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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架是个技术活儿

张桂香

一直以为，吵架是个技术活儿，同时，也是个力气活儿。如果这两方面都不具备，不好意思，您最好不要吵了，否则，最终的结果是吵不赢，还惹一肚子暗气和一头明火，很是划不来。

说吵架是个技术活儿，因为“吵”字是个“口”字旁，得动口。既然动口，口舌得伶俐。口舌伶俐，不仅是会骂人。当然，骂人也是技术活儿。有人吵架骂人，老是离不开对方爹妈儿女，祖宗八代，还有就是女人的身体器官。私以为，这是最下等的，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这一招，市井乡村妇人常用，鸡吃了稻，鸭塌了秧，然后叉腰跺脚拍屁股，站在村头路口，唾沫星子横飞，骂来骂去，就是几句原话。不过是“减阳寿的”“死儿断种的”“你妈妈怎样怎样”等等之类。听多了，叫人生厌，而且也让人瞧不起，人家背后会称她为“八”妇女，走路看见她都绕道。如果有男人也有这习惯，那真是叫人实在无法可想了。

《红楼梦》中凤姐无疑是个狠角色，她很擅长吵架。但她吵架技术含量比较高。贾琏偷娶尤二姐，养在外头。这事儿让凤姐知道了，依她的性子，是断断不能容忍小三儿的。但是，她并没有当街撕小三，而是把尤二姐客客气气接回来，一口一个“姐姐”“姐姐”地叫。闹得尤二姐以为平日里大家嘴里的王凤姐儿是个“假凤姐”。然后她私下鼓动张华到衙门里去告贾琏。官司一出，她带领一众人等，“杀”进宁国府。书上写宁国府当家人“贾珍听到了这个，倒吃了一惊，忙要同贾蓉藏躲”。没来得及躲，就吩咐儿子贾蓉伺候凤姐，自己“忙命备马，躲到别处去了”。她又冲进宁国府女当家尤氏房里，“照脸一口唾沫”，指着鼻子就是一通好骂，还要拉她去见官。贾蓉来劝，结果是被凤姐又骂又打，只得跪地求饶。整个宁国府被她闹个鸡飞狗跳，颜面无存。

照理，贾琏纳妾在当时是允许的。贾赦那么大年纪还想纳鸳鸯，鸳鸯誓死不从，他到底花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收了。贾政也有妾，赵姨娘和周姨娘。贾珍不用说，也有。那王熙凤为何不许贾琏纳妾，还这般理直气壮呢？原来，贾琏娶尤二姐的时机有问题。

尤二姐是怎么到宁国府让贾琏遇见的？尤氏的公公、贾珍的父亲贾敬，修道吃丹药中毒死了，贾珍当时不在家，尤氏独自料理丧事，她的继母带着两个异父妹子尤二姐尤三姐来帮忙。贾珍和尤二姐关系不清不楚，结果，贾珍却很混账地把尤二姐推荐给了贾琏。

也就是说，贾琏纳尤二姐时，贾敬的丧事刚刚结束，还在守孝期间。在这个时候娶妾，这是违祖制的，是大不孝。更严重的是，宮里一位太妃没了，正在国丧期间，这是有国制的，民间禁止嫁娶，这是大不敬。贾府作为名门世家，贾琏又在朝廷任职，这等不忠不孝之事传出去，就不是小事了。所以，凤姐儿拿捏的就是这个要害，让宁府所有人无话可说，任其揉搓。

《红楼梦》中还有一位会吵架的，那就是贾府三小姐探春。探春是庶出的女儿，母亲赵姨娘又是道三不着两的人，但是探春却活得很有尊严。

《红楼梦》第七十三回，因为受王善保家的蛊惑，王夫人要求抄检大观园，园子里姑娘小姐们房里都要搜检。探春听说此事，非常气愤，当晚大开其门，灯火通明，打开自己箱笼，任期查阅。但是，丫鬟的东西却任何人不许动。她这番举动，显示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身上少有的担当，这不由她的下人们对她又敬又服。连凤姐儿这样厉害角色，也敬她三分，连连赔笑，秋爽斋的东西丝毫未犯。王善保家的讨巧卖乖，翻探春的衣裳，探春丝毫没犹豫，反手一个耳光。王善保家的也是个有脸面的老人儿了，她是邢夫人的陪房，以她的资历，主子奴才都要给个面子。但是，她今儿个却栽在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手里。

探春之所以如此气愤，主要是觉得抄检大观园实在是一个让人心寒心忧的举动。江南甄家刚刚被抄，让人心有余悸，自己家却内哄起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名门望族的没落往往不是外因使然，而是从内部朽败起来，是内因。阖府那么多男子，却由一个十几岁的小姐清楚地看到了家族的命运，以及对未来的担忧，这不是一般的见识。所以，这样的女孩子，是值得有见识的管家奶奶王熙凤的尊重。

同比之下，贾府二小姐迎春，在同样一件事中，则表现的懦弱无能。结果，迎春的贴身丫头司棋被赶出贾府，最终未逃脱死亡的命运。

迎春的懦弱也导致她出嫁后不久，被她那个“中山狼”丈夫虐待致死。

假设迎春也有探春的见识和智慧，王熙凤的泼辣和手腕儿，任他孙绍祖再张狂，也不敢那般胆大，把家里丫头媳妇儿，但凡有姿色的“淫个遍”。一言不合，老娘上去就拍桌子打板凳，菜刀剪刀加劈柴的斧子。白天不行就晚上，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那王熙凤撞见贾琏和鲍二家的在一起苟且，她一脚踹开门，上去就一通撕打。她也是贵族小姐出身，她也养尊处优。可是，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不怕丑。而且迎春身后娘家就是爹不管事儿，不是还有个叔叔婶子么？再不济，宮里还有个娘娘姐姐，虽然远点儿，唬人还是一样的。就是谁都靠不上，杀了孙绍祖再偿命心里也是畅快的，怎么着也不能让这猪狗一样的孙绍祖给虐待死了。

可是，迎春不是这样个性。她唯唯诺诺，悲悲戚戚，木木登登，没头没脑没主意，当然也没力气，等待她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了。

所以，吵架是个技术活儿，也是个力气活儿。当然，不管是什么活儿，谁都不想吵架。王熙凤不想吵，探春不想吵。厨娘我也不想吵。

厨娘脑子笨。两块钱一斤青菜，称个二斤半，账要算半天，还多给人家五毛钱。口舌又慢。说半天话，没到要领，还前言不搭后语。面皮也薄。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动不动脸红。手里是舞弄几把菜刀，也只能切个土豆大白菜，连只鸡都不敢杀。无论是“文吵”还是“武吵”，基本素养一样不具备，还是歇歇，安心做个怂人吧。

张桂香

安徽无为人。安徽省芜湖市作家协会成员，多篇散文发表于多个报刊，无为县实验初中语文教师。与学子作伴，与文字结缘，书写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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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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