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吟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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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老病死,自然规律。生是喜悦,病是疼痛,死是永别。唯有老去不会轰然一声,它是一个连贯渐进的缓慢过程。从出生到老死,老得不由自主,老得寂然无声。
有人说,自己一瞬间就老了,有点夸张,大多也是指心理上的老。这个老字,女人尤其害怕。如今十几岁的小姑娘对着镜子装扮时,也会大呼小叫:“我也老了”,事实上,
真正的老人从不说自己老,更怕别人说。
几个女人们背后议论一个人时,估计最刺心的话莫过于“又老又丑”。长得丑是没办法的事,好像老也是很丢人的事,而那句“年老色衰”更像是长出牙齿的利器,具有锐利无比的杀伤力。说这话的女人似乎忘记自己也要变老这档事。所以聪明的女人多年后见面的第一句话,总是拉着对方的手亲热地说“呀呀,你一点也没老,真是逆生长。”“女神,你看起来也很年轻啊!”
女人间的这类客套话真是暖到心窝深处了,皆大喜欢。只是一转身,心里还是忽闪过一丝惊怵,从彼此间的眼神里,定然敏感捕捉到了对方老态的端倪。逆生长?鬼才信!
表弟上小学二年级时,老师让用“年轻”造句,淘气贪玩的他想了半天说:这个老头不年轻。一教室的孩子轰堂大笑,连老师也差点笑得闪了腰。在一个七八岁孩童的眼睛里,这个老头肯定不会再年轻了,有何不对?
看美国电影《史崔特先生的故事》。里边有段精彩对话。有年轻人问史崔特老人:
年老后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史崔特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回答:
年老后最可怕的事,就是不断回忆着还未老去以前的日子。
有道理,当一个人不断回望,想念无忧无虑的小时候,怀念充满梦想的年轻岁月时,估计就是变老的节奏了。因为年轻人没有往事,永远朝着前方美好的东西翘望。
当30岁时拔掉浓密黑发中刺眼的第一根白发,当发现眼角显现出浅浅的鱼尾纹,看到法令纹变长加深时,我开始慌恐那个可怕的老字了。那一天,和母亲闲聊,母亲感慨地说,她也就是在我这个年龄,第一次来到省城照顾月子里的我和孩子,那一年我25岁。可在我眼里,当时50刚出头的母亲已经变老了。今日
被母亲一提醒,我瞬间泪崩,原来一转眼自己也老成母亲当年的模样了
小时候眼中的老人模样,总是穿着黑灰大襟褂子,宽肥的裤子在脚裸处紧紧扎着,裹着的小脚小心翼翼地挪移着。多数时候,她们盘坐在炕头,手头永远撕着棉絮,纳着鞋底,重复着往事和日子。记忆中奶奶,姥姥,二奶奶,三奶奶们,一直就是老的样子。因为没有见过她们每个人的无邪童年、天真少女模样,以为她们一出生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也不会变。直到有一天,长大后离家归来时,发现她们老得糊涂,老得卧床不起,老得丢了记忆,我才知道,小时候眼中的她们还不能算老,真正的老是面目狰狞。
难怪稍微上点年纪的人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怕老”。相对怕死,许多人更怕老,怕老得拖累孩子们,怕老得痴呆糊涂,怕儿孙们冷落嫌弃,在渐渐变老的过程中,无数个受制失能的年老场景总会在脑海中顽强地浮现出来。由于没有安全感,有的老人开始藏食物,藏金钱,年轻时慷慨大方的,在老年却变得小气贪心。
“时间都去哪儿了?”
之前,常常听到院里80多岁的安老师扯着嗓子吼唱。当年我结婚时,住在一个院里的安老师也不过是刚退休,经常背一柄长剑雄赳赳地进出入大院,我觉得老年人的生活就是那样。近30年过去,依旧看见她出入院里,头发几乎全白,一个人挪着小碎步,佝偻着腰,你跟她上前打招呼,她迷惑混沌的眼睛盯着你半天“你是谁谁家孩子吧?”下次依旧记会重复这句问话。这是个有文化的知识老太,曾是重点高中的老师,读书,看报,属于那种思路清晰的老人,但几年的时间,就老得明显有点怪异,每天不定期跑到院子里吊嗓子,拼尽力气,拐着调子,吼着一些当年的老歌,唱得断断续续,声嘶力竭,尤其唱到“时间都去哪儿了?”那句歌词时,像是在悲怆地责问苍天大地。活到80多岁的老人一样困惑这个老字。去年夏天,偶尔听邻居说,那个安老师病了三天,忽然离世了。
年轻的时候,谁会去留意一个老人的状态。只有感觉自己也在变老的过程中,才想着壮大胆子走近这一大波边缘化的变老人群。
看空旷场地中,踏着流行节奏,穿红着绿跳广场舞的大妈们;
看公园凉亭下,慢悠悠甩扑克、下围棋的老人们;看街角长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打盹、发呆的老人们;看公交汽车里,颤巍巍拖着拐杖从前门下车的老人们……
有谁甘心情愿自已变老?
越是注意这个人群,各种老态的面容越发逼真起来,内心越发恐惧。老,像个蒙着面纱的老妖,不期然向你逼近,冷不丁从哪个角落张牙舞爪扑来……
那天正好借了台湾作家简嫃的一本书《我在银光闪闪处等你》。她的学生七堇年在推荐序中写道:
那是站在打乙肝预防针的队伍里,看着自己前面的那个小伙伴因为扎针怕痛而哭泣,自己不敢挽起袖子的胆颤,那是站在蹦极跳台边缘,看着自己前面那个亡命之徒嚎叫着坠下去的心惊
那是“
下一个就是你”
的恐惧。
老年化不仅仅是一组组人口调查数据,也不仅仅是那些令人眼底发潮的故事。
关于“生老病死”这四必修课,人人不能免考。恐惧是因为你心里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一切离自己不远。读着这本书,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逃学贪玩的孩子被捉住,一只手掌不由分说地在背后推后,踉踉跄跄,不管自己多么不情愿,都得乖乖回到“生老病老”的学校去。该修哪门课,就得老老实实地走进去坐下来修习。
简嫃在这本书的大陆版序中写着:
生命是一条永不回头的河,不管发源地何等雄伟,流域多么宽阔且肥沃,终有一天,这河必须带着天光云影流向最后一段路。那闪烁的光影不是欢迎,是辞行。老,这令人生厌的字,像脚底厚茧,怎么避就是避不了那股针刺之感。厚茧虽痛却要不了命,但老会要命,它慢慢延着脚踝往上爬,把血管寒成枯枝,那曾经你小鹿奔跳的心脏越来越像老年牛拖着破车,车上唯一的家当是一包袱羽毛似的记忆,拖着拖着,连记忆也随风而去,只剩空壳。
都会有变老的那一天。别想太多,只管顽强活着。
老,来了,那就勇敢面对吧。
能不能从容面对老,是一门学问,也是一种态度。外出旅游、写字学画、美容护肤、健身养生等等,都是抵制变老的妙法,更重要的是学会调整心态,接受变老这一自然规律,让老变得安详,变得从容,变得尊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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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来源网络
文章:原创
排版: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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