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清欢20-30 蒋清欢20-30蒋清欢20-30

蒋清欢20-30

20集

我瞬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冯芷茵还真把他给带去了钻石包房里面。反正儿媳妇和公公单独在包房里戴着也有点不合适,她索性找了个借口就溜出来找我商量对策。

我能有什么对策?

这要是闹穿帮了,可对谁都没有好处。我这个谎一开始就撒得大,可是在孟淇云面前撒谎,跟和金裕海相比起来,恐怕这个难度还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当着郑老板和金裕海这两个老狐狸,我必须得想个办法,抽身而退。只要不同时当着他们两个的面出现,我暂时还不至于被戳穿。

我咬咬牙,拿出手机,给郑老板打电话。

我尽管郑老板根本看不到,但我还是很敬业地表现出了一脸的敬业,声音里也是十分的谦恭有礼,

“郑总啊,真不好意思,您是不是快到了?今儿得麻烦您替我陪金老先生了……不瞒您说,我今儿早上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有点拉肚子,这不是怕放老先生的鸽子才来上班的么……对对对,麻烦您啦……”

谎称自己拉肚子,然后直接躲起来,溜之大吉。反正他总不可能真的到女厕所里去察看个究竟,而且他是要请金裕海吃饭的,这事一说起来可有点倒胃口,估计他还会帮我编几句别的话给圆过去。

还好还好,幸亏金裕海刚才给打了个电话呢,要不然他直接就这么冲进来,我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条命可以死了……

我和冯芷茵一直躲在化妆间里等着,从窗户里看见郑老板下车上楼,然后又过了一会儿,他跟金裕海一起出去,走了。

我和冯芷茵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总算是又过了一关。

其实金裕海既然已经见到人了,他并不在意是不是一起吃饭,这个饭,其实是郑老板约的,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要跟他谈而已。除了和郑老板吃饭以外,应该说,他就是特意来看看未来儿媳妇的。

冯芷茵转身回到化妆间里来,笑笑,“清姐,这位金老先生和夫人,还真是少有的开明。”

我在心里直苦笑,开明又怎么样,我还不是嫁不进金家的大门,只能过一天是一天!

我依然在望着窗外出神,冯芷茵忽然又说道:“清姐,从明天开始,我可能就不来华苑这边上班了。”

“哦,你要走?”

她点点头,“我现在读大四,马上就要毕业了。这段时间也是因为学校课比较少,不那么忙了才出来做做兼职的。现在学校的课程正式结束,要出去实习了,我刚上班,所以时间可能要花得多一点,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没有时间继续做兼职了……”

真好,最好的年纪,能有自己的选择,去做点像样的事情,以后大概就是白领了。不像我们这些人,身无长物,只能混迹于华苑这样的地方讨生活了。

我很认真地说道:“这样挺好的,那么祝你好运。”

她一走,等到下一次,我就不知道再怎么去应对金禹坤的父母了。毕竟他们已经见过一次“蒋清欢”了,我总不能再换一个人去给他们看。

但冯芷茵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主动说道:“清姐,你放心,我实习还是在北陵的。只要你需要,我还是会尽量赶过来的。反正我一个实习生,只要不是经常,偶尔请个假什么的,肯定也没太大的问题。”

听她这么一说,我差点都要感激涕零了,连忙拉住她的手,“芷茵,太谢谢你了,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我回到家里,刚换了鞋,那边金禹坤就已经回来了。我低头给他拿拖鞋的时候,他忽然问道:“昨天晚上艾堇澜被人给打了,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艾堇澜被人给打了?我第一反应就是难怪她最近这么老实了,居然被人给打了啊。

可是我从他的语气里,忽然就听出那么一抹森然来。

他在怀疑我!

我猛然抬起头来,正对上他幽黑的眼眸,他看着我,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

他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他,“禹坤,你……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半晌,才收回了目光,伸手来揽住我的腰,“外头的有些斗来斗去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带到家里,带到我身边来。”

这么说来,他希望我是养在身边的小白兔呢。可我要真是小白兔,估计都活不到认识他的这一天。

但艾堇澜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这个锅我当然不能背。我笑了笑,“禹坤,你想多了。你不觉得,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她想叫找人来打我才对,而不是我要去报复她?你说过爱我,我就信你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去跟别人争个明白?”

“真不是你?”

我的手立即环住他的腰:“不是。打了别的女人,让你去心疼别人,多不划算,还不如让别人把我打一顿,这样你心疼的一定是我。”

金禹坤“哧”的一声笑出来,“就你,你这小妖精会折磨人。”

为了表示我的善良,同时也为了试探他的在意程度,我还继续问道:“那艾小姐现在怎么样了,要紧不要紧?”

金禹坤不知道是真没去看,还是看出了我的坑,笑了一声,“我怎么知道,就是听见艾家那边在说罢了。你这么关心她要紧不要紧,要不我现在去看看她,然后回来告诉你?”

我要是傻子才把男人往别的女人那儿推呢,我可没那么圣母,这个逼装多了会被雷劈的。我忽然就捂着胸口装作很痛苦的样子弯下腰去,眉头紧紧地蹙起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他果然上当,连忙也弯下腰来嘘寒问暖。

我不动声色,“我也受伤了……”

“怎么了,要紧不要紧?”

我眨眨眼睛,娇声说道:“要紧,特别的要紧,你女朋友受伤了,你居然来问是不是我干的,我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血条都要掉光了,哎呦要死了,你赶紧救我……”

金禹坤愣了一秒钟,然后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一把把我捞起来往卧室抱,“来来来我救你,救你,一定得救你,先回房间做个人工呼吸吧……”

我在他怀里挣扎着跳起来,“光天化日的,谁要你做人工呼吸,人家被你吓活了!”

两个人嬉闹了一会儿,金禹坤忽然把我放到旁边沙发上,正色道:“清欢,我今天回来得比较早,就是特意想回来告诉你一声的,我今晚还是得去看看艾堇澜。之前我们两个有婚约的,都已经订婚了,现在虽然我爸妈都想悔婚,但是艾家那边实际上还没正式确定下来,所以面子上,我还得去医院露个面,有些事情,也顺便跟他爸妈说明白。”

到这个份上,我要是艾堇澜,我今天绝对得趁着这个机会留下他,不让他回来。

艾堇澜又不傻,只要她还没到动不了的地步,就得留。就算是到了动弹不了的地步,那也得留,留着他照顾一晚上,也好造成一点误会,或者想办法提示以前的美好回忆什么的,反正这是一个不用白不用的好机会。

但是我什么都没法说,我低着头,温婉地拿了一件厚一点的外套给他穿,“外头凉,晚上早些回来。”

金禹坤不在,我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心情有几分抑郁,批了件外套,走到院子里去。

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院子里的树木花草都像是蹲据在地上的巨大怪兽,张着血盆大口,也不知道要吞噬些什么。

在我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忽然院子里的路灯和外头的廊灯就全都灭了。

我站在一片黑暗的混沌中不敢动。黑暗是可怕的东西,也是隐藏一切罪孽与邪恶的好去处。我并不是那么害怕黑暗,十七岁被关在地窖里长达大半年之久,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视力居然发生了一点奇妙的改变,我的夜视能力比正常人要强一些。在没有一点光线透入的地窖里,我都能看清老鼠在墙根跑来跑去的模糊身影,从而避开那些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生物。

在现在的一片黑暗中,我同样看到了一个朝着我慢慢靠近过来的东西,不是老鼠,是一个人。

我连连后退,但我却因为盯着他太久,我没有注意到身后是一个小花坛,所以我绊到了台阶,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摔得屁股生疼。

而那个人抓住机会,就这么忽然冲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我被他挟持了。

这个时候我不敢喊出来,因为我不确定他身上是否带着什么凶器,倘若我喊出来,也许他会毫不客气地直接用匕首在我身上扎出几个窟窿来。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再冷静,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他想绑架我?刚听说艾堇澜被人给打了,这时候我又遇到袭击,我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个人会不会把我也打一顿。

我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相对舒适那么一点点。

那人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朵边上说道:“不许动,带我进去!”

我听出来这个声音了,是渣哥!

这个人渣,又来了!

一定是在刚才断电的瞬间,他从什么地方怕进来的,也许电路就是他故意弄坏的。他要进来做什么?放他进我家,不不不,我绝不会引狼入室。

我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骂道:“你休想!”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于坚决,他迟疑了两秒钟以后,没有再坚持,而是改口说道:“那给我找个住处,再准备食物放到后门口。”

“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扼在我脖子上的手紧了紧,“别他妈拖延时间!我给你打了那个姓艾的小娘们,打到骨折了,妈的现在警察在抓我,我没地方去,我不找你找谁!”

我一惊,“你他妈打了谁别扯上我,我没让你去打人!”

“别他妈想洗白。我告诉你,我要是被抓了,反正还得继续判刑,我就把你供出来,你他妈给了我一万块让我去打的,你别想赖。我告诉你,现在你跟老子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别想把自己给摘干净了!”

一万块!明明是他勒索我一万块,现在他居然说那一万块是我拿来请他去打的!我这真是沾上他就洗脱不了了。

金家是有检修人员的,但不住在这里,好像就住在不远的地方,没几分钟就能到。祝婶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生怕她忽然冒出来把我给逮个现场。

我只好压低了声音驱赶他,“你先出去!住处我明天去给你解决,吃的东西我带回放到外面去。要不然,被人看到了,我出什么事,你也得不了好!”

起码先摆脱他。

渣哥想了想,终于还是放开我,猫着腰跑到墙角,然后纵身一跳,用力一翻,直接从两米高的围墙上给翻了出去。

这人,简直就是没完没了。

等他出去以后没五分钟呢,灯就恢复了,看来这也是他弄的鬼。

21集

他刚才还说艾堇澜也是他打的,我根本没有让他这么做,原来他说的那边他来解决,就是直接上去揍她一顿!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他是猪一样的队友,还是该说他是我天生的克星好。

我转身回到屋里,只好先按照他的要求,偷偷地准备了一包食物,装作扔垃圾,从后门扔出去。也许他现在明白伤害我对他自己没有一点好处,可是真的是小鬼难缠,我现在又不敢轻易违背他。

我回到屋里,这回再也不敢轻易出门了,连下楼都不敢了。这处别墅其实守卫没那么森严,渣哥居然能就这么翻进来!

我把别墅里面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傻愣愣的在那里坐着,等金禹坤。我很害怕他今晚不回来,艾堇澜那边又生出什么新的事端来。

她现在骨折了在医院里躺着,也免得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在对我明察暗访。关于蒋清欢的一切信息都会在我来到华苑之前戛然而止,一定会透露出很多信息。

撒的谎多了,人就容易变得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某一天被戳穿,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我的身体都有些僵硬了,意识迷迷糊糊近乎睡着,才听见开门的声音,我猛的一下就醒了,看见窗外已经泛着鱼肚白,家里的大座钟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多。我拖着发麻的双腿迎上去,“禹坤……”

他看起来也很疲惫,但显然对我态度有点清冷。我只得沉默地上去替他宽衣和准备洗澡水,不敢随便说话,免得哪句话不对,惹恼了他。

我放好水,在他往浴室里走的时候,我帮他拿了浴袍进去,就跟在他后面。他忽然回过身来,把我堵在潮湿的墙上,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蒋清欢,她一向跟别人无冤无仇,歹徒不劫财不劫色,就把她给打了一顿,你说,这还能是为什么?”

我明白过来,他去那边一趟,最大的收获,还是艾堇澜继续给他施压,把这件事往我头上扣。加上他本身就对我有所怀疑,所以这个帽子,看样子是越扣越牢了。我本身出身就不够干净,加上条件没有艾堇澜好,在这种争抢男人的状态里,往往是谁弱谁有理,谁是白莲花谁就值得同情。

艾堇澜要是赢了,她虽然不一定就什么都有了。但我要是输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我知情,但我绝对不会承认,而且我还推得理直气壮。

我双眼睁得大大地,用以表现我的无辜与错愕。

我就这么一脸比羔羊还要洁白的表情看着金禹坤,看了好久,一直都不眨眼,硬生生地把自己的憋出眼泪来了。

眼泪涌上来,我顺势开始继续演变,委屈,悲伤,一起挤在眼睛里,然后闭一闭眼睛,豆大两颗泪珠就这么顺着脸庞滑落下去。

我一句话都没有争辩,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既然他已经相信了是我做的,我这个时候再解释什么都没有用,还不如趁着这个架势,我就委屈给他看。

我心里的确很委屈,我其实也受到挟持和威胁了,偏偏还不敢告诉他,还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我已经提心吊胆地等了他一个晚上了,他一回来,却直接就冷着一张脸责怪我,我的委屈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

果然,我一语不发的委屈让他又心软了,轻叹一声,伸手来帮我擦掉了眼角的泪滴。

他温暖的指腹抚摸在我的脸上的时候,我心里莫名地一酸,眼泪居然止都止不住,居然就这么哗哗的流下来了。艾堇澜受了伤,她可以直接在他面前哭诉委屈,而我心里装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疲惫却没有办法说。我的背脊慢慢靠着墙壁滑下去,然后蹲在他脚边,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我只是在他面前婉转承欢,强颜欢笑了太久。借着这件事,我的眼泪忽然就这么决堤了,擦都擦不干。

我这么一哭,直接把他给哭慌神了,他愣了片刻,连忙蹲下身来,想扶我起来,可我一直捂着脸大哭,委屈得不得了,他连扶都扶不起我。

这种委屈浓度非常高,并不是能轻易装得出来的。

大概是这种近乎绝望的哭泣真的打动了他,他的语气瞬间暖了起来,“好了好了,别哭了,清欢,我错怪了你,都是我不好。”

我仍旧没有起身,他只得这么一用力,直接把我抱了起来。我的妆全部都哭花了,脸上一定狼狈不堪。我不敢让他看到,连忙低头把脸藏到他胸口,依旧梨花带雨,啜泣不已。

他抱着我坐回到沙发上,窗户没有关,一阵凉风吹进来,他起身去关窗户,我连忙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巾,飞快地按在脸上,迅速处理了一下脸上的狼藉。等他转身回来的时候,我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情绪,把按在脸上的纸巾揉成一团丢出去,低头不语。

他坐到我身边来。

女人的撒娇也好,哭泣也好,委屈也好,都得是有限度的。我在华苑见过了太多的男人,也见过太多受宠或者失宠的女人,这个道理再明白不过。

即使他爱我,这种爱,也需要建立在不断输入新的正面元素的基础上。心理的满足感,不断的新鲜感和刺激,就是正面元素。反之,乏味,和艰难的哄和长时间的冷战争吵等等,就是负面元素。一旦输入的负面元素太多,爱情也会很快被消磨掉,这世间有太多的女人不懂这个道理,所以这世间也就多出了无数容易变心的男人。

凡事必定有个度,超过了这个限度,原本的怜悯将很快变成厌烦。

他已经愿意不再追究这件事,并且承认自己错了,我必须见好就收。即使我心里依然觉得委屈,但我不会继续释放自己的感情——因为他是金主,即使他愿意做我的男朋友,他也依然是我需要讨好和维持的金主。

我低垂着睫,缓缓抬起头来。

此时睫羽轻颤,双目含露,一切都恰到好处。

“禹坤,你把我想得太愚蠢。”我柔柔地伏在他胸口,手指若有若无地玩弄着他的衬衫扣子,“我一向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艾小姐不找我的麻烦,也有无数跟你看起来更为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愿意嫁给你。我什么都没有,我现在只有你。就算我伤害了艾小姐,除了让她揪住我的小辫子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用处。反倒是她,如果不是因为受伤,你可能根本就不会去看她,她也没有机会对你说这么多话……”

我的意思,就是把脏水泼回去,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金禹坤感觉到是艾堇澜故意自导自演的戏码。但其实……我也什么都没说。

金禹坤的眉头就微微地皱了起来,女人之间的斗争太微妙了,他并不是长期混迹于女人堆里的浪荡公子哥儿,估计已经有点迷惑了。只要他开始疑心艾堇澜,我也就达到了目的。

我继续小声嘀咕道:“但凡我要是个有点心计的,我现在就应该也演一出,比如说你不在的时候,就今晚,我被坏人给挟持了,吓死宝宝了,然后打电话叫你赶紧回家来看看。”

话说得半真半假,我今晚还真被挟持了,可是我不会告诉他的。

我这么一说,金禹坤笑出声来,拍拍我的背,“好啦,别闹了,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就这么麻烦?”

我见好就收,赶紧就陪着他也笑了,“可不是么,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开始变得麻烦起来——水都要凉了,来嘛,我来帮你擦背。”

我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于是也不再纠结,顺理成章地转到别处去了。艾堇澜虽然受了伤,这打也白挨。人永远是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去判断的动物,当一个男人说什么都不再爱她的时候,她的错误就多了起来,她说什么,都更容易变成错的。

第二天渣哥果然继续纠缠我,我没办法,只好答应帮他寻一个住处。

我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被他找到我妈,继续来威胁我。所以我去替他找住处的时候,专门挑离得远的地方。把事情基本敲定的时候,金禹坤的电话就来了。

我吓得小心脏扑腾扑腾的,怎么就这么巧,他平时电话不多的,怎么我一出来办点私事,电话就追过来了?

我胆战心惊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他问道:“去哪儿了?”

我正想说我在华苑,那头他继续说道:“祝婶说你不在家,我问了华苑那边,说你还没到上班时间呢。我今天下班早,打算过来接你的,带你出去逛一逛——想不想买几件衣裳?”

我的背脊上瞬间升起一片白毛汗,幸亏我刚才迟疑了一会儿,没马上说我在华苑,要不然直接被他给戳穿,就惨了。

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死而后生,我慢慢地回过神来。其实我现在的位置,离华苑远,离住处也不近,反而好像是离他公司不太远了。我笑起来,半真半假地继续编下去,“禹坤,你太厉害了,我今天刚想给你个惊喜,去公司接你下班,没想到就被你给发现了。我就在……”

我报了一个地址,是离这里三条街之外的地方,靠近一处商场。

我到他身边来以后,除了刚来的那几天他叫助理帮我买了几件他认为好看的衣服给我之外,基本上没怎么给我买衣服首饰。这忽然的献殷勤,我明白过来,定是昨晚觉得让我受委屈了,这是在给我一点弥补。

为五斗米折腰什么的一向都是我蒋清欢的强项,我根本不在意他以什么理由,什么方式。而我,只需要满心欢喜地接受他的美意就好。

我以为他会说他来接我,他打电话的时候,意思好像也确实是打算来接我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话,他下一句的时候,却忽然就改口叫我自己先打车过去。

他是金主,所以我只能言听计从,不敢轻易消耗他的耐性。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到他公司去。

他还在办公室里,前台小姐已经认得我,问我要不要先进去。

他既然已经约了我,现在还没出来,必定是有比较重要的正事,尽管他现在拿我当半个正经女朋友,可我还是不敢造次,我连忙谢绝,“我在外面等就好。”

我就在外面的大厅里坐着等他,过了不一会儿,我远远看见他从走廊那头走出来,我站起来,刚要迎上去,忽然就看见他身边还有两个女员工,穿着工装套裙,显然是他公司的员工。

其中一个,我看清了以后,大吃了一惊,是冯芷茵!

冯芷茵,她怎么会到金禹坤的公司来上班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用手按着心口,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站起来,上前几步迎上去。

冯芷茵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也有点吃惊,但她很快也恢复了平静,装作不认识我,看向了金禹坤。

金禹坤朝我点点头,又冲身边的两位女员工笑笑,“这是我女朋友蒋清欢。”

冯芷茵立即伶俐地接上话茬,“原来是金总的女朋友,长得真漂亮,金总果然有眼光。”说着她还跟我打招呼,真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寒暄。

见鬼的第一次见面!

22集

我原先雇佣冯芷茵帮我见他父母,就是因为她跟我没什么利害冲突,而且她也不认识金禹坤,所以我也不太担心事情会从她这里败露。

她是一个大四的女学生,现在已经开始实习,我没有想到,她实习找的公司,居然是金禹坤的公司!

这么一来,冯芷茵可能天天都能接触到金禹坤,我的危险系数大大增加,说不定哪天就直接露陷了啊!

难道说,金禹坤已经发现了其中的蛛丝马迹,所以特意把我叫到公司来当面对质的?

我瞬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睛是死死地盯着金禹坤的,生怕遗漏了他一丝半点的神色,可是脸上依然不动声色。我在华苑练出来的不动如山的功夫,敌不动我就不动,不到最后一刻我绝对不主动露馅。

金禹坤点点头,非常客气地向那两个女员工说道:“事情可以慢慢来学。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我先走了,下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来问我。”

冯芷茵于是真的拉着那个看起来也是实习生的女员工……走了。

就这么走了,并没有拉我对质,也没有说别的,真的好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似的。

我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上去挽住金禹坤的胳膊,故意说道:“你们公司的女员工长得真水灵,你这当老板的,真是好福气!”

他笑起来,“你这也吃醋?那两个是新来的实习生,不过,我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才留下的,人家是商学院的高材生,底子能力都不错!”他顿了顿,又笑道:“我们公司一直都跟和尚庙似的,就只一个前台和一个秘书是女孩子。所以我想着再来两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能鼓舞士气呢,你说呢?”

我故意酸溜溜地说道:“那可不是么,长得又好,又是高材生,嘴又甜,哪个老板不是抢着要的!”

金禹坤笑着在我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要不你也来上班?”

我轻笑一声,“我才不来,叫人发现我什么都不会,可就惨了,到时候个个都觉得能把你抢走,我真是得不偿失。”

同他打情骂俏了几句,总算是绕开了这个话题,他开车带我到商场去逛街,是让我自己进去,他在车子里等着我。

女人逛街总是一件相当繁琐的事情,能陪我来给我付账也就够了,我不指望他还会陪我逛。我自己进去找了一家平常比较喜欢的专卖店试衣服,然后在试衣间里打电话给蓉姐。

金裕海的儿子是谁,不难打听到。金禹坤名下的公司是哪家,也不难打听到。像他们这种在整个北陵市都叫得出名号的企业家,别说打听,就是上网百度一下,估计都能把信息给搜集个八九不离十。这件事真要有心去查的话,根本就不是秘密。

我根本就不相信冯芷茵到金禹坤的公司里去实习,真的只是巧合。

在我们眼里,冯芷茵只是一个在华苑实习的小小女学生,卖酒的业绩也相当的一般,虽然长相还算是清秀,但在华苑这种美女如云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出彩,我们一开始就没把她当回事。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甚至于朝着越来越麻烦的方向去发展了。

我买下了两条裙子,让店员给包好,然后在商场找了一家星巴克,坐下等蓉姐。

蓉姐刚一坐下,就冲我嚷嚷开了,“你是说那小骚狐狸居然到你家金先生的公司去上班了?”

她一开口话就不那么好听了,可是都是实话。

我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所以我一下子就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了。按说她一个商学院毕业的实习生,整个北陵有一千家贸易公司招实习生,有七百家薪资待遇和发展前景都比金禹坤那里强。他一个新接手家业的富二代,开着那么一个不大不小的公司,手底下也就几十号不到一百个员工,换你是实习生,你拿这个公司当首选不?”

蓉姐翘着兰花指慢慢地喝着咖啡,然后徐徐吐一口气,“换我是实习生,这么好的机会,公公婆婆对我印象那么好,我干脆把你顶下去,取而代之。反正你身份一向都是不能见光,只要我能把男人的心给笼络过来,我什么都比你强。这可是个白捡的好凯子,不说年纪没差多少,就连长相都是人模狗样的,就她那个条件,再找十年也找不到更好的了,花点力气来撬也划算。”

我沉默了片刻,她说得确实是这个道理。金家恰好就是这么一个开明的

当初是蓉姐帮我想出的这个主意,可是最终的执行者是我,我是因为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才这么铤而走险的,实在也怪不到她头上去。

现在冯芷茵开始有了野心,要把我取而代之,让我防不胜防。

蓉姐从包里摸出女士烟来,两个指头拈出一支,然后把烟盒递给我。

我原先抽烟的,华苑的小姐没几个不抽烟的,在那样的大染缸里,想清者自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尽管我已经够独行特立了,但依然不太可能彻底绝缘。有时候压力大了,抽一支烟,可以暂时忘忧。

但我现在不抽了。自从到了金禹坤身边,我就不敢抽烟,不敢把外头那些风尘感十足的毛病都带回来。我摇摇头,把烟盒推回去。

蓉姐轻嗤一声,叼着烟,看了我好一会儿,“真狠。清欢,不是我说你,咱们做这一行的,应该是把自己变成毒品,让男人上瘾。我看你啊,那个男人已经让你上瘾了。这话不用我说吧,你动了心,以后会死得很惨的。”

我轻叹一声,道理我都明白,可能我真的是自己犯贱。

我双手捧着咖啡杯,“蓉姐,这一次恐怕还得你帮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么把我的一切都抢走。”

蓉姐抽了一口烟,挑了挑眉,“清欢啊,我就知道,你找我来,肯定不是来诉苦的。”

我当然不是来诉苦的,这世间的苦楚太多太多,能告诉谁?我的苦,一概都只能独吞而已。我找蓉姐,是找她来想办法的。她人脉比我要广,有很多我办起来相当困难的事情,放到她面前,根本就不是事,只看她愿不愿意卖我这个面子而已。

我讨好地看着她,“蓉姐,我知道你本事大。我就是想求你帮我查查,那个冯芷茵到底是什么来头,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在学校可有没有什么关系密切的人,有没有男朋友什么的?”

要查这个不难,想办法到商学院去看看她的档案,在学校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不过我在学校那边没有熟人,这事就不好办。

蓉姐缓缓地把烟雾吐出来,然后用食指掸了掸烟灰,“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就这点小事也用个‘求’字,未免有点太小题大做。”

她站起来,“商学院那边,我有熟人,要不然我也不敢随便接那边来的实习生。你是不知道,这年头的小姑娘,难缠得很。加上这几年新闻又发展得好,这些小丫头无法无天的,动不动就得把那些破烂事都捅上天去,出台价格谈不拢,都得给折腾成强奸,不拿个几十万根本就摆不平的。”

我连连道谢。这边继续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回到车子上,金禹坤并不在车子里。司机有些尴尬,“那个……蒋小姐,金先生他公司有点事,先过去了。待会我送蒋小姐回家吧,要不,要不蒋小姐再逛一会儿,在外面吃过晚饭再回去?”

这话当然得是金禹坤交待的,不然司机也知道他一般都要回家吃晚饭,必定不敢跟我说这样的话。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疑虑,他不回家吃饭的几率并不高。我连忙问他,“金总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司机咧嘴笑笑,“蒋小姐这个得问金总自己啊,咱们都是打工的,哪能随便过问老板的事?”

果然,这可能又是一个坑。他虽然这么说了,我却不敢真这么做。昨儿艾堇澜那个事一闹起来,所以今儿他心里对我有那么一点儿歉意,让我去逛街买东西当然也是为了补偿我,可我却不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我一副温婉贤惠的样子,让司机陪着我买了点菜,然后乖乖的回去准备晚餐了。

接下来这两天时间,倒是风平浪静。

到了第三天,我去华苑上班的时候,蓉姐说有一位先生在旁边的咖啡厅里等我。

我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问:“什么人,多大年纪?”

蓉姐笑着揶揄我,“看不出来,你啊,还真是人缘儿越来越好了。明明不当公主了也不是小妹,可就是经常有男人点着名要见你。放心吧,不是金家那伙人,好像是个大学生。”

我的秘密蓉姐多少也知道一点,她说让我放心,我就放下心来。还没到上班时间,我下楼到旁边的咖啡厅里去赴约。

我面前的是一个年轻男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年纪和我相仿,二十二三岁,不过相对于在夜场混迹了数年的我来说,单从面容来看,他的阅历显得要简单得多,蓉姐说好像是个大学生,我也觉得他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学生。

我看见他的第一眼,眼睛就这么随意一扫,就已经在心里估量了,这人不是华苑的客人,他是个经济适用男。也就是姑娘们都喜欢说的,先玩几年,回去找个好人就嫁了,他就是那个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很符合标准的“好人”。

身高大约一米七八,不胖不瘦,发型整洁干净,穿杰克琼斯一类不算太贵但质量尚可的牌子,样子中规中矩,五官端正但并不会帅到十分打眼。这种男生,看起来就觉得应该是那种越成长追他的女孩子就越少,不太会哄女孩子,但站在人群里似乎又有着某种莫名的温馨感,属于男闺蜜的绝佳人选。

我这么在心里给他定了个位,然后礼貌地笑一笑,“我是蒋清欢,先生确定是来找我的么?”

“董其枫。”他冲我笑笑,报上自己的姓名,居然礼貌地伸出手来,轻轻握一下,然后替我拉开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让我对他的印象多少加了些分,至少让我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来找我麻烦的。我坐下来,同样礼貌地等着他的下文。最近来找我的人真是有点多,我完全都不知道来路。

他的下一句话,却迅速把自己的来头给解释明白了,“我是商学院的学生,冯芷茵的男朋友。”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让蓉姐帮忙打探消息,蓉姐都还没回复我,没想到这个人自己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但我不太明白他的来意,索性静静地等他说。

前面几句话还是相当平和相当绅士的,但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好像就冷了好几度,带上了一点质问的口吻:“你们华苑,成天做着拉皮条的生意,给员工洗脑,难道就不觉得把好好的女学生拉进染缸,有点伤天害理吗?”

原来是来质问我的。我先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我一不是华苑的老板娘,二不是冯小姐的直接领导,你是怎么找上我的?”

23集

董其枫见我否认,语气就有点着急了,“你还不承认?难道不是你把她介绍去实习的吗,你自己给人家当情妇也就算了,还要吹得天花乱坠拉别人一起!她只不过是到华苑来做个兼职赚点零用钱,你怎么能……”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谁跟你说的,冯小姐说的吗?我介绍她去公司实习的?董先生,你既然也知道我是当情妇的,如果你是我,那一定是脑子抽筋了才会主动把一个年轻漂亮还有文化的女孩子介绍到自己金主的公司去上班。我给她拉皮条,对我没有丝毫好处,反而可能挖我自己的墙角,你是觉得我脑残吗?”

我这句话说出来,董其枫的脸色有点黑,一下子支吾起来,只好低头去喝咖啡掩饰。

这个男孩子倒是挺可爱的,一脸伸张正义的样子。

我笑了笑,反问道:“这是冯小姐说的?”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下子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我往咖啡里面加糖,一连加了三块,这才说道:“如果这种话真的是冯小姐说出来的,那么我们未免都成了她玩弄在股掌中的人偶。一面同你虚与委蛇,一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回头还要挖我的墙角。你今天来得真好,假如你不来,我们也许都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董其枫不做声,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可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都在一起四年了,从一进大学就在一起了,都说好大学一毕业就结婚的。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让她出去做兼职,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他居然是在自责。

我们才是受害者好吗!

我嗤笑一声,“你现在觉得她这样,是因为去了华苑这种地方做兼职,你后悔不该让她出来做兼职。那如果她是因为在实习公司遇见了比你有钱比你帅的老板而劈腿,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应该让她去实习和工作了?就算以后结了婚,她觉得隔壁老王比你强,那你就后悔不该有一个好邻居是不是?”

在我一连串的追问之下,董其枫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就算不是你介绍她去实习的,那也不代表你就干净,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误会,你怎么能这么抹黑她?”

都这会了还在这里替他女朋友说话。

我低头拿勺子搅动杯子里的咖啡,等他说完,我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愿是误会。我也希望你跟冯小姐能把误会给解释明白,免得误会的时间太长了,就成了真的。你知道她实习的公司在什么地方么,要不要我带你过去,然后约她喝个下午茶?”

他有点局促。我不再劝他,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站起来,“我先走了,我要上班了。”然后招呼服务员过来,在他还没逃出钱包的时候,我已经把两杯咖啡的账都给结了。

“蒋……”他似乎还有话没说完,我没有等他,抓起包,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顿了顿,追上来,“明天下午,我还在这里等你。”

我微微颔首,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然后走进了华苑的大门。

其实我也有话要跟他说,但我不着急。这个时候他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了解清楚,听信了冯芷茵的一面之词。我就给他这么一个提示,等着他自己去把真相弄明白,到时候我才好跟他继续谈下去。这个时候,我要是说得多了,听起来就好像我在故意怂恿他做什么一样,容易引起他的反感和排斥,效果肯定不好。

这个人,我觉得可以跟他合作。毕竟,照他说的,他们在一起都已经四年了,总归是有感情的。如果他能说服她,让她放弃这份实习工作,也许一切都还能挽回。

我几乎可以确定冯芷茵到金禹坤的公司去上班是有所图,但我心里还抱有一定的幻想。

我回到华苑,蓉姐告诉我说,学校那边的人回话了,冯芷茵的社会关系并不复杂,她老家在距离北陵一千多公里的一个农村,家庭情况不好,父亲没有正式工作,靠打零工讨生活,母亲身体不好,所以她大学四年来一直拿着学校的助学金,学费也是靠助学贷款。在大学里她表现尚可,但不算十分突出,拿过两次二等奖学金。她从进大学就交了一个男朋友,生活方面可能很大程度上由男友照顾,大学四年感情一直比较稳定,没有什么负面的传闻。

听起来真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好女孩,如果金家没有要求她必须是豪门大户的千金小姐,这可真是不错的条件了。

我谢过蓉姐,心里暗暗盘算该怎么跟董其枫合作。

第二天我特意提早一点到华苑来,董其枫果然没有失约。我进来的时候,他依然很有绅士风度地替我拉开椅子,然后帮我点了一杯卡布奇诺,还帮我多拿了两块方糖。

我昨天喝的就是卡布奇诺,他居然就给记住了。那个瞬间我莫名的觉得这个大男生其实挺不错的,但我隐隐已经感觉到,冯芷茵的心,恐怕早就已经不在他身上了。

果然,当我坐下来以后,看见低头小口啜咖啡的董其枫,神色颇为落寞。

我不动声色,拿勺子搅合着咖啡杯,问他,“你去找她谈过了吗?”

董其枫轻叹一声,点点头,“她说我们到此为止。”

说完这么一句话,他忽然双手掩住面孔,低低地哭了起来。

哭声压抑而低沉,但我能从中听出一种钝重的痛苦来。

我沉默地坐在他面前,喝完一杯咖啡,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一拍,他的痛苦好像越发决堤,几乎嚎啕大哭。

我去找服务员要了一包面巾纸,抽一张递给他。

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平复过来,眼睛和鼻头红红的,都不打敢抬头看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让……让你见笑了……”

我问,“你很爱她?”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还想挽回吗?”

他有些愕然地抬头来看我,似乎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重复道:“我是说,我也很舍不得金先生。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合作?”他重复了一下我的话,紧接着摇了摇头,“我听说,你们华苑的女人都是很厉害很有手腕的。我确实舍不得芷茵,我很爱她,可是我并不想在她身上耍什么花招用什么心计。爱一个人,就应该是坦诚的,简单的。”

我笑笑,“我并没有说让你去耍什么花招。但是,你跟她之间,四年的感情,这四年来你应该能确切地知道,她是真心爱过你的吧?也许她现在只是暂时被一些东西迷失了方向呢,也许你还有机会能让她发现自己的真心,难不成她说分开,你就果断地答应了,一点都不挽留,不努力了吗?”

董其枫沉默了片刻,抓着咖啡杯的手指很用力,捏得骨节发白。

“你说要怎么合作?”

第四十六章

我真是没用

我想了想,“我不希望金先生离开我,你也不希望冯小姐离开你。既然如此,只要你能想办法让冯小姐换一家公司去实习,我就能让金先生不会和她联系。你不也到了实习期吗?你只要想办法让她跟你到同一家公司去实习就好,两个人在一起的话,总归还是比较容易继续维持感情的。”

董其枫问道:“我怎么才能让她辞职?”

我笑笑,“那就得发挥你的聪明才智了,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吧?”

董其枫没吱声,沉吟良久,“好,我明白了。”

这一次他先离开咖啡厅,并坚持付了账。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其实我给他的建议,根本就是个馊主意。对于女人来说,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天空如此宽广,就很难再回到从前了,即使离开金禹坤,也许她的心早已不在原地,她还是会设法去寻找其他的猎物,其他的途径。她已经打算要离开董其枫了,即使他把她留在身边,也很难挽回她的心。女人往往如此,也许她从前对于自己的优势并不自知,一旦觉醒,也许就会发现面前的巨大诱惑。

但有什么关系呢,陷在爱情的泥沼中万劫不复的人是董先生,我只要冯芷茵离开金禹坤身边就好。她简直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并给我带来巨大的危险。

晚上回到家里,在金禹坤面前,我不动声色。虽然背地里其实早已纠结得天翻地覆,但是表面上依然风平浪静,甚至于晚上都没有跟金禹坤提及半句关于冯小姐的事情。这种事情,其实我也只是在未雨绸缪而已,冯芷茵能不能成功引起他的注意还说不准,但我要是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在意,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现如今的状况,虽然我知道冯芷茵会是一个巨大的危险所在,但金禹坤还并没有这样认为。就他所了解的情况来看,我是比冯芷茵更合适的女友人选——只不过他并不知道,我的一切,都是假的。

对于董其枫那边的情况,我心里一直相当忐忑。他看起来是一个相当磊落的大男孩,我甚至怀疑他根本就不会耍什么手腕。我能看得出来,在他的认知里,一切背地里的动作和手段都是不可被原谅的。他还是一个刚刚走出大学校园的孩子,尚未受到社会的漂染。

而冯芷茵,是一个迅速被染色的女孩,同龄女孩的心理总会比男孩更成熟一点,所以即使没有我,没有金禹坤,也许他们最终也是走不到最后的。

我太早已经看明白这一切,所以对于董其枫的行动,我就越发的担忧。

可我不能主动去问他进展,因为我知道他现在其实还没有完全接受我给他灌输的思想,如果我太急于求成,事情反而会朝着相反的方向进行的。

我只能等。

等待是一个焦急而漫长的过程。

好在董其枫没有让我等太久。

在第三天中午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说想和我聊一聊。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恳求,好像是在请求我一样。单从这个语气,我就知道,他那边进展并不顺利。

我的心咯噔一声,但还是温和地跟他约定了时间地点。

这个大男孩给人的印象还是挺好的,按照约定的时间,他提前到的。尽管他满脸的惆怅,但是在看见我进来的时候,依然绅士地走上前来替我开门,并帮我拉开椅子。

24集

我是一个绝佳的倾听者,虽然心里火急火燎地想知道他那边的情形,但我还是微笑着等他先开口。

“蒋小姐,我觉得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他把双手插进头发里,有点艰难地自嘲。

我这才不徐不疾,温和地问道:“你去找过她了吗,她是怎么说?”

董其枫于是当着我的面,把整件事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讲给我听。

原来前天跟我分开以后,他就去了冯芷茵的实习公司,本来打算下班以后接她一起回学校的,可是她是跟好几个同事一起出来的,他看见她们一路说说笑笑,又没好意思上前,因为担心这种私事会妨碍到她的正常生活,影响不好。

晚上他打电话给冯芷茵,她也没接电话,整个人就消失了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正常交流。

到第二天他又去,在外头等着,趁着中午的时间,冯芷茵一个人出来,到附近的快餐店吃午饭,他才过去拦住她,试图跟她好好聊聊。可没想到,冯芷茵直接拒绝他的任何要求,根本就不给他半点解释的机会,甚至于大喊大叫,让他赶紧离开。

当时他情绪也开始冲动,就拉住冯芷茵的胳膊不让她走,这时候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看着穿着打扮都很上档次,应该是比较有地位的那种。那个女人看见冯芷茵以后,立即上前来帮她出头,甚至说要报警了,逼他离开。那个女人还问她说,要不要进去一起喝杯茶,但是不知为什么,冯芷茵却显得并不乐意,说要赶紧回去,然后朝着跟公司相反的方向走了。

到晚上,冯芷茵终于主动跟他联系了,坦言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她说她家境不好,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必须要趁着自己年轻,还有机会的时候放手一搏,否则以后只会让两个人都陷入痛苦和艰难。她说我们分开,对彼此都好,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日子捉襟见肘,然后你和你的家人说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你,为了我才让你过得不好的。

她请求他放手,给彼此一个喘息的可能。

所以心软的董先生,再一次被动地接受了冯小姐的安排。

说起来,冯芷茵的想法和做法并没有什么错,董其枫的家境一般,但也只是还算过得去的普通家庭,根本无力承担更多的责任。换做是我,也可能会和她现在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她的目标人物是我的金主,事情就变得更难以接受一点了。

董其枫在讲述的过程中,一直在纠结那个忽然出现的中年女人,到底是谁,她看起来好像和冯芷茵很熟的样子。

他一边想,一边就皱起了眉头,“如果是为了她好,我可以放手,可是我得去弄明白,那个女人到底是谁,这个社会这么复杂,我不能让她随便在外面上当受骗!”

这事本来误会就已经够多了,事情已经搅成了一摊浑水,我不想让他再继续搅合下去。我拦住他,“不用去查了,我告诉你那是谁。”

我当然猜到那个女人就是孟淇云,她和冯芷茵是见过一面的,但她一直以为她就是蒋清欢。

这个误会,冯芷茵现在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时机来解释明白,所以她根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捅破,反而还会先瞒下来。孟淇云以为“蒋清欢”出现在那里是去找金禹坤的,倘若她一进公司门,当然身份也就会被戳穿了,所以她得先借故离开。

至于后续的事情,只要她找到了合适的机会,讨得了金禹坤的一点好感,然后在他面前把我的谎言一揭穿,加上他父母给她说几句好话,这么一来胜算相当大。

我不希望她有那么一天。

可是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太复杂了,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而且,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并不希望再原原本本地跟仅仅只见过那么几次面的董其枫解释一次。

我刚想编出点简单的缘由来跟董其枫解释,就听见背后有一个男人说道:“哟,不错啊,不过这次泡的男人看着可不怎么样。”

语气相当的恶毒和不尊重,我讶异地回过头去,果然见到了我最最不想见到的那张脸,是渣哥。

他又找上门来了。

他这么说我也就算了,当着第三人的面,居然也这样。我脸色很难看,“你怎么又来了?”

他“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槟榔渣子一吐,也不管在这种稍微带点小资情调的文艺咖啡馆里这样是否合适,直接把一只脚踩在我身旁的空椅子上,凑近一点,“小婊子,看来那一个男人还满足不了你,都饥不择食了,大白天躲在这里约会?”

我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些龌龊事,连忙推他,“你不要胡说。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

“回头再说,你天天这么躲着我,回头我他妈还能那么容易找着你了?不就是跟个姘头卖骚吗,少他妈废话,先给我拿点钱来,别给我推三阻四的,要不然老子弄死你!”渣哥一面叫嚣,一面直接一巴掌朝着我就招呼过来。

我坐在靠墙的座位,渣哥又在外面堵着,我根本无处可躲。眼看那使了七八分力气的凶悍的一巴掌就要招呼到我脸上了,坐在我对面的董其枫忽然就站起来,一把抓住渣哥的肩膀,把他往后直接拖了三四步,然后另一只手顺手操起旁边的空椅子直接拍到了他脑袋上。

趁着渣哥脑袋上挨了一下,愣神的当儿,董其枫直接拉起我,跑出了咖啡厅。

他拉着我跑了好远,一直到拐过三条街,完全看不到咖啡厅也看不到华苑的大招牌了才停下来。

我靠在一面墙上大口地喘气,好容易等呼吸匀了一点,才有些担忧地看向董其枫,“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

董其枫愣了愣神,这才满脸歉意,摸着后脑勺,支支吾吾地解释:“那个……蒋小姐,我……对不起,我好像不应该这么多事的,随便就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可是我就是觉得男人不应该这么管女人要钱,而且还这么威胁你……”

我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刚才要谢谢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只是担心,那个人渣如果伤得比较严重的话,咖啡厅的人可能会报警,这样一定会连累你……”

听见我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董其枫大概明白了我和渣哥之间并不是什么感情纠葛,于是笑笑,“我怕什么?报警就报警,我们就到公安局去对质好了。你放心,我有分寸的,刚才那个咖啡厅里的椅子不是实木的,外头还包了软皮,他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他低头看了看我,“你是怕他咬着你不放么?那我帮你报警吧,该报警的人是你才对。你没听见他说什么?让你给他钱,还威胁你的人身安全。这种人,一定要让他知道知道,这社会还是法治社会,容不得他这么无法无天的!”

他说着拉起我的胳膊,“走,我们现在就去报警……”

我连忙拉住他,“别……我不去,我不想报警……”

他一时都没弄清我的态度,有点迷惑地问:“不报警?你不能这样,我告诉你,坏人就是这样,你越是忍让,越是纵容,他就越无法无天,你就必须得先强硬起来,你强硬一点,让他怕你,他才不会再来动你!”

他说着强行把我往派出所拉。我知道前面再走两条街就有一个派出所,很近的。

我实在是编不下去了。

现在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了,我面对着每一个人都要撒谎,我觉得自己都快要撑不下去了。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热心的大男孩,他是真真切切为我好的。

我轻叹一声,抓住他的胳膊,“董先生,你听我说——”

我把他带到不远处的一家僻静的茶楼里,然后把我十七岁从罗县逃出来,如何被金裕海救下,结果现在阴差阳错又跟了金禹坤,加上盛老大讨债,又被渣哥找上门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董其枫。包括我如何为了掩盖事实而雇佣了冯芷茵,都没有瞒他。

能把一个人隐藏多年的心事讲出来,是一件畅快而忐忑的事情。现在讲给一个认识才几天的人,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既担心被出卖,又担心对方会因为无法理解而做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这种情况下,我要是真的一直隐瞒下去,又担心他会因为追查而牵出事端来。

左右都是为难。

我忐忑地把自己的故事讲完,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等到董其枫的回应。

我抬起头来,才发现他正以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我。

“对不起,我……”我忽然觉得,明明我应该两三句话就讲完的事情,我好像讲得有点太过于详细了。

他安慰地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蒋小姐,对不起。如果说之前我对你有什么误解的话,现在我要向你道歉。我一直以为在华苑那样的地方当小姐的女生都是自甘堕落,相比之下,蒋小姐,你过得比我们任何人都励志,都艰难。这些事情,原本也不能怪在你头上,希望我刚才的冒昧和唐突没有让你觉得太难过。”

他的眼神很真诚。

“对不起,芷茵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可是我坚持认为感情不能勉强。蒋小姐,如果你下次再遇到什么事情,或者那个人渣再来找你麻烦,如果你不方便告诉别人的话,我愿意效劳,替你保驾护航。无论如何,这种不方便报警的事情,有个男人在身边总是会好一些的。”

我谢过他。

我回到家里,照旧准备好晚餐,金禹坤也按时回了家。

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道:“我妈说昨天在公司附近看见你。你去找我了吗,怎么不进去?”

还好董其枫已经告诉我这件事了,我知道他问的必定是孟淇云在他公司外面看见冯芷茵和董其枫纠缠的事情,这件事我在心里已经编好了话来应付他。

“人家本来是想你了嘛,打算到那附近去看一下的。哪知道,路上碰见大学同学了,非拉着我说要请我吃法,还说当年喜欢我什么什么的。理他呢,这年头想占免费便宜的人多了去了,能把他怎么着?就是有点破坏心情,碰上那种人,烦都烦死了。这不是怕你误会么,到时候跑到你那里去,还板着一张脸,像是怎么回事?”

金禹坤嗤笑一声,“大学同学,那么就是小男友咯?不是,你才多大啊,真上过大学?”

我故意跟他打太极,笑起来:“人家早就说过十八岁就大学毕业了,你又不信。”

金禹坤把我拉到他身边,“好好好,相信你是个天才就是了。”

我娇笑着去捏他的鼻梁,他抓住我的手,忽然正色道:“清欢,我爸爸最近身体不太好。”

我一下子完全没听明白他的意思,他忽然说金裕海身体不好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让我去医院探病不成?不不不,虽然原则上我这个身份是应该去讨好一下未来的公公,可我不能去,我死活都不能去。

原本我还可以继续雇佣冯芷茵的,但是现在,我也不愿意再多给她创造和金家父母接触的机会了。

冯芷茵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一定能明白,我现在已经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了,所以我们俩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道:“叔叔身体怎么样,严重吗?”

金禹坤有点怅然,“要说严重吧,好像也没到那个程度,反正,他身上毛病一向都不少,估计是年轻的时候没好好保养了。到现在什么心脏病,动脉硬化,高血压,什么病都有。

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哮喘病,本来这一二十年都控制住了的,不知怎么的,最近好像又复发了。他常说,自己恐怕不是个高寿的命,该解决的事情,都得抓紧时间,趁早。”

25集

什么意思?

我一时都有点懵逼,我好像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不寻常的意味来。

他接着说道:“我爸的意思是,我都已经二十九了,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也不年轻了。咱们在一起也有几个月时间了,之前虽然他和我妈都见过你,但是一直都没抽出时间来一起吃个饭。

要不,咱们定个时间,你老家还有什么人,都一起叫过来吃个饭,也好把这件事好好聊聊,看到时候怎么办……”

他这是来真的啊?

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吧?

太突然,突然到我都有点没办法接受了。

他愿意跟我这样的女人结婚,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馅饼有点太大,我完全接不住,我觉得这个馅饼大到足够把我直接砸死。

我结结巴巴的,“这……会不会有点太快了?”

金禹坤笑起来:“快什么,就算定下来了,也不是叫你明天就直接穿婚纱,不还得有好长一段时间慢慢准备么。难不成,你这是还在嫌弃我,想找个更好的,不愿意嫁给我么?”

他一边笑,又一边继续说道:“你说咱俩认识第一天就已经睡过了,你都没嫌快。现在反正天天一起起床,除了差一张证一个仪式以外,好像也没啥区别,怎么你反而好像不愿意呢?”

我不愿意?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我这是掏心挖肝的愿意啊!

我羞赧地把绕到他身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带着三分媚笑,“人家只有担心你不娶才对嘛!不过,我家里……我老家其实没什么人在了,想想觉得有点太寒碜了……”

我肯定是没法叫我妈现身的。我编的谎话太多太多,我担心我妈一出场,超过三句话就得露馅。而且我妈现在这个样子,我也不敢带她来见面。

金禹坤笑着在我脸上捏了一把,“怕什么,难不成我是第一天知道这个?说得好像你不见就不寒碜一样,那是谁,天天还为那几个小钱辛辛苦苦去上班,也不知道攒着那些钱做什么,跟守财奴一样。”

我当然是守财奴,因为我要是不去上班,我妈可能就得靠捡破烂为生了。不管怎么说,我就算辛苦一点,在华苑上班也比让我妈去捡破烂要轻松无数倍了。

我心里有无数种苦,可是任何一种,都不能轻易表现在金禹坤面前。我只能笑,笑得比蜜糖还甜。

我笑得太甜,金禹坤不知道,于是就以为我心里真的很甜。他索性直接替我拍板,“后天是周末,我爸妈都能抽出时间来。这次就不辛苦你了,到我家去吧,我家那个保姆做饭特别好吃,比你的手艺也没差,你去尝尝看!”

我脸上笑得灿烂,心里已经叫苦不迭。这一次可是金禹坤亲自陪我去,我要怎么玩个金蝉脱壳,再把金禹坤给支走一次?就算能支走他,冯芷茵还愿不愿意配合我还是个未知数。

可这事,我知道我不能推诿。

我一面满口答应,一面在心里已经惨叫了一千零一次。

我真想知道,那些有三十个女朋友还能把谎撒得滴水不漏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其实只对这么一个男人撒谎来着,可是在他一个人身上的谎,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快要编不下去了……

没办法,我还得继续设法把自己的谎言编下去。一旦被揭穿,我做的这么多努力,都将毁于一旦。

冯芷茵现在虽然已经抱着跟我撕破脸皮的打算了,她现在根本就不避我,对于自己在金禹坤公司上班的事情,近乎有点炫耀的意味,可我却并没有真正跟她撕破脸皮。她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戳穿我,同样,我也没找到一种能干掉她的办法。

所以,表面上,我们还没有到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我打算再利用她一次。

在做出这个决定以后,我果断地拨打了她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好像有点意外,可能以为我是来找她麻烦的,所以语气也有点不善。我却避开锋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候她,然后问她有没有时间再帮我做一次替身。

我这么说,她显得非常惊讶,因为我根本就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金家上班的事。

不得不说,小姑娘刚刚大学毕业出来,还是嫩了点。

当我不动声色地把事情跟她大致地说了一遍以后,她稍微犹豫了一下,随即便满口答应下来。

她是不会拒绝的,因为我又创造了一次机会,让她去讨好金禹坤的父母,装作一个乖巧的准儿媳。她心里相当明白,即使她现在的身份是蒋清欢,但只要她得到了金家父母的满意和支持,她的胜算也就增加了一分。

而我就装作自己是那个依然毫不知情的大傻逼,因为我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来化解了。我开始意识到,这些事情,早晚有一天地告诉金禹坤,可是我现在不敢,真的不敢。一旦他知道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大骗子,他一定不会愿意娶我了,甚至于他可能连包养我都不再愿意。当我沦为一个简单的床上用品,他可能会觉得我根本不值这个价。

我悄悄地和冯芷茵对好口供,然后让她到时候先上金家的门,同时我在这边拖住金禹坤,想个办法让他暂时回不去,然后我就故意说已经约好了叔叔阿姨,不好爽约,那就我自己先去他家里。

只要金禹坤和他爸妈没有同时见着我,一切就万事大吉,可以瞒天过海了。

而我和冯芷茵随时保持联络,只等我一离开金禹坤,她就上金家的门,无缝对接。

到了那一天下午,一切都收拾妥当,金禹坤帮我准备好了给他爸妈的礼物,是一对保健养生酒,和一盒海参。

那天他没有出门,一直都陪我在家里聊天看电视。他说,待会下午我们可以早一点去,好多陪我爸妈聊聊。

我当然知道今天要聊什么,是很重要的内容,很可能是商量婚事了。可是,我依然没有办法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爸妈的面前。

我在心里想了很多遍的方式,但很多种方式都被我自己在心里否决了。我想过设法绊倒他,让他受伤,这样他今晚可能就在医院度过了。可这么做的话,他就得受伤。而且这伤还不能太轻,如果只是小伤并无大碍,他依然会坚持陪我回家。

我又有点不忍心让他受比较严重的伤。

真的很伤脑筋。

我想来想去,最后选择了一种比较安全的办法,就是在他的水杯里下一点安眠药。因为他下午并没有喝很多水,我也没敢下太多药,免得水看起来会很浑浊引起他的疑心。

我在他的水杯里放了半片安定,然后看着他喝下去了。

一片安定的作用时间大概是

4-6

个小时,半片起码能维持个两三个小时吧,等过完这两三个小时,也恰好就能捱到吃完晚饭了,到时候只要让冯芷茵找个借口提前离开,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下药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三四点钟,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催我走了。我于是借口还要重新补妆,让他先坐在沙发里看一会儿电视,然后躲进卧室里。

我在卧室里磨蹭了半个多小时,这是安定药片即将开始起作用的时间。为了保险起见,我又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从卧室里出来,果然,他靠在沙发里,眼睛已经阖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睡着了。

我连忙抓起手袋,拿起他帮我给他父母准备的礼物,悄悄地出了门。

既然准备了礼物,这礼物也得给冯芷茵拿过去,戏才算是做足了。我给冯芷茵打了电话,约定了在他家附近见面,然后自己打车过去,把东西交到冯芷茵手里,然后自己找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厅,躲进包厢里喝咖啡去了。

我什么都没有跟冯芷茵交待,因为今天如果真的是谈婚嫁的事情,冯芷茵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她一定会努力为自己争取利益的,而且这个女人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弱,她会明白如何交涉的。就算我按照自己的想法交待过她,她也未必会听我的,没什么用处。

我只交待了她一句,就是吃完饭尽快找借口离开。要不然,如果金禹坤醒了,到时候露馅了,对我和她目前来说都没有什么好处。

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频频看表。等到两个半小时的时候,冯芷茵依然没有跟我联系,我开始给冯芷茵发短信,要她尽快想办法离开。

她没有回复我,过了十分钟,我只好又发,但她还是没有回复我。

我有点沉不住气了,直接把电话给她拨过去了,但依然是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我想了想,终于还是给金禹坤打了过去,但是电话那边一直是无人接听状态。

按道理说安定的药效并没有那么强吧,我只给他吃了半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我开始有点慌了,抓起手包从咖啡厅里出来,急急忙忙地往回赶。这个时候我都已经顾不得露馅不露馅的事了,我只想快一点看到他,好让我知道他现在好好的,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匆匆忙忙地赶回家里,打开门的瞬间我就愣住了,沙发上没人!

怎么会这样,金禹坤,他去哪里了?

我连忙摸出手机来,又给金禹坤打电话。

这一次电话响第三声的时候,他终于接了起来。

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一颗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但同时,我就想到了另外那件事,再一次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禹坤,你去哪里了,还没有回来么?”

电话那头的他声音很平静,“我刚回到家里。”他隔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在哪儿?”

听说他已经回到家里,我的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脑子高速运转,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个……禹坤,我今天有点儿不舒服,怕在叔叔阿姨面前失仪,所以……所以我就先回来休息了。”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还叮嘱了一声“那就好好休息”然后挂了电话。

我想冯芷茵这个时候应该也已经回去了吧,金禹坤在电话里没有责备我,也没有质问我,说明我应该还没有露馅。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脱了外套,躺到床上去。为了看起来更逼真一点,还吃了两片果导片,准备了一块湿毛巾搭在额头上,开始装病,现在床上躺着的是一个拉肚子头痛加发低烧的蒋清欢。

我等了没多久,大概一个多小时,就听见外面门响,我能分辨得出来,是金禹坤的脚步声。

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毛巾,迅速躺好,闭上眼睛,继续装病。

他推开卧室门,走进来,把我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然后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于是慢慢地睁开眼睛,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禹坤……”

他问:“很不舒服吗,好点没有,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用了,应该是中午吃多了冷的,脾胃不太舒服吧。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他“嗯”了一声,坐在床边看着我,半晌没说话。我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今天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你家里的么,等我出来的时候,你睡着了,所以我……我叫了几声,都没把你叫醒。我觉得你一定是平时工作太辛苦了,看你睡那么香,我都不忍心强把你弄醒了。可是叔叔阿姨那边都已经约好的事情又不能不去,所以我……我就自己先去了。本来想着你晚点总会来的,可是我又不太舒服,就……”

26集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我的脸上,忽然说道:“清欢,冯芷茵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见这句话,脑子顿时轰的一声。完蛋了,一定是因为我下的安眠药剂量不够,他提前醒了。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发现我不见了,所以,他就直接回了那边的家里。

冯芷茵,他突然跟我提冯芷茵做什么,难道说……

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他看着我的神色有点凛然,继续说道:“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冯芷茵还没走,她就坐在我旁边。还有,你连续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问她回去没有,要她赶紧找借口离开,我都看见了。”

我没猜错,他直接回去,和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冯芷茵撞了个正着。

这……

怎么办?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了,我暴露了。

他慢慢低下头,俯身看着我,脸离我很近很近,然后伸出三个指头捏住我的下巴,“蒋清欢,你告诉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我要怎么跟他解释?

我的下巴被禁锢,动弹不得,于是我大声地咳嗽起来,用咳嗽来掩饰和拖延时间。

这个时候,我的脑子再一次转得跟发动机似的,考虑该怎么回答他,一秒钟之内已经有一百个主意产生然后又被否决掉。

他大概是觉得弄痛了我,于是手上的力道稍微放松了几分,我的咳嗽也只好打住了。

我把气给喘匀了,才长叹一声,怅然地躺了回去,“禹坤,对不起。”

他目光如炬,灼灼地盯着我,“对不起什么?”

“我……”我已经有了主意,这一件是瞒不过去了的,但是这件事的核心问题,他暂时应该还不知道,连冯芷茵都不知道。我微微低垂的眼眸,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对不起,我找芷茵替我去见叔叔阿姨的。”

我没有再否认,他冷笑一声,“我爸妈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哼,难怪每次叫你见他们你都推三阻四,原来是请人去见的,蒋清欢,你说说,你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我,那你走,你现在就走好了!”

我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禹坤,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上一次阿姨来的时候,那天……那段时间你还记不记得了,我那几天正好有点上火,嘴角都起泡了,脸上也长了好几个痘,白天去上班都是化着浓妆的……我那不是怕妆太浓了阿姨看着不高兴么,可是那几天真的感觉不化妆没法见人啊……其实我和芷茵之前就是好朋友的,本来想着让她过来帮我撑个场面,免得你也不在太尴尬了,哪知道阿姨一上来就直接把她当成我了,我都没好意思解释,怕给你丢脸……”

我是故意提起那天的事情的,金禹坤当然不会知道那个难缠的客户是蓉姐那边想办法帮我安排的,这件事他本来就理亏,说好了陪我们一起吃饭的,没想到让我一个人去面对第一次见面的未来婆婆。

我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好像没有非常生气,我于是继续说道:“可是阿姨对她印象好像还很好啊,后来也一直都没有机会解释,后来在华苑,叔叔也以为是芷茵,现在我就更不敢解释了,所以今天……今天……”

先前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有直接张口就戳穿我,而是回来才跟我谈这件事,那就说明在他父母面前,他可能还没有戳穿冯芷茵,甚至可能还配合她一起演了一出。

所以我只好这么解释试试了。站在他的角度,虽然他未必能相信我真的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但他应该暂时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理由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儿,好像在分辨我到底有没有说谎。我满嘴跑火车的功力高深,这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一脸真诚,他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轻叹一声,“你这丫头是不是有点傻啊,你这又是何必?”

听到他这种语气,我稍微放下了一点心。他明显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剑拔弩张了,可见,我的解释还是稍微起到了一点作用。

我连忙趁胜追击,上去抱住他的脖子,语气里十足的委屈,“禹坤,我错了,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真的错了……我之前都没有跟你说过,其实我一直都特别害怕,特别自卑,我怕叔叔和阿姨看不起我,我是从华苑出来的,很多人都觉得华苑就是个不干不净的地方,我怕他们说我身上有风尘气……”

我说得半真半假,说到动情处,一半真心话说出来,忍不住红了眼圈,声音都跟着哽咽起来。

金禹坤看我不像是在说谎,轻叹一声,伸手来抱住了我的腰。

“你看看你,这不早晚都得知道的?你现在这么干,以后要真让我爸妈以为是别人,让我娶别人了,可怎么办才好?我想要的是你啊,你怎么这么傻气……”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诙谐,像是故意在逗我开心。

可是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这可能是我很快就要面临的真实状况。

虽然这一次瞒过了金禹坤,可是下一次呢,下一次,我就不能再让冯芷茵去替代我了。而且,下一次金禹坤一定十分注意,绝不会再让我有耍花招的可能。

我依然满心委屈,身子都微微发颤,他于是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好了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着急了,你还没准备好,我就自作主张地要求你见我爸妈。给你一点时间慢慢来适应这种身份转变吧,不要着急。爸妈那边我会去解释的,不过,你也不要让我等太久,好不好?”

我怕在他肩上,连连点头。他对我已经够好的了,我也不想让他等太久,可是我现在还完全没有想到对策,我该怎么去面对他爸妈?

我真后悔,如果一切都推倒重来,我一定会赶在认识金禹坤之前,去整个容。没有人认识我,我就能光明正大地当金家的儿媳妇了。

当他在好声好气安慰我的时候,我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气,在金禹坤面前的这一关,总算是暂时的通过了。刚才这一分紧张,让我几乎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先前吃下的果导片也起到了作用,弄得我腹泻了一晚上,到下半夜才总算是安稳下来,弄得金禹坤也照顾了我大半夜。

到第二天,他一大清早就起来上班去了,这件事也终于告一段落,我仍旧在午后去华苑上班,因为他说过暂时会给我时间,所以我反而少了那么一个包袱,心情暂时轻松了一点点。

但就在我快要下班的时候,赵光在外头叫我,问我,“你和那个冯芷茵小姐,怎么回事,你们有什么过节不成?”

“过节?”我和冯芷茵能有什么过节啊,她一个小小的卖酒公主,跟我无冤无仇。但我马上想到了问题所在,“怎么了?”

赵光指了指外头,“冯小姐在外面大发脾气呢,说要见你……”

我从窗口探头出去,正看见冯芷茵在楼下大吵大闹,几个保安正拦着她。

冯芷茵这个时候来找我,而且情绪那么激动,难道是因为金禹坤今天跟她说了什么不成?

我走下楼去。

我从楼梯上慢慢地走进来,冯芷茵抬头看见我,停止了挣扎,保安们也就没有继续做什么,一切都好像莫名地安静下来。冯芷茵死死地盯着我,目光紧紧锁定在我身上,看着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我在最后几个台阶上停下来,台阶上铺着红地毯,我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仪态端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在那一瞬间,她像是我的臣民,也许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先前那种气势汹汹的感觉好像就这么被吞噬掉了。

对视了一会儿,我淡淡一笑,问道:“冯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她的气场显然不足,当我这么一问的时候,她差点忘记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她今天是来找我麻烦的,于是表情重新丰富起来,“蒋清欢,你今天给我把话说清楚,明明是我在帮你的忙,你凭什么恩将仇报,让金总辞退我?”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金禹坤把她给开除了。

他真是个靠谱的好男人,根本不给人家一点机会,当想明白这个前因后果,觉察到这位冯小姐可能有些其他的目的,他就直接把冯芷茵给辞退了。

我在心里瞬间给金禹坤点了一百个赞。

27集

既然这样,我就更不怕她了。我依然保持着巍然不动的微笑,“冯小姐的意思是,你现在失业了对吗?但是,辞退你的是金总,不是我,既然你觉得我可以让金总辞退你,那么你也可以凭本事,让金总给你升职啊!还有,冯小姐你弄错了一点,我雇佣你替我做事的时候,你并不是在帮我的忙,我支付了工资给你,我们之间,原本就没有谁欠谁的吧?”

冯芷茵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女学生,吵架拌嘴这种事情上可不是我的对手。她吭哧了半晌都没说出话来,气哼哼地指着我,“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不就是靠着卖身吗,你以为能高贵到哪儿去,你不就是给人家当情妇吗,你得意个什么劲!”

我环顾了一圈,依然带着笑容,“冯小姐,在华苑这种地方说话,最好还是当心一点,别顺口把所有人都给骂了。华苑的女人,不是靠卖身就是靠卖笑,都是卖的,谁比谁高尚呢!难道冯小姐选择熟人的公司,不也是存着一分挂牌求售的心思么?人家不愿意买,你就怪到我头上来,好像有点不妥吧?”

我特意把“熟人”两个字咬得很重。她不会听不出来我什么意思,我就是这个意思,叫她别在我面前太嚣张了,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整个华苑的保安还有赵光,以及所有参加培训的包厢公主们,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我始终带着笑容,而她却气急败坏,胜负已分。

这时人群中也开始传出吃吃的窃笑,因为我的身份摆在那儿呢,即使算不上德高望重,至少在华苑多多少少也是有那么一点资历的。

更何况,现在的姿态来看,她显然是被嘲笑的那一个。

冯芷茵在众人有些刻薄的笑声中愤然离去,可惜大厅的门是旋转门,她没有办法用力地甩门。我冲看热闹的嗑瓜子群众们挥挥手,“好啦散啦散啦!”

大家哄笑着便散了。我正准备下班回家呢,却见旋转门再一次转进来两个人来,冯芷茵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

这又是闹什么?

我定睛一看她身边的那个人,原来是董其枫。冯芷茵这会儿正推推搡搡地拽着董其枫进来,董其枫好像是要拦着她的,但是完全拦不住,她情绪很冲动。

董其枫有点尴尬地回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冯芷茵,“芷茵,你别这样,我……”

“你什么你,原来我一直都看走了眼,姓董的,原来你也好那一口,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居然也喜欢那样的女人啊!”

董其枫一面拦着她,一面低声跟她解释,“芷茵,你误会了,我没有……”

冯芷茵用力地推他,“没有什么没有,我还以为蒋清欢也就在金总面前装模作样的,没想到你也会碰这种女人,狼狈为奸,想想都恶心!我真是没想到啊,还有这样的女人,睡男人真是毫不挑剔,来者不拒!”

她说得真是很难听。不过华苑的女人,向来都是谁脸皮厚谁就赢了。不说这些坐台的出台的“小妹”,就连卖酒和跑腿的包厢公主,大部分都是只要给的钱够数就能带到床上去的。所以这种话放在华苑这种场合说,实际上毫无杀伤力。华苑几乎任何一个女人拎出来,都不会比蒋清欢干净多少。她这么说,幸亏现在那些真正出台的红角都不在,要不然,她得当众被口水喷死。

我看了董其枫一眼,笑了,“董先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喜欢我这样的女人了?”

董其枫脸上很囧,支支吾吾的,“我……没有……蒋小姐,不好意思,是我和芷茵之间的矛盾,真的不好意思……”

他有些手足无措的,一面拦着冯芷茵,一面还想跟我解释。我根本不在意他的解释,就连冯芷茵的血口喷人我也没那么在意。我无所谓地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去,“董先生,如果你还能管好你前女友的话,就管管吧,乱咬人可不是好习惯。如果实在管不了,那就离她远点好了,免得咬伤了人还要你负责呢。”

我昂首挺胸地从华苑的旋转玻璃门走出去,外面的暖风轻拂我的长发,胜利的姿态很潇洒。冯芷茵在我面前简直是惨败,败得一塌糊涂。

我其实并不擅长这种撕逼的,在华苑的几年时间里我一直都很低调,很低调,即使有人故意欺负我,我也一直都是忍让为先的。可是现在,我好像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了,赵光都开始巴结我,还弄得整个华苑都知道郑老板是护着我的。冯芷茵这么闹上门来,我即使忍,又能如何?索性痛快地反击,没想到她的段数这么低。

不过,我不知道董其枫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华苑,他是来找我的么?

我在门口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董其枫依然在跟冯芷茵纠缠不休,我于是不再等,直接走了。冯芷茵这个女人没那么容易对付,虽然段数不高,可是难缠得很。她现在恐怕是因为生活阅历还比较浅,等着再修炼一阵子,阅历深一点了,那才是个难对付的千年狐狸精。

就算现在金禹坤把她给辞退了,我相信她依然有办法卷土重来,穷追不舍。

我真不想招惹她。

我直接回了家,今天的晚餐得多费些心思了。金禹坤替我做了这么大的一件事,不管怎么说,我总得明里暗里犒劳一下吧,这个情我得领。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便开口问金禹坤,“禹坤,你真的不让芷茵继续工作了?”

我之前已经跟他说过我和冯芷茵是朋友,那么他辞退冯芷茵,这么大的事情,我若是真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未免显得有点不真实。有时候,我擅长隐瞒真相,但更多的时候,应该装得傻一点,真真假假,才难以辨别。

他抬起头来看我,似乎觉得我这么沉不住气,但同时又好像放心了几分,笑了笑,“怎么,这就来替闺蜜打抱不平了么?”

打抱不平?

我忽然觉得女人之间的战争,真的很像一出宫斗大戏,处处都是心机。而男人在这一场宫斗大戏里,往往都是是非不分,仅凭自己的喜好行事的。就像金禹坤,其实他身边的女人,谁也不是洁白的羔羊,只不过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点,让自己显得更有价值一点罢了。

我笑了笑,“倒也算不上打抱不平,只不过,有人回头就在我面前哭诉不公平了,所以我来问问你。在我看来,你做事总不会这么毫无缘由,如果还是在生我的气,那应该是辞退我才对。”

他伸手来捏了捏我的脸,“我舍不得辞退你。”

隔了一会儿才继续补充道:“你啊,怎么这么傻,别人还存着旁的心思你都看不出来么?真是引狼入室……”

他倒好像对我有那么一点恨铁不成钢。幸亏华苑的那几年我一直在隐藏自己,所以他可能一直以为我正是因为情商有点不在线所以才会被华苑那些妖精们排挤,这么多年来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

我乐得有这种误会。

他还叮嘱道:“她的事情,让她自己去解决好了,不关你的事,你也不必掺和进来,我心里有数。”

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我巴不得不参与呢,这种事情,我袖手旁边的效果可比天天在金禹坤面前瞎逼逼要好得多。

等到了晚上,金禹坤钻进书房去看一些什么文件,我在外面一边翻杂志一边看电视。虽然这段时间他不在家的时候我一直在努力地试图多学一点鉴宝的知识,但是当着他的面,我一向都要故意表现出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

我翻完一本杂志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我妈打来的。

我被吓了一跳。

我妈一般不会在晚上打电话给我的。虽然我之前一直告诉她说我是交了一个有钱的男朋友,但我妈心里应该很清楚我到底在做什么,她是过来人,知道尽量不在这方面给我添麻烦。所以她几乎从来没有在早晨和晚上给我打过电话,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有一点不祥的预感,恐怕是发生了什么事,有急事,才会不顾时间,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抬头看了看金禹坤的书房,里面透出白亮的灯光,夜晚很静谧。

我把电视的声音又开大了一点,然后拿着手机躲到洗手间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有几分颤抖,透着恐惧感,“小妮啊,那个……那个人渣,是不是又回来找你了?”

她怎么知道?

我急了,连忙追问:“妈,他是不是去找你了?他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做什么?”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电话那头,低低地哭了起来。

28集

“小妮啊,都是妈不好,妈一直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家,害你过得那么苦,我苦命的妮啊……”

她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根本控制不住,透过电话,我都能感受到她深深的无奈和悲伤。

一定是渣哥去找过她了!

我连忙安慰她,“妈你别急,我马上过来,我过来看你好不好,你别哭……”

最近这几年来,我经历了一场地狱般的涅槃,死而后生,在这么多的磨难和艰苦之后,像只打不死的小强,坚强地活了下来,我妈也跟着这我一步一步坎坷地走了过来。都说儿女的苦难在父母那里是要加倍的,我妈这几年来,心里受的苦恐怕一点都不比我少。她心疼我,所以难过,可她更难过的,大概是我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而她却无能为力。

我妈年轻的时候受的苦难也不比我少多少,她一个廉价发廊女,满身都是洗不去的红尘味道,但从小到大,我眼中的她一直都很坚强,也很乐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人就开始变得悲观起来,这几年来,她变得越来越脆弱。从上一次看见她试图上吊自杀以来,我越来越不放心她了。

我想我今晚必须回去看看她。

自从被金禹坤包养以后,我从来没有尝试过晚上独自出门。我一直都像一个乖顺的宠物,俯首帖耳地待在他身边,随时待命,等候主子心情好了伸手摸一摸我的背脊。

我挂掉电话,从洗手间里钻出来,蹑手蹑脚地探头看了看金禹坤的书房,他依然很安静地在办公。为了回家吃晚饭,所以他一般都会按时上下班,如果有没完成的工作,他会带回家来做。

如果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溜出去,被他发现了,一定会产生怀疑,或者不高兴,我必须找个借口,跟他说一声。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禹坤?”

“嗯?”他头也没抬,随意应了一声。

“我想……刚才蓉姐给我打电话,想约我出去逛一逛夜市。我不会去很久的……十一点之前肯定会回来的……”

说话的时候我已经瞟到了他桌子上厚厚的文件。按照我的经验,这么多文件,他起码要工作到十一点半。所以我说十一点之前回来,这应该是一个他稍微能接受的时间范围。

我说得有点忐忑,金禹坤闻言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我尽量表现得愉快一点,让自己看起来好像是真的跟小姐妹一起去逛街。

他略略沉吟,也许是忽然想到这么长时间只要他在家的时候我就从来没有出去玩过,一时产生了些怜悯之心,于是叮嘱道:“注意安全,如果太晚了就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要不,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这种待遇我可不敢要,我不敢让司机知道我是回家看我妈,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妈住在那样一个破落的出租屋里。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麻烦,我自己打车去就行了。”

金禹坤也没有再坚持,他真的很忙,他很快就低下头,重新回到他的文件里去了。

我匆匆抓起包,换了鞋,下了楼。

只要那个人渣一出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担心我妈。

我打了车连忙往回赶,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杯热饮,拿着回到我妈住的出租屋里。

门都没有关,我推门进去,屋里没开灯,在外头透进来的微弱灯光下可以隐约看见屋里已经一片狼藉,桌子都翻倒在地上,我叫了一声,“妈?”

她在角落里低声应我。

我连忙打开灯,看见我妈在角落里的地板上坐着,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有两道血印子。我过去把她扶起来,“怎么回事,他打你了?”

她浑浊空洞的眼睛转了转,见是我,轻叹一声。

我去扶她,抓住她胳膊的时候她又“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我连忙放开抓着的地方,把她袖子挽起来一看,也是乌青的一片印子。我连忙换了个位置,她便顺着我的力道起来,我把她扶到了床上坐下。

“他打了你?”

我妈点了点头,颓然地又是一声长叹。

我从柜子里找出药水来帮她擦,问她,“还有没有伤到别处,我带你去医院?”

她摇摇头,慢慢地把裤腿捋上去,小腿上也有一片擦伤。

我一面替她擦药,一面愤愤不平地,“他还跟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我妈似乎在出神,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说你在傍大款。他找我要钱,要一万块钱,我没有钱给他,他就说要去揭发你,把你以前的裸

照,还有流产堕胎的照片全都寄给包养你的男人……”

我知道渣哥确实有这些东西。当年他把我关在地窖里肆意凌辱的时候,他把我的衣服脱光,然后用麻绳和铁链绑起来折磨的时候,他确实拍下了照片。之后我意外怀孕,即使他已经发现了,但依然是不管不顾的,继续折磨我,致使我怀孕大概两个月的时候落了胎。他当时不仅没有送我去医院,而且还在看见我下身流血的时候兽性大发,对我凌辱拍照,一直折磨得我几乎没了气,他怕真的闹出人命才把我送到医院住了两天。

如果真的要和渣哥彻底反目的话,他手里的照片正好可以作为状告他对我限制人身自由、故意伤害、虐待等罪状的证据。

可是一旦如此,也就意味着我的过往将彻底暴露,我的谎言也会彻底被戳穿,金禹坤一定不会要我了。

我的一切,都会失去。

渣哥也正是抓住我这样的心理,所以才会心安理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找我敲诈勒索。

特别是当上次董其枫打了他,他在我面前没讨到好,所以他就盯住了我妈。

如果我现在选择一走了之,也可以彻底摆脱渣哥的威胁。可我现在能走得了么?正如我不愿意和渣哥对簿公堂一样,我同样不愿意离开。一旦离开,我一样会失去金禹坤,并且背上我根本还不清的债务。重新在一个地方扎根,对我来说也是同样的困难。

我妈完全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我帮她擦完药,把药瓶子收起来,把热饮拿给她喝,“要不然,咱们搬家吧。”

我妈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我不搬。”

我愣了一下,继续解释道:“我估计他是什么时候跟踪我找到这里来的,我们换一个地方,小心一点,他就不会继续来骚扰你了……”

“不搬。”她轻叹一声,目光依然浑浊,可是话却异常的清晰,“他现在拿你没什么办法,才来找我的。只要你一日不离开北陵,他找不到你,也就只能来找我。要是连我都找不到了,他必定还得想办法去害你。我一个老太太,没什么的,最多就是被他打几下,他也不敢打得太重。要是哪天我死了,他还得负责。你不一样,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可以慢慢走,慢慢想办法。”

我心里狠狠地颤了颤。我妈是已经做好准备替我背负这件事了,如果哪天实在捱不过了,让渣哥惹上人名官司,也算是把这件事给彻底解决了。

我一阵心酸,“妈……”

她拍了拍我的头发,“回去吧!大晚上的,别让人家找你。你放心,妈没事的。妈就算是死,也得替你解决一点问题再死,妈这条命不值钱了,可是也不能白扔了。”

我抱着她的胳膊,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我的命不好,遭了这么多罪,可我妈的命,比我还苦,整整一辈子的时间,都是浸泡在苦水里头过来的。到老了,我还没有办法让她安度晚年。

我在回去的路上谨慎地找一家晚上营业的精品店买了一只发夹,以免待会金禹坤问起我逛夜市买了什么东西,我没有办法搪塞他。

我打开出租车的窗户,夜风凉凉地拂过面庞的时候,我掩面痛哭。司机师傅问了我好几次要不要紧,我让他不要管我。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苦,可在金禹坤面前,我依然不得不强颜欢笑。不,不是强颜欢笑,我还要笑得比谁都甜,一副自己完全是泡在蜜罐子里的样子。

我用面巾纸捂在脸上,不敢用力擦拭,因为害怕留下红痕会被金禹坤发现。等到了家门口的时候,我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借着门口的灯光,还补了一点妆,至少让自己在灯光下完全看不出异样来,这才敢哼着歌儿进门。

已经十点半了,我到书房里探头进去,一脸的开心,“禹坤,我回来了!”

29集

他桌上的文件已经差不多都移到另一边去了,只剩下最后一两份。他抬头看向我,“你先去洗漱吧,我还正打算待会看完文件去找你呢。”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我提前回来了,要不然,真不知道又要编出多少话来掩饰。

好在金禹坤并没有怀疑,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随口问我买了些什么,我就把那个精品店花十几块钱买来的发夹拿给他看,他还笑着打趣我真是有一颗少女心。

第二天董其枫再次联系我,约我见面的时候,其实我真的很想拒绝了。虽然我不讨厌这个人,但我这样的身份,实在不宜和别的男人经常见面。哪怕是正常的社交,正所谓瓜田李下,我都应该比一般的女人更懂得避嫌,才能不轻易被人抓到把柄。

盛亦宸是个小孩也就算了,董其枫这种二十好几的大男人,正是最容易被误解的对象。特别是在冯芷茵昨天用那么难听的话说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我有必要和他保持距离了,免得到时候真的被人误会或者陷害,我跳黄河都洗不清。

再加上,我已经发现了,董其枫这种男人极其心软。明明知道冯芷茵是另有所图所以才甩了他,明知道她进金禹坤的公司是怀着目的的,但他就是不忍心对她用什么心机,也不忍心伤害她。我原本觉得可以跟董其枫联手对付冯芷茵的,现在看来其实没什么戏,所以我就不想再跟董其枫有过多的接触了。

我原本想回绝他的,但他说他是为昨天的事情来的,有事情想见见我,我也就不大好回绝,于是答应他在老地方,华苑旁边的咖啡厅里见面。

他依然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一点,然后帮我点一杯卡布奇诺。我在他对面坐下,问他,“昨天是来找我的么?”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芷茵那个时候正好在这里。她昨天情绪有点冲动,我代她道歉。”

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冯芷茵明明已经把他给甩了,她根本不承认他是她的谁,那么她做的事情,凭什么他来道歉?就算他道歉,也不会让我心里对于冯芷茵的厌恶和忌惮少一分。

换句话说,我不认为道歉这种事情可以由一个不相干的人来代替。

我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道:“你昨天来是为什么事?”

他于是不再纠结冯芷茵的事情,正色道:“上次我们在这里打了那个人,昨天我又看到他了,鬼鬼祟祟的,我怀疑他还要对你做什么,我跟你说要你小心他。叫芷茵这么一打岔,我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没去找过你吧?”

我不想把我妈的事情告诉他,于是摇了摇头,“没有。”

董其枫听见我说没有,像是稍微放下一点心来,“那就好。”

我无意跟他解释,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我知道你现在挺忙的。我今天来见你,是特意来跟你道个别,我打算回老家去实习,等毕业以后,也就留在老家那边工作,不回来了。”

不回来,也是好的。我记得他好像在闲聊的时候跟我提到过,他老家离北陵也挺远的,因为和冯芷茵也不在一个地方,所以当初商量着两个人索性都留在北陵。现在他们俩成了“毕分族”,北陵反而成了伤心地,我完全能理解他这样的决定。

我问,“什么时候走?”

“下星期就走。”

“祝你好运。”

他苦笑了一下,好像这样的决定也相当无奈似的。

我喝完杯子里的咖啡,打算走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我,“蒋小姐,很高兴认识你。虽然这件事……我觉得有点不合适,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小心芷茵,她是个很倔强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这么容易放弃的。”

我站起来,“谢谢。”

我知道冯芷茵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的,不过我并没有那么担心。艾堇澜小姐都弄不明白的事情,她要调查起来就更加困难了。现在我雇佣她见金家长辈的事情既然已经败露,我反而不太怕她了。虽然我现在还不太清楚金禹坤自己是怎么跟他父母交待的,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底知道多少,但是有金禹坤帮我圆谎,暂时我还不太担心这个。

但是,她很可能从这方面入手,来对付我。

果然没过两天,我再去上班的时候,赵光就神秘兮兮地找到我,悄悄问我,“清欢啊,你是怎么得罪冯小姐的?最近好像听她们说了,她在跟咱们华苑的小姐妹儿频繁联络,打听你以前的事呢。我一听说这事跟你有关,我就着急了,叫她们嘴巴都紧点,别瞎咧咧。可是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背地里说什么闲话呢,你看我这不是马上就来跟你说了,提醒提醒你,小心着点,别叫人家给抓了什么把柄去,上次她闹得那也有点太不像话了……”

我知道他这是特意来要人情的。

我在华苑跟同龄的小姐妹们相熟的不多,不过一来有蓉姐罩着我,二来因为这段时间郑老板的面子,多多少少都有人主动来巴结我。我虽然无意和谁套近乎,但是总不会故意疏远别人得罪人吧,即使赵光不来说这个话,我也多多少少有点这个意识了。

但我得领这个情,我向他道谢,一面又挺在意地追问,“不知道冯芷茵现在是在打听我什么事?”

赵光咧嘴笑了笑,对于自己探得的消息很是得意,“我已经打听明白了,她应该是想挖你的黑历史,然后到你家金先生面前去搬弄是非。哎呦,咱们华苑的女人,像你这么洁身自爱的简直是少之又少,她还能挖出个所以然来不成?”

我真正的黑历史,连赵光和蓉姐都不知道。我在来到华苑以后,很多年间,确实极少出台的,要不是因为我妈欠盛老大赌债被追得太急,根本连金禹坤点的那个台我都不会出。

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我的黑历史难挖,要是真花个大力气去挖,对我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加上她跟金家父母见过面,谁知道有没有留下我不知道的联系方式呢?我得想个别的办法误导她,把她引导到别的方面去,然后试着解决这个问题。

我拍拍赵光的肩膀,“赵哥,能不能透露透露,她具体是找谁打听来着?”

赵光稍微有点沉吟,好像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毕竟这种传话的事情,虽然他是华苑的经理,让人在背后说他是传话筒也不太好听。

不过既然他已经跑到我面前来卖乖了,我相信他潜意识已经做好了当传话筒的准备。我的称呼都已经从“赵经理”变成“赵哥”了,语气软糯,“赵哥,你看你也知道这件事对我来说挺重要的,所以特地来告诉我一回。你就帮帮忙呗,好人做到底,要是下回能有机会在郑老板面前说上话,我肯定多替你美言,好不好?”

他本来就怀着这样的打算来的,被我这么一戳穿,还要故意装正义脸,“我赵光办事一向公正,可不是为了让你帮我在上头领导面前说好话的。哎,我就是看你一个小姑娘打拼不容易,谁叫我总爱多管闲事呢!”

我自动把他这些话给忽略了。当初想逼着我潜规则的好像也是他吧,那时候怎么就没见他办事公正,看我一个小姑娘打拼不容易呢?

但我现在的目的并不是要来打脸的,我微笑着听他说完,冲他眨眨眼睛,他于是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了几个名字。

这几个人都是在华苑待的时间比较长的,甚至其中还有一个叫曼姐的,跟蓉姐关系好像不太和睦,经常找蓉姐手下人的茬,不太好相与。冯芷茵在这方面很聪明,她找的这几个人,大部分都是曼姐手下或者跟我和蓉姐没有什么瓜葛的,自以为这样就不会被出卖了。她却不知道,在这些小妈妈桑后面,还有赵光这么一号人物。

在华苑这种地方,小姐和妈妈桑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秘密,而每个秘密,又可能根本都已经不成其为秘密。比如赵光,他知道的秘密很多,一方面是因为他处在这个位置上,习惯用一些秘密去拿捏底下的小姐。另一方面,华苑的小姐中和他有一腿的太多了,他想知道点什么消息实在没有那么困难。

在那一瞬息的时间里,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冯芷茵不是想拿住我的把柄么,曼姐也正在考虑折腾一下蓉姐和我呢,说不定她们是一拍即合。不如就让她拿住一次,我乐得在她面前做一场好戏。

不过这件事,还得蓉姐帮忙,我一个人可完不成。

我果断地去找蓉姐,请她帮我演一出双簧。

因为我不上晚班,我上班的时间,和曼姐完全不重叠,要想直接和她碰面未免太刻意,也有许多的麻烦。不过曼姐手下有三个新来不久的卖酒公主,都在我手底下接受培训。这三个,都不是兼职学生,而是从农村老家跑出来讨生活的,如果还能混得下去,应该会打算在华苑长干。就算是叫她们出台,应该问题都不大。

30集

这样的姑娘,是最容易加以利用的,因为她们本身就会想方设法去讨好上头的妈妈桑,以谋取未来的隐形利益,而不像那些兼职学生,根本谁都不放在眼里。

我的第一个目标,也就是这三个卖酒公主。

白班的时间蓉姐是可来可不来的,我特意把大意向她说明了,她和曼姐之间一向都有点矛盾,觉得可以借这件事打击一下曼姐,所以她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我在上完培训课下班的时候,到旁边的休息室去换衣服,蓉姐也在休息室里。蓉姐用眼角的余光盯着那几个包厢公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也在留意我。蓉姐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特意等着她们过来的时候,蓉姐大声和我说笑,“哟,你那几个男人怎么回事啊,还天天东躲西藏的没个正形,怎么不好好的嫁了算了?”

我故意笑道:“嫁什么啊,人家还没玩够呢,多钓几个钻石王老五攒着也是好的,攒几年,嫁妆钱就骗到手了不是。到时候凭我是想高嫁还是低嫁,自己手里有钱,就不用受那些腌臜气,日子好过得多。现在两手空空,嫁了也是白嫁!”

蓉姐扭一扭腰肢,给自己脸上补一点妆粉,“瞧给你得意的,我可跟你说,干咱们这行的,还真没几个男人乐意明媒正娶。你不小心着点哄着,到时候穿帮了里外不是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一边换衣裳一边笑,“就你会操心!我怕什么,哄得可好呢,他可对我百依百顺的,我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还能怀疑我什么!我跟你说,我明儿中午去吃西餐,我就说我提前去上班了,他都不带多问我一句的……”

等到那几个包厢公主自以为把最重要的信息都听完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了,我的嘴角稍微向上弯了弯,和蓉姐心照不宣。如果她们跟冯芷茵真的互通了消息,我可要看看,她们打算怎么来怂恿金禹坤“捉奸”。

不是想弄明白我为什么死活不肯见金家父母么,我就故意这么说,让她们以为我不见的原因是我根本不想嫁,脚踏好几条船。其实我每天在家的时间有多少,金禹坤心里门儿清,所以他根本不会为这个疑心我。但冯芷茵要是拿这个来搬弄是非,却可以让金禹坤更加讨厌她,也算是再打一个预防针了。

等到了第二天,中午我果然就没在家里吃饭,去往离华苑不算太远的一家西餐厅。

我出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好像有人在跟踪我。我在路上故技重施,掏出小小的化妆镜站在路边装作补妆,然后从镜子里观察,基本确定跟着的人并不是盛老大或者渣哥的人,那应该就是金禹坤身边的人了。

他应该是不好意思这么来跟踪我的,但我不知道是他的意思呢,还是冯芷茵怂恿了他身边的人,毕竟冯芷茵在他公司里工作过,可能跟他的一些手下也相熟。

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放心大胆地继续往前走,径直进了那西餐厅,到事先订好的包厢里坐下。

蓉姐已经先到了,这是我们昨天就约好的,为了掩人耳目,她从另一个方向来,并且提前半小时到达,所以应该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我坐下来,蓉姐笑道:“昨晚夜班的时候,我特意当着曼子的面说,我说人家清欢现在过得可潇洒呢,等她问怎么个潇洒法的时候,我又笑而不答了。怎么样,这个请君入瓮做得像不像?”

蓉姐的演技可比我还要胜一筹,这表现力可不是盖的。曼姐也是个人精,蓉姐要是当着她的面说得太直白了,她一定会有所怀疑的。因为她一向都知道蓉姐是个谨慎的,从来不会随便乱在背后嚼舌头。其实当着曼姐的面,她什么都没说,一点错处都找不出来。可是如果那几个包厢公主事先在曼姐面前说了什么,她当然会先入为主地把蓉姐的话朝着她自己想的意思上去理解了。

她不明说,就仿佛是在暗示了,这个效果是此时无声胜有声。千年狐狸精之间的较量,大约就是看谁能把谁的心思摸得更明白了。

我和蓉姐关上包厢的门,毫不顾忌地点菜。

蓉姐两个指头捏着菜单翻了翻,似笑非笑的,“说不定今儿还能有人来给咱们买单呢,不如敞开肚子,多点一点。”

我更是不介意了,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特意把分量点多一点,好叫外面看着像是跟个男人在吃饭一样。

服务员刚端上红酒,我的电话就响了。

是金禹坤的电话。我向蓉姐做了个“嘘”的姿势,然后故意等了一小会儿才接电话,声音仿佛有点慌张,“啊,禹坤啊,怎么这会儿想起给我打电话?”

那头的他好像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没事,方才祝婶说你今儿中午连午饭都没吃就出去了,所以随便问问。”

呵,冯芷茵这个手段不错嘛,还有那么一点本事,居然真的让金禹坤打电话来给我了。

我照着昨天的台词说道:“那个……我今天打算提前一点到华苑,早点上班,所以就在外面吃了……”

我说完,感觉他那边明显滞了一下,但很快说道:“在外面吃也可以。”

我“嗯”了一声,然后金禹坤背后好像有人在叫他,于是就挂了电话。

蓉姐一直在盯着我看,等我挂了电话,她撇撇嘴,“看来你家那位,潜意识里还是放心不下嘛,还真听她们的撺掇,打了电话来问。”

他这个电话确实挺让我郁闷的,我原本以为冯芷茵也就能撺掇他身边的人来闹腾闹腾,没想到这事真的能搬得动他。

但转念想一想,我已经骗了他这么多事,他到底还是没动用什么势力来调查我,心里也就稍微好受了一点。

菜品还没有端上来,蓉姐跟我轻轻碰杯,抿了一小口红酒,“慢慢吃吧,不急,咱们在这儿等着好了。”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菜还没上齐,但已经吃到半饱了,这时听见外头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我和蓉姐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一笑。

果然没过一分钟,包厢的门就“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我正用叉子把一块熟透的烤羊排往嘴里放,这时目瞪口呆地咬着叉子,似乎不知道该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领头的正是冯芷茵,她身后跟着的,好像是金禹坤身边的一个司机,还有祝婶,另外还有一个男人我不认得。

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他们几个人显然也愣住了,另外三个人的目光一起落到冯芷茵身上去,“这……怎么回事?”

冯芷茵这时候都快哭出来了,支支吾吾地往后退了一步,“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我眼角微挑,扫视了一圈,语气不冷不热的,“冯小姐,在吃饭的时候闯进包厢来,连门都不敲,好像是一件不太礼貌的事情,大学老师没教过,难道小学老师也没教么?”

这几个人的脸色一时全都青一块白一块的。蓉姐也来了个神助攻,上下打量着除了冯芷茵之外的三个人,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这几位,都是金家的人么?”

这话已经相当刻薄了,意思是金家养着的原来就是这样的人,对待主子的女人这么不尊重,实在是太没有教养了。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直接大声向外头喊道:“你们这里的服务员怎么也这么不懂事,没告诉这几位客人说这边包厢里有人么?”

服务员也是一脸的委屈,可是看着我们这边几个人的气氛有点怪异,也小心翼翼地没敢吱声。

我原本也只是这么一说,并非真心责怪服务员。方才他们那一阵喧哗,显然就是服务员阻拦他们未果,结果还是让他们给闯进来了。

祝婶一脸的尴尬,几个人的怒火好像顿时全都往冯芷茵身上去了。那个司机还稍微会做人一点,连忙打圆场,向我和蓉姐赔着笑脸,“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蒋小姐吃饭,是我们唐突了,走错了地方。要不这样吧,今天的账我替蒋小姐付了,就算是赔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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