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留下的二十万 妈留下的二十万妈留下的二十万

妈留下的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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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都市闪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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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毒症要了洪姨的命,洪姨解脱了。来奔丧的这些人,不是管洪姨叫姑,就是喊姨,老家与洪姨同辈的人,一个也没有来,洪姨的那些兄弟姐妹,或腿脚不灵便,或疾病缠身,体力不胜远道。

洪姨的丧事,由洪姨二儿子操办。十几年前,洪姨老伴儿病故,丧事是大儿子操持的。洪姨有两个儿子,老大庞子清奔六十岁去了,老二庞子华年过半百。

天色擦黑,多年不照面的亲戚,聚在酒店一个房间里,深一句浅一句感叹人生,讲他们的老姨老姑一生没个正式工作,杂七杂八干过不少糊口的营生,大半生都给劳累追着,患糖尿病多年,临了并发出尿毒症,毁了双肾,吃够了透析的苦头。

庞子华的妻子倩芳,红着眼圈说,这些年,妈在病上的开销,都是哥拿了大头。

大表哥说,子清能挣钱,多花点应该。

二表妹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这些年你们哥俩,对老姑都尽力了,老姑在电话里,没少跟我们讲。

庞子清的日子,比庞子华过得有油水。

庞子清早年经营过餐厅、足疗、建材,这会儿和妻子柳眉在淘宝上开网店,卖营养保健品和婴幼儿食品,收入不错。庞子华和倩芳不沾生意,他俩在同一家国企上班,庞子华干电工,倩芳做档案管理,干巴巴挣份死工资。

洪姨在治病上的开销,主要分门诊和住院两块,平时门诊复查开药,以及每天四袋透析液的费用,都由庞子清承担,住院开支待城镇居民医疗保险核定报销后,自费部分由哥俩分摊。

说是分摊,其实庞子清每次都要多拿一些。再就是洪姨几年前就开始使用保姆了,这笔开销,也由庞子清的手托底。

亲戚们你一句我一言,气氛倒也不显哀闷。趁大家忙嘴,倩芳闪开大家的眼睛,进了卫生间,给丈夫发了一条微信:可以了。

庞子华收到这条微信不久,倩芳就出了卫生间,用纸巾擦着手。

这会儿亲戚们的话题说散了,不在老姨老姑身上了,倩芳瞅准机会,小声对庞子清说,哥,出来一下。

庞子清跟着弟妹离开房间。

庞子清前脚出门,庞子华后脚就泪流满面,哽咽道,我妈这辈子,省吃俭用,光为我们活了,临走还给多多留下了二十万。多多从小没得到母爱,我妈总是放不下这孩子。

多多是庞子华的儿子,大名叫庞加,正在读大学。庞子清家的小小是女儿,已经出嫁了,老公做汽车美容维修生意,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庞子华往动情上一放话,亲戚们就都收住嘴,不好就这二十万遗产的下落搭腔,毕竟话来得突然。

庞子清不在场,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妹,似乎觉得这二十万的去向一头沉了,眼角余光,就都本能地扫向了柳眉。

柳眉不知内情,瞟了一眼倩芳,本想问她妈留下遗嘱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知道婆婆是怎样存下的二十万?她先前想婆婆手里,顶多也就有个几万块钱,且大多是从儿孙平时给的零花钱上攒下来的。现在她不仅知道了婆婆有二十万私房钱,而且还全都落在了多多名下,这心里不能不打个结。

虽说柳眉的日子过得不差钱,可二十万终归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就是这笔钱让小小知道了,会是啥感受?孙子和孙女,能差出个零比二十万?小小要是想别扭了,能不认为奶奶这么做不是一般的重男轻女。

过去逢年过节,小小没少孝敬奶奶,最多一次给过八千。

庞子华跟倩芳演的是一出双簧戏。

昨晚,亲戚们还没有到齐,倩芳跟丈夫合计,洪姨放在她们手上的二十万怎么办?要是没个能拿住人的说法,过后就得乖乖吐给哥嫂一半。

洪姨钱财上的事,平时庞子清两口子懒得磨牙,他们总觉得洪姨每月收入有限,不过那么一点养老金。可是庞子华两口子,就格外当回事了,时常做局设套,探摸洪姨的钱底儿。

洪姨文化浅,心直口快,嘴上自然也就没个把门的,私房钱早就给倩芳摸得一清二楚。

去年倩芳看婆婆的身体每况愈下,就三番五次往婆婆家跑,劝婆婆把那笔私房钱拿出来买保险,每年能分到一大笔红利,比存银行划算多了。

婆婆不懂得理财,起初推推挡挡,后来抗不住倩芳软硬兼施,也不愿意招惹她怄气,怕她回家跟子华咯咯叽叽,主心骨就立不住了,最后顺从了她。

二十万到手后,有一次倩芳过来,正赶上保姆在卫生间,就再三叮咛婆婆,买保险的事,千万不能告诉哥嫂。婆婆一听这话,意识到她心里有鬼,后悔手松,没攥住那二十万。

洪姨说,又不是啥见不得人的事,咋就不能对你哥嫂讲?

倩芳就说,妈你怎么糊涂了?你背着他们攒下这些钱,他们能不觉得你这是在跟他耍心眼吗?尽管哥嫂不在乎这几个钱,可是毕竟敏感,容易产生误会,一旦关系弄出疙瘩来,妈你能不上火嘛。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十万放我手里钱滚钱,利生利,你还有啥不放心吗?

洪姨让二儿媳搞得闹心,总觉得这纸里面包的是火,哪天大儿子要是知道了,自己还真就不好洗白。

洪姨怕惹二儿媳,可也没怕到老鼠见猫的份上。

一次洪姨试探倩芳,说,二十万买保险的事,你哥知道了。

倩芳听罢,一脸不高兴,妈,不是嘱咐过你不要说嘛。

洪姨可怜巴巴地说,那天你哥来,话赶话,我说突噜嘴了。

几天后,庞子清过来送烧鸡,洪姨把二十万买保险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庞子清说,嗬,妈你行呀,没少攒呀!

洪姨望着儿子说,这不攒出愁来了嘛。

庞子清有一搭无一搭地说,妈,有啥好愁的?钱是你的,你愿意咋着就咋着。

洪姨做错了事的口吻问,子清呀,妈问你,妈那二十万,老二媳妇不会匿下吧?其实我那钱,是留给你们哥俩的。

庞子清问,妈,你哪来的二十万?

洪姨说,平时一点一点积蓄的。

庞子清说,谁让你给我们攒钱了?平时给你钱,就是让你花,你说你存个什么劲呢?

洪姨唉声叹气,谁说不是呢?

庞子清安慰道,现在后悔也没用,先这么着吧。

倩芳说,都怪妈嘴漏风,她要是不告诉哥,这二十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庞子华心烦意乱地说,别瞎发牢骚了,说说你有什么招数应对吧。平时他们家处理事,甭管大小,一向是倩芳的脑子指路,庞子华的嘴落实。

倩芳说,只能硬闯关了,明天等亲戚们来齐了,我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哥支开,然后你当着嫂子和亲戚们的面,说妈活着的时候留话了,多多打小没有母爱,心疼多多,这二十万,就留给多多上学和日后成家用了。

倩芳是多多的后妈,多多半岁那年,庞子华离了婚,多多七岁左右,倩芳做了多多的继母,多多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

庞子华闷闷不乐地说,空口无凭,万一哥嫂较真咋办?

倩芳说,出其不意,先发制人,等哥嫂反应过来,也是生米做成了熟饭,量他们当着亲戚的面,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干吃哑巴亏。

庞子华心里不踏实,这样一来,往后跟哥嫂,就不好相处了。

倩芳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这样还能怎样?除非咱们不想要这二十万。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不想要这二十万,那咱当初干嘛费那些劲去哄这二十万?

庞子华背过身子说,明天起早,睡吧睡吧。

倩芳把庞子清叫到走廊尽头说,哥,明天火化后,咱们直接去公墓存放妈的骨灰盒。等把妈安顿好后,咱们直接去家乡人吃午饭,订了四桌,备一桌,一桌一千六,菜谱在这里,哥你看看。说完掏出菜谱递庞子清。

庞子清把菜谱挡回去说,既然事都交给了子华办,我就不插手了。

倩芳说,哥,子华笨手笨脚,哪里照应不到,哥你可得及时提醒提醒他。

庞子清说,脑子够用就行。还有事吗?

别的没什么了,哥。

那咱们回去吧。

回房间不久,已经恢复常态的庞子华,张罗亲戚们去吃晚饭。

柳眉故意磨磨蹭蹭,拖着庞子清走在后面,结果没赶上大拨下去的电梯。

子清,咱走楼梯下去。柳眉说,刚才你出去时,你弟当着亲戚们的面,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妈有二十万存款,都留给了多多。这个事,你知道吗?

庞子清心里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停住脚步,沉着脸问,刚才?子华说的?

对。柳眉说。

庞子清一脸失望。

柳眉盯着丈夫的脸说,回答我,你究竟知不知道?

自从那天洪姨把二十万买保险的事送进庞子清的耳朵,他就守口如瓶了,一直没有告诉柳眉。这年头,儿媳之间,能相处明白的不多,尤其是面对利益,翻脸瞬间的事。庞子清不想找心烦。

庞子清心里明镜似的,二十万落到了弟妹手里,再想让她吐出来,怕是不容易。弟妹除了贪钱爱财,别的大毛病没有。但是这二十万,到头来总得给柳眉一个说法,柳眉得不到钱,再占不住脸面就说不过去了。

刚才他一听说弟弟强行扣留了二十万,心里直骂弟弟蠢货,把他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这次洪姨住院前,病情不稳定,庞子清就有了预感,老妈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他于是跟弟弟提起了那二十万,说这个事呢,你一直瞒着我,我也不怪你什么了,只是老妈从这次住院起,往后所有花销,我不再拿,你也不用掏,全从老妈那二十万里出。老妈的钱,最终花在老妈身上,这样咱们不留遗憾,你觉得呢?

弟弟理亏地说,哥,就按你说的办。

为了到时暗中帮弟弟一把,少让柳眉看出破绽,庞子清还是动了一番脑子。

他转天就给庞子华铺路,把老妈的身份证、医保卡、特殊疾病门诊卡、病历等交到弟弟手上,说,哥管了这么多年,这最后一站的事儿,就交给你了,不然你往后就没有机会尽孝心了。还有,日后妈的后事,我也不沾手了,全由你处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弟弟倒口气说,哥,你的意思,我明白。

庞子清说,咱哥俩啥都好说,只是你嫂子那头,到时我总得给个像样的说法吧?

弟弟道,哥,我明白。

庞子清觉得老妈花不净这二十万,到时剩下多少,他找个茬口,往全权打理后事的弟弟这边一推,事差不多就过去了。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次老妈刚住进医院,就撒手而去,二十万一分未动,因为办入院手续时,庞子清交了一万块钱押金。

眼下事儿全让庞子华搞砸了,把他放到了被动尴尬的位置上。

柳眉说,你怎么不说话呀?

庞子清双手插进裤兜,气哼哼说,先去吃饭,等回家再说。

柳眉拽住他说,庞子清,你少跟我来这套,我就要你现在回答!

庞子清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松开手。

知道,或是不知道,就这么几个字,你都说不出口?柳眉放开手,打量着他,皱着眉头说,庞子清,我怎么感觉你不是在打马虎眼,而是在跟你弟弟一家合伙算计我?

庞子清窝火,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哪天我走了,他们兄弟间的骨肉情,不能割绝。一天下午,洪姨苦闷了,她不想自己走后,两个儿子之间,尤其是两个儿媳妇为她的一个不慎举动交恶,那样她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

为了弥补过失,洪姨决定背着二儿子和他媳妇,立个遗嘱,交到大儿子手里,这样两个儿子一个手里捏钱,一个手里攥遗嘱,等到自己老了以后,二十万的去处,说得清,道得明,哪个也没理由独吞。

那天从公证处出来,洪姨对庞子清说,子清呀,到时子华他们家要是不出啥妖蛾子,你多少让让他们家,你们家的日子,毕竟比他们家过得宽裕。

庞子清笑道,妈,你放心好了,他们只要懂事,我这当哥的,到啥时候都不会跟他们计较。妈你说,这些年里,我在哪样事上难为过他们家?

洪姨说,是啊是啊,子清,这些年里,你咋行事,你弟弟子华心里都有数,我是说你弟媳妇……

庞子清接过话说,但愿他们家不找麻烦,二十万买保险的事,我至今都没有跟柳眉提起,我这么做,图啥?还不都是为给他们家留个后手,将来万一起矛盾了,好给他们擦屁股。

洪姨说,家和万事兴,你这当哥的,就多担待点吧。

庞子清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了,低着头,一劲儿往前走。

吃饭时,庞子清给庞子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出去。庞子清先动身离开,不大工夫,庞子华也离开了饭桌。

来到食客休息区域,哥俩坐进沙发,庞子清问,刚才我不在屋,你都说什么了?

庞子华满脸无辜地问,咋地了哥?

什么咋地了?庞子清瞪眼道,那二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子华歪着头问,哥你啥意思?

庞子清指着弟弟说,还跟我装蒜?先前我不是都跟你说明白了嘛,妈的二十万,妈花掉。妈没花掉你也不能愣抢硬夺呀,我说你还有点脑子没有?就你们这小儿科的借口,能糊弄住你嫂子?

我今天实话告诉你子华,那二十万的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嫂子,今天你以这种方式说出来了,你考虑过你嫂子的感受吗?你这不是让我里外为难吗?往下我还怎么帮你们?

庞子华把脸扭到一边说,妈活着的时候,确实说过。

庞子清气得直哆嗦,好好,你就跟我扯蛋吧,你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丫子!

庞子华咬了一下嘴唇,脸色通红。

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二十万归你,除非有妈的遗嘱,不然你嫂子去一趟法院,你们吃进肚的二十万,到时吐出多少来,你应该清楚吧?

庞子华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掏出烟来抽。

庞子清带着情绪说,你说你,啊,事先倒是跟我通个气呀,光听她的行吗?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什么叫鼠目寸光?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现在有的瞧了,老妈还没火化,亲戚还在,你嫂子那里我摆不平了,还有小小那里,还不知道什么态度呢,你说你们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庞子华大口吸烟,索性不吱声了,

庞子清越看弟弟这副死扛的样子,心里越是难过。

他明白,弟弟人前要强,内心虚弱,偶尔说几句大话,声儿也是落不了地,在家里就一听喝儿(听从别人的指派)的男主人。他同情弟弟,但命运和秉性这个事,不是当哥的一怜悯,弟弟就能脱胎换骨。

这时的庞子清,害怕自己心凉、心硬,就一劲儿在心里念叨庞子华的好。照实讲,这些年里,弟弟心里有他,时常送些衣服、鞋和烟酒什么的,情面上不差温热,走动上也不少礼数,只是……

庞子清刚想再开口,猛然间看见大表姐过来了。

你哥俩咋躲这儿来了?大表姐问,没事吧你哥俩?

家丑不外扬,庞子清手掐太阳穴,一副疲劳的样子说,跟子华碰碰明天的事,看看漏了什么没有。

大表姐说,啊,那说完了,赶紧回去,差不多就结束吧,明天的事还不少呢。

庞子清点着头,拿脚碰了一下庞子华。

庞子华这会儿正分心,庞子清这一脚把他碰惊了,他噌地站起来,没头没脑地说,啊,结束结束,大表姐。

从酒店回到家,庞子清没地方躲闪了,只能揭底,把妈的遗嘱拿了出来。

看过遗嘱,柳眉说,我就说嘛,妈再怎么着,也不会这么偏心眼儿。看看,妈说一家一半,妈心中有我们呢。

庞子清赶话说,你说妈也是,她要是把钱都花光了,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净添乱。

你少说妈。柳眉白了他一眼,妈这人没心没肺没弯弯绕,还架得住别人忽悠?

庞子清又把矛头指向弟弟,不依不饶的口气说,瞒天过海,胡说八道,这个子华太不像话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柳眉说,要是没这个遗嘱,我还真就给蒙在鼓里了。现在真相大白了,我心里不别扭了。

你不别扭了,我还别扭呢。

哟哟哟,你还来劲了是不?你快歇歇吧!

庞子清吵吵嚷嚷,其实都是演给柳眉看的。他提高嗓门说,这不是钱的事,这是人品……

柳眉拍打着他的肚子说,行了行了,别假装疯魔的了,你这里装几两香油,我还能没数。你疼你弟弟,这没有错,可你弟弟倒是领你情呀?

庞子清气短了,嘟哝了一句,都是钱惹的祸。

柳眉道,再说那二十万,我动不动心?不动心是假话,可要是说心动得没地方放了,也没那么邪乎。

要不说他们家不会办事呢?差就差在这里。

掖着藏着,不把话说到明处,把人当傻子捉弄,我受不了。他们要是大大方方的,我还会计较吗?肉烂了在锅里,况且咱们还有生意做,我顶多也就是嘴上嘀咕几句,发发牢骚就过去了。让人心里痛快值多少钱,这个你弟弟,还真不如你懂,子清。

要说子华呢,倒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糊了八涂。

柳眉叹口气,假如你不拿出妈的遗嘱,永远对我封口,那我指定会在心里埋怨妈偏心眼儿。想想都寒心,他们这么做,就没意识到这是在往妈头上扣屎盆?

庞子清又把自己的脸,弄成了气呼呼的样子,就是,不争气的东西,不孝顺的家伙,让妈背黑锅!

柳眉说,那你打算怎么收场?

庞子清道,明天当着亲戚面,我会给他们好看的。

柳眉笑道,当真?

庞子清说,这都是他们自找的,怪不得我这个当哥的。

柳眉哼一声说,还在跟我假装疯魔是不?

庞子清啧啧牙花子,摸着肚子说,那要看他们明天怎么表现了,说实话,咋都好说。

柳眉摇摇头说,你不拿出遗嘱来,捅破天他们也不会改口,我太了解他们一家了,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柳眉又往痛处捅话了,庞子清再次喘开了粗气。

柳眉说,这样吧,明天教训你弟弟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呢,最后替你亲情收场,绝对让亲戚们都看得过去。好了,不早了,我给小小打个电话,这事不能瞒孩子,不然明天赶在事上,她万一不高兴耍开脾气,保不齐会闹出什么意外来。

庞子清说,也好,先给孩子打个预防针。

柳眉打通闺女手机,把二十万的事说了个大概。

小小一听就不耐烦了,奶奶的钱,奶奶愿意给谁就给谁,跟我有毛关系?只当我啥都不知道。好了妈,我这会儿陪客户喝茶呢,没工夫跟你闲扯,挂了吧,妈。

柳眉说,明天要起大早,早点休息,别误了事。

小小说,能不能不婆婆妈妈呀?妈,拜拜。

断掉手机,柳眉见庞子清还在竖着耳朵旁听,就没好气地说,听什么听,你姑娘不稀罕那二十万!

庞子清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说,人家都是见钱眼开,咱家却是见眼闭眼,一家子缺心眼儿!

柳眉嗔怪道,说啥呢你?那好,明天我一分钱也不让!

庞子清赶忙打岔说,困了困了,休息休息。

柳眉伸着懒腰说,你先睡吧,我上网看看今天的销售情况再睡。窝里损失窝外补,这钱呀,不是攒出来的,是花出来的,这个生财之道,一般人还真是悟不出来呢。

过了明天,就省心了。庞子清自言自语。

在看待生死这个事上,庞子清是个务实主义者,他始终认为父母活着的时候,你能对他们多好,就对他们多好,至于说死后,你做啥都毫无意义,尤其是那花里胡哨,整景给人看的过场戏。

这次洪姨走,他没管没管,还是管了一件事,就是不让庞子华在楼门外搭灵棚。

天色渐渐放晴,殡仪馆里哭丧的人,三五成堆,七八一群。

庞子清仰着头,呆呆地瞧着冒着青烟的大烟囱,觉得这人呀,甭管活好活赖,甭管有钱没钱,到头来都得在这种地方,烧成一缕青烟了事。啥纠结啥苦恼啥伤感啥痛苦啥悲哀,人要是在这种地方还想不开人生得失,那人就彻底没治没救了。

刚才在遗体告别仪式上,庞子清没像庞子华那样大哭大嚎,死去活来,跪别母亲肉身那一刻,他只是默默地流泪,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妈,走好。

这一炉青烟,在空中散净。

收好洪姨的骨灰,孙子辈的多多和小小,摸着奶奶的骨灰盒,眼泪儿哗啦一下涌出眼眶。

接下来,驱车直奔静安园公墓。洪姨的骨灰先暂存那里,明年清明请回老家入祖坟。

存放事宜完毕,庞子清对两个孙子辈的说,小小,跟你弟弟先回车上去,我们跟你奶奶再唠叨几句。

小小红着眼圈,看了多多一眼,两个孙子辈的就离开了。

亲戚们,还有庞子华两口子,都对庞子清的举动感到困惑,不知后面还有什么讲究,气氛一下子压抑起来。

庞子清正视着弟弟问,子华,当着妈的面,你说实话,那二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

庞子华的脸,刷一下白了,开口道,妈说给多多。

庞子清又问,真相?

庞子华缓过点劲来,一口咬定,绝对真相!

庞子清缄默,凝视着老妈的骨灰盒,良久才扭过头来,子华,最后一次问你,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面对妈,你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正确回答的机会了。

大表哥和大表姐,面面相觑。

庞子清说,你有没有对不起妈?有没有让她老人家背黑锅?你想不想让妈静静地安息?

倩芳脸色煞白,身子在发抖。

柳眉显然心跳过速,攥着两个拳头。

庞子华的脸,一忽儿像是给冰镇过,一忽儿又像是给火烤过,神情恍惚,失态的腔调说,庞子清,有什么话……你明说!

好吧,庞子清冲庞子华摆摆手,从衣兜里掏出洪姨留下的遗嘱,递给亲戚里年长的大表哥,说,大表哥,受累,把你老姨留下的这个,给大家念一下。

大表哥接过遗嘱,看了一遍,扫一眼所有人,挪动了一下身子,清清嗓子,念道:本人洪桂萍,购有一笔二十万保险基金,现存于二儿子庞子华那里。本人声明如下:待本人百年后,二十万本金,庞子清庞子华各享有十万……

不等大表哥的情绪缓冲一下,柳眉又把一张纸递过去,说,大表哥,这是子清的意思,辛苦大表哥再给念念。

这是庞子清的一份声明。

昨晚看过网店的销售情况,柳眉就替庞子清打了这份声明,她太了解丈夫了,她得跟他一唱一合。

大表哥念道,声明:本人庞子清,自愿将所继承的十万元遗产转赠侄子庞加……

庞子清偷偷溜了一眼柳眉,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给自己补台,她这个句号画得带劲儿!

亲戚们,有的舒口长气,有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突然,庞子清身后一声砸响,他意识到这是弟弟弄出的动静,只是不清楚响声是弟弟跪下磕出来的,还是摔倒了砸出来的,总之这一声扑通,把他的心顶疼了!

(原标题: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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