主义街头青年,这才是拆腻黑怕的摇篮。如果你能静下心来抛出偏见好好看看快手,那些年轻博主的生活是真正松弛的,高兴的,和那些背着房贷车贷,在相亲角旁,骑着共享单车在街头嚎哭的城市青年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人都在过今天,不像那些地方的人全在盼明天。生活,头拱地肏瘸子,一步一个坎,那我们就一瘸一拐的过。像《异乡记》里写的,“吃了一顿又一顿,一次次用油抹布揩拭油腻的桌面。大家齐心戮力过日子,也不知都是为了谁。”不为了谁,就为了明天睁眼还能吃上一口饭,养生,处理婆媳关系,生儿子。总有人忍受不了这样的庸常,可这并不可鄙么,刻薄的人说这样活就是没有睁开眼,是待杀而不知依然努力吃食的肉猪,是繁衍的青虫和活蛆,可一辈一辈的人就这样活过来了,真到了天翻地覆的那个日子,我起码禁得住打。

我觉得自己庸俗不堪,但我无比幸福。

“我终于不再迷信自己的虚假才华”

公众号作者,和白东,@局长

在刚刚过去的8月31号,我的公众号两周年了,它连评论功能都没有开放,也没有原创标签,我只能安慰自己,可能是写得太好了,比较像大号转载。

开公众号的时候其实已经过了第一波红利期,当时我是非常单纯地想写点不一样的玩意儿,丝毫没有任何变现的念头。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是一个对自己判断还算准确的人。文字自媒体,除了付出一些年轻人并不珍贵的时间与痔疮膏的钱,约等于零成本创业。早期的互联网将神祛魅成人,现在的互联网一展民主本领,在每个浪尖造神,很多人靠字儿火了,有的值得,有的不配,但是他们也火了。我今年大四,已经不再幻想成为KOL,毕竟,留给中国队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是现在的好东西的确没有那么多了,公众号里的人教你用礼物与钱去定义亲密关系,女孩子变成自动贩卖机,只有投币才能满足,而且还得是隔着玻璃的满足,因为女权正在成为新时代的道德底线。微博上都是发VLOG的中年男人,ins难民与长得非常好看的LGBT,年轻人用140个字揣测未来50年的悲苦生活,开篇就是你你你,好像一脸轻笑地说出来之后就真的与自己无关。

互联网是个二向箔,把世界拍扁了给年轻人看,造成一些人与人都没有区别,作家记者宁有种乎的幻象。人人都能写,有身份证就能注册公众号,有手机就能注册微博,没门槛了也没把关了。就像当时苗炜离开三联时说的,“我觉得现在写字没有台阶感了”当时我笑了半天,合着你们之前一直蹲在神坛上写来着,这帮小崽子会敲键盘了你们挺生气呗。你们这种优越感和不想与二本毕业生做朋友的985同学有啥区别。

这两天针对许知远和马东产生了一些很落套的讨论,拥抱时代与拒绝时代,各有各的逻辑那就各有各的观众,人家片头赞助是奔驰,本来就不是卖给你的东西你偏碰瓷儿去骂人家迂腐,2017年了,要是人们还不能接纳几个辜鸿铭,真是让民国群众瞧不起。许知远在悲悯所有受访者,所有看客悲悯许知远,可是看客都不如许知远有钱。单向历,一年一版,摘抄名人名言好词好句也不知道算不算侵权,他和马东谁不比谁鸡贼啊。这些尝到互联网甜头的人对许知远的骂声最大,心态非常可疑。

但我仔细想了一下,在这个国度,一个所谓媒体人想要过日子,貌似就只能成为一些卖丹麦纯棉床单或者侵权日历的臭奸商,这样一个以尊严为命的行业偏偏活得最不体面,能不焦灼么,能不危机么,我都替他们危机。

我看不起那群老媒体人的文人做派,那种身为5%的自恃清高,看不起他们对话语权的贪恋,但是我有点怀念。

“我还要来”

暑假外来务工人员,甘井子区@切切

我之前一直没有真正体会到成年人对房的痴迷,直到我经历租房。北京到处都是人,外来人口在鄙视链的缝隙中相互怜悯,我在心疼主卧那对正在备孕的夫妻,他们的孩子出生之后是不是要去念农民工子弟校。可他们或许也在可怜我,表面上开开心心个小孩儿,背地里实习工资减掉房租就剩70块。

我住在《三十而立》里王二住过的劲松,见识了冯唐住的垂杨柳,看了史铁生的地坛,可以在地下路过国贸和大裤衩。那些被符号化的地标不过是一栋楼,而北京也不过是一座城市,他不应该承载那么多意义,也不应该承受那么多埋怨,我没见到胡同,只见到了许多很土的高楼。

实习结束那天,我坐十号线去表姐家拿行李,哭得像个被嫖客拐了钱的小姐,我插着耳机,边给女朋友发微信边哭,特别像刚分手的女主角。北京真的很冷漠,都没人给我递纸。但是现在我也想不清楚我为什么哭,可能就是因为音乐太好了,听哭的。或者我想留下来。

那时我才意识到,我舍不得。

当时我特别委屈,我这么好的小孩,要求也不多,我只是想留下来,给我和我爱的人普通

人的生活,但是我还没开始就好像被打败了。

离开北京的那个傍晚,我难得乘坐地面交通去车站,西二环主路上的建筑全都方方正正,肃穆而无趣,规矩得特别像墓地,让人觉得那些盒子里根本没人,也可能真的没有人。夕阳让方形的建筑投下平行四边形的影子,赤橙黄绿的小车穿梭其中,像一幅安迪沃霍尔。

我在北京站坐车,站前广场就像乱坟岗,活人躺的横七竖八,我看到有大叔打开方便面的红色包装直接咬着吃,这里是北京,刚刚路过的二环主路也是北京。北京就是个坟圈子,可是北京真牛逼,有这么多不服的人在地铁上抹眼泪,在离开它的时候想,我还要来。

“我拥有的不过是一些廉价的希望”

大四,红凌路,@木鱼

如果我不读研究生的话,这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暑假了。

我躺在哈尔滨夏天的尾巴里,叼着辣条等待开学。念了这么多年书,我早就习惯了用假期与年级标注时间,反而对那个2开头的四位数字没有什么概念。我大四了,必须长大成人,我尝试着利用抽烟喝酒养猫等一系列幼稚手段拜托学生仔的身份,但是当我听到解说员“这位96年的老将”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有一些事情,根本不需要你的主观能动性,周围的人会抢走你手里的可乐告诉你,傻逼,你是个大人了。

我大四了,已经不敢和朋友随口开一些“回老家考公务员”的玩笑,因为这个玩笑极有可能成真。

每个东北孩子似乎都有一条退路叫做回家考公务员,他们对于体制的渴望被许多人当做笑谈。可正因为他们见证过父辈国企银色支柱的倒塌所以才更懂得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国家是他们唯一可以相信的组织,进入一个岗位并成为一颗牢固的螺丝钉,卑小而伟大的理想和那些拼了命想进互联网大厂的年轻人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总觉的身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青年,只有特别有钱的行走巨婴和特别危机的预备役中年。

他们20来岁,身体和精神都极其疲倦。沉迷于一些来自知乎和公众号上成功者分享出来的冷血念头,始终认为没进BAT就是堕落,不在北上广就不算生活,月薪10K以下必须自尽,不到50不能提前射精。

每天四下奔走,冲生活吹胡子瞪眼,和老天爷掰腕子,成天不服,不会过日子也不会找乐子,还被潮流裹挟,相信未来,认可消费升级,被霸占话语权的中产阶级屏蔽审美,日常鄙视快手生活,吐槽流行文化,并不能买起戴森的吹风机也不想在小学同学群里和大家一起爱国。

怕就怕活得带死不拉活,中产算不上,还标榜自己比底层有文化,消费层级局限在菜市场财务自由,却喜欢捧着虎嗅指点投资江山,书不读逼猛装,在争吵时爱惜羽毛,在公车里躲闪大妈的审视目光,生怕暴露自己的性取向。被生活操哭还有卯足了劲维持体面,像地铁把杆上每一只青筋暴起的手。

曾经我怕死,但我更怕两不沾地活着。

我会安慰自己,算了吧,我不会比现在更好,今天就是我余生中最好的一天。从今天起,每天睁眼你就堕落一点,不会好起来了。我会努力,成全自己的一些喜欢,与自己讲和,然后早些向生活跪地讨饶。

我服了,行么。

这七个人全是我

祝你开学愉快

感谢网友@荒谬鬼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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