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得道传(016-023) 八仙得道传(016-023)八仙得道传(016-023)

八仙得道传(016-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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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按:

本书《八仙得道传》为历劫幸存之文稿,

作者乃蜀中游隐异士无垢道人。

少曾流落成都,为道门大师收留,

至中年已

深习玄功,能知未来过去事。

常数月不进烟火食,颜色丰满

如恒。

若处凡俗,则饮食起居,一任寻常。

每不以真名示人。

因念道统失序,

道流多不通文义,特作此通俗文本,

就老祖以来,

迄于近代诸仙祖碍道始末与修道情形,

融于《八仙得道传》一书,托于友人,择机校刊付印……

后游方海外,不知所终。

本公号连载篇章,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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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章节

八仙得道传(第001-007回)

八仙得道传(第008-015回)

天地之间,正邪二气,各有相当声势,

正有正派,邪有邪党。自常理论,邪不能胜正,偶遇劫数到来,正人君子往往不能自全,

邪气乘机倾陷,亦未尝不能败正……

法易道难,道为本而法为末。

修道者不必言法,而法无不备。

但成功既大,修持自难。

习法者法虽成,而去道仍远,一遇有道,法无不破。

但当修道之时,与使法者相比,往往仅受制于法,

并非道不胜于法。因法可零星学习,道须整个修敬。

学道未成,犹之未学;未学之人焉能抵抗妖法呢?

】——

节选自第016回

却说太上老君祖师者,乃是天之精,地之魄,为群山之祖,

世俗称为老子。

自混沌初开之时,修成不坏之身,

为要完满功行,救度有缘,所以累世降生人间。

至夏、商之交,派出缥缈、火龙二位大弟子办好海中龙王一案之后,

即分仙神气寄胎于玄妙玉女,降诞于楚之苦县赖乡曲仁里,

从母左腋而出,生于大李林下,

生来白头,面上亦微作黄白色,额有参天纹,生而能言。

手指李林,对玉女说道:“母亲,我出生此下,当以此为我姓。”玉女喜诺。

又替他取名耳,字伯阳,又名老聃。

老君神灵不昧,道行愈深,常为人降妖除怪,救苦济难。至周初,出仕为守柱史。至武王一统天下,委为柱下史。

至成王时,仍为原官,遨游西极天竺等国。

康王时还归于周。

至康王末造,忽对家人说:

“我自盘古以前,混沌之始,合天精地魄而成人生,

以后历次降生,专为济度世人。

近百年来,因商纣失政,周室代兴,神仙合当遭劫,

我也隐居山林,不预人事。现在合计人世已近五百年,

西方有人待我脱度,

吾当出关一行,度了此人,即行上天去也。”

言讫,闭目默坐。家人上前抚之,气已息灭,身体冰冷,只得把他葬了……其实老子并不曾死。当家人安葬老子之日,正老子骑牛出关之时。】

——节选自第020回

尹喜大悦。恭恭敬敬的把老子迎入关内。居中坐定,从新拜谒。老子叹道:

“我入世五百年,未见向道之忱如你者。今以大道授你,好自修持,前程不可量!”

于是袖出所着《道德经》五千言,

交与尹喜,吩咐道:

“修丹炼气,自有法门,至于根本之学,还在明见心性,屏欲绝缘。

此神仙立命之源,俱见此经。

你莫轻忽视之,反致愆尤。”尹喜九叩首受命。老子又说:

“我不能久于此间,不日便当去昆仑山上,修视洞府。”

尹喜涕泣道:“才见慈容,焉忍送别!”老子道:

“修道人首戒情字,

你能修真,即如在我身边一般,何必时时相见!”

尹喜又说:“愿弃家相从,赴汤蹈火都所不避!”老子道:

“我游于天地之表,不如寻常之人有一定地方。舍乎冥冥之间,不如凡人之栖宿安身。

出入于四维,往来于八极,冥冥茫茫无涯无际。

你受道日浅,未能通神,

安能以血肉之躯追随左右呢?

”尹喜又问:“此别何时再得相见?”老子道:“我先去昆仑一行,再至海上,

尚有一段俗缘,须至西域一走。

因蜀中有一青羊肆,往年我至那边,见主人十分仁德,尚无子嗣,我心中一时不忍,随口说句戏言,许他再积五百功行,当送一子与他。

今肆主夫妇都已一百二十余岁,神明不衰,积功四百八十余,

我当亲往转胎为子。

大约二十年后,此老夫妇应当得子。

更五年,你可亲到蜀中访我。”

——节选自第020回

飞剑(彩虹配图)

第016回

孝子下海访螺母狐仙入宫谒龙王

却说仙赐见胡三姐到来,慌忙起身迎接。三姐笑道:“成日说报亲恩,

如今你母亲已被令弟淹入淮水,你父也于去年因气恼令弟而死,

你倒不想回去瞧瞧么?”

仙赐见说,惨然下泪道:“弟子自受师戒,六根俱净,万尘不染。

有时于寂静之中,偶一念及者,仍只家中两位大人。

但坚守三姐之戒,并奉师尊教训,

除了专心一致的炼气净心,他事概不置念。

也更不敢擅自离开修道之地,致召外来魔障。

此中情形和弟子心曲,当在师尊和三姐洞鉴之中。今承三姐指示,家中遭此惨变,父母均受横祸。弟子决不为贪恋红尘,有甚丢不下家室的念头。独对于父母之难,恨不能插翅飞去,省视一番,一颗心才放得下去!”

三姐笑道:

“那蛟投生凡人,专为和你作对,

自你走后,他又投入邪教,习得妖法,常能变化原身,兴妖作怪。

你母亲不是一无道行的人,还经不起他一句咒语,‘向从何处来,还归他处去’,

可怜做了几十年凡人,到头来仍是一粒田螺,

而且冤被咒禁,出入不得自由。

你虽学道多年,稍知道术,若要和他抵抗,正是以卵击石,必败无疑。你便要去,也得先有一个制胜蛟精的办法才好。”

仙赐却不答此问,先要晓得父母如何被害之事。三姐道:

“天地之间,正邪二气,各有相当声势,

正有正派,邪有邪党。自常理论,邪不能胜正,偶遇劫数到来,正人君子往往不能自全,

邪气乘机倾陷,亦未尝不能败正。

如今那个蛟精虽然行为不正,既入那一种教门,也自有他那一批党羽,如鼋鼍龟鳖之类,也能随时随事指点他、照应他,

使他不昧本真,仍归妖道。

而且他们志在炼法,不知大道。法易道难,道为本而法为末。

修道者不必言法,而法无不备。

但成功既大,修持自难。

习法者法虽成,而去道仍远,一遇有道,法无不破。

但当修道之时,与使法者相比,往往仅受制于法,

并非道不胜于法。因法可零星学习,道须整个修敬。

学道未成,犹之未学;未学之人焉能抵抗妖法呢?

如今你我所学的是仙家真正金丹大道,内中奥旨,万非一辈轻狂小妖所能梦见。

不过在修道未成之时,却还不能不畏他几分妖法的厉害罢了!”

仙赐恍然道:“弟子明白了,那蛟儿一定得到那批同道的提挚指点,已能使用妖法,所以家母不能制法,反被咒禁。至于父亲,又更是毫无道行之人,自然更不是他对手了。”

三姐点头道:“你父因蛟精喜交匪类,无恶不作,训戒了几句,反被他推了一跤。年老之人禁受不住,不上一日,伤重而死。这是去年冬天的事情。你父死后,你母因系有术之体,仍和年轻时一般丰韵,便被这妖精垂涎,想干那逆伦之事,被你母咬伤手指,母子情感大坏。蛟儿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将你母顽壳取了出来,陈在中堂,等得你母出来,口念两句咒语:‘笃笃笃,老娘田螺壳,进进进,老娘田螺精。老螺老螺,快现原形。再不现形,剑下归阴。’

念完了这几句,说也真奇,你那母亲忽然不见,原来已被收入田螺壳中,

仍做她的田螺去了。

好狠心的恶蛟,把田螺蓄在池内,照他原意还想烹食田螺。不道老天真有灵感,顿时一阵大雨,把这田螺飘出池,氽

(彩虹注:氽读tǔn,漂浮意)

入淮河。这一来把蛟儿吓了一跳,不敢再动烹食之念。

用符咒将她沉入淮河,一千年内不准她有出头之日。

如今你那母亲正在受苦咧!”

仙赐见说,痛哭道:“我父母有甚罪孽,落得如此惨报?请问三姐,我孙仙赐还能和父母见面不能?”三姐正色道:“怎么不能?不瞒你说,现今就是师尊法旨命我带你同入淮水见你母亲。要是不然,我怎么无端跑来和你说这一大篇议论咧!”

仙赐又问:“见了母亲之后,凭仗师尊神灵,三姐法力,一定可以救得母亲出险了?”三姐摇头道:“那也没这么容易。师尊曾说,你母从前作孽不小,今日该有此报。不过幸而有你这个儿子替她帮忙不少。师尊着我传给你母一种修炼之法,

须把她那顽体炼得能大能小,大到化螺壳为海中洞府

,可容千人道场,和海中龙王为友,方算完成道行,脱离畜道,

这才是她因祸得福的好结果。但师尊说,她和螺精毫无关系,所以如此援手,一切都是为你,

你须于成道之后,周游天下,立就三千功行,代你母报答天恩!

但须迟升天界一千年,并要重入轮回为凡人。

不过根基越厚,成仙也更容易了!你能答应,这样方能传给你母大法;要不然,师尊也不便为这毫无缘份的妖精如此劳心!你的意思怎样?”

仙赐涕泣叩头道:“只要救得母亲,孙仙赐情愿永作救人度世的游仙。就不得升天也无怨言!何况只要一千年呢!只是还有一说,我父亲现在阴曹,将来可否由三姐带我去一见?”三姐点头道:“

你父存心仁厚,此世为人又没做甚恶事,这次不幸受气而亡,当是前生的孽债。

孽债已了,自然托生福地,再享厚禄!你倒不必再惦念他了。”仙赐道:“话虽如此,但是我的心上总想见一见亡父的面,益发可以放心一点。”

三姐沉吟道:“这样吧!师尊现在只派我送你前去见母,却没曾要我带你走阴间的路子。我现在替你定下一个绝好的主意,因为我听师尊说过,

令尊虽是好人,却无仙缘,应得十五世降生富厚良善之家,

等你千年行满,我必替你代求师尊仍去投生做他的儿子,

使你们于千年之后仍为父子,岂非千秋佳话!而且你也可以省却一桩心事了!好不好哩?”仙赐这才大喜拜谢。

又问那蛟儿结果如何?三姐摇头道:

“此人本是妖种,已入邪教,将来罪恶贯盈,自有人去收拾他。

何用你我费心?”仙赐道:“像他这样杀兄害父。镇咒生母,难道不算罪大恶极吗?这等人还不加罪于他,留在世上再害别人,岂非天道太宽!”三姐道:“这话说起来又是一篇大道理。现在可以约略和你谈谈。我不是刚才说过,

劫数所定,不但人力难回,连天道也是无可如何?好像天有四时,昼夜气候有寒暑风雨,

照人类思想,最好有晴无雨,有温和无寒热,有长昼无永夜。

然而生克来去都有定数,虽玉皇上帝、元始天尊、老君祖师和西方如来佛子,也不能丝毫勉强,

况人生之微,有甚能力可以混合阴阳呢!

如今所说的劫数,也就是这么个道理!

比诸尘世就是治乱两事,世不能常治而无乱,即可知天道不能有正而无邪!

现在你我所见的蛟精如此凶狠残忍,以为杀不可恕,岂知天地之间此等万恶妖魔正不知多少,其生也原于劫数,其行事却也未尝没有一种因果的道理在内。而如令堂之事,双方都算不得什么正气的东西。彼此相倾相陷,不过同蛮触蜴角之争,胜败存亡,更没理由可言。现因你的关系,竟劳师尊如此费神,要是不然,谁有那么大的闲工夫去理会这些呢?”

仙赐听了,不觉又愧又感,方才跟随三姐出了洞门。三姐用手一指,半空中飞来两朵白云,冉冉落在面前。三姐笑指其一说道:“你可登这上头。”她自己也上了云头。回首见仙赐立在云端,似有些怕颤颤的光景,因笑道:“成日只望升天,升天不腾云行吗?怎么上了云头,又不得劲儿起来。”仙赐笑道:“三姐道行高深,看得云去雾来只是一件小事。像我是求之不得,一旦得之,不觉受宠若惊起来了。”三姐大笑,两人一同腾起。三姐嘱他放大了胆,不必害怕,自己只和他厮并驾行。

途中仙赐求她指点驾云之法,三姐笑道:“公子所学在道,

道成则万法皆成,他皆末技。

不如我们积恶如山,功行毫无,现虽弃邪皈正,只能和变幻戏法一般,学些小小防身本领。

将来公子成就,还非我辈所及。这不是我的虚言,师尊也曾说过。我们同门数人,没有一个赶得上公子的呢!”

仙赐听了,心中大为不安道:“三姐因甚如此奖誉,使我非常难堪。”三姐笑了笑,也不分辩,因说:“这驾云之法,看似没甚高低,其实大有出入。似你学业渐精,将来难免邪魔侵袭。这等普通法术,倒也不能不先学会些儿,

但大道未成,肉体未化,笨浊之躯,如何上得云头?

这就不能不用一种咒语。

待你成功之后,心在云外,人在云中,爱去哪里祥云自生脚下,

不但用不着像我方才那样招手,尤其用不着念甚咒语儿了。”

仙赐领会称是。三姐就在云端把驾云停云的秘诀传授与他,仙赐一一领会,因又笑问道:“用这咒语可是不论何人都能腾空升天吗?”三姐笑道:“又说呆话了。仙凡路隔,

真正仙人,岂能无缘无故把这等秘咒胡乱传与凡夫俗子?

此外只有一种邪教,他手下的门徒大概物多人少,这批东西什么都是妖魔鬼怪,不守正轨的。他们也有一种驾云咒语,却和我们不同,就是我未随师尊以前所往还结识的,无非都属此辈。因此也学得他们驾云之咒,还有其他变化遁幻之术。

凡正道所有者,邪教几无一不能。若论所以施用之法,却又没有一事相同的。

可见邪教中也自有他们的来历和根基。不能轻视他们哩!”

仙赐点头领教,又道:“大概世上顶快之事,再没比腾云更快了吗?”三姐道:“腾云也有快缓。像今儿你我这等行程,因你初上云头,恐致头晕,兼之便于谈天,所以走得最慢,不过比到凡人行路,不晓要快过几千万倍了。其实腾云还不能算顶快,

顶快的腾云每天才能游遍四海九洲。

从前玄女娘娘炼五色宝剑,能使剑与神合,神之所至,而剑亦随之。

所谓剑者,亦并非如世人所用之顽铁,徒为杀人利器而已,

又以炼得从剑生光,继且弄成有光无剑的地步。光之所至,即剑之所至,

大约那一刹间可从极南之处,飞到极北地方。他的效用,除斩暴降妖之外,兼可传递消息,

心剑既合,剑光之中便可显出心中之事,

或心中拟好书字,亦可藉剑光播送到万千里外。到此地剑光因称大成。

用剑之人,亦因剑而仙,剑历万劫而不坏,人亦经万代而常存。

如今世上存有红白青黑四派,各有祖师,各收门徒,

声望势派并不在我辈仙家之下,

只可惜青黑二派,不知何时落入物类之手。听说是两头猿猴为教主,专和红白二派为难。

幸红白二派剑术究比青黑高深,所以不成大患,

这也犹我方才说的邪正两教,如阴阳并立,而不能偏废。要之,总是这个道理罢了!”

飞剑(彩虹配图)

仙赐听了,不觉骇然良久道:“总道云行最速,不道更有比云游更快如许的。请问三姐,剑仙有此绝技,我教中难道不能和他们比抗吗?”三姐笑道:“哪有此理!

我教是仙术正宗,几位祖师道深,高天厚地,无往不利。

大凡世界中事,事机未现,他已在千百年前预先知道。

即以你所言快慢而论,凭你九州之大,五岳之高,四海之深,

祖师心到事集,

何用借力剑光,那全是大道之用

岂其他法力可比?

不过以法力论,自然要推剑光最快。

我还听得师尊说,

五千年后,人类进步,有许多仙法将要流传人间。

那时祖师将请玄女施法,把剑光化成电力,能使千万里外,一霎时间,双方通语,或传达书信。

这是祖师对师尊们说的。我们要有造化,能修成不坏之身。五千年间也不过转眼工夫,你我却没有瞧不见呢!”仙赐听了点头领悟。

正听得津律有味,忽然三姐在他肩上一拍:“就到淮河了,刚才我们是从海南飞来,约摸也走了有千多里了。你可试着,念一回停云诀,看是怎样?”仙赐依言默念了一遍,果然云头渐低,降落淮河岸上。

仙赐欢喜之余,因念母亲在此受罪,蓦地又掉下泪来。三姐也不理会,用手向水中一指,只见波浪汹涌之间,现出一条平坦大道。三姐带了仙赐,沿道而行。

走了半个时辰,三姐说:“前面金碧辉煌一座宫殿,就是你老友所居的水晶宫。我们此番先得拜访一次,方可托他照料一切。”仙赐知她说的是前生之事,所言老友,即师尊所说之龙王平和,因笑说:“既是老友,理应拜访,况且还要请他帮忙呢!”三姐当先趋行几步,到了水晶宫外。早有巡海夜叉前来挡住去路。三姐说明来意,又指仙赐说道:“这位便是大王的老友。”夜叉们一听此言,不敢怠慢,忙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然后撞起宫门口那口报事大钟。钟声三响,里边出来许多水族官员,如鳜大夫、鲤军师之类,一一向二人通过姓氏,邀入宾舍。坐不一回,里面传说:“大王请见两位老友!”三姐带定仙赐,跟随几位水吏肃谨而登。

那平和大王却已知道仙赐即灌口蝙蝠转凡,

特地降座相迎。三姐和仙赐要行大礼,平大王大笑说:“彼此昔为老友,今又不相统属,何敢当此大礼!二位如此客气,倒显得生分了。”二人只得遵命,大家行个便礼。龙王退入后宫,吩咐备筵治酒,款待上宾。真个是龙宫富厚,不比凡间。一刹那间,肴馔毕陈,佳珍罗列。龙王下座相陪,动问仙赐别后情事。仙赐从灌口凌侮老蛟起,文美真人转送投生,又被老蛟转世陷害等事,逐一诉说。说得那位义侠勇武的龙王龙髯戟张,龙发动冠,拍案顿足,厉声怪叫,立刻传令出去,要派手下十万水兵前去各处水府搜查老蛟,处以重辟,替老友报仇雪恨。

胡三姐忙起立笑阻道:“大王却慢动怒,谅此小妖,何足劳大王神兵,

将来罪恶贯盈,自有天刑处治,

现在却还未至其时,恐动众劳师,未必搜捕得到;

还请大王暂息雷霆为妙。”龙王怒道:“照你这等说法,此辈妖人还有什么一定寿数不成!”三姐正容道:“妖人虽不必有定算,而上天却有一定数运。

世上的暴君乱臣,世外的妖精鬼怪,都是应劫而生,劫数未终,人力所不能制;

劫数既到,便不攻而自灭。

何劳大王费神呢?”

龙王听了,意思总觉不快。仙赐也再三陈请,竭力劝说。龙王把长髯一捋,嘘嘘一笑道:“也罢!既两位都这么说,寡人也何必定要与他为难,不过和孙君多年老友,今儿见他被人凌侮,竟不能相助一臂,问心殊觉不安耳。”二人又忙说了许多好话,把龙王的怒气给说平了,方才开怀畅饮。三姐便把仙赐前来寻母的话说了出来。

龙王忙道:“这个容易。二位何必亲去,寡人就替你们派人寻找了来,救她出险,母子在此相会,岂不大妙!”三姐笑道:“大王盛意非常心感,但螺精被毒蛟用妖咒镇压,不能自由。况且螺精灾孽正多,该遭此劫。家师曾言,

要等千年劫满,着她于千年中修炼法身,

更在她那顽壳内庭,请高人作七昼夜道场,方可脱离灾晦。

如今却只好由她吃些苦楚,眼前虽苦,其实却正是她修道良机,况有敝师传授仙诀,将来成就,未可限量!若此时将她救出,反于修持有碍,爱之反以害之了。不过现在大王治下,这千载长期难保不再有妖人侵袭,使她不能专心修道,却是可虑。因此特带这孙公子访谒大王,请谕知淮河正神,随时设法保护。孙公子就感恩不尽了!”

龙王听了满口子答应道:“这些小事何用尊嘱,”立时请来左右丞相,和二人相见。龙王当面吩咐二丞相把这事办好,又特派鳜大夫亲率八名巡海夜叉护送二人前去。二人不胜心感,出席拜谢。龙王慌忙拉住,大笑道:“二公直如此多礼!像我生长山野,性情粗豪,就没那么多礼节儿!”说毕,大家一笑。席散之后,二人辞过龙王,跟着鳜大夫和四名夜叉都离了龙宫,向淮河入海处来。

未知母子相见如何情形,却看下回分解。

第017回

孙仙赐海中见母张果老转世成丹

却说胡三姐带同仙赐并会同龙王派去的鳜大夫及巡海夜叉等到了淮海交界所在。夜叉们禀说:“此地水界就名淮海村。

东边归淮神管治,这西面都是大海,现在是我们大王新派的海神管辖。

请问大仙要去拜访的朋友住在哪一方面?”三姐一听这话,忙朝仙赐使个眼色,对夜叉们说道:“承大王盛情,委托诸位护送前来,如今已是到了地头,那边地方小,不便惊动列位,还是先请回去销差,我们自会去找。”夜叉们巴不得这一声,一齐问鳜大夫:“怎么样?”鳜大夫也不愿再去,于是半推半就的客气了一回,方才告别而去。

这里三姐笑对仙赐说:

“那班小儿只当我们来拜甚上客,不道是一个被人锁禁的田螺!

这批东西全是势利儿,何必惹他们见笑呢!

”仙赐称是。

二人仍用分水诀找到淮水之底。果见一个大田螺埋在土中,只剩下一个口子可以稍稍伸出头来,略略呼吸,并等那游过的小虫,接些来吃。仙赐情知就是生身之母,心中一痛,不由痛哭起来。三姐忙道:“莫哭!莫哭!我来替你通报一声!也教你母亲认得你这儿子。”

仙赐依言,俯下身去,把浮在泥面的螺壳抱起,且听三姐喊道:“罗圆!罗圆!你那驱逐的逆子仙赐儿前来找你来了!”那田螺把头伸了一大段出来,向水面瞧了瞧,看那情形,似乎已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样子。一回儿螺颈触住仙赐的头,便似粘着似的,好久不动,也不肯离开。照这光景自然是表示非常亲昵的意思。仙赐也把颈面贴住螺肉放声恸哭。

良久良久,三姐方替他说明过去的情事,并致师尊之意,劝她受这千年惨劫,藉此可以修身立命,造成不坏之身。又道:“总因你前生造孽太多,如今该受酷报。但因你儿子之故,使你可成正道,未尝不是不幸之幸。今将修炼口诀传授与你,似你天资聪明,只要日夜用功,不过三百年后,就能身离顽壳,符咒之力不能拘束于你。但是还不能离开这水底,须再过五百年,功行已有八九成,休说妖魔外道不能害你,你可就在海底居住,借你顽壳作为洞府,

一千年后,功行圆满,那时方能再和你儿子会面,

还当聘请高明有道之士作一绝大道场,超度受你毒害的许多冤鬼,

从此孽账可清,前途顺利,再没什么意外的了。”

那田螺精听了,用力点了点头,以示叩谢之意。三姐又把咒语传给与她。诸事已毕,三姐说:“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就回去吧!”仙赐只得遵命。又和田螺亲热了一回,说了许多劝勉的话,方和三姐一同回身,出了水面。三姐说:“你的大事已了,赶快回天台做你自己的功课去吧!”仙赐称是。三姐着他自己念起驾云咒,双双腾起半空,向南催进。一下子工夫,早已到了天台,回至洞居之地。三姐告辞而去。

临别时,郑郑重重的吩咐道:“公子,今后你的责任越发重大,你既立志救母,须把母亲救出海方算做完你的大事,但这都是你的功行,今生虽然辛苦,来生仍有相当的好处。

你在五百年内专做自己的功夫,五百年后,虽不成仙,但也很有些法力了,

便该出去各处巡游,遇苦救苦,逢难济难,

做满预限的功行,

师尊自会送你转世下凡,那次转身之后,只要本心不昧,数十年即可登仙成道了。”

仙赐一一领诺,又问道:“功行满足可不再堕凡么?”三姐道:“那怕不行罢!你不听说,从前天帝为了一层贪念,指出一魂下凡历劫;功行将满,本可立时升天,为因一念仁慈不忍舍他的儿子,因此又转一世。后来数世都因六根不净,功败垂成,

直至最后一次百念成灰,性灵通澈,一点没有什么挂恋的了,

方才重升仙界,

封为真武大帝。

以玉皇之尊,那样深厚的根基,兀自转不得一点凡念,何况平常之人,

何况你我出身畜道,初登人境的人!若照寻常规矩,似你一现尘志,立刻便转回。那时道心未定,道行不深,再过一生,仍不能脱离尘网,便再经十世人世,也保不住定有恁好结局。虽说将来终有成功之日,可是人欲易袭,危险太大,还不如先吃些辛苦,

等到功行大成,却去经过一次轮回,

什么都不易侵袭,

也免了许多危险,岂非一劳永逸么!公子须知这也不是偶然之事,总是师尊替你深思远虑,设法周全,才能这等通融办理啊!”

仙赐听了,更加感激得死心塌地,至死靡他,不觉痛哭失声道:“师尊为弟子如此用心,正不知将来如何报答得来!”三姐安慰道:“你既知道师尊待你的苦心,就可晓得师尊希望你的至意。你我做弟子的,只要不负师尊期望,就算对得住师尊了。难道师尊还用得着你我的报答么?”仙赐含泪称是,又问三姐:“如今去哪儿?”三姐笑道:“且去西岐山见过师尊复旨再等后命。大概你的事情也还未了,怕还有用得着我的去处哩!”仙赐道:“那个自然,我是三姐一手提携照拂的人,我的功行一天不成,三姐的心事一天不了,那是一定之理。”三姐笑道:“不是这么讲法,旁的事情我不知道,但知千年之后,还要替你去找个道友好做你母亲道场的法师,这是我早已晓得的了!”仙赐也不再问,送她出了洞门。

因她是代替师尊训植自己的人,不能以普通同门之礼相待,

也照恭送老师之礼,跪送得不见踪影方才回洞。

三姐到了西岐,参见了文美真人。

真人喜她办事小心,便从那日为始收为弟子,

并替她取个法名叫“通慧”。

通慧叩谢过了,仍在真人身边供应使令。真人着她每隔数十年必去天台一走,查看仙赐功行。

五百年后,真人亲降天台,授仙赐炼气烧丹大道,

并得天书两卷,内载五行遁法及一切变化运用、召将遣神、收妖伏怪的法术,

凡百年而习成,真人始命他周游各地,

广立功行,为本生立脚根,即为来世结善缘。

凡又数百年而道行完成。真人慧心默运,

已知孙杰投生十余世,过一千余年,

历夏、商二代,现已降在洛阳张姓人家富室,年方四十,尚无子嗣,

即命仙赐下凡,为他儿子,

以偿千年前一段宿愿。

这张姓男子名叫天成,

所生一子,单名一个果字,那张果前生,即是孙仙赐。

因宿根深厚,生而能言,灵慧异常。

十岁上头,得文美真人派通慧女道冠前去指点于他。张果立时醒悟。

那天成一生好善,十余世享用不绝。自得张果为子,满心喜悦。

通慧怕他将来阻挠张果修道,又想他一生功行食根千年,

再不回头,未免越趋越卑,终有堕入苦海之一日。

因于指示张果之便,带着点醒几句。

张天成知前生因果,又见通慧云行雾走,法力无边,

深信世上真有神仙。

神仙也是凡人所做,不但深喜儿子生有仙根,兼想到自己身上,

生怕福缘一满,转世受苦,也便立下一个修道之心,

常把此意对通慧谈起。通慧喜道:“居士得仙人为子,前生原有仙缘,再能本身信道,成就必定可观。”也指授他些修养的口诀。父子俩齐心一意,共兴道念。天成又把一份家财舍散于穷苦之人,等他的妻子即张果生母去世之后,张果得通慧指示,着他会同天成,前去淮水,了结田螺精这重公案。

此时张果年纪虽轻,前生立下的功夫,好似从小儿读过的书本,长大起来略加温习,即可应用。

不比他爹是初学仙诀,全没功夫,一切全仗人指导。

父子俩和通慧约好在淮海村中相会。通慧又替他们去谢龙王千年来照拂之恩。

因为后五百年来,罗圆法力不小,

常常出至海中游行,见有水中生物受危之时,也尽力扶助一下。

曾有一次,淮河中有一批客商,出洋营运,才出海口,忽遇大风,全船二十余人几致没顶。罗圆恰好出游,眼见此事,疾忙用自己躯壳顶住船底,背负大船出险,救得二十多条性命。不道本身却因这番露脸,适为老蛟的同道妖人所见,使一条钢鞭猛追。罗圆看看被他追上,那妖举鞭向罗圆顶上打下,说时本迟,那时却快,

一面妖人的钢鞭才下,一面早有救助罗圆的海中神将,闻讯赶来,举混金杵挡住,

一阵血战,打退妖人,罗圆方得回至海底。

后来罗圆修道垂成,把顽壳做成一所海底洞府。那近处一带数百里内,见有一种彩光熠熠辉煌。

许多妖人都当海中出了奇宝,纷纷来袭,

又幸龙王先期替她戒备,派来三千神兵,守住淮海村口,方得无事。

这等故旧之情也算不可多得。

这时通慧到了水晶宫中,见过龙王。龙王已知她的本意,忙先替她道了辛劳。通慧笑道:“贫道是专程替大王老友道谢来的,怎么大王倒先替我道乏起来呢?”龙王也大笑道:“彼此都是扶助老友,怎能言谢。闻得罗圆遵师法旨,在他新建洞府中起建道场,不知法师是哪一位。”通慧道:“

这事敝师在五百年前,早已算定该是一位姓李的跛脚道人主持坛事。

这人和大王的贵老友也还有些直接、间接的缘法,

那跛仙的前生,原是玉帝殿上司香吏,

为因口舌不慎,在万寿筵上和一位司花女官说了一句笑话,两人都罚堕轮回十世,

那司花仙女第一次降生,就做了贵老友孙仙赐的夫人,也便是如今启建道场的罗圆夫人的媳妇,

转到现在,这被谪两仙都经了十世轮回。这次限满,他们都能不昧本性,修成正果,便可回转天曹,另有荣令,决不止仍为原职。因天心最仁,前次降罚是格于天律,无可如何。迨见他们十世为人,都还忠厚贤孝,圣心大为嘉悯。

因此料定他俩成就,必不在校并闻现在的仙女,

生在江南何氏,出世未久。现在的司香吏却生在河南李氏,据闻为老君祖师同族后人。

祖师从盘古以来,常常转世为人。

近百年来,又转生于苦县地方,收得弟子文始真人。

恰值司香吏十世降生之时,祖师即派文始前去指点照拂,因此这李仙成道颇速,为自来修道的人所未有的奇缘。祖师并已亲收为徒,留在他自己门下。此公前程不可限量咧!

我所说的这张果和孙仙赐有些间接仙缘,

就从仙赐的夫人司花仙女而来。”

龙王点头笑道:“是了!这花仙等九世降生之事寡人全知道,也还替她效过一些微劳呢!”通慧却没暇问他这事,仍接着说道:“这虽算不得什么,但仙家规矩,

凡是两方有些小关系,即称为缘。

因此这跛仙和现在的张果,也可称得薄有前缘了。”

龙王笑而称是。又说:“

田螺壳内做道场,倒真是千古未有之奇闻。

毕竟仙家妙用,比众不同。如此盛会,想来令师文美真人和许多仙官仙吏都是要到的。那时寡人也要躬亲前往,参与这个稀世难逢的盛典咧!但不知有定期了没有?”通慧道:“日期尚没定准,大概今天他们自己人议妥之后,再由我去聘请法师前来,就可开场。那时大王就是不得空闲,我们也一定要来强邀的。”说罢,大家都笑起来。

通慧说完了话,别过了龙王,赶到淮海村中。只见那村情形大不相同。从前是一片荒凉,鱼虾不到的地方,

如今却因螺壳放光,各处水族中凡有些小道行的,闻此异事,都不远千万里之遥赶来观光。

同时便有惯于经营的水族商贾,也乘机前来开设一个买卖场儿。不上十年,这荒凉满目的淮海村,竟变成了贸易兴盛的大海市。通慧见这光景,不觉点头赞赏。一时到了那罗圆顽壳所成的洞府,

他那洞屋仍照螺壳原形建造,

进口处是一座大圆门,入内屈折弯曲,蜿蜒回旋,通到底方是一座小小后门。

门亦是圆形,洞中宽阔非常,定可容得数千人的起居。罗圆已完全成为人体,自己住在中间一屋。屋分三间,两旁却有走廊可通前后。至于洞中器皿什物,虽非十分富丽,也觉清雅别致。通慧想道:照此情形,也很可以迎请众仙的了。

正在一处一处参观,早被洞中伺应人役瞧见,飞报进去。里面罗圆夫人在前,天成父子随后一起迎了出来。

列公要知田螺壳内如何做道场?跛脚仙究是何人,和老君祖师什么情?

却因事情大怪,情节过长,一时三刻实在讲说不尽,

只好抹桌另起,从头写来方才有头有绪,

秩序井然。列公们耐心等着,莫瞎骂作书人卖关子罢!

第018回

金山成古迹报德在来生

上回书中说到田螺壳内做道场那件庄严别致的趣史,

那位慧通女冠曾说这道场中的主坛法师是一位姓李的跛足仙人,

如今要将这位跛足的历史、出身和他成功证道、济难救世的事迹铺叙出来,

却还要连带着将和他有缘的何仙女一并带叙一番。

列公们可曾知道中国地理上有一座孤悬江中的名山吗?

那山叫做金山,

并非天然生成的山。

当去今数千年前,不但不是高出平地的山,简直连平常的土地也没有了,总不过是扬子江中流一片汪洋之水而已。

直至周代中叶,

这江水岸上有个很大的村子,

村中有位半读半耕、半隐居不仕的君子叫马上原,他有一个女儿,

生得德容兼备,人人喊为马大姑娘。

姑娘十八岁上,嫁与同村一个姓古的书生,是个一贫如洗的寒士,而且还有一位凶悍不堪的后母于氏。大姑娘嫁了过去,姑媳之间先还不见怎样,后来于氏见邻舍亲戚家都和大姑亲昵,反把自己疏淡起来,她也不想人家所以相疏之故是因自己脾气狠毒,不比大姑那般平和,反疑大姑在外人面前说她短长。双方情谊便从此发生裂痕。那于氏又是天生的一肚子成见,成见一定,无论怎样都挽回不转。虽经大姑力修孝道,冀图稍回严姑的怨意,无奈于氏又说:“她故意藏奸,特地做出这些样子给外人看。其实她的心里,正藏着尖刀,恨不得刺死我呢!”

大姑受了这等冤枉也不敢对丈夫说。那古书生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孝子,明知母妻失和,不但不敢批评母亲的不是,有时对妻子面上也不肯说句慰劝的话。若见大姑愁眉苦脸的样子,反责她不该摆出烦恼面孔失堂上欢心。因此大姑的日子越觉不易捱过。姑媳的感情既恶,那夹在当中的儿子自然更其为难。好好的一个家庭为这大小失欢之故,弄得满屋子充满了愁云惨雾。

年复一年不知不觉的过了六七个年头,于氏待那大姑越弄越凶,凶狠的手段也越出越奇。总而言之,叫做一言难荆作书人原不难将她那许多千奇百怪的坏处一桩一件都记录下来,可奈本书不是专谈家庭的性质,对于古家之事不过是一种附举的记载,自然越简单越好,越不惹人讨厌。话已说明,一言表过。

那古书生因感伤自己无能,不能调融家政,况又明知自己妻子正是一位贤德之妇,论情论理,她既日受后母的无理打骂,难道本人还忍心推波助澜的再去凌践于她?而在于氏方面,除了亲自拿出手段凌逼大姑之外,还要昼夜不停的叱责儿子,说他不帮助为娘责打老婆,就是逆母宠妻,少不得还要送他一个忤逆的大罪。可怜小夫妻俩此时真被这位老人家逼得走投无路,进退两难。古书生先时何尝不是助母责妻,此时见母亲手段越凶,妻子身上几乎被她打得没有一块好皮好肉。恻隐之心,谁人没有,何况自己同床共枕之人,心中岂有不疼的呢!偏母亲还要加自己以忤逆之名,这等日子教他如何捱得。

也是天不绝人,放她一条活路。

此时古书生家除了这位母亲大人的甘旨之奉、三餐齐备之外,小夫妻却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吃了中饭没夜饭。一到冬令,母亲身上是无论如何不肯给受些微寒冷。他俩却都弄得衣不蔽体,瑟缩相对,着实不成个模样。

饥寒至此,再那等炊苦之事,刑杖之威,

越教弄得夫妻俩鸠形鹄面,

宛如饿鬼道中出来的冤魂一般。古书生早知这种日月万难久支,自己夫妻年纪还轻,吃些苦头还不要紧,后母望六之年,万一弄到少米无衣的当儿,教他怎生支撑。因此早早托亲求友在外边找些事情做做,一则得禄可以养亲;二则也免得许多烦恼。这话他先对大姑说过。大姑心怜丈夫为己受累,也甚愿他早离乡井。古书生此时越发决定去到外面碰碰机会。到了这时,果然有个朋友荐他去一个商人处,辅助贸易出入之事。

那时候的商贾本不为世所重,

由士农而为商,分明把人格贬低了两三级儿。

但这时的古书生哪里还顾得这么多,只要正正当当的事情,可以赡得家,养得母妻,所说仰事俯畜可告无怍,哪管他什么事情的高下。因此别了母妻,欣然出发。就道的前一宵,夫妻俩相向无言的枯坐了一夜,都觉万语千言句句要说,却字字说不出口。似这般呆坐到天明,两人都不觉伤心肠断,泪如雨下。古书生只说了声:“一切我全晓得了,你只该尽礼尽孝,旁的都不必说,也不许说,想来你也决决不肯说的。既恁地时,我们就此可以告别。等我小有出息,再来瞧你罢!”那大姑却更不会讲,只唯唯遵命,点头领教。两口子含着两肚皮的眼泪硬生生分手而别。

古书生本是很有作为的人才,人品又生得高尚规矩,弃儒就商又算大才小用,自然游刃有余。一去半年,大得东家信用,陆续把所得薪水寄回家中。姑媳们自他走后,日子越发困苦。

难得马大姑真能妇兼子职,格外的恪守孝敬,却亏她千方百计去弄来银钱奉养于氏。不料于氏因她能够弄钱,反说她定有外遇;要其不然,怎么一个妇道人家倒有出去外边弄钱的本领呢!

这话进了大姑娘耳朵,真比六七年来所受全部*还要厉害十倍。一时愤急攻心,晕绝良久。那于氏也不去理她,还说她装死吓人。偏这大姑晕去一回,果然又醒了转来。于氏益发觉得自己的料度不诬,便说:“这贱人如此诡谋,以后便算她真个死了,我也不去管她的事。”大姑怨恨之余,原拼一死明志,但是转念一想,宁她不慈,我不能失孝于她,况且丈夫临行之时是怎样嘱咐我来,要是随便轻生,却教何人替他奉养这位衰年的老母?因此又把一口万难忍受的冤气硬硬忍了下去!双方又敷衍了几时。

古书生寄来的银两到了,于氏自然收纳下来,只顾享她自己的清福,再也不问大姑的死生。并因自己有了银子足支生活,更用不着大姑了,觉得这可恶的媳妇留在身边总似多了一个眼中之钉,越发思量要撵她出去。便到处托人将她转卖给人,或妾或婢都无不可,并不索重价,只要她快快出门。可怜大姑日处闺中,哪知她有这种狠毒手段呢!此时却有同村一个恶霸叫活老虎的,素闻大姑才色兼全,久存不良之念,只恨大姑贞洁自持,无机可乘。听了这个消息,不胜之喜。慌忙着人去接洽,讲好身价银子,即日照兑,约于后天迎娶过门。

到了次日,于氏忽然把大姑喊去,温言和色的说了许多好话。大姑正在诧异,于氏就说:“往年因你公公患病,曾在河神庙许下愿心,后来你公公去世,我也忘了还愿。不道昨儿夜里得了一梦,梦见河神派人前来责我失信。我说:‘许下的愿哪敢忘记。实因自己年老力衰,行动不便,所以耽延至今!’那人便说:‘既如此,可着你媳妇代你一走,也是一样的。’我醒来之后,梦境历历在目,一点没有遗忘。可见此事是千万真确,一定不假的了。好媳妇儿,我知道你也不大出门惯的,但如今为了一家之事,你可说不得,替我走这一趟。将来你丈夫回来,也一定感念你咧!”

大姑从嫁夫以来,从没有经过这样的恩宠。况且尊姑之命,从来也不曾回过一句半句。今日之下,为这小小事情,居然如此降尊克己起来,岂非大怪?她心中这般想着,面子上却只有唯唯遵命。回到自己房里思索了多时,也想不出一点道理来。到了次日早上,只得草草的打扮了一回。于氏来说:“外面车子来了,媳妇快快上车走吧!”大姑益发惊骇起来,不觉问了一句:“婆婆怎又雇了车子?媳妇虽然荏弱,这七八里路程,难道会走不动?何必再去雇车?又多费婆婆的银钱呢?”于氏笑道:“不是这么讲法,你这一去,极快要半天工夫才得回来,丢我一个人在家,冷清清地却是难受。有这车儿代步,似乎可以快些。好在现时你丈夫寄了钱来,足够家用。区区车马之费也还不甚紧要。媳妇,你别多缠,快快前去,早早回来!免得我长久盼望!”

大姑已知此去必有什么诡计,凶多吉少,但总想不到她用的什么计策?打的什么主意?好在本人早就抵拼一死,除死之外,谅来没什大事!索性做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别了于氏,出了大门。见车马之外还有许多人夫,心中益发明白,并又料定了此事的内容。事已如此,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上车便行。

走有三四里路,车子转了弯,不是向河神那条路子了,大姑此时心有所悟,掀开帘子对人夫们说:“且把车子稍停,我有一言动问!”众人依言。马夫挽住缰绳,车便停下。大姑不动声色,笑容问道:“列位可是我婆婆请来送我上河神庙去的吗?”众人听了,都现出奇怪的样子来,说道:“我们是西市镇刘大人家前来迎接娘子的,怎么娘子你自己还不知道吗?”那为首的一人点头说道:“这事我有些懂了,大概小娘子不愿嫁这刘大人,是你婆婆硬逼你嫁他的,可是吗?”大姑未答。

众人争问那人:“何以见得?”那人笑道:“这也是极易明白的事情。阿婆作主,奉命嫁人,是极正大之事,何用如此鬼鬼祟祟。再则,我不怕小娘子生气,家中苦到如此地步,河神庙相去不远,何必如此铺排,这却是令姑无可如何的一个漏洞?那时小娘子要动问一句,这事早穿绷了。尊姑可又早早防到,所以先对我说:‘小娘子倘有什么言语,或是问你们什么呢,你只随便应她一声,不必和她多说。’大概就是预防泄漏之意。谁知小娘子坦然上车,一句话也没有,恁般粗心,无怪要上人家的当了?”

大姑哪有工夫和他分辩。这时她的心中真如十七八只小鹿横冲直撞,也不晓这滋味儿是苦是酸,是甜是辣!半晌半晌,只把那剪水的秋波坚凝不释,呆呆的坐在车中,不晓要怎么才好。车夫们见她没什吩咐,胡哨一声,重又上路。大姑呆想多时,见车子急行向前,明知自己没法使他们后退,便算退回家去,知道阿姑断断不能相容。若说回到母家,父母又早已去世,并没兄弟姐妹之亲,只有一个堂房妹子,本来也不是好人。也许此番之事,阿姑还和她联络办理,都是意中之事。

如此一想,觉得后退果属万难,也万无退后之地。若说前去再嫁他人,自己的贞洁,丈夫的颜面却丢干净了,这岂是我马大姑所做的事情?若是到了刘家,那刘某就是远近有名的活老虎,他肯放过我吗?既是进退两难,说不得只有死的一条路子还比较来得便宜!想到这里,不觉把上下牙齿咬得刮刺刺一阵子乱响!立时横了心肠,走向那寻死的路上转念头。要快快找一个自尽的方法,免得进了人家的门,再生另外的枝节。正在苦思的当儿,车子又停了下来,说是换船过江。刘家迎亲的大船已泊在江岸等候。大姑一听此言,喜不可支。接着船中上来两个喜娘,掀帘请新娘下车。大姑定了主见,大大方方的下了车,扶住喜娘肩头走到江边。两个喜娘一边一个搀她登船。刚上船舷,大姑突然力张两手,把两个喜娘推堕船中,自己疾忙向江中一跳,但听扑通一声,一阵浪花拥着一位贞节女子卷赴清流而去!这边众人见新娘投江,自有一番救援。可想大江之中,浪大水深,那里援救得及,白白的捣乱了一阵,一个个扫兴而归,回去见那活老虎销差。活老虎刚正张开大口预备饱餐的当儿,忽然失了这块鲜肉,少不得有一场懊恼。算他晦气,那批迎亲的人白受那活老虎一阵打骂而已。

且说大姑投江以后,趁着波涛之势向下流头漂去,

其时恰有一个道人,年已百岁有余,须眉皓白,精神却颇矍铄,因事过江,自己掌舵,

慢慢驶行,瞥然瞧见上流淌来女子,还不知她生死。这道人一念慈悲,便要救她起来。无奈她是个终身不近女子的人,自幼至老不曾和任何女子沾一沾手足,碰一碰皮肤。现在年长如许,很不愿为这女子而破他终身戒行。要是坚决不碰着她的身体,却用什方法救她,而水势湍急,这救人的机会真个转瞬即逝。

道人略一沉吟,只得毅然说道:“宁可丢了我这戒行,断不能见死不救。”于是移近船身,仲一篙点住大姑之体,再蹲下去用力把她拖了过来。

谁知大姑溺水太久,返魂无望,早已香消玉碎了。

道人想:事已至此,既不能复生,这尸体也该拉起来,拖至岸上,好好埋葬才是正理。想着,便用尽全身的气力将尸身拖上船来。

不料尸腹淹胀,骨胳浮肿,刚刚拖得一半,猛听刮的一声,

早把尸身一只腿子扭断,

接着忽然几个巨浪,把道人的船也打翻了。道人既要挣扎,势不能再顾尸体,结果道人自己因稍识水性,居然逃出性命,那大姑尸体却始终漂流开去,不知所之。这道人上得岸来,自思本为救人,反把人家弄残,不但惨酷已极,而且大违自己百余年修道立戒的本衷,自念有生迄今总没干过这等恶事,

如今忽于垂死之时闯此弥天大祸,良心内论,昼夜不安,不觉得成疯痴之症,

不上数月就奄奄而死。

那大姑灵魂却有江神收管,送至水晶宫中。

龙王敬她节孝,十分优礼,并为说明前生之事,大姑心下恍然。龙王又笑道:

“你还有个同道中人和你同谪同罪,如此那般一回事情,

只要过得此生,来世与你同时谪满,修道皈真。

此人今生作了一个道人,虔诚修行,戒律极严,如今百有零岁,因为救你之故,将你尸身残伤。他懊恨悲悔,不久亦就去世了。”

大姑听了倒伤感起来,道:“为臣妾一人苦命之故,已经害了别人,不道身死之后还要带累好人遭殃,岂不可痛!”龙王道:“这也是他命该如此。虽说因你而病,病而死,究竟与你无干。

不过他于无心中犯此伤残尸体之罪,来生恐怕也要成点残疾

好在于他性命功行毫没关系罢了。

”大姑听了,益发心中不忍。龙王劝说了一会,也就罢了。

过了几时,那古书生因营业得利满载归来,凑巧他后母于氏于前几天去世。古书生哀毁之余,并至各亲友处查得妻子殉节之事,心中万分悲痛,竟将所得各种金宝尽数沉于江中——即传闻妻子投水处。古书生本人便弃家学道,不知所终。

后这事传入水晶宫,龙王请出大姑,对她说明原委,因道:“贤夫妇节烈孝义,神鬼共钦。尊夫既已出家,前程未可限量!夫人不日当由寡人牒送冥府,再转人生。千年功行,至此即可圆满!

寡人念贤夫妻贤德苦情,已着江神就夫人尽节之处,凭藉尊夫所掷金宝之气,

捐出水面若干亩涌出一座孤独江面的岛山,

供后人凭吊矜式之地。传谕已久,近日想可实现了。”大姑感激叩谢。

后来江中果然涌出一山,世人有知此山成功的原因,便都称为“金山”。千百年来,越积越高,地面也越广,至今尚为中国名胜之地。这都是后话,不用再述。

镇江金山寺(彩虹配图)

单道大姑之魂得龙王牒送投生,因不忘那座金山,转世为人,

即在金山脚下何姓人家。

堕地能言,神灵不昧,呱呱在抱,即不进荤腥。稍长,便立志修道。她父何杰、母刘氏都是忠厚善人,深信仙佛,见女儿如此虔心,也甚愿成她之志,不去阻拦她。转瞬过了十余年。那姑娘乳名兰仙,因在家修持没有多大进步,求告爹妈想要离家远游,访求仙人传授大道。何杰夫妇对于这层倒有些不大愿意。因他俩年过四十,只生此女,若是任其远离膝下,不但放不下心,自己也过嫌寂寞。曾把此意和兰仙商量,希望再有子女时方能放她出门。那时兰仙年纪也稍大一点,万事可以老练些儿,兰仙尚未应诺。

正在相持,

忽有一个姓李的年轻道人上门拜访。

何杰惊异起来,问女儿何处认得这个道人?兰仙也莫名其妙。父女俩双双出去相会。只见那道人丰神秀逸,骨相清奇,飘飘然有神仙之概。兰仙一见道人似乎在哪里见过。道人见了兰仙,亦现出奇异的神情。看他走上前,向父女行了个礼。二人急忙还礼,动问道人仙乡法号。道人一面就座,一面笑说:“姓李,名玄,是河南地方人。和女公子夙世有缘。转世堕地时,念女公子前生之事,特来一会,以了夙缘。”即将前因后果说毕而去。

单道大姑生魂因不忘金山和为她受害之道人,投生金山脚下何姓人家为女。呱呱堕地便通性灵说话,从小不进荤腥,不着锦衣,立誓不嫁。

七岁上有玄女化身道婆,降凡指点,

那姑娘生有宿慧,自然认得玄女是真仙下凡,便虔心求教。

但她念念不忘前生之事,务要寻得那道人投胎之处,

等他先成神仙,自己方肯超凡证道。

玄女赞叹道:“此亦数也,不可勉强。但你所说的老道,我却已知他投生河南李姓人家,将来合为老君祖师弟子。既你立志等他,且待他成道之后,我再着他前来会你。”于是传以许多炼气、养心、导引、辟谷的口诀,并将几样防身法术,如隐身飞剑之类。姑娘一一领受。玄女叮嘱几句,自行归天。这姑娘便专心一志在家修持,专候那李仙到来。自己也可脱度。看官记清,

这便是八仙中的何仙姑。

因和跛仙李玄有如许关系,先将他的事情记载一番。

如今再说跛仙本身之事。那时洛阳地方有一家官宦之家,姓李名奇。夫人尤氏,单生一子,取命李玄。降生之时,夫人梦见一道人投怀,醒来之时,满室都是异香,呱呱者即已堕地。

夫妻俩知道此子有些来历,十分宠爱。不道李玄生性奇特,不想为官作宰,只求出家修道。又常对父母谈说前生之事,“说自己本一老道,一生好善,未作丝毫歹事。不料转世临终之时,曾因救一女子将她尸体伤残,这是第一痛心之事,至今耿耿于心。

孩儿得道之后,是必首先寻到这位女子,要在他面前忏悔一下,方能成玄了道。”

这等说话,李奇当他是疯语,一味叱责,不许他这般胡言。夫人却相信仙道,知道必有来头,反好言安慰他。李玄总不放在心上。转瞬过了十多年,忽有太白金星受那老君祖师委托,驾云而来,降落李府,吓得李奇夫妇和一家人跪地焚香,叩首迎接。太白含笑安慰道:“大夫、夫人请弗多礼,贫道为与公子有缘特来相见,还请大夫着公子出门一叙。”李奇一听此言,深怕儿子被这老仙带去,心中大为踌躇。谁知夫人心直,忙命人去塾中唤回李玄。李玄一见太白,恍如旧识,低下头,拜了八拜。太白携着他的小手,笑道:“一别千年,还能记得贫道吗?”说着,在他颈项上连拍三下。李玄顿又醒悟九世以前之事,慌忙跪地叩头,口称:“师父,快救弟子超脱苦海。”太白冷笑道:

“天下没有这样容易的神仙。神仙这般容易,世上的神仙都与凡人无殊了。”

李玄听了,恍然大悟。只说一声:“师父带我一带,弟子拼受灾殃,甘弃红尘,无论如何决不懊悔。”李奇见儿子这般说法,心中大惧,忙想止住他时,太白把袍袖一举,顿时满室金光,对面不能相见。金光过处,太白和李玄都不知去向。

未知李玄何往,却看下回分解。

第019回

为修仙不辞险阻因求道反遇妖魔

却说李玄被太白金星用一阵金光带出墙外,摄至一处地方,身子方才着地,睁开眼一看,咦!原来是自己从未到过的所在。那太白金星早不知何处去了,只剩自己一人立在一个人烟热闹的市街中间。定了定神,知道太白带他至此必有作用。眼前虽茫无所归,将来必有一个着落。于是把胆子放大信步行去,问了一声,才知已到华山之阴,去洛阳家中有数百多里了。李玄知是仙家妙用,不胜惊讶。

恰喜自幼儿就闻华山尊仙祖师李老君,也有洞府在彼。

今儿仙人将我摄至此地,必是指我访仙途径,免我到处瞎撞之意。想到这层,不由望空额手,以表谢忱。

一回儿忽觉浑身炎郁,热汗浸淫,心中十分奇怪。难道此地的天气反比中原更热?况且自己才离洛阳,在家之时还非棉不暖,华阴相距不遥,如何天时大变。正思念咧,忽见面前来个老人,向自己上下打量一回,笑嘻嘻问道:“小哥,如此炎夏天气还穿这些棉衣,难道身体还不大适意?你瞧老汉年纪倒比小哥痴长几倍子咧,也不过穿一身单衣,这和小哥相比就差得太远了。”

李玄这才明白,现在正是大暑天气。不消说,那位太白金仙,

不但术能缩地,也且法可灭时,

正是神仙妙道,可夺天地造化之功,为之嗟叹不已。一回儿又想,时序变迁,虽按月按季逐渐而成寒暑,分冬夏,究其实在,也不过一霎时间,

人生斯世,上寿百年,从百年回想孩童,又何尝不过转瞬。

深想至此,不胜感喟。因不便将此中缘由告诉人听,只得含糊敷衍了几句,便急急忙忙辞了老人。又怕衣服不合时令,未免惹人注目,也且炎热难当,却不敢再走闹市,只拣僻静阴凉些地方走去。此时心中第一大事就想赶紧预备一套夏衣,方好行动无碍。幸喜肚子并不觉饿,索性向那荒野地方走去。

行够多时,去市已远,先把外面的棉衣除下提在手中,走起路来,也觉轻便省力。看看日色昏黄,晚烟四起,很想找个宿头住过一宵,顺便探听华山路径,急切却又不见人家。

正为难咧,忽见一牧牛小童,手持短笛,身骑牛背,吹吹唱唱的向前面山林深处行来。李玄喜道:“既有牧童,必有村庄。却容打听一声。”因即迎上前去客客气气的称他一声:“牧哥”。那牧童并不下骑,含笑问道:“你这位哥往哪里去?从何处来?问我什么话?”李玄把自己意思说了,问他哪处可以投宿。牧童听说,笑嘻嘻地说道:“你瞧吧,这四面全是山野,哪有村庄,只我家就在山后,是替人家看守林木的。我爹又养了这匹牛,天天着我骑了出来喂点草料。你要没地方去,就同我回去住过一夜,明早动身,却也便当。”李玄大喜道:“倒看不出牧哥有此义气。”牧童跳下牛来,双手挽住缰绳说道:“小哥,我们同走吧!”李玄再三道谢,跟着牧童,沿山穿林,曲屈行去。途中动问牧哥上姓。牧哥说:“姓王,人人喊我王小二。我爹叫王大官儿。他如今老了,也不大出来。但有远方过客前来投宿,他是很欢喜的。”李玄更喜得所。

不一时,已经到了山后。果见小小茅庐临溪而建,远远望见一个中年以上的男子倚门而立。牧童说道:“这就是我的爹爹了。”李玄慌忙紧行几步,上前唱个“喏”!牧童就代他说明投宿之故。王大官欢喜道:“你是一位公子,难得到此,真是贵客!”喝命牧童快把牛拴好,替公子接过衣服。自己却携了李玄的手进至草堂。吩咐儿子泡上茶来。

那王小二笑嘻嘻地捧着衣服说道:“怪不得爹爹说他是一位公子。你瞧,他这一身衣服多么考究。我们乡村地方头等财主人家有这么好打扮么?”李玄才知父子们称他公子的缘故,因笑说:“多承老丈、小哥费心!小哥如喜欢这套衣服,我就奉送与你。”那王大官儿连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休说无功不能受赏,我老儿在此数十年,从来不用华美之物。小户人家过于安享,不但折福,亦易肇祸。小二快替公子收拾好了,别脏了他的。快去泡茶煮饭,莫在此罗嗦了!”小二先是欢喜,比及他爹这么说了,便把嘴儿一瘪,轻轻笑道:“我就知道你这老儿的脾气,是一定不肯要人家的。”说罢一笑而去。

李玄听了这话,却是一笑一惊。惊的是山野老人有此见解;笑的是那小二一派天真,令人可爱。正在思虑,大官动问他的行迳。李玄见他诚实,不肯相瞒,老老实实地告诉了他。且问华山路径?

大官听说,全没惊奇之色,倒点头笑道:“这也可喜,公子小小年纪,有如此大志量,要不是前生有点根底,怎能到得如此地步。

若说我这华山,长亘三千余里,有九九八十一高峰,三十六洞府,

历来相传每洞都有神仙。

只北部最高的观日峰,南方有紫霞洞,乃是当年老君炼丹之处。

如今老君亦常常来此,我们山中采樵的人,往往碰到一位老道人,和他们谈说古今之事。他说的都是前朝后代的事情,问人家的却都是近来的世景。有时谈久了,他拿些梨枣桃杏之类分给人吃。这些人吃了,下山之时连脚步都轻健了十倍,而且一辈子没有病痛,年纪亦活得比平常高些。因此大家传说:‘他是仙人。’又有人说:

‘他是神仙的祖师——老君。’

这话传说有一百多年,

后来有那信仙慕道之人不远千里而来,上山寻访。有一去不回的;有去而复返的。

那一去不回的,有说已遇老君度他出世。有些人不信修仙如此容易,因又传说是被虎狼毒虫拖去吃了。这都是没凭据的话。究竟谁真谁假,可就不晓得了。那一去而回的人不用说,是到了高山,无路可通。甚或遇到危险之事,中途意怯就此折回,那就没甚稀奇了。不说别处,像我老儿住在这个山僻之地,常年少有行人。但是二十年来,也碰见了两三个访仙之人,有回来的;有不回来的。因为老儿这地方是上华山必经之路,上山之人必要经过我处,所以这等人倒是常有看见的。如今公子舍家远游,又得真仙摄引,必是与仙有缘,此去一定可见祖师。

老儿自小也曾遇一异人,给我十粒金丸,据说可抵挡饥寒,防御毒气、邪祟。

老儿上山入林,一辈子不曾碰些邪毒,

多分就是这东西的好处。后来陆续送人,也快完了,就只剩了两粒。公子既要上山,这等危害不可不防。这两粒就一起拿了去吧!”

李玄听了大喜,连忙下拜,说:“这仙丹既有恁大灵验,小子拜领一丸,已够防身,不宜全取,留下一粒,为老丈,济世救人之用,可不是好。”王大官听了,欢喜道:“往常老儿送丹与人,这批人总是要索无厌,似乎能充饥耐寒一般。虽是小事,显见有己无人,贪心不死。似这等人哪有仙缘。今闻公子高论,只此数言,已见仁人之心。可信此去必定有成。老儿却在山下恭听佳音了。”

说时将一粒丸药付与李玄。李玄慌忙接在手中,仔细一看,见那丸色如黄金,润若渥丹,小如芥子,垂逾钢铁,端的稀世之珍。不觉喜逐颜开,谢之又谢,将来珍藏好了。小二送上茶来,李玄喝了一口,再问上山途径。大官道:“上山甚易,仙径难寻,有像公子这等有缘之人,出路有路,何必多虑。”李玄再拜受教。大官笑曰:“公子如此客气!老儿山野之夫,有何好处,敢劳公子言谢。”李玄正色道:“人无分文野,以明理为尚。老丈所言,句句可为科律,小子谨铭肺腑,终身不敢忘怀!岂一谢可以了事呢!”大官也喜。

李玄在他家住了一宿。次晨起身,烦大官将衣服去换得钱财,买了一件单袷,另外做了许多干粮。一切停当,时已傍晚,李玄便欲动身。大官父子苦留再宿一宵,明晨就道上山下坡,也觉便利些儿。李玄笑道:“真仙在上,即宜往谒。山行非一二日可毕,终有露宿之日。争此一夜中什么用?”大官见他意坚,只得作罢。命小二亲送一程,示他入山路径方回。

李玄求道心坚,按程行去。先还平坦,后渐高峻。每日都是晓行夜止。遇有山洞,即便止宿,饿了吃点干粮,渴时吸饮溪泉。也曾遇些山精野兽,都被他预先避过。也曾行至高峰绝岭,终被他攀援而登。行程不止一日,此时入山愈深,登峰越峻。回视山下,一无可见;上视高峰,可入云霄,茫不知其所届。所备干粮也只敷几天之用,李玄也不在意,兀自鼓勇前进,毫无怯志。

(彩虹注:“毫无法志”之“法”改“怯”)

西岳华山(彩虹配图)

这日薄暮,行至山岭重复、冈峦错杂之处,李玄迷了去路,不知何适为是。

正在傍徨之际,陡觉一阵臭味,触入鼻中,令人欲呕。

风过处,忽从林后钻出一个道人,

白须白发,神态肃然。

李玄大惊道:“一路行来,多日不见一人,如何有此道长?前闻大官说:‘老君祖师常常幻化凡人,同一班樵人打话。’今观此人飘飘然有神仙气概,况在这深山之中,凡人怎能到此,必为神仙.无疑。”

忙把衣履一整,端步而前,向那道长一躬到地,含泪禀道:“弟子李玄,从洛阳家中得遇仙师指引,从南而北,登山求师,一路上不惮风尘,不辞辛苦。今幸遇仙师,也是弟子一点虔心,不落虚空。万望仙师大施慈悲收录弟子,使得悟道正果,早脱尘网,弟子不胜悚惶感祷之至!”那道长听了这话,又见他这般情形,不觉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李玄吗?我在此等你久了!你既有此诚心,不惮险阻前来访道,可见大有缘法之人。我可收你为徒,传你金丹大道。”李玄听了,不胜欢喜,忙又叩了几个头,立起身来。道人吩咐:“你今跟我到洞府去!我自教你修持之法。”

李玄忙应了几个“是”!方才恭恭敬敬跟了道人,绕过一座冈子,走过一层山坡,才见有处森林遮住去路。道人指道:“过此森林,前面有一平场,下面有洞府三间,即我修真之地。”李玄抬头一望,果然望见林尽处有块广场,道人趋行几步,绕出林子,走完广场,折下山坡,又是一片胜景。但见松竹交枝,奇花遍地,阵阵幽香,令人欲醉。

那道人把李玄带进洞府,自己当中坐下。李玄进去,又拜了八拜。但见道人喊一声:“小妖儿们哪里?”就有许多披毛带发似人非人的东西,大大小小不下七八十头,一齐进洞展拜。李玄看了兀自奇异。

只见道人笑容满面说道:“你既要修道,必求登天,像你虽有缘,但未脱凡体,似这等尘浊之躯,休说上不得天,见不得帝,就要腾云驾雾也是千难万难。”李玄泣拜道:“弟子自知根行浅薄,所以冒危历险,挨冻忍饥求拜师尊,冀求脱胎换骨,入圣超凡。幸遇老师垂怜拯救,也不枉了弟子一片虔诚。万望师尊指示迷途,不胜幸甚。”道人笑道:“脱胎换骨,这话谈何容易,若遇没中用的仙人,敢道教你千万年,你仍是一个李玄。如今幸而遇见贫道,总算你的福气。我这里有个巧妙简便法门,只消半天工夫,就能把你凡胎肉骨换个干净,你可愿意?”

李玄见说,不期又惊又喜,疾忙拜求道:“弟子为此而来,求道得道是大幸事,怎么不愿!”那道人又说:“既恁地时却好,小妖们可快去弄好锅子,把你新来这位师兄洗剥干净,入锅蒸烂,加些葱蒜香料,

待贫道将他吃在肚内,屙出屎来,便是他的魂灵;再加修炼,便成大道。”

小妖们听了,忙来拖扯李玄。这一来,才把李玄吓得一佛出世。忙问:“师尊,这是何意?”道人喝道:“你要脱胎换骨,不恁地时,怎生换脱得来?”李玄还要分辩。小妖们那容他多说,早已一拥而前,将他拉出洞府,扛猪也似的抬到洞后。那里有一所绝大的厨房,上面挂着许多人腿人头,兽尾禽身。又有一座大灶,小妖们把李玄浑身剥净,一个便去挑水,一个便去生火,几个看住李玄,防他逃逸。

李玄到此,才悔上了大当,心想:仙人洞府何等清高,怎有许多不伦不类的怪物。就是那道人说话举动也粗俗卑陋,哪像得道全真。再记得遇这道人之先,明明闻着一种异臭,多分就是这道人身上来的!自己太不小心,误当他是仙师投入樊笼,真是自寻死路!可怜一片诚心,几次历险,结果只把个身子送给妖人当点心。回想起来,不觉伤心泪下。那小妖们见他哭泣,反围住了他,拍手拍足的欢欣鼓舞。

这李玄伤心至极,猛一转念:自来修道之人,初次从师,

必须经过几番试察,以验其人是否可以修仙,

如今已到这华山之中,仙师在望,仙境非遥,哪得有此妖魔胆敢现形作祟?

不要是哪位神仙老师设此机关,在那里试察我的胆量和向道的毅力罢?

若果如此,我倒不要为了小小危险,显出那种荏弱畏葸之态。况且事已至此,就算真有不幸,难道凭我两道眼泪就能挽回这等妖魔鬼怪的狠心毒肠吗?想到这里,便把牙关咬紧,闭目微笑,挺着身子,专待入锅。

不一时,听得小妖们嚷说:“水沸了,快把这东西放下锅去!”于是七八个小妖,吆吆喝喝的,又把李玄扛起。李玄这时已拼一死,以显自己诚意。不但毫无畏意,还望快快落锅,早脱尘世。果有仙眷,必能默相此身,倘得转世为人,修道毕竟较易。觉得眼前危险,未始不是下世修道之助。因此面含笑容,由着他们扛抬起来。

到了油锅旁边,小妖们身子太短,用力举起李玄,刚刚和锅面相平,兀自放不下去。李玄笑道:“你们这班笨东西,这一点点小小法子还想不出来?白白给你们消受许多人肉兽身,可不冤枉?”小妖们听说,都万分诧异起来,道:“却是奇怪,这人刚才吓得那样子,此刻又说起这等狂话来。一下子工夫,胆就大得恁利害,倒是罕见的事情。”一个小妖说道:“你这先生左右逃不过我们大王的口,既你这等说法,想必另有高明的法子,可以省我们一点气力?何妨借助一臂,也免得我辈为难!你先生也可早早归天,省得逗留此地,多受惊吓,却不是一举两得么?”李玄大笑道:“小鬼倒会调皮。也罢,我却真个愿意早早归天,就便宜你们省些气力罢!”回身向众妖说道:“你们将我放了,我自己爬上锅沿,跳下锅子去罢!”小妖们料道他不能脱身,一个个喜笑颜开,说:“看不出这先生又聪明又勇敢,倒是一位漂亮人儿。”

李玄也不理会,脱了身,一跃上锅,向下就跳。

但听嗡然一声,沸水四溅,不知李玄性命如何,却看下回分解。

第020回

老祖下凡救世李玄脱险成仙

却说太上老君祖师者,乃是天之精,地之魄,为群山之祖,

世俗称为老子。

自混沌初开之时,修成不坏之身,

为要完满功行,救度有缘,所以累世降生人间。

至夏、商之交,派出缥缈、火龙二位大弟子办好海中龙王一案之后,

即分仙神气寄胎于玄妙玉女,降诞于楚之苦县赖乡曲仁里,

从母左腋而出,生于大李林下,

生来白头,面上亦微作黄白色,额有参天纹,生而能言。

手指李林,对玉女说道:“母亲,我出生此下,当以此为我姓。”玉女喜诺。

又替他取名耳,字伯阳,又名老聃。

老君神灵不昧,道行愈深,常为人降妖除怪,救苦济难。至周初,出仕为守柱史。至武王一统天下,委为柱下史。

至成王时,仍为原官,遨游西极天竺等国。

康王时还归于周。

至康王末造,忽对家人说:

“我自盘古以前,混沌之始,合天精地魄而成人生,

以后历次降生,专为济度世人。

近百年来,因商纣失政,周室代兴,神仙合当遭劫,

我也隐居山林,不预人事。现在合计人世已近五百年,

西方有人待我脱度,

吾当出关一行,度了此人,即行上天去也。”

言讫,闭目默坐。家人上前抚之,气已息灭,身体冰冷,只得把他葬了。

其实老子并不曾死。当家人安葬老子之日,正老子骑牛出关之时。老子到了函谷关,只见一个官吏,带着十余从人,伏谒道左,自称关尹喜,恭迎圣驾。老子下牛,笑问:“大夫何事相敬?”尹喜答道:“久闻老师乃天生圣人,尹喜不才,颇知占气之术。近占天气,知师驾将于今日此时过关,特前来恭迎,万望师座勿弃驾骀,录入弟子之班,不胜欣喜。”老子笑道:“子真有缘人也。起来,我便跟了你去,授你长生之诀,修道之门。”

尹喜大悦。恭恭敬敬的把老子迎入关内。居中坐定,从新拜谒。老子叹道:

“我入世五百年,未见向道之忱如你者。今以大道授你,好自修持,前程不可量!”

于是袖出所着《道德经》五千言,

交与尹喜,吩咐道:

“修丹炼气,自有法门,至于根本之学,还在明见心性,屏欲绝缘。

此神仙立命之源,俱见此经。

你莫轻忽视之,反致愆尤。”尹喜九叩首受命。老子又说:

“我不能久于此间,不日便当去昆仑山上,修视洞府。”

尹喜涕泣道:“才见慈容,焉忍送别!”老子道:

“修道人首戒情字,

你能修真,即如在我身边一般,何必时时相见!”

尹喜又说:“愿弃家相从,赴汤蹈火都所不避!”老子道:

“我游于天地之表,不如寻常之人有一定地方。舍乎冥冥之间,不如凡人之栖宿安身。

出入于四维,往来于八极,冥冥茫茫无涯无际。

你受道日浅,未能通神,

安能以血肉之躯追随左右呢?

”尹喜又问:“此别何时再得相见?”老子道:“我先去昆仑一行,再至海上,

尚有一段俗缘,须至西域一走。

因蜀中有一青羊肆,往年我至那边,见主人十分仁德,尚无子嗣,我心中一时不忍,随口说句戏言,许他再积五百功行,当送一子与他。今肆主夫妇都已一百二十余岁,神明不衰,积功四百八十余,我当亲往转胎为子。大约二十年后,此老夫妇应当得子。

更五年,你可亲到蜀中访我。”

说罢,向外一指,即有彩云一朵冉冉而下,附于老子足下。老子身登其上,所骑青牛也站在云端。

毫子面放五明,身现金光,洞然十方,冉冉丹空,五色祥光,烛照遐迩。

尹喜叩头拜送,目断云霄,泣涕而起。从此虔诵道德经,参悟其旨。并通治国之道,要在与民清静无扰使人不知善恶,不愿兴亡,自然无为,以致郅治,行之数年,其效大着。

因就所见闻,编成西升记三十六章。

又于三年之间,修炼金丹。更编关尹子一书。书成而金丹亦成,恰好二十五年。

尹喜牢记老子所嘱,弃官舍宅,亲至西蜀,访寻青羊肆。并没人晓得。一连数天,尚无消息。尹喜料定老子断无戏言,因耐心守候。

成都青羊宫(肆)(彩虹配图)

一天,闲行郊外,忽见一小童牵一青羊,行而来。尹喜大喜道:

“仙师传谕,每含玄机,既有青羊,必得朕兆。”

因即上前为礼:“请问童子,此羊何来?牵去何用?”童子笑道:“说也好笑,我家老爷夫人,年逾百廿,生得一子,今才五岁,最爱这头青羊,数天前,羊忽不见,公子十分不悦。老爷因此派人四出寻找,今才找得牵回家去,免得公子懊恼。”尹喜听说,和老子临别所嘱一一符合,不觉大喜,忙说:“敢烦小哥寄一信与公子,说有故人尹喜求见!”童子听了,朝尹喜打量了一回,笑道:“我家公子今年才五岁,哪里跑出这么一位老朋友来!”尹喜笑道:“岂但老友,简直还是师生咧!”童子又笑道:“公子不曾上学,也没见你这位先生自己送上门来!”尹喜笑道:“不是这么说,你家公子是我的师父。我便是你家公子的门生。你要不信,可去公子面前说一声‘尹喜求见’,看他怎么说法,你却再来见我。”童子似信不信的带了尹喜回到家中。把青羊交与公子。公子大喜。童子又把遇见尹喜,自称是公子学生前来求见,岂非笑话。一句话说得家人都笑起来。

谁知公子一听此言,立刻整衣而起。对庄客说道:“不差,是有这人,快召他进来见我!”家人见了这副情景,十分疑惑。公子一叠连声催那童子快去!童子只得出来,将话对尹喜说了,道:“公子着你进去!他这性子很怪。你莫惹了他,连累我们受气!”尹喜笑道:“我理会得。”一步一拜进至内院。

那公子一见尹喜,立刻足现莲花,身裹彩云之中,变成十丈金身,

光明如日,芬香四射,合家大为惊骇。

尹喜见了,已匍伏座下,口称:“弟子叩见师尊!”那公子温颜命起,回头见父母家人惊骇之状,因笑说:“我老君也。

太微是宅,真一为身,

因五十年前曾许降生,特来了此夙因。今俗缘已了,

父母姐妹并一应家人均得随我升天,万劫不坏!”

家人闻言,罗拜阶下。老子命尹喜扶起父母,坐受众礼已毕,方对尹喜说:“前次你要跟我云游,我因你修身未固,俗缘未了,且初受经诀,未克成功,若匆匆随行,不但血肉之躯禁受不得,兼恐分汝身心,误汝学业。

如今看你炼气保形,已造真妙,面有神光,心结紫络,表金名于玄图,系玉札于柴房,

气参太微,解形合真,

足证你修道之勤,用心之苦,再将我《道德经》并你自作两书流传人世,亦有功劳。

今日在此相见,即当咨请玉帝敕你位号,封你天职。”尹喜叩头有声。

老子喝命起立一旁。

即以口诀召三界众真、诸天帝君、十方神王,以及各洞各山神仙散仙,齐集庭上。

俄顷之间,诸神仙都驾彩云驾神兽陆续来至,各执香花,稽首参拜。一时香烟缭绕,花雨缤纷,仿佛开一诸天圣会。

老子端座莲座,面敕五老上帝、四极监真,

授尹喜以玉册金文,号文始先生,位无上真人,居二十四天之上,统八万真仙,

飞腾虚空,参传龙驾。君喜奉旨跪而受命。老子温谢,诸仙陆续散去。

老子带同尹喜,挈同全家,白日飞升,皆成仙体。

老子自和尹喜仍回昆仑山八景宫。

老子自得文始先生为徒,却似人身添了一臂,

凡有仙凡事务,都着他代理。

一天,正在宫中和文始对奕,忽然停子不下,凝眸有思。文始请问其故。老子笑道:“你可知道我这坐骑现在哪里去了!”文始笑道:“正是,几天都没曾见他。”老子叹道:

“劫数所关,虽神仙之力,不能挽回。这孽畜下凡多日,在凡间已有好几年了。

现在华山中嗜兽噬人,伤残无数。

不久,又有我道中人要遭此厄。此人将来在我门下成就甚大,和汝不相上下。你可于明日午时,下去走一遭来,救取此人,带他来宫。”文始请问:“此人姓名?”老子道:“其人姓李,名玄,乃天官司香吏。得罪下凡,谪堕十世。今已届满,幸他性灵不昧,有太白星挈他出家,着他亲上华山受跋涉危险之苦。你到那里自知分晓。”文始领命要走,老子吩咐:“把驾牛的童子带去,也可助你一臂之力。得了手,就着他先行骑了回来。”

文始便去喊那管牛童子。原来就是在蜀中寻找青羊的童儿,如今却替老子管这牲口。老子一见童子,就斥他道:“你管的什么事情?恁地不当心,被他逃了下去,损害人畜!如今又有一个应当成道的人受他毒害。万一着了他的手,你的罪过还当得起吗?”说得童子一句也不敢辩,伏地请罪。文始替他讲了个情,老子方命:“起去,可随真人下凡,收此孽畜回来,将功折罪!”童儿又谢谢文始,方才跟了文始,驾起云头,直至华山降落。

文始纵目一望,

见西南薄雾迷离中,却有一线红尘透出霄汉。

便对童子说:“随我降妖去来,你须小心,不可大意!”童子应诺连声。重又驾云到了李玄受难的洞府,才要降落,文始先运慧眼一瞧,早见众小妖把李玄簇拥起来,上了锅沿。李玄向着锅子纵身一跳,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

文始疾忙用手一挥,从北海中移来一大冰块推入锅中,

却比李玄身子先一步落锅,沸水着冰,冰融水冷,李玄浸在锅中,

恰好不寒不热,正配给他洗澡。

李玄兀自奇怪,却益发相信果是仙人借此考验自己的。事既如此,乐得躲在锅中,慢慢再图出头。

这边文始带了童子降落洞前,移步入洞。那道人正在等候煮熟李玄,预备下酒。抬头见文始和童子进来,心中着慌,忙要逃避。文始已从袖中取出老子驱牛的鞭子,向他身上打击,喝声:“孽畜!还不现形,更待何时!”那道人就地一滚,依然变成青牛,却挺起双角来触文始。文始用手一指,便如泰山压顶一般,那牛连气都出不出来,休想移动分毫,只得伏在地上垂泪。文始笑道:“这孽畜也敢如此大胆,可知你主人为你发火哩!童子还不牵了回去。他这身子怎经得这般大力镇压,万一压伤了他,回去可见不得师父之面!”

童子因此受训斥,也恨极了他,走上前猛力踢了他几脚,骂道:“我把你这不知死活的畜牲,你在这里写意,却害得我几乎受刑。”文始笑劝道:“罢了,他这回子也压得够了,你就饶了他吧!”童子便替他穿了鼻,上缰牵在手中。喝一声起,文始也收了法,由他牵出洞外,腾云先去。文始仗剑在洞前洞后查勘一回,把所有小妖赶散了。再至大厨房内,驱散那几个管理水火的小妖,方才救出李玄。

李玄出了锅子,一见文始道容瑞气,俨然天上金仙,和才见的妖道大不相同,情知便是试察启己的真仙,不觉拜伏于地,叩头不止。文始笑道:“你是我的师弟,不必行此大礼!快到前面穿了衣服,随我上昆仑去来!”李玄依言,出了这杀人厨房,又得到衣服穿在身上,再来叩谢文始:“请问上仙法号?”文始才把自己位分出身和此番奉旨相救的话,一一对他说了。李玄才知妖道却是老子的青牛作怪。又喜一点道心竟能感动祖师收为徒弟,心中感激万分,忙又朝天叩拜了一番。却问文始:“此去昆仑多远?”文始笑道:

“若说凡人步行,大概是能跑个五六十年哩!”

李玄吐出了舌头,不敢做声。

只见文始说声“走罢”!用手一招,空中飞来两朵红云,手携李玄同登其上。李玄初次登云,兀自吓得战战兢兢。文始笑说:“你多远的华山都跑了多日,连妖道煮人的油锅都去尝试过了,怎么遇到这等去处却又怕将起来?”说得李玄也失笑了。一时驾起云头,但觉呼呼风响。俯视下界景物,都如飞一般的向后退去。有无数的高山峻岭;有许多的长江巨川;有几百处闹市;又有万千的深林。正在观赏之时,文始吩咐他:“不要尽向下瞧,你这血肉之躯禁不起头眩的。仔细回来见了祖师不能行礼!”李玄大惧,慌忙把两只眼睛闭住,一任他云催风送。

哪消炊饭工夫,耳中听得文始喝声“止!”忙又睁目一看,原来两人都落在高山之上,是一片清幽胜景。文始笑道:“师弟,

这便是昆仑最高峰。

祖师的洞府就在前面。你瞧那边,不是有两个童子迎面而来,想是祖师派来迎接你我的。”李玄跟定文始正其瞻视,整其衣冠,规行矩步的赶上几步。果见两童携手而来,笑道:“大师兄回来了!祖师着我俩在此等候。”文始笑道:“烦师弟们进去通禀,说我带了李玄候见。”童子去不多时,又出来招手说:“祖师命你们进去。”文始带定李玄,趋跄入宫。

李玄此时一秉虔诚,目不旁视,也不晓得过了多少琼楼玉宇、金殿银阶,才到了祖师大殿。文始命李玄在门口稍立,自己先进去禀明收伏青牛精情形和带领李玄入内参见的话。老子笑容温慰。便命传见李玄。文始又出来带李玄入内。李玄俯伏殿阶,口称:“弟子李玄见驾,恭祝祖师圣寿无疆!”老子传谕赐坐。李玄拜罢而起,却还不敢就座。文始笑道:“祖师命坐,师弟不宜过谦!”李玄只得坐了。老子看那李玄,心中却也欢喜。

未知甚事欢喜,却看下回分解。

第021回

日观峰收妖为仆紫霞洞女怪劫经

却说老子看那李玄神采俊逸,眉宇清扬,心中却是欢喜。因着他坐下,问道:“李玄,你虽知前世之事,未必记得怎样清楚罢。”李玄道:“弟子愚昧,未解今生,安知前世?万望祖师指示!”老子点首。

命童子持一碗净水来,老子亲手画符,令李玄拿去看来。

李玄捧在手中,望了一回,便见天宫之上,群仙列饮,司香吏和司花仙女因嬉笑获愆,玉帝降罚,十次下凡情形,心中顿时明澈。奉还净水,又向老子叩谢过了。

老子微笑道:“

如今可明白了你前生有此根基,今生悟道独早,却有金星挈引。霎时之间就到了我这门中。

自来成道之人,未有如此迅速。

一则也是你福缘不浅;

二则因你曾为仙吏,职位虽卑,根器究比别人不同,而且十世为人,未有过失,独得天心怜悯;

三则你身堕尘网,偏能不染一尘,端的具有夙根,非偶然也。但修道之功,浩如烟海,茫不知其所穷。你今才算进门第一步,登堂入室,言之尚远,此后功行,全在自为。虽有福命,不能一蹴而就也。”

李玄再拜受教,因言:“弟子山野鄙夫,林泉末品。前生既获愆尤,今世岂敢忘自勉。况蒙祖师开天地之恩,指迷入觉,诚不自意。有此福缘,正当刻励矜持,怎能再行玩忽,自误前程,兼负尹师栽培之德,金星挈引之恩呢!”老子颌之以首,因垂教道:

“至道之精,方方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道无所,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

毋劳尔形,毋播尔精,毋狎尔性,息虑营营,乃可长生。

”李玄跪受法训,心花顿开,尘情冰释。老子因说:

“修道之人要多游山水,以涤心胸,多立功行,以坚善果。兹先授吐纳之诀,导引之方,并玄门道经三卷,

上中两卷,能呼风雨,驾云雾,召神兵,致雷电。

下卷能穷变化之奇,识未来之事。自今为始,你可独往华山。彼处有我修真洞府,在观日峰,名紫霞洞。

惟现有妖魔甚众,付汝宝剑一柄。用之则长,卷入极细,放之可达万里,收之便在眼前。

除却上界真仙,无能当此剑锋。

你得此,可以除妖保身,免受灾害。”随把用剑口诀付与李玄,并道经三卷,一并交付了他。

李玄跪在地上,一一谨记。老子吩咐童子去后洞取道袍一件,道冠一顶,并丝绦鞋袜之类,一应完全,着李玄即时改装。李玄穿戴已毕,神情越见飘逸。老子笑道:“倒也宛然一位散仙了,你就去罢!我还着你文始师兄送你归洞。三年之后,须把功夫用完,可再来见我。”于此李玄顿首遵命。文始带他出洞,仍然驾云送到华山紫霞洞内。

文始临别,李玄拜请指教。文始道:“为道之要,祖师已完全指示,师弟聪明,业已领悟,其他仙术尽在经典,苦求自得,愚兄只能奉赠些须小玩艺儿,为贤弟进洞志庆。”

因取出小镜一面,道:“悬于此门,则晶莹照澈,昏夜无殊白昼,且妖人鬼怪不易近身。”

又传授定身之法。如逢妖人侵袭,如无甚道行者,

施此定身之法,便呆住不动。李玄大喜拜受。文始又道:“贤弟初次入山,一切行动还仗人帮扶,愚兄再送仆役二名,以供驱使。”

李玄奇怪道:“荒山之中,何处得人?”文始笑道:“你打量这个地方,凡人还能上得来吗?贤弟所以和平时一般,一因你根器不同,具有仙骨;二因你上山之时,得王大官赠你金丸,所以能耐饥受冷,不觉困苦。此丸原系仙人制造,藉王大官济助道流,不是寻常药物可比。

不信,你入山多日,再从昆仑往来,在人世上已过了好几年了,怎么不觉饥寒之苦?

就是这药的效力了!不过药力有限,经过这多日子,也快消失了。

贤弟今后还不能完全脱离烟火。

我今觅取近山妖魔中稍有仙缘者,召来二人,服侍老弟,并可稍供指挥。

老弟心有所需,在这华山左右千百里内,他们自能取到也。”李玄正因未绝烟火,深恐株守古洞饥饿难当。听了这话,不期十分欣喜。

文始带了李玄走出洞外,捏诀召来本山土地,问道:“附近一带可有甚的妖怪?”只见一年老土地躬身答道:“此间自老君祖师去后,这山前山后一带,被一班妖人扰得不成世界。最凶狠的,是一个兔精,一个雉怪。那兔精时常幻化男人,下山迷惑女子,吸其铅红。那雉精时常变一女子,下山引诱男子,取其元阳。这几年来,害人不少哩。”文始怒道:“这是我祖师修真之地,怎容此等畜类如此胡闹?”土地垂泪道:“不但山下凡人,就是土地们在此也被他们扰得够了!”文始温谕道:“我今收此雉、兔二怪,与我这师弟服役。此外一应妖魔,有我这师弟在此,不久也能逐渐剪除。

他初来此地,苦志修道,如有什么意外不测之处,你们都要协力扶持,照应于他

待他功行圆成,你等亦有劳绩。”

土地们叩谢而去。

李玄见了不胜钦羡。文始笑道:

“修道人替天行道。三界神仙,也都有救人济世之职。

果能宅心正大,举动光明,确系有益于人,无害于理,

他们自当恭听指挥,符诀一到,立时前来,这不算什么稀奇。

若稍定私念,或有甚不正之事,便不易招致他们。

即使奉法而来,其心不愿,如遇大法力者,还可挥剑相抗,即使幸免,而将来恶贯满盈,难逃天诛也。”李玄竦然受教。文始笑道:“这些诀门,祖师经内都全,贤弟聪明过人,不消一月,便可学得几种,今既贤弟钦羡,

我便先把这召神之诀传授与你,亦可作防身卫道之助。

”李玄大喜拜领,默志于心。文始又切嘱道:

“召神遣将不是儿戏,非至紧急之时不可轻用。如遇神将来时,尤宜谦恭端肃,

稍涉轻亵,天愆随之,

须知我辈与神祗,同是代天行道,救世济人,

他们奉召而来,并非我辈地位比他们高,乃是各行其职,各尽其功。

你若轻亵视之,就不蒙天愆,下次也休想再去请动他们了。”

李玄凛然道:“师兄金言,谨铭肺腑。”文始笑道:“恁地方好。我和你降妖去来!”李玄道:“可惜刚才没问那土地,那妖不知在什么地方?”文始笑道:“那算什么事?我们修炼慧眼作什么用的?上次你在老牛锅子里,有谁引我来着?”李玄方跟他出了洞门,文始指着前面一带竹木和地上的残叶枯枝说道:“把这两个家伙收拾收拾也好!才像个神仙修真的洞府。似这般七零八落不干不净的,像个什么样子?”李玄听了十分心感。

文始携了李玄走上山峰,运慧眼四面一望,指着东北一处说道:“师弟瞧见么?

那里有一种半黑半青的气氛,必是妖人匿迹之处。

”李玄却不甚瞧得清楚。不过经他说穿了,看去这地方气象似乎有些不同罢了。文始吩咐他:“带好宝剑,步步跟住了我!”两人驾云而起。一霎时间,已到了妖气所在。降落云头,却是一个大山坳。山坳后面有一座大洞,洞外恰好有许多小妖在那里打筋斗顽儿。见了二人,都吓了一跳。有的呆呆注视;有的如飞进洞,报告妖精。文始指着说道:“少顷,妖人便出来也!”

一语未了,果见一男一女带了许多小妖,叫叫喝喝的走出洞来。二妖一见文始兄弟,那男妖便说:“贤妹恭喜,却是你的口食来也!”女妖喜孜孜地上前举手为礼道:“二位道长从哪里来?”文始笑道:“特来救你们来了!”二妖见说,不觉大笑起来,道:“这道人出言好生狂妄。他们既到这里,连自己还救不过来,怎说来救我们呢!”

男妖猛一抬头,见李玄剑光闪闪,不觉打个寒噤,便对女妖悄悄说了一句,女妖点头。一声令下,早见千百小妖一拥而上,把二人团团围住,文始大笑,和李玄各出宝剑,

举手一挥,却是奇怪,剑光起处,这千百小妖早都头断骨折,一个个倒在地上。

二妖大怒,也都掣出兵器,来战二人。文始着李玄退后一步,自己仗剑向前,独战二妖。二妖怎生抵敌得住,向西败下阵去。文始驾云相追。二妖忙各张口一喷,但见一阵青烟迷得对面不能相见,而且奇臭难当,把个李玄晕倒在地。

文始大怒,喝一声:“妖人怎得无礼!”张口一呼,青烟尽散,臭气毫无。文始念念有词,喝声疾,蓦地里起个晴天霹雳,早有雷公电母立在半空躬身请令。文始举手道:

“现有兔、雉二妖在此作祟,贫道敢烦尊神施力,着他速显原形。

但请勿伤其命,贫道还有用他去处。

”雷、电二神口称:

“遵法旨!”

于是打起一个大雷,向二妖头上打下。二妖只觉轰轰雷声在顶门上左右盘绕,欲下不下,只吓得魂消魄散,伏在地上,只叫:“大仙饶命!”文始喝道:

“孽畜,速现原形,听我法旨!”

二妖就地一滚,一只变白兔;一只变雉鸡。文始问道:“兀那妖魔还肯受我驱遣吗?”二妖哀声泣告,“但乞饶命,情愿追随大仙,执鞭随镫,如有反悔,地灭天诛!”

文始退去雷电,命道:“今我命尔等在日观峰紫霞洞内服侍我这师弟。尔等须要小心在意,恭谨从命。我这师弟乃是天仙降凡,如今受祖师训戒,在此修持,不久可成正果。那时尔等也有造化,功行非浅也。”二妖欢喜叩谢。文始着他仍化人形,前来看视李玄。李玄受毒颇深,兀是昏迷不醒。文始吹口气,喝声:“师弟起来!愚兄已替你收得两位纪纲也。”李玄大喜拜谢。文始道:“吾弟可替他们取个名儿,可便呼唤。”李玄道:“就请师兄赐名。”文始沉吟道:“这雉精能飞行半空,翱翔海上,可取名‘飞飞儿’。这兔精能上坡下山,升树登峰,可取名‘颠颠儿’。”李玄和二妖都谢过文始。文始又送他们回洞。吩咐二妖:“好生伺奉,如有变心,我在昆仑山上立刻知道,

便以掌心雷殛你,你马上骸骨成灰。

”二妖竦然领命。

文始又勖勉李玄几句。说声:“三年后昆仑相见!”两脚一蹬,便见一道金光,向天而起,霎时不知所往。慌得二妖俯伏在地,都道:“今日幸遇金仙!”李玄道:“从此你俩都要洗心革面,好好跟我修持。我也选择祖师所赐秘笈中道法随时授一二,将来我得有成功,不忘尔等好处!”飞飞儿、颠颠儿益发喜悦。

从此李玄在洞早夜用功。二妖替他下山取物,上山煮饭,洒扫洞府,承应使令,一点不敢懈担。

谁知李玄所诵玄经,夜发奇光,光照四远,

即有许多妖魔疑有重宝,思来袭龋。

这日李玄正在用功,忽见洞外走进一个女子,身穿素服,泪流满面,大叫:“法师救命!”李玄定神一看,却认不得她是什么路道,想道:“深山之中寻常人不能到此,疑为妖人化身。”又思:“妖人必有特别的情形。这女子如此娟好,又不忍妄相猜疑,”因问:“小娘子从哪里来?有何冤苦?不去告官、求府,却来这荒山之中找寻贫道,有何益处?”那女子泣道:“小女子是山后东村王家集人,丈夫去世已过百日,小女子心不忍嫁。因为翁姑贫苦,将我卖与一家财主人家,成婚之夕,小女子坚不从顺,那财主要将小女子处死,小女子只得夤夜逃走。无奈这山后一带都是财主势力所及的地方,小女子不敢逃去,只得望山上逃来。不道越走越高,不知不觉到了此地。如今进退两难,又惧饱虎狼之腹,正在万分无奈,幸遇法师在此修道,若蒙不弃,收留洞府,当一名佣妇使唤,实乃万千之幸。”

李玄大惊道:“小娘子怎说此话!我贫道过的是人世不堪的苦日子,住的是常人难居的苦地方。现在虽还用饭,不久就要断绝烟火,如何容养得小娘子?况且我这里也无多大事故,就有些小事情,都由两个徒弟承应了去,哪里再用凡人承值?小娘子快下山,别在此罗嗦了!”那女子见说,痛哭道:“修道人最重仁义,小女子也为看重名节遭此患难,法师若不相救,小女子左右不过一死。与其死在恶人手里,倒不如死于法师面前好得多了。”李玄听了,心中兀自不忍,想道:这女子如此凄切,看来守贞是真。我若不救,难道真个坐视其死?若要救她,只得和飞飞们商量,送她山后去,离她住处有千百里,也就不怕那恶人寻到了。

想到这里,只得吩咐道:“小娘子起来。我贫道在此修身立命,还恐来不及呢,怎能再管人间闲事!但见小娘子委实是贞节可钦,又且说得如此可怜,贫道心中又万万放不下去,没得法,只好破一破例,就着我徒弟们送你到那边山下,你去找一家良善人家,做个帮佣,也好暂图生活。你意下何如?”那女子喜谢道:“若得如此,法师却真是小女子救命恩人了!”说罢,又要下拜。李玄慌忙避开,便说:“小娘子切莫多礼,反使贫道不安。我就即刻着人送你去吧!”那女子慌道:“今日天晚,这山路多少崎岖,随时随处还有虎豹毒虫,万一有个好歹,却不是法师救人反害了人!”李玄摇头道:“依你之意要怎么样?”那女子道:“小女子别无他心,但求住过一夜,明晨早行,就感恩不浅了!”李玄忙道:“这个断使不得!我这里并没女客住处,况且荒山古洞,寡女孤男,亦当避些嫌疑!这也是为小娘子保全名节遭些患难。若因一宿之故,反而伤及清名,在小娘子亦非得计也。”那女子又道:“不要紧,法师不是说还有两个徒弟吗?就把令徒的房间腾出来,给我坐这一夜,彼此隔房别户,就有嫌疑,天神共鉴,又怕什么是非。”

李玄听她这样说了,越发为难起来,道:“正是!我倒又担起一件心事来了!这敝徒并非人类,乃是兔、雉二精修炼而成人身。那雉精还是女身,兔精却是男体。贫道仗的祖师法力,新收在门,知道他们野性是否能驯,万一见了小娘子青春美色,有些不正行为,贫道越发担待不起!小娘子不用狐疑,我即刻叫那雉徒送你下山。小徒虽然异类,也还有点法术,寻常禽兽休想近她的身。有她保你同行,你还怕什么来?”

那女子见李玄执意不肯,便兀自立着不走,

却用媚术来勾引李玄,

嫣然一笑,骚相毕露,立时做出万分风情,向李玄身上捱来,

口中说道:“法师,你真这般狠心,舍得奴深夜冒险,走这长途的山路么?”这一来,吓得李玄无处躲避,口中大呼:“飞飞、颠颠何在?速来救我!”

一言甫出,那女子勃然大怒说:“好!李玄你真是不识抬举的痴人,我好意温存于你,你倒喊人来捉我!也罢!我也不犯和你为难,只攫了你那什么玄经去。你要回心转意,我便和你做个天长地久的夫妻;要是不然,就先烧了你这经卷。

我住在山后白玉洞。白玉夫人就是我。

你要找我,就到那边来!”说罢,一手攫了石桌上的玄经,一手推翻李玄,一阵妖风,出洞而去。比及飞飞、颠颠赶到,和李玄一同出寻时,已是踪影全无了。

未知经卷能否璧还,却看下回分解。

第022回

成功参老祖得道省双亲

却说李玄正在室内静用元功,被一女子用计劫去经卷,不觉吓得目瞪口呆,随与飞飞等出洞观望,一点踪影都不见了。

李玄顿足叹息,泪下如雨。颠颠问道:“妖人已去,急也无用,还是赶紧想法追还经卷是正话。”这提醒了李玄,忙道:“不错!她临走时曾说住在山后白玉洞,她就是什么白玉夫人。你们在此多年,可曾听说有这么一个妖洞?这样一个妖精?”飞飞摇头道:“

此山洞府大小不计其数,小的们虽然久居于此,却也不知其详!”

李玄猛然记起来道:“师兄曾教我召神之法,何不请本山土地来请教一声,便知端详。”飞飞、颠颠都催他快快召请。李玄依言捏诀。果见那老土地立在面前,笑容满面地先向李玄道谢收取二妖之功。飞飞等立在一边,不觉面红过耳。那土地抬头见了他俩,也颇局促不安。李玄道:“彼一时,此一时,已往之事谈他则甚!如今都成一家人,却先商量取经要紧。”因问土地:“可知山中有个白玉洞?”土地回说:“白玉洞离此却近,但不归小神所管,以故不知详情。今闻得那洞中也有妖人作祟,吞吃行人,和这两位是同道中人。”飞飞见说,伸手在他那光头上凿了两下,笑骂道:“你这老儿,忒会欺人,摆着我师尊在此,你就敢轻薄我们?明儿看我再作妖精,不打了你这地窟,也不算好汉。”吓得土地诺诺连声说:“小神不过一句戏言,还敢得罪两位不成?”李玄叱道:“既入正道,何得又起邪心?不怕应了誓言?看师兄掌心雷殛你!”飞飞笑道:“也不过和这老伴寻个开心,那里就这般不要好了!”李玄道:“就是说笑,也要有个分寸,这等逾规越矩的话,是不许说的。”飞飞只得遵诺。

李玄谢过土地,打发他去了。随又带同二人到了后山,把那里土地召来一问。只见那土地满面枯槁,形神憔悴,也和初见那边的土地一样情形。李玄问起白玉洞妖人。土地禀道:“离此三十里有一山洞,

洞后产白玉,所以得名。

那洞有一妖人,吃人侮神,作恶多端,

乃是当年老君祖师的青牛和本山一只野牛交合而生。

生来无物可食,就在这洞后找寻一种嫩质白玉当作粮食。

食玉既多,更通灵性,遂能幻化人形。其色洁白,其肤娇嫩,浑身上下都是玉色,

连她穿的衣服也上下一白,完全不带杂色。她自称白玉夫人。常去山下迷惑美貌童子,摄回山洞,采其元精。精竭身衰,将来吃在肚中。弄得山下行人稀少,居民远避,小神香火都绝,困苦不堪。今奉法旨,想必是天遣法师前来收伏此妖?不但人民之幸,小神辈也托庇不浅!”

颠颠暗语飞飞,想不到这妖竟是同道,怪不得那土地取笑我们。飞飞叱道:“既如此,你就和他认个亲戚去来。”李玄心中正烦,听他们这般戏谑,便斥道:“又胡说了,这妖抢去经卷,我们三人都有罪谴,还不赶紧设法夺回,反在这里互相取笑,

全不像仙家体统,道门规矩!

”二人听了,才不敢说。

李玄又问土地:“这妖人可有什么本领?”土地道:“本领也不甚厉害,不过能驾云唤雨,摄取人物。再有一把三尖两刃刀使得绝熟,平常人休想打得过她。此外就不见有什么能为了。”李玄谢了土地,打发他去了。对二人说道:“原来这妖也算牛精。你二人都有战阵工夫,可先去和她见一阵来。我却在这高峰上,远远了望。如你俩战不过她,我就飞剑助你。”飞飞道:“既如此,法师就赏他一剑也罢!为甚多费手足。”李玄道:“我岂不知,

只因此物修持多年,才得这些道行,我这宝剑乃祖师亲授,一剑飞出,仙神难当。

量这妖魔怎能抵挡。如伤了她的性命,枉负她千载功夫!

我意如能好好收回经卷,再用善言化导,全她一条性命,成她终身道果,那是最好的办法。万一她倔强不服,苦苦相争,乃是她自己求死,我也只有开一开杀戒,为此山除去一害。

想天地有好生之德,仙术兵器,都不得已而用之,苟可保全,岂宜逞凶。

尔等生性凶残,作孽太多,既入我门,还该时时存此心肠,以赎前愆,将来成就自不可量也。”二人听了,心中大为感动,都欢欢喜喜的听命而去。

到了白玉洞前,大呼:“什么白玉夫人,出来见我!”那白玉夫人得了宝笈,正在欢喜。忽手下小妖报称,有一男一女在外呼叱,指名要请夫人相见。夫人笑道:“想是那李玄的两个徒弟来了。待我出去会他一会!”于是结束停当,手持三尖两刃刀出至洞外,喝问:“你俩可是那穷道人的徒弟么?”二人答道:“然也!既知我们,可好生送还经卷,万事皆休;若有一字支吾,休怪无情。”那夫人哈哈一笑道:“不过一只兔子,一只雉鸡。多大本领敢出这等狂言!”二人也大怒道:“你别挖苦人!可自己照照镜子,脱了牛形不成!”那夫人一听此言,这才怒不可遏,仗手中刀直奔二人。二人也各拿兵器抵住,战有五十回合,二人竟不是她对手。待要败下阵去,李玄立在山顶,早已望见,忙着拔剑念咒,瞥见金光起处,已脱手飞出。

李玄心中还想保她性命,兀自思念道:

“最好拣她不致命处斩她一剑。”

哪知这剑是通灵性的,心之所欲,剑即随之。这李玄念头未完,那剑已绕出妖人足下,砍去一条牛腿,现出原形,乃是一只纯白无疵的白牛,躺在地下,哀声呼号。李玄先去洞中取回经卷,才回至前面,问那白牛:“你可知道我不杀你的意思么?”这牛只是磕头。李玄心中十分不忍,因说:“照你这等行为,真是杀有余辜!我今念你修炼千年亦非易事,经我宝剑,决无不死之理,特地砍伤一腿,以保你的生命。你要是能肯改过,可随我回洞,跟我两个徒弟砍柴汲水,做点小小事情。你既爱我经,也算有缘,我必和两徒一样看待,随时指教你一点。你若执迷不悟,看我仙剑在手,即刻取汝性命,易如反掌也。”白牛号泣应令,就地滚了一滚,化成跛足美人,跟在李玄后面,和飞飞、颠颠俩一同来至紫霞洞。

从此李玄用功愈勤,防范越谨,吩咐三人日夜分班在洞门口站守,无论人妖,不奉法旨,一概不许进门。过了几月,已能断绝烟火。每天只由三人在山中采些果类充饥,形神转觉清癯。一年之间,读完两卷,已能呼风唤雨,驾云召雾,无不如意。

这时,山中妖魔来者愈众,都被他降的降,诛的诛,倒替山中除了不少大害。

直至读完下卷,竟能出幽入冥,变化无穷,兼知过去未来之事,

已成超凡入圣之功,虽天上大罗金仙亦不是过。

等到三年期满,吩咐飞飞等留守洞府,自己驾云来昆仑山八景宫,朝参老君。老君早已知道,

就着文始先生率领十代门徒在外相迎。

李玄上前相见。众仙齐贺功成。李玄不胜谦退。当由众仙带见老君,大蒙优奖。李玄再请教益,老君逾道:

“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无为,

游心欲淡,浩气欲善,与物自然无私焉!

”李玄稽首受教。老子又命道:

“凡神仙者以养性保心为主,而辅以法术;

保养心性以成自己不坏之身,

修炼法术以为济人度人之用。

你虽修炼有成,究竟功行不足。

我在三年前即命你多游山水,

如今正可做此一步工夫,顺便做些功德。倘遇有缘之人,不妨收为门徒。皆于你身有益。再过十年,仍来此见我可也。”

李玄遭旨而退,

和一班师兄如文始真人、广成子、赤精子、燃灯道人等一班儿叙谈心曲。

众仙便在后山设筵相庆。席间谈不尽仙酒仙肴,说不尽珍馐美味。况值李玄炼功初成,主宾极尽欢娱。文始先笑对李玄说:“贤弟,

似你这等修道,真可算得自有神仙以来第一容易的人了!

你可想想,自你出家至今统共不过多少日子,就有这等成就!比到我辈,真有迟速难易之判了。”燃灯道人和广成子都道:“这是各人缘法和福命,是勉强不得的。”

赤精子笑道:“其实像我们这几个修道成仙,已算快极的了。

料不到李玄弟比我辈高出十倍,

真可钦羡。”李玄生性谦和,见众师兄这般称奖,心切不安,只得再三称谢说:“都是祖师的恩泽和诸兄教导之功。”文始因说:“祖师曾说我弟前生本系仙子,又能立志向上,感动玉帝成就此生,又不昧性灵,自幼入道,所以福泽较厚,成就不难。吾弟在这三年中,用力又十分勤谨,所以有此意外成功。我辈又有什么好处。”李玄忙道:“不亏师兄赐我两个侍役,小弟敢则早已冻馁到不堪设想了。安有今日的地位?”说毕,众仙皆笑。

过了三天,李玄辞别了老子和众师兄,回至紫霞洞中。吩咐三童小心守住洞府,勤力修炼。三童都叩头受命,李玄方才放心。

再下凡界,这次不比从前,

他是得道之人,一切便利。因思出家之先,曾对父母说过,一有成就,即当回家省亲。此次正可乘机一行。一则修定省之私;二则看看故乡情形如何。

驾云而起,哪消半天工夫即到洛阳城内,步行回家。他父李奇,母尤氏,年已老迈,身子衰弱,终年养病在家,不大出门。这时忽闻家人报称,有一道人求见。李奇失子多年,再想不到亲儿归来。但因目见真仙,不敢再轻视方外人。每有远方道士求见,无不礼待。此时虽在病中,兀自一秉虔诚,吩咐请进。这李玄一见父亲如此衰老,兀自悲戚,慌忙赶上几步,抱住父亲的腿,跪在地下叩头道:“不孝儿李玄参拜父亲。”李奇出自意外,大为惊异,慌着扶他起来,忙问:“你真是我儿李玄么?怎么又得回来?”说时朝李玄仔细一看,见他丰神宕逸,益发比前好看得多,却才认清真是爱子李玄。心中这一喜,也就非同小可,他也没工夫再问他什么话,只把他拉了起来,大叫:“快请夫人出来!出家的玄儿回来了也。”

里面夫人听了这话,也喜欢得眼泪鼻涕一齐滚将出来。本来行动皆难,此时却不用人扶,竟自三脚两步赶到前堂。李玄已扑了上去,叫声:“母亲在上,不孝儿叩见。”夫人却不说话,先朝李玄打量了一回,又朝李奇看看,问道:“老爷,这是怎么说起,敢则你我都在梦中么?”李奇笑道:“胡说。青天白日,什么梦不梦的。”李玄也笑道:“母亲不用多疑,是我玄儿回来了!”夫人才又弄得痛哭起来。一时许多家人都来叩见小主,道贺老爷、夫人。

夫人和李奇争着要问李玄过去情事,李玄先把大略情形告禀一番。老夫妻都大喜道:“如此说,我儿有志竟成,竟已成了仙了。又怜我老夫妇打从你出门之后,终朝思念,几乎想出大病,现在年纪越高,身子越衰,打量此生总见不到你,哪知今儿又得重逢,真乃万千之喜,也是家门之幸。”李玄禀称:“自别父母,心中也常常挂念。总因学道心坚,不敢稍分道心,也不敢背师命私来探望。今幸成就颇速,复得拜见慈颜,私心颇慰。”

因见父母颓唐,忙从身边取出丹药两丸,

说道:“

此丸是儿在华山时按照祖师经文制成,有起死回生之功,返老还童之力。

”即命取来净水一盂,请两老各进一丸。李奇夫妻大悦,和水吞下,

果然仙家妙药功用异常,

丸下顿时觉得眼目清凉,身轻体健,一霎时玄发转黑,百病全消。

二人都喜道:“亏得你志向出家,果然炼成大道,连我两老都得到好处。”李玄道:“这不算什么。从前祖师升天拔宅成仙,孩儿如今才通仙道,功行不及万一,此番奉命下山广立功德,但愿早成正果,授职金仙。那时定能奉迎双亲一同登天也。”

两老见说,愈加喜悦。尤夫人究是女流之见,因儿子初次归家,定要留他住上一年半载方许出门。李玄再三禀陈,祖师法旨不能违背,好在儿已修得仙法,往后常可回来,母亲不必坚留。夫人只是不允。过了一夜,夫人早起,命人请公子用点。谁知到了书房,不见李玄踪影,只见一封察帖墨沈淋漓,金光闪烁。李奇拆来一看,却是李玄陈说不能不去之苦衷,和将来重会的时日,因恐母亲不舍,已借土遁出府,并请父母努力加餐等语。李奇把此意说给夫人听了,也只好罢休。

这李玄出了府门,

因闻江南庐山风景清幽,钱塘西湖山水绮丽,

都想去游玩一番。先驾云头到了庐山。

那时正当周末战国时代,江南一带算是蛮夷之地。

李玄一到庐山,见形势清奇,北方无此好山,不觉点头叹道:

“将来地气当有一大转移。北方虽多英难,人民智识一定不及南方。

游赏多日方到西湖,山清水秀,更胜匡庐。留恋多日,忽于湖边遇一孩童,临湖涕泣,似将投水。李玄忙着留心,看他怎样动作。只见那孩子哭了一回,大呼道:“老天、老天!我杨仁生为男儿,不能救一老母,枉生天地间。不如自尽为宜!”说毕,纵身一跃,跳下湖去。

李玄才知他是个孝子。见他跳湖,自己早有准备,用手向湖中一指,这一湖清水顿时变了一个样子。欲知湖水怎能变样,此孩能否不死,却看下回分解。

第023回

投清流孝子殉慈母施大法仙人拯危难

却说李玄见孩子自言杨仁,因不能救母自投清流。忙用手一指,湖水皆凝。杨仁跳入湖中,宛如履在平地,不但未遭没顶,衣服鞋袜也毫不沾濡。杨仁大惊,四面一望,只见一道人立在前面向自己微笑不已。杨仁心知此道必非常人,但自己志在必死,亦不暇为礼,只高声嚷道:“是你这位道长弄的玄虚么?可恨极了!我自不愿生此世上,才走到这条绝路上去,却与你出家人何干!弄这顽意儿寻我苦人的开心。”说罢,号天啕地痛哭不休。李玄笑嘻嘻地走了过去,把杨仁衣服一扯。杨仁吃一大惊道:“你拉我则甚?”一语未毕,李玄笑道:“你再睁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杨仁听说,不期睁大了眼,四处一望,咦!说也奇怪,明明自己在湖边寻死,怎么一霎眼间却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朱门碧瓦,明窗净几,宛然王者之居。四顾无人,只他和李玄两人。李玄兀自朝着自己孜孜憨笑哩!杨仁才知李玄果是真仙,疾忙拜了下去,大呼:“师父救命!师父救命!”李玄笑道:“你这人好胡闹,大凡人生世上,自己总要有个主意,你方才拼命投湖,我贫道一念之慈,救了你的性命,你还怨我多事。怎么一下子又求我救命起来?这不成了自相矛盾么?”

杨仁俯伏在地,苦苦哀泣道:“先时因不能救母,一时想不过来,迫不得自尽,虽蒙仙师指授,兀自想不明白。今见仙师实是上界真仙,一定能救我母。我母得救,小子亦可不死,所以变了念头。恳求师父,万望师父垂怜!”李玄笑道:“你真会缠,自己保了性命,还要救你的娘,我贫道哪里管得许多闲账!”杨仁大哭道:“师父不救我母,却救弟子则甚?还是让弟子去死在湖中,去得干净!”李玄大笑道:“你便死了,可能救得你母?”一句话倒问住了杨仁,一时回话不出。

想了一回,方才下拜道:“弟子知道仙师必有救我母亲本领,但求大发慈悲,速施援手。弟子死生原不足惜,但求老母脱险,虽将弟子碎尸扬灰却也愿意。”李玄欢喜道:“你可真心么?”杨仁赌咒道:“若有些微虚假,愿受天地诛殛,万劫不得为人!”李玄笑道:“这便是了!你要去救你娘,正少一味药儿作个引子。”杨仁道:“请问师尊,家母并不患病,因甚要用药物?如要引药,却须哪里去采?”李玄笑道:“不管是病非病,横竖要我救命,这药引是必不可少的。若说这药要去市坊采办,就花千两黄金,未必有人肯卖。只凭你一点诚心,可就不费分文而得!”

那杨仁却也聪明,想了一回,说道:“我说个哑谜儿给师父猜。”李玄道:“妙得很!你却说来。”杨仁道:“师父,这药引儿不能外求,却是远在千里,近在目前!”李玄大笑道:“好聪明人儿,这话准准给你猜透了也。来来来!我俩就此动身救你母亲去来!”杨仁愕然道:“师父已知弟子的家楹了么?”李玄笑道:“你再看看,这是什么所在?”杨仁抬头一看,不觉吓得目瞪口呆,拜倒于地,口中说道:“师父真天神也。”

李玄笑着将他搀了起来,说道:“且莫多礼!你既知我不是常人,也不请教我姓甚名谁?世上哪有你这等野人!请人帮忙,却不知人家是什么来头!”杨仁听了,不觉举起一对小小拳头,在自己额上狠狠打了两下,说道:“师父,你看我这东西不糊涂得要死么!几次三番都要请教师父道号法名,却总没有说到,真个变成师父所说的野人了!”李玄笑道:“不必怨悔,如今很来得及。告诉了你罢,我姓李,俗名一个‘玄’字,太上老君李耳,便是我的祖师。因见你有此孝心,立意要救你出险。出险之后,并要度你出世,你可愿意?”

李玄说时,探着杨仁面色。只见他先是喜悦,之后渐渐变为忧容。李玄怒道:“我这样成全于你,你还不知足么?难道还不及跳在湖中做个人不知鬼不识的溺水鬼么?”杨仁忙含泪禀道:“不瞒师尊,弟子家事,师尊谅必尽知。弟子幼读经书,颇识礼义,知人生百行,以孝为先,方才实因家母被劫,势力不济,知道无可如何才出此自尽之途。但若家母得救,

而弟子却随师尊出家,为弟子本身计,正不知是哪世修来的福命!

却把个老母丢在乡下,

一则危险可虑;二则缺少甘旨之养,不为饿殍,也作冻鬼。

此弟子更所以不敢自全而心有不足也。忤犯师尊,罪该万死。还乞师尊大开鸿慈之路。俾弟子有以两全,则万分之幸也。”

李玄大笑道:“人说‘人心不足’,果然!果然!我却问你,譬如你方才身死湖心,或真应了你的誓言,非锉骨扬灰不能救母,那么救出令堂之后,又有何人代你奉养呢?”杨仁见说,只呆呆的流泪,半晌说不上话来。李玄呸了一声,笑道:“不用女孩子腔了,快跟我来,见你母亲去!”杨仁才知道以前种种都是李玄试探他的说话,再拜而起,却问:“师父现在到哪儿去?小子才见上面这块横匾,晓得此地就是中山王府,就是劫我家母的中山王府!那王府总管牛静就住在王府后面,他便是强劫家母的人了!却怪,师父怎能把我带进里面来?既到此地,师父正好行事,又招弟子带去哪里?”

李玄喝道:“不必多问,你且把眼睛闭了,我自有妙用。”杨仁依言,闭住双目,不一时,李玄喝声“开!”杨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四面一看,却早换了一个地方。眼前捆着一个中年妇人,躺在地下,声声嘶唤,唤的是:“我那杨仁儿,怎知你娘在此受罪啊!”杨仁一听这话,不期五内如焚,也顾不得李玄吩咐,大哭大喊的抱住他娘,母子俩都疑是梦中相见。杨仁定了定神,见李玄已不在了,不觉慌张起来,道:“咦!师父哪里去了?”他娘问道:“我儿怎得进来?你几时又有什么师父了?”杨仁才把上项说话诉说了一遍。

他娘大喜道:“仙人不会弄人,他既允你搭救我们,自然不致失言。怪不得方才那班看守的人,一个个都像见鬼似的,跌出门去。原来都是仙师的法术哩!”因即举手向空:“叩求仙师恩典!”杨仁也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一般,只叫:“师父快来!师父快来!”一言甫出,李玄已在面前。笑道:“你们急什么?答应救你们出去的,只是这个牛静十分可恶,我要顽他一顽。令堂女流,不便久屈于此,可请先走一步。你却在此,替我做个药引儿,我命你怎样,你就怎样。不得违我法旨,你可办得到吗?”

杨仁未答。他娘先叩头道:“仙师垂恩救我母子,真是再造深恩。我儿你快答应仙师,要你怎样,你就怎样去干。违了师命即是背我母命,算不得我的孝子!”杨仁苦着脸说道:“孩儿怎敢不遵师命,但不知师父救出我娘,却把她安置在什么地方去?”李玄挥手道:“不必多言,立刻叫你母子团圆不好么?”

说罢,向他娘身上一拂,绑着的绳索纷纷而断。又一拂,身上所受鞭伤,完完全全平复,疤痕毫无。李玄召来黄巾力士,“速来把这位娘子送去西湖深处一个道观内安置,不得有误!”黄巾力士躬身受命,驮起这娘子,一阵风去得踪影全无。李玄吩咐杨仁如此如此,“到危急时,我自在你旁边隐身保护,决不教你吃亏!”

杨仁见母亲脱险,胆气已壮,便一一允诺。李玄又举手一指,把杨仁化成他娘一般,捆绑在地。一会儿,那班看守的人也都进来,个个称奇道异,宛如做梦一般。有说:“方才不晓是什么妖风,吹得我们昏头胀脑。”有说:“这地方死人多了,多分是冤鬼作祟。明儿禀明总管,须要请个羽士来收拾收拾。”七嘴八舌,纷纷议论。杨仁听在耳中,兀自好笑。一回儿,人说:“奶奶来了,又是来劝这位美人么?”不一时,一个中年以上的妇人摇摇摆摆的进来,问道:“新来的美人在哪里?总管爷十分多情,心中爱她得了不得。刚才虽是责罚了她一下,事后懊悔得了不得咧!你们瞧呀,这不是他要我送来止疼医伤的丸药,着我来伺候她吃哩!”说时已经走到杨仁身边。

杨仁故意哼哼唧唧喊个不了。那奶奶见杨仁绑得和梭子一般,忙喝众人:“怎么这等不明道理,这时候还把夫人捆着,不怕绑坏身子,明儿总管爷降罪下来,有谁担当得下!”众人诺诺连声,慌忙七手八脚把杨仁的绳索解下。那奶奶装出十分媚态,敷衍杨仁,又把拿来的药丸亲自送给他吞了,才把总管爷如何相爱,如何有情,舌瓣莲花的说得有声有色。杨仁先自不语,后来便说:“要我依顺,也须好好相劝,怎么一言不合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既然据你说总管现在悔悟,我也感他诚意,可以从顺于他,但要对他说明,我虽是民间寡妇,亦是大家出身,他要娶我,须祭告天地,并请王爷主婚,将来他要中道捐弃,我可找王爷替我出头。”那奶奶听了,满口应允说:“这事一定可以办到。王爷和总管爷虽有尊卑之分,却如兄弟之亲。总管爷说的话儿,王爷从来也不曾驳回半句。何况这等小事,王爷好意不给面子么?娘子放心,统交在我身上。”说罢欣然而去。回头又大声切嘱众人:“好生伺候夫人,她明儿便成了你我的主人了,谁敢轻慢了她,仔细总管爷得知,谁也没有第二个脑袋儿。”说罢,高一步,低一步的去了。

又过了餐饭时候,这奶奶再来复命说:“王爷那边已由总管爷自己恳情,一定过来观礼。今日正值黄道吉日,晚上就要成亲。”杨仁也没说话。于是奶奶亲自动手,率领一班妇女替杨仁插戴冠服,大家笑孜孜地,专等吉时一到,就把杨仁簇拥出去和主人成亲。杨仁胸有成竹,心无所患,爽爽快快的由着她们抱着,脚不落地的一窝风到了大厅之上。偷眼一瞧,只见凤烛双辉,灯红彩绿,满厅上人来人往,一个个喜气洋洋,都准备着花烛了,大家就要放开肚子吃那总管爷一杯喜酒。这时那位总管爷也由中山王爷和一群宾朋陪了出来,和杨仁并排儿立在那张红毯上,宛如串什么把戏一般。但听傧相高唱:“吉时已到。请新贵人新娘子交拜天地!”

就在这一声中,李玄隐在杨仁身边,伸手在他顶上一拍,喝一声:“时机已到,莫替你娘代顶一个恶名!还不快快动手!”杨仁经他这一拍,顿觉胆气大增,勇力十倍,伸开双手向左右一拦,就把两旁的宾客家人一古儿打了下去。一个个立足不住,直向后退。最可怜那位酒色掏虚的新郎和杨仁厮并立着,受这拦推之力亦最重,一着杨仁的手,觉得和泰山压顶一般,向后一仰,跌了一个狗吃屎,口吐鲜血,动弹不得。一群家人见新人动蛮,大家发声喊,一齐拥上。叉持棍挡的围住新人,只喊:“莫放走了妖妇!”杨仁大喝一声,现了原形,却是一个十余岁的童子,赤手空拳抵抗众人。无论什么兵器,着他的身体都没个不损缺的。杨仁的拳头碰着别人,却个个受不了,不是着伤,便是跌跤。杨仁一眼望见那中山王还立在上首大叫:“怪事!怪事!反了!反了!”李玄暗暗吩咐如此如此可退众贼。杨仁一跃而上,把中山王当胸一把捉小鸡似的拿来向地上一掼,掼得他发了一百二十个昏章。中山王大叫:“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杨仁重把他提了起来,数说道:“你为一国之主,纵容家奴强抢民间守贞孀妇,还敢替他主婚,还不算大罪么?”中山王忙道:“这事原委孤并不曾知道,只晓得他纳一女子为妾,可不曾晓得他作此犯法之事。如今请壮士释手,容孤亲来鞫问,办他一名大罪好吗?”杨仁笑道:“既如此,却费你的心了。”

李玄现出身来,把袍袖一拂,满厅上一阵金光,四面不能相见,他俩即趁此驾起云头,高呼:“中山王听了,我乃上界真仙,专在凡间察访善恶,你既知过,恕你无罪。牛静那厮定不能饶!你可从重处治!将他的家产查明,被他祸害的人家分别予以恤赐,也是你一桩功德。如敢隐庇,莫怪无情。我在空中三天内等候回信。”说毕驾云而去。中山王慌忙率领大众俯伏恭送,都道:“原来是真仙下降责罚牛静,这厮断不能宽恕,宽恕了他,连孤也要受天罚了。”当时召来校尉把牛静送入狱中

,汛明罪恶,斩首市曹,

并出布告,有那受祸之人准其前来说明事由,将牛静作恶聚敛之财一律分给别人,了结这重公案。

这边李玄带了杨仁同至杨母所在的道观中。母子相见,杨母宛如死别重逢,泪如雨下。杨仁究是孩子心肠,想起方才处分牛静情事,不觉拍足打掌欢呼大笑。杨母怒道:“畜生恁般无礼,我们仰仗仙力,幸脱虎口。如今痛定思痛,伤心还来不及,我在这里垂泪,你偏如此欢笑,这是什么规矩!况且师尊在此,也不随我拜谢,尽顾自己胡闹,不该活活打死么?”杨仁受责,慌忙伏地谢罪,说:“孩儿怎敢胡闹,因思恩师处分那班小人,实在有趣,回想起来越觉好笑。”杨母怒道:“有甚好笑!还不随我叩谢仙师去来!”杨仁慌又爬起,跟在他娘身后,向李玄一齐跪将下去。李玄慌忙回身避开。杨母泣道:“我母子若非仙师相救,这时敢则都到了鬼门关了!还能在世为人么?光这一拜怎能报得万一。我们回去必定供起仙师神位,早夕叩拜,才表得母子一点诚心。”

李玄听了面红过耳,支支吾吾的说道:“夫人千万不要如此。出家之人,遇难必救,有善必施。今日之事总是令郎一点孝心所为,我贫道万万不敢居功。只有一言奉告,方才已对令郎说过,

贫道因见他年纪轻轻具此孝心,

根基本已不坏,再见他一身仙骨,全不着半点尘浊,

此等人为官作吏大不相宜。

最好跟我贫道作个徒弟,不出廿年,成就必有可观。那时夫人无论见得到见不到,总之都有好处。方才令郎口虽允诺,心中却以夫人为念。

但仙家以忠孝为本,决无阻人断绝母子之理。

就是夫人日常生活,贫道也有法子接济,总不令夫人半点吃苦。夫人,此乃贫道一点婆心,不知夫人可肯放心,暂时和令郎分手?”

夫人听了,沉吟多时,说出一番话来。未知如何说法,却看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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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佛心理教授:衰老是一个被灌输的错误信念,相信自己年轻,身体真会变年轻

悬浮术非神话,高僧通过修炼可漂浮在空中

《天道奥义》修道之书(收藏研读)

丹法:内丹心法教程之周天法

法术不可轻学,更不可乱用

从宇宙法则来揭秘,为何八字相同命却不同?

怎样用天脉、地脉、人脉改变你的命运?

揭开修三昧真火与骨脉的秘法(绝密)

心的力量:直接影响你身体的疾病(荐)

冥想的好处与盘腿的奥秘

通过打坐打通大小周天、中脉及顶轮(推荐)

一位"驱魔人"讲述何为真正的修行

为什么天机不可泄露?天机泄露必遭天谴!

坐眠:半年可以睡通任督二脉(禅法)

丹法"机在目"的奥秘

真实经历:高道之间的符咒斗法较量

高手在民间!王选杰大师讲述佛道中的异人奇事

白岩松:《道德经》是我的生命之书

《天工开物》的颠沛身世告诉世人-满清是全人类的罪人

一个蒙骗了人类100多年的错误信仰

152岁老人传授的壮阳术有效吗?学会就能延年益寿!

祛病延年的秘密武器-神奇的六字诀

揭秘:阳光具有疗愈癌症的神奇能量

祝由术-非常奇怪的治疗方式

吃素在道家修行中有多重?

八把中医救命钥匙,人人都应掌握!

修道如种田(轩辕黄帝访道)

一个修行者如何战胜性欲?

生命的超级能量(宇宙真相)-全球只有少数人知道

千僧易得,一道难求:得道高人由佛入道看修行

打通任督二脉:李少波真气运行五步功成

道家"回春仙诀"(迅速产生神效的妙法,历代仅秘密单传口授)

一分钟学会卜卦,零基础也能迅速断吉凶(梅花易数)

北大教授:丹道气功不是伪科学!

修行天机:揭示灵界不为人知的真相

北京城隐于民间的奇人异士

“轻断食”成为了一种生活

特异功能大师梅辛:破迷的时间快到了

为什么中国人智商高?

道家驻颜术(收藏)

《太上老君内观经》原文+注解(收藏研读)

开天之作,神话起源-《山海经》的天机

正身、打坐、守一、修空法、吐纳、炼精化气及答疑(修行宝典)

《揭密中国500岁世外异人》后续之悟道八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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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桩】浑圆桩心得体会(深度好文)

[养生健身站桩]形意拳三体式

关于道家修炼的完整过程

站桩可治愈癌症,站桩要怎样才能练出功夫?

广义相对论揭开奇门遁甲之谜

中医:呼吸入腰,百病全消!

经络奥秘:梁冬&张教授《人体的彩虹》

丹法|关于"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彭鑫博士:养精的方法和锻炼功法(重要!伤精者必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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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极拳高级内功-睡功

修炼者一定要看看这篇内容(修炼收藏级全书)

千古秘诀,胎息瞬时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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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睡仙功修炼法(详细图文)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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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桩功的千古不传之秘

丹法:了空居士的练功经历(经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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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秘"全世界的龙脉之祖"-昆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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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说修炼可以长生不老,百病不生,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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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分身、穿墙、预知。而后她又不再修习神通,因为她觉得对证道有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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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接收天地精华?在静坐中修复生命能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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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修真人士揭秘外星人、灵界、宇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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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第三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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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功修炼六大要诀,利用本能产生的“自发”来增长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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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真经

人性的本质和人性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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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丹法修炼:行走坐卧皆是功

打通中脉是众生脱离苦海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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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八段锦,睡觉前做一做,精力旺盛,百病不生!

你往往不是胖只是肿!教你摆脱虚胖快练八段锦

八段锦,竟能如此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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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桩:养生第一大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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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法:金丹大道修炼之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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