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恐怖电影中,血是个好东西,
但当它从女性阴道流出来时,就莫名其妙变成了禁忌。”
一部《摔交吧,爸爸》,让很多中国观众在感动之余,也从侧面了解了印度女性社会地位低下的悲惨现实。
而它的主演——“国宝级”印度巨星阿米尔·汗,一直以来都非常关注“女性歧视”的现象。他常常站出来呼吁社会反抗那些陈旧落后的传统,或者用自己的电影反映社会现实,为女性争取合法的权益。
也正因为如此,我国的观众们,对他很是喜欢。
近日,他又手拿姨妈巾面带微笑出现在社交媒体上,除他之外,还有各大宝莱坞明星、艺术家、奥运冠军、知名商人等等——
人手一张姨妈巾,面带迷之微笑
“PadmanChallenge/微笑姨妈巾”接力活动
你或许已经猜到了,这是一场类似于前几年“冰桶”、“微笑接力”那样的公益活动。
但是,
姨妈巾这么稀松平常的东西,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全民接力吗
/1/
“月经让人感到羞耻”
当然至于。
虽然在“喝点热水”已经成为判断自己的男票是不是一位不解风情的二傻子的当代社会,每个月大姨妈的问候,早已不是一个需要犹抱琵琶的事情。
但其实,就在不久前的上个世纪,“月经”以及和它相关的事物,曾是一个人人避而谈之的“禁忌话题”。
无论东西方,
历史上与月经有关的禁忌和谣言都数不胜数
我们先来看一些对女性生理现象饱含恶意的“段子”:
全身赤裸的经期女性绕着麦田行走时,会让毛毛虫、蠕虫、甲虫和其他害虫从玉米穗上掉落…若她触碰了蜂巢,蜜蜂就会纷纷离去…她会让大锅里的亚麻布变黑,让锋利的剃刀变钝。——《自然史》,古罗马作家老普林尼
《自然史》,PlinytheElder
中世纪时,人们认为男性生殖器沾染经血后会燃烧,而经期怀上的孩子则会被恶魔附身,变成畸形或长出红发。——希尔德加德(Hildegard,1098-1179),宾根女修道院院长
经期的女性至为不洁,她们碰过的东西(包括丈夫),均会被污染。——《利未记》
......
这些现在看来简直荒唐到可笑的言论,却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人们深信不疑的真理。
直到今天,还有很多印度女性在用自制月经布解决经期问题
而印度的情况就更糟,在
印度教
的教义里,月经是明确被指为
不洁和不祥的污秽之物
这种对女性的歧视直接导致了在印度3.55亿处于经期的女性中,仅有12%在使用卫生巾。23%的印度青少女因为月经而辍学,70%的女性因为严重的重男轻女意识,不仅不被允许花钱买卫生巾,而且在经期患上生殖系统疾病,却被认为耻辱而得不到医治——这都是现在正在发生的事。
在这些数据之下,阿米尔·汗的“微笑姨妈巾”运动,可谓给印度女性的大姨妈带来了一丝被善待的希望之光。
是不是感觉自己的大姨妈比起水深火热的印度人民,简直是每月一次贵宾般的待遇?
其实不然,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尤其是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女士,“月经”仍然是一个遮遮掩掩羞于提及的话题。
如果你注意她们的谈话,会发现她们习惯把月经称为打暗号一般的谜语:“例假”,“过节”,“办公”,“好朋友”...
且不要说害羞的阿姨们,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我还是个中二少女时,经期上厕所一定会事先悄悄把卫生巾藏进口袋,若是被人看到,就会尴尬得恨不得钻进地缝。而如果哪个女孩不幸在上课期间把姨妈侧漏到椅子上,那她要么一动不动坚持到放学,要么就是在闺蜜的“掩护下”拦腰系着校服落荒而逃,还得忍受青春期少男少女们的调侃和嘲笑。
为什么一个自然的生理现象,却成为了一个非常敏感,甚至羞于提及的话题呢?
/2/
大姨妈の洪荒之力
古代中国,我们的大姨妈一样魔幻现实。
她曾经被赋予了某种神秘又诡异的魔力,
可以避雷,可以抗敌,还可以作为施咒的法器
比如无数怪力乱神的书籍里曾记录:“月经可以避雷…取秽布盖头,雷不敢击”...
而《封神榜》等小说中,经血及月经用过的物品是破法术的最好武器。
在清末的义和团运动中,月经被认为是打败八国联军的法宝。义和团的拳民们从全城搜集到无数带血的月经布条,齐齐挂在北京的城墙上随风飘扬,认为能叫攻城的大炮哑火。(何其壮观...)
但与此同时,月经又饱受个各种偏见和歧视的污名。
有“月经来时,秤、尺、斗等应用物品绝对不许女人跨过”的明文规定;车垫若被女乘客污染,洗涤以后,必须再烧串纸钱以扫不祥”的约定俗成;甚至还有经期不得拜祖不得进寺庙的古怪约束。
月经是一切可怕巫术的温床
有两种观点,似乎时至今日还在我们身边悄悄流行着:一是:“月经晦气,男人沾染了会倒霉。”二是:“若行房时‘撞红’,会令男人恶运缠身。”
洞房要见红才是良家女子,月经则视为腌臜唯恐避之不及。此等荒诞的逻辑,竟在父权社会里束缚了中国女性数千年。
回到当代。
尽管在全世界范围内,女性的权利和地位已得到了大幅度提升,生理卫生知识也开始全面普及,但将月经视为禁忌的观念并没有完全消失,它甚至就出现在我们每天都会看到的大众媒体上。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我们人人都见过的
姨妈巾广告
数十年来,不管是在电视、网络,还是杂志报纸上,广告中展示的那些蓝色不明液体,令很多人印象深刻。
还记得前几年的一个笑话,有个男生第一次看到女朋友的卫生巾时,惊讶的说:“天啊,原来你们来月经的时候不是流蓝色的血啊!”
血液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吗?
受伤流血的镜头在电影电视里屡见不鲜,甚至杀人割肉的恐怖画面,各种电脑游戏里的鲜血四溅,大家都已经司空见惯——
但经血的禁忌却到了毋庸赘言的高度。
为什么广告中都要用一种古怪的蓝色液体来代替经血
原因其实很简单:从色彩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在所有有色液体中,蓝色有一种独特的临床医用感,它最能制造洁净的氛围,而不会让人联想到经血。
于是,既要展示产品的吸水性能,又要避免传统观念下的观众看到类似经血的液体时引起不适,使用“蓝色”液体是最佳选择。
正因如此,广告商们都默契地采用蓝色迷之液体,来代替自然的红色经血,成为经期卫生用品广告的行业准则,并继续影响着大众对月经的态度。而其根本的原因,却是
父权社会对于经血的成见和污名化,仍然深深植根于我们的文化之中
除此之外,在经期产品的广告中不提“月经”、“血液”等字眼,甚至用“
每个月那几天
”来暗指。
或者,明明是每个月最需要减少运动静养休息的那几天,广告画面中的女性却硬要
穿着白色迷你裙自由奔跑劈叉跳跃
,这些对月经进行所谓的“美化”,和真实的大姨妈之间,相隔着十万个“多喝热水”。
不提及、不表现
月经的现象,或许来源于有关审核对广告中“视听尺度”的法律规定。然而更重要的,却是民意。即使是在看起来自由民主开放的美国。
比如在2016年,视觉上非常温和的THINX经期内裤广告,就在纽约地铁站遭到一群天主教徒的愤怒抵制。
THINX经期内裤广告
在这些法规和群众的压力之下,广告制作人更不敢越雷池一步,以免广告被禁或遭到投诉。
可怕的是,
电视广告欲盖弥彰地强调月经的某种“洁净”,这无疑是在不断强化“月经不洁”这个观点的合理性
/3/
一小步,和一大步
众所周知,子宫是孕育胎儿的器官。
每当血液流向子宫,它的内壁(子宫内膜)就会变成海绵状以吸收血液中的养分,
为受精卵的着床和胚胎的发育做好准备
。如果女性没有怀孕,她的子宫内膜就会在经期内脱落并经由阴道流出体外(此为月经)。若非如此,子宫内膜就会增厚,从而无法继续吸收养分。
因此,从月经的生物意义上来说,女性每月所经历的子宫内膜脱落,是人类得以繁衍的前提和基础。而即便它不具有如此重大的基因延续的意义,它也不过是女性自然的生理现象之一而已。
为什么我们要对一件如此自然、健康、正常的事物,刻意保持缄默,避而不谈呢?
Menstruation_Bathroom,JudyChicago,1972
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不断有艺术家站出来呼吁——
经血不应是默认的禁忌,而是自然到不值一提的寻常事物
但在2015年,艺术家RupiKaur发布在Ins上的月经系列摄影作品,却遭到官方的2次删除。
好在RupiKaur坚持不懈地对Ins父权主义的审查制度表示抗议,最终在社交媒体上获得了广泛支持。
MyPeriods,RupiKaur,2015
历史上的一些对月经在公共场合的避讳,或许在卫生条件糟糕的状况下,客观避免了女性生殖系统感染。但事实上,也正是这些关于月经的禁忌,不断地从私人领域胁迫女性,甚至为她们创造出了一种
性羞耻
,从而使她们在公共领域和道德领域中处于劣势,强化了女性受歧视的地位。
尽管当初制造出“月经禁忌”的父权迷信,在今日的文明国家早已动摇,但这种禁忌却化作了一种
集体无意识
——让很多人自发地对经血产生本能厌恶。
好在,月经正在被人们揭开面纱,重新描绘。
英国姨妈巾Bodyform的系列平面广告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它提醒大众去直视那些被隐藏的努力和牺牲。
NoBloodShouldHoldusBack
而去年,他们更打破了广告界的禁忌,直接
使用红色液体来展现卫生巾的吸水性能
美国品牌Always紧随其后,也在广告中展示了带有红色污渍的卫生巾。
这,才是女性们每个月都在经历着的真实
或许这看起来只是一小步,但是,当更真实的红色液体可以毫无禁忌地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卫生巾广告中,当大家终于习以为常,不再感到不洁和不适,这已经是人类文明和平等的一大步。
说到底,
月经是半数人每个月都要经历的自然现象——我们要接受它并非不洁。
当然更不必为此感到害羞和尴尬。
在你阅读这篇文章时,全球有8亿多名女性正处于经期。
相比那些还在用树叶和抹布处理月经的印度妇女,中国女性算是非常幸福了。
至少,我认识的很多男性,都表现出了对自己身边女性极大的理解和关怀,比如在经期主动照顾她们的身体,理解因激素骤变而引起的情绪波动,甚至好心地分担女性同事的工作等等。
但即便如此,我们的生活中依然不乏偏见。
比如,前几天知乎上很火的那个提问:“男友发现我用卫生棉条,就要和我分手,我该怎么办?”
比如,不少母亲会对自己的青春期女儿说:“结婚之前禁止使用卫生棉条,它会伤害处女膜...”
比如,很多女生在学校里,仍旧羞于大大方方拿着卫生巾进入洗手间,于是“卫生巾收纳包”这个东西在淘宝上一直颇有销量。
再比如,2016年里约奥运会上,当中国游泳运动员傅园慧对媒体解释自己状况不佳的原因是“来了例假”时,居然引发了各界媒体一片热议。
但无论是西方媒体赞扬其“打破了长期以来不能在公共场合谈论月经的禁忌”,还是国内传统卫道士批评其“缺乏教养”,都不难看出大家对月经这个话题的
敏感和忌讳
▲“我来月经了”:游泳运动员傅园慧打破禁忌
这让我想起了可爱的姚思璠同学的一席话:
“女生从小就生活在羞耻中,发育羞耻,来月经羞耻,爱美羞耻,喜欢化妆打扮羞耻,谈恋爱羞耻,上床羞耻,生孩子羞耻,喂孩子羞耻,家暴闹去公安局羞耻,离婚羞耻,二婚更羞耻,无穷无尽。这些恶意,从来都没有改善。”
我不知道这些“羞耻”究竟是人们无意识的习惯还是有意识的恶意,我只知道——
当我们面对正常的事物却要刻意保持沉默,避而不谈,会使得它们变成一种有目的的禁忌。
所以,当我们看到了,就不能再避而不谈。
撰稿:Sugark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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