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出宜川艺术家春节行        刘艳丽 文出宜川艺术家春节行        刘艳丽文出宜川艺术家春节行 刘艳丽

文出宜川艺术家春节行 刘艳丽

作者简介

刘艳丽,笔名风信子,1975年出生于陕北农村,系陕西省文化厅“百人计划”签约作家、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农民诗歌学会副会长、延安市作协会员、宜川县作协副主席、丹州诗社社长。作品散见于《鹿鸣》、《延河》、《延安文学》、《散文百家》、《岁月》、《读书文摘》、《陕西诗歌》、《延安作家》、《延安日报》、《飞瀑》等杂志,著有诗集《看不见的宫殿》。诗观:我以为诗歌是诗人内心的呐喊,灵魂与自己的遇见,一个最真的自己的表达。

吴幸福之死

文/刘艳丽

一、吴幸福的幸福生活

口镇上王村,村口有一户人家,家里有三个光棍汉。老光棍叫吴幸福,妻子十年前得了乳腺癌,花了他十几万,结果人财两空。老伴丢下他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还有一屁股债,撒手人寰。

吴幸福是个很能干的庄稼汉,一米七的个子,黝黑的脸膛,走路脚下生风,很有精神。他干活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气又直又犟。至从老婆走了以后,他正个人都颓废了,一夜之间几乎背也驼了,腰也弯了,人也矮了一截。

老伴去世快十年了,看着自己两个半大小伙,一个二十三,一个二十五还没有娶下媳妇,吴幸福愁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在农村,孩子年龄大了说不下媳妇,怕要打光棍。村里人也替他爷三发愁,从他家路过的人都摇摇头,叹口气说:这家人毕了(完了)。

两个儿子都没学下本事,初中毕业,也都早早随他务了农。大儿子大宝,脾气倔从小爱打架,没少给他惹麻烦。二儿子小宝,生性比较懦弱,很少惹事,倒使他省心不少。

上王村属于陕北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经专家考察,适合种苹果。今年队里开会,号召村民大面积种植苹果。吴幸福听说苹果经济价值高,能买下钱,二话没说,就把自家的六亩麦田都栽上了红富士,村里人都说他憨着哩,把好地栽了苹果,万一苹果行情不行,把地也给糟蹋了。

父子三人,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六亩果园里,他们早出晚归的在地里劳作着,冬施肥,夏锄草,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功夫不负有心人,五年后,苹果开始挂果,第二年,他还清了所有的欠账。三年头上,他先后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

两年间,两个媳妇又给他各添了一孙孙,吴幸福心里敞亮了许多,说话嗓门也大了,逢人嘴角总是挂着笑,腰杆子也挺直了,走路又恢复了十年前的样子,活的似乎更年轻了。他经常一个人来到老伴的坟前,絮叨着眼前的好日子,感觉如释重负。

有一天,吴幸福无意中听见大儿媳妇给大儿子抱怨:你大(爸)饭量大,吃饭吃的咱家的,干活却帮老二干的多……

为了不讨儿媳妇嫌弃,吴幸福决定把自己的二亩苹果园分给两个儿子管理,自己一个人外出打工去。

“人老了,跟孩子一个锅里吃饭,时间久了,儿子不说什么,怕媳妇嫌弃。”他对着老伴的坟头说:“现在俩娃都有了自己的光景,我就放心了,趁着还能干动活,出去挣几个养老钱。”

上王村村民,因种植苹果发家致富了。家家都不缺钱,兜里有了钱,村里盖起了新房。村里坑坑洼洼的土路,也修成了柏油马路。一到苹果熟的时候,这个过去无人问津的小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尤其在苹果丰收之际,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外地的果商来了一拨又一拨,大卡车出出进进运苹果,如今的上王村,好不红火!

以前是干部比农民有钱,现在农民比干部有钱了,农村经济比城市经济繁荣。政府为了发展城市经济,引导农民消费,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农民进城,以此来带动城市经济发展。

首先是教育上的改革,农村孩子进城读书的政策开始宽松。为了下一代的教育问题,风口镇的孩子纷纷向县城转学。从初中到小学一年级、甚至三岁的孩子从开始上幼儿园都选择进城读书。面对大量流失的生源,村、镇学校再难维持下去,政府便开始撤除乡、村学校,裁剪老师。

风口镇第一年乡镇撤了中学,第二年各村撤了小学,第三年连幼儿园都撤了。风口镇刚建成的新校区还不到三年,崭新的三层教学大楼,能容纳几百人的校园,昔日读书声朗朗,三年后,人去楼空。如今已被荒废,校门前杂草丛生。

学校撤了,于是,风口镇方圆几十里地的农村孩子,不论是寒门还是富户,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清一色的都进了城,跟着孩子进城的,还有屋里的女人。他们进城后,要租赁地方,另起锅灶。事实上,一个家的多半个天,已经让上学的娃娃给带走了,只剩下些老人和有劳动力的男人。孩子读书是大事,为了孩子的前途,也是为了一个家的前途,村民们都争先恐后的谋划着进城的事情。当然,上王村也不例外。

农村学生连同陪读的家长一下子都涌进了县城,县城的学校一时间爆满,陈旧的设施、有限的教室,并不具备容纳这么多外来生的条件。在有限的空间尽量见缝插针,一个教室尽可能多摆几套桌椅。学生多的时候,一个教室七八十号学生挤在一起。孩子正在发育的身体,被挤在座椅之间狭小的空间内。尤其是夏天,闷热的不行,时常有中暑的孩子。老师抱怨,学校领导抱怨,家长抱怨。最后不得不拒收学生。可是孩子不能没有学上呀!于是家长只好找人托关系,走后门送礼,想尽办法争取名额,从幼儿园到高中,要进学校就先得送礼,到最后,不论有钱的还是没钱的,人人都送礼,只怕把娃耽误了,进城的孩子一个也没拉下,也都上了学。

随着大批农民携家带口涌进城里,城市的房租开始暴涨。房地产开发商瞅准大好时机,开始大规模的开发土地,扩建楼盘。凡是城里头能开发的,能利用的地皮,都被用来盖楼。说好的盖六层,结果都上了七层,说好的上十六层,结果都上了十八层,这中间免不了送送礼,走走关系。就连山根底下,水土流失地带,都盖起了高楼。城周边的农民,土地几乎都被征用完了,得到了一次性赔偿与安置,短时间内,也成了暴发户,开发更是转的满盆满钵。短短几年间,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把一个小小的县城建设的像一座钢筋混泥土之城,走在大街上,除了矗立在面前的高楼,远距离能见度几乎为零。

学校也开始扩建,各种私立学校、学生公寓、课后辅导班、托管所如雨后春笋般成长了起来......

三、诱惑

大宝的媳妇张莉,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很有生意头脑,每年买苹果,果商总喜欢往他家跑,她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她家的苹果总比村里其它人买的好。她的表姐玉梅,为人风流,因为名声不好,在农村待不下去了,就进城谋生。她在城里开了个麻将馆,听说进城没几年,就和她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离了婚,找了个相好的,一天在一起鬼混着。

张莉和丈夫商量后,决定把儿子也转去县城读书,就托表姐给找找人。表姐开麻将馆,神通广大,找了个麻将桌上的熟客,花了两千块钱,外带两箱苹果,还真把转学的事情办成了,把他们的儿子乐乐给转进了县中心小学。

转学的事情说好了,张莉和大宝决定给乐乐留级,接着上一年级。他们认为,农村教学质量远远比不上城里的好,这样冒冒失失的升级,怕孩子成绩跟不上。

马上就要开学了,张莉就让表姐张罗着给自己租了个便宜点的地方。正好,表姐麻将馆隔壁的二楼上,腾出了一间空房,一月房租三百元。房子很旧,大概是八十年代建的,这栋楼房没有卫生间,要上公厕,吃水要在楼下提。房子勉强可以住人,不过离学校并不算远。

刚进城的一个月,张莉和孩子都还不习惯,有些想家。周末总要大宝骑摩托来接,每一礼拜都要回家一趟,后来天气慢慢变冷了,就两三周回家一趟,再后来,家里庄稼收完了,大宝也进城住下了。

城里的生活,像一个大染缸,形形色色,各色人等,花花绿绿,各种穿着打扮,被农村人视作不检点的超短裙,在这里却是一种时尚。在农村存在的对张三李四这样那样的看法和评价,在这个城市里,似乎你的行为和穿着,与其他人并没有多大关系,大家没有兴趣对你评头论足,都在各干各的事情。最多因为你的显眼,惹来匆匆一瞥,投来赞赏或者不能苟同的目光。

张莉刚进城的时候,因为人生地不熟,大部分时间只是呆在家里,或者去表姐的麻将馆给表姐帮忙给打麻将的客人端茶倒水,看看人家打牌。但没多时日,她便和周围的人混的烂熟,一改往日的腼腆矜持,开始融入了圈子里,和麻将场的那些人打情骂俏,相处融洽。时间长了,在周围的圈子里,也颇具人缘。

她开始打扮自己,买新衣服,穿高跟鞋,进理发店,描眉画眼,涂口红染指甲。她眉毛画的很假,像两条黑虫安在两条真眉毛上。涂着大红的口红,头发烫着大波浪。个子不高,鞋跟却有八公分高,看着就像是两条短粗的腿上,安了细细尖尖的假脚,极不协调。紧身裤绷在身上勒出了许多赘肉,一走路,浑圆的屁股扭来扭去,肉嘟嘟的一团,一走路颤颤巍巍的,看着让人有些担心那又细又高的鞋子撑不起她丰满的身材,随时会被折断。

在外人看来,张莉不论怎么打扮,总脱离不了农村女人的土气,掩盖不住因为长期劳动形成的粗短结实的双腿和粗糙结茧的双手。

但张莉感觉自己很美。她开始嫌弃大宝不讲卫生,每天睡觉都要逼着大宝洗脚,不洗脚不让睡觉。大宝每次进城,张莉都要让他去街口的澡堂去洗澡,不洗澡就不让碰自己。

大宝每次看见她描眉画眼,就恶毒的骂到:“修你大哩!看你咋打扮的像个婊子,恶心死人了。”

张莉也不理他,让他自个去生闷气。大宝越来越受不了张莉对他这样那样的管束,也是避免和她生气,慢慢的进城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四、偶遇香香

有一次,一家化妆店搞活动,张莉去逛街,正巧在这家店里碰见同村的香香。

香香是他村狗蛋婆姨,和她一年进城。香香在村里是最土气的妇女,进城后她住在东关,张莉住北关,因为离得远也不经常串门走动。

但今天一见,让张莉对这位土里土气的女人,竟刮目相看了:她那被太阳晒伤的脸蛋,涂着厚厚的粉底,勉强遮盖住了来自农民的本色和她天生偏黑的皮肤,可能粉底涂得太厚,看上去像是驴粪蛋蛋上落了一层白白的霜。她下身穿一件黑色包臀裙,配了一条乳白色的打底袜,上身穿一件大红的高领毛衣。

她看见张莉远远走来,有意从毛衣领子里面拉出半截金项链,在手里务弄着,然后说话间,有意把自己的右手抬得高高的,摆置着自己因劳动而变得粗壮手指,手指上套着一枚金戒指。

张莉知道那是香香故意在自己面前炫耀哩!她想,就凭香香的男人狗蛋,那可是村里有名的铁公鸡,怎么舍得给老婆买首饰。张莉略带讥笑的说道:“吆!那个相好的给你买的!给我看看……”

香香一抿嘴,妖里妖气的说到:“是了嘛!咋,眼红了?赶明也让你那相好的也给你买一个。”

看着香香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张莉撇撇嘴没言语,她嘴里不说,心里骂道:“呸!除了你那爱占便宜的老汉不知道,村里谁还不知道你在城里勾搭上个房东男人,也不知骗了人多少钱?真不嫌害臊!”

回到家,张莉想起白天与香香见面的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以前在农村,香香最看不惯人家穿裙子,尤其穿短裙,只要看见村里谁穿裙子,就吐口水,骂那人不正经。谁买个首饰之类,骂人是烧包。她没事最爱和其它婆姨在一起嚼舌根,说那个妇女和谁谁关系不正常之类的话。可今天,香香完全像是变了个人,真是让她大跌眼镜。

张莉是个要强的女人,在村里,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过日子,都没人能比过她。今天竟被香香比下去了,她心里很不服气。

她想:“不就是找了个情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娘也找一个比你好的,再让你笑话我!”

张莉睡在床上,把身边的人都齐齐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把目标锁定在苹果代办刘根锁身上,那个人好像对她有点意思,有时候表姐麻将桌起不来,三缺一她就上去凑个场子,这刘根锁总是有意给她放胡,她打麻将只要他在,就稳赢不输。连她表姐都私下说,那个男人对她有意思。

刘根锁瘦长脸,三角眼,黑脸膛,人长的不算好看,但脑子好使,一年收苹果跑代办能赚一二十万。他去她家收过果子,就吃不够她擀的面,说她做饭比他家那口子做的好吃。每年买苹果,她家苹果就比村里其它人多买了好几千,村里人都眼红,尤其香香,背着她和其他婆姨嚼舌根,说她和代办有一腿。

这些话传到刘根锁耳朵里,刘根锁就觉得大家既然都这样说了,不睡张莉岂不是白白背了个名声。他刘根锁走南闯北,出门在外,睡别人家婆姨也是常事。

于是,刘根锁对张莉就起了邪念,有一天,他趁大宝不在家,喝的醉醺醺的,跑到张莉家里。

张莉正在案板上擀面,随着擀面的节奏,屁股扭的那个欢实,她一边擀面一边和刘根锁搭话,招呼他坐下。刘根锁趁张莉不备,上前一把将她拦腰抱住,两只手顺势伸进张莉衣服下面,抓着张莉两只直挺挺的奶子,使劲揉搓起来。张莉被这突然袭击弄得措手不急,挣扎着拿起个擀面杖狠狠的轮向刘根锁的头,刘根锁吃了疼,赶忙放开了张莉,一边揉着头上的包,一边骂到:“你个臭娘们,怪厉害的,人家都向老子投怀送抱哩,你居然打老子。”

张莉看着他头上糊着面粉,呲牙咧嘴的狼狈样,噗嗤乐了:“呸!村里你哪个妈好,你去找你乃妈去,谁稀罕你!想吃老娘的豆腐,门都没有。”

知道了张莉的厉害,刘根锁也就规矩多了,他觉得自己低估了这个小女人,从此再也没有敢打她的主意,但他打心里喜欢张莉这样泼辣精明又能干的女人。

五、开麻将馆

后来刘根锁进村收果子,他听说张莉进城了,他又动了心思,想找机会接近她。

正巧,他与张莉的表姐熟悉,张莉给儿子转学的事情,就是托他给办的。刘根锁打听到了张莉的住处,并得知她经常去她表姐的麻将馆帮忙,他就经常光顾这家麻将馆。他有时一个人,有时带朋友来捧场。表姐是个老江湖,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用意,他知道刘根锁有钱,还能给她拉下生意,她可不愿意慢迨了这位财神爷,每次来都好烟好酒的伺候着,只要刘根锁一来,她就主动叫张莉陪场。农忙了,大宝回村里忙活去了,这给刘根锁和张莉足够的交往空间,这样一来二去的,张莉就和刘根锁好上了。

张莉脑子好使,觉得表姐开麻将馆挺赚钱的,生意好时表姐那三张桌子明显不够用。刘根锁熟人那么多,既然能捧红表姐的场,那么她要是在家里也摆上几张桌子,只要刘根锁在,就不愁没生意。只要场子不空,一天也能赚上二三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挣几个钱,手头宽裕。在城里,上个厕所都要花钱,花费太大,自己也不能坐吃山空。于是,他就和刘根锁商量,想买两张麻将桌放家里。刘根锁当即表示支持,夸她很有生意头脑。他答应给她投资自动麻将桌的钱,并给她介绍几位有钱的老板来捧场。

自从有了麻将桌,张莉家里经常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一推门,烟雾缭绕,遍地烟头,茶杯乱放。打麻将一般都是中午一两点开始,离场的时间要看客人的心情,晚上十二点能离场都算早的,玩通宵都是经常事,张莉则陪在旁边端茶倒水,一刻不敢慢怠这些财神爷。她晚上熬夜,白天睡觉,有时候孩子中午放学回家吃饭,她还没有起床,就塞给乐乐十元钱。让他自己在街上买的吃,下午乐乐放学回来,一推门,家里烟雾缭绕,男男女女的围着麻将桌坐了一圈,有看的,有打的,也没人理他。乐乐一看他妈又没做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嚷着要吃方便面,张莉就塞给他五元钱,让我买泡面先垫垫肚子,一会赢了麻将的人要请大家下馆子,搓一顿。好不容易麻将打停了,乐乐睡着了,作业还没做,张莉又把儿子叫起,让做作业。从饭馆打包的剩菜剩饭,给乐乐在锅里热热。乐乐睡眼松惺,马马虎虎的吃了几口饭,草草做完作业,倒头就睡了。

外面的麻将继续打着,直到凌晨两点才结束,人都散去了,张莉和刘根锁在外面搭建的临时床上,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分手。

有一天,张莉忘了给乐乐订表铃,乐乐上学迟到了,被老师罚站。乐乐回到家,哭的不肯吃饭。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乐乐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名。张莉看到乐乐的试卷,气的把乐乐摁在床上就一顿打,乐乐委屈的一边哭一边嚷道:“都怪你,一天光知道打麻将,不给我辅导作业。”

张莉听了更气:“我打麻将不是为了这个家,这么大点就开始顶嘴了。”

刘根锁在旁边劝道:“你打娃干啥,隔壁不是有个辅导班嘛,给孩子报个名,让辅导班老师给补补课。”

张莉听了,扔了手里的笤帚把,狠狠窝了一眼刘根锁,埋怨道:“你咋不早说

六、大宝进城

大宝正在给果树喷水农药,接到班主任电话,让他去开家长会。大宝把地的活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忙忙从乡下骑摩托车赶到城里。家长会开完,他便回到租住的地方,在门口遇见张莉表姐玉梅。

自从张莉自己开麻将馆后,就得罪了表姐,她表面上强言欢笑,心里却对张莉充满恨意。表姐看见大宝回来了,故意提高嗓子说到:“大宝啊,你再不回来,这家就成别人的了。”

大宝因为儿子考了倒数第二,被班主任当着所有家长的面点名批评,窝了一肚子火,听到表姐的冷言讥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没有回应表姐,停好摩托车,就急匆匆上楼。一推门,看见家里烟雾缭绕一片狼藉,烟头扔的遍地都是,茶杯东一个西一个的放着,里面盛着残茶,黄渍渍的。一伙男人女人围着麻将桌咣当咣当的打麻将,有看的有打的,看的人聚精会神偶尔插言,打的人若有所思。

大宝看见这种场景更加堵心,真想冲上去一把把桌子给掀翻了,但碍于场面还是忍住了。

张莉看见大宝回来一脸的不高兴,赶忙满脸堆笑的迎上去。

“回来啦

“嗯”

“吃了没,我给你做饭去。”

“不饿

刘根锁看见大宝回来了,讨好般的对张莉说到:“做什么饭,大宝难得回家一趟,一会我请客,咱们进馆子搓一顿,我要和大宝兄弟喝两杯。”

大宝听到这话,也没好意思说什么,毕竟一年苹果卖高价,还全仰仗这位财神了,不能不给面子。他和张莉商量了,今年苹果卖了准备在城里买一套单元楼,明年再准备买一辆车,村里有好多年轻人,都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

房间大概有四十个平米的样子,是个小套间。内屋是卧室,外间放两张麻将桌。大宝没有和外面那些人打招呼,除了刘根锁,他一个人也不认识。他只和刘根锁打了招呼,直接进了内间。乐乐挨了他妈的打,正一脸委屈在内间做作业,见大宝进来,也不理,一个劲抹眼泪。大宝看见儿子委屈的样子,估计张莉已经因为考试的事情,教训过乐乐了。看着儿子哭花的小脸,大宝气就消了一半,他摸摸乐乐的头,问道:

“你妈打你了?”。

“嗯。”

“为什么打你?”

乐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抹眼泪。

“你是不是调皮捣蛋,一天不好好念书?你考了倒数第二名,你妈不打你,我也得打你.....”

乐乐再也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

“我妈一天只知道打麻将,不给我做饭,也不给我辅导做业,还打我了......”

大宝听了乐乐的哭诉,不由攥紧了拳头,听着外面说说笑笑,麻将呼啦呼啦的响声,耳畔还回响着表姐的讥笑声......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一起脾气不好,自从有了家,他忍下许多东西,他知道自己能过到今天这个光景不容易。张莉在家强势,他也没舍得动过他一根指头,他觉得在家里就得收敛一些自己的脾气,要不,这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好在张莉是个过日子的好手,这几年把这个家操持的这么好,对这个家也是有功劳的。

他从小没了娘,他大(爸)给他兄弟俩能娶上媳妇,是拿一辈子的血汗钱挣了老命换来的。想起那些苦日子,再看看现在的光景,他应该知足了。他觉得不论张莉多么过分,只要是和他一条心,为了这个家,他受点委屈也是值得的。

他给乐乐搽了眼泪说道:“走,爸爸带你吃好吃的去。”乐乐破涕为笑,屁颠屁颠的跟在大宝身后出了门。

七、麻将风波

今天刘根锁请客,在场的都跟着下了馆子。酒足饭饱之后,已经晚上八点了,有人提议时间还早,再打一圈麻将再回,张莉一听有生意,满脸堆笑的应允了,也不管大宝乐不乐意就把人带进了屋子。大宝看到这些人又来了,很不情愿,耷拉着脸进了内屋。他在地里干了一天活,无心看他们耍,回到内屋就脱衣睡下了。墙隔音效果不好,外面叮叮咣咣的打麻将,声音很大,大宝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把头蒙进被子里,还是睡不着。

大宝喝了点酒,身上躁的不行,好长时间没和老婆一起了,还想着要和老婆亲热一番再睡哩。另外还要和张莉谈谈乐乐的学习,不能让张莉再经营麻将桌了,老师我说了,孩子退步很大,家长再不抓紧点就跟不上了。现在正是农忙时候,他自己明天还要早早回家,把没喷完农药的果树给喷完。可是眼看都一点了,隔壁照样洗牌抹牌,好像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大宝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阵,他看着身边儿子熟睡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心疼万分。

“看来乐乐学习退步与张莉经营麻将馆有很大关系。”他心里想。

大宝再无睡意,摸了根烟爬起来坐在床上抽着,儿子委屈的小脸、表姐讥讽的话,还有吃饭的时候张莉和刘根锁眉来眼去的样子,他都看在了眼里。大宝的心再次被戳疼了,一股无名之火又窜了上来,他终于忍无可忍,此刻对张莉和外面的赌徒恨得咬牙切齿。他腾的跳下床,赤着脚光着膀子一个箭步从内屋冲出来,双手一掀,将麻将桌掀翻在地,大吼道:“有完没完啦,深更半夜,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大家被大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张莉一看,好好的场子被大宝搅和了,台费也没收到,更重要的是,得罪了这些财神爷,今后挣谁的钱去?

她冲上前去推了一把大宝骂道:“你今天吃了枪药啦!好好的抽啥风了......”

“你给老子滚开!”大宝大手一挥,张莉一个趔趄着差点摔倒。

“让你陪孩子读书了,谁让你勾搭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家里了,乐乐学习成绩下降,难道你没有责任吗

!……”

张莉也不示弱,再次扑倒大宝跟前:“好啊,大宝!你出息了,竟敢打我!有本事今天你把老娘打死......”

张莉说着和大宝动起手来,大宝的脸上瞬间被张莉抓的破了相,留下来几道红艳艳的指甲印。大宝正在气头上,张莉却也不知道退让,两人撕打起来,大宝拳头便雨点般的砸在了张莉的身上。

刘根锁等人一看两口子打起来了,一时也进退两难,他们赶忙上前拉架。张莉已被大宝揍得鼻青脸肿。大宝在众人的劝说下,已经平复了下来,看着张莉被自己打的浑身是伤,嚎的想死了娘样,也颇有些后悔。

刘根锁看见两人都平静了下来,示意大家都散了。大家都陆续走了出来,感觉今天的牌局让大宝这一闹,实在是扫兴。刘根锁最后一个出来,他看见张莉被打他也实在是心疼,他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么好的婆姨不知道心疼,真是个蠢货。”

原本夫妻俩就别重逢,应该好好亲热一番,没想到却弄成这种局面。大宝想着自己一个人在地里累死累活的劳作,回到家里,还得不到张莉一点温存。他也不想听张莉没完没了的谩骂和哭闹,想想明天地里还有活了,为了避免再生事端,就起身穿衣,骑着摩托回村里去了。

张莉仍然满肚子委屈,他没有再叫人打麻将,一个窝在家里独自伤心,她没想到,一向都对她百依百顺的大宝会打她,她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为了这个家,付出那么多,自己男人不理解、不心疼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了她、羞辱她,让她今后都没脸见人了。

这时候,刘根锁推门进来,张莉一下子感觉更加委屈了,扑倒刘根锁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她不停的抱怨自己自己嫁错了人,和大宝这样的死脑筋很难沟通。她无法接受大宝的大男子主义,她觉得大宝不值得她付出一生......看来麻将馆的生意是做不成了,在刘根锁的撺掇下,张莉开始谋划着和刘根锁一起去温州做贩卖苹果生意的事情。

张莉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她觉得大宝的传统守旧,不但不帮她,还束缚了她,很明显,就如刘根锁所说,大宝和她相比,眼界和能力差她一大截。而她的要强,是不会屈服于家庭对她的束缚。

张莉先是把乐乐放在自己的妯娌春芳家,说是出门两天,让她帮忙带几天孩子。直到乐乐哭着要找妈妈,春芳没办法才拨通了大宝的电话,大宝返回城里,看见家里张莉的衣物都不见了,十万元的存折也不见了,才知道张莉离家出走了,从此杳无音信。

八、广场舞

香香的男人狗蛋进城没多久,沾上了赌博,有一晚上扎金花输了十几万。为了翻本,他又借了十万高利贷,结果都输的精光。现在利滚利,利息和本钱一个欠账三十万。他的几亩果园也被抵了债,欠下的高利贷还不了,被债主天天追着要债。

狗蛋为了躲债,跑到了外地。债主找不到狗蛋,找到了香香住的地方,逼着要钱。香香为自己男人赌博的事情,正窝火了,她恨不得把那个不争气的男人咬的吃了,一份好光景一夜间被赌光了。香香对债主没好气的说:“问我要钱?我还没问你要人哩!我又没让你们给借钱给那个狗东西,当初借钱你们咋不问我愿意不,现在要钱倒找上我了。”香香正在案板上咣当咣当切面,看见要债的还不走,把菜刀啪往案板上一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债主一看,这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钱要不来,还得挨骂,只好等狗蛋回来再说。要债的拍拍屁股,很无趣的走了。香香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着狗蛋,一边往锅里下面。

狗蛋被债逼得跑到云南去淘金,他参与了贩毒,并自己吸毒,没多久,被警方逮捕入狱。香香彻底绝望了,还好这几年她背着丈夫,给自己偷偷攒了几万块私房钱,勉强还能过日子。

狗蛋的不争气,令香香伤透了心,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同时和好几个男人交往,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了交易,从他们身上抠些钱,供自己和孩子日常开支。有一次香香坐在房东大腿上正撒娇,被房东老太太给撞见了,把香香给臭骂了一顿撵出了院子。这件事自然少不了看热闹的,一时间香香的臭名声城里乡里都被传的沸沸扬扬的,附近再没人愿意把地方租给她了。

二宝的媳妇春芳和香香有点远亲,春芳叫香香叫姨,两人还算合得来,她和香香都住东关。春芳院子里主家分了新房搬走了,一楼一直空着,在春芳的帮忙下,香香搬进了春芳楼下的空房。

春芳的女儿上幼儿园,她每天除了接送孩子,也没其它干事。她不爱和人交往,喜欢在手机上聊天,她给自己下载了一个全民K歌软件,没事了就戴着耳机在网上唱唱歌,时间久了,竟练出来一副好嗓子,关注的粉丝也越来越多。

春芳身体单薄,不喜欢干体力活,在农村,每次遇到农忙的时候,都推说自己不舒服,就是不愿下地干活。二宝也对她很迁就,只要她高兴,自己苦点累点没啥。春芳不爱做饭,他地里劳动回来,自己动手做饭。春芳爱睡懒觉,他就由她睡到十一二点。春芳爱打扮,他把一年的收入,都交给春芳管。春芳买新衣服化妆品,他从来都不说心疼钱。至从搬到城里,春芳也很少做饭,到了饭点,在手机上点个外卖,饭直接就送到门上了。

香香搬到楼下后,隔三差五就有不同的男人找上门,春芳也时常去楼下坐坐。香香爱上了广场舞,人家跳广场舞是为锻炼身体,香香跳广场舞似乎别有用意。她每次跳舞前,都要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穿着超短裙,踩着高跟鞋,那精神头一上来了,一跳几个小时,竟不知道脚疼。路过的人,都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穿高跟鞋跳舞。这阵城里又流行跳交谊舞,男男女女的搂在一起摇来晃去。香香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舞伴,她被一个中年男人搂着,那男人看似不怀好意,故意把香香搂的紧紧的,两人几乎贴成了一张饼。香香似乎很享受这种惬意的时光,每天很重视这几个小时的广场舞,刮风下雨也从未间断过。

在她的生拉硬拽下,春芳也加入了广场舞行列。春芳年轻漂亮,一时间受到了许多男舞伴的青睐,就连香香身边的那个男人,也想做春芳的舞伴。香香也不吃醋,建议他们谁舍得花钱请她和春芳吃饭唱歌,春芳就做他的舞伴。接下里的一个礼拜,春芳和香香两人天天喝酒唱歌。春芳开始酒量不行,一喝酒就脸红,都是香香替她喝的。喝了几场之后,就逐渐能喝起来。

有一次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和香香的舞伴在宾馆开了房,过了夜。春芳第一次背叛二宝,觉得心里很内疚,从哪以后,她再也不去广场跳广场舞了。尽管那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纠缠她,她最后还是把他从联系人中拉黑了。

九、春芳出轨

一年后,春芳的闺蜜张莹打来电话,说下一个礼拜在天星酒店同学聚会,让春芳按时参加。

聚会如期举行,春芳毕业后多年生活在农村,一时间不适应这样场合,她看到昔日的老同学,一个个都混的不错,男同学都飞黄腾达了,女同学都妻凭夫贵了,以前比自己条件差的,都嫁给了干部或者经商的,自己却嫁给了个修地球的农民。春芳心里有着小小的自卑,她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

这时,她初中时候的同桌崔江海向他走来,殷勤的和她交谈。崔江海在学校的时候就对她好,常常从家里拿好吃的送她。那时候春芳心底单纯,她喜欢他们班的班长,对崔江海的小殷勤很厌烦,总是拒他千里之外。后来她家里情况不好,中途辍学了。这二十多年,都没有和同学联系过,听说他们每年都聚一次,自己要不是进了城,也没有机会和他们见面。

这么多年,崔江海对春芳还是念念不忘,他现在搞房产开发,也算得上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老板了。他主动加了春芳的微信,并嘱咐春芳常联系。

这次聚会,让春芳内心深深地受伤,一个女人的虚荣与攀比,被一次聚会点燃,她开始嫌弃自己的衣着打扮,嫌弃自己寒酸的家,嫌弃二宝老实憨厚的庄稼汉形象。二宝对他再好,怎么能比上崔江海的甜言蜜语和一掷千金呢?!他能给她浪漫,能给她想要的一切,能带他去她想去的地方。这一切,是自己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所给不了的。

春芳虽然爱慕虚荣,可她很爱自己的女儿佳乐,从孩子出生到现在,都是自己一手带,从没离开身边。佳乐刚四岁半,上了一年的幼儿园,为了不对孩子造成不好的影响,面对崔江海的示好,她一直表现得很矜持。

在崔江海的各种殷勤示好、甜言蜜语围攻下,春芳终于放下先前的矜持,一个女人的虚荣使他投入了崔江海的怀抱。

有一天晚上,崔江海约春芳出去吃饭,吃完饭,崔江海不肯放她回去,要和她去宾馆开房。春芳答应把孩子哄睡着了,就过去。春芳回到家,安顿女儿佳乐睡觉。佳乐怎么也不肯睡,一直抱着玩具不肯丢手,春芳一着急,夺下孩子手里的玩具,在屁股上扇了两下,命令她必须睡觉,佳乐委屈的哭了起来,春芳又把她抱在怀里哄。

这时候,香香推门进来,她听见佳乐哭,问怎么了,春芳正愁没人看娃,顺手把佳乐塞到了香香怀里,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让香香帮自己看下孩子。香香接过佳乐笑着骂道:“又去混野汉子了,连娃都不要了,小心我给二宝告你的状。”春芳毫不客气的回到:“告去告去!反正今黑我娃就交给你了,不要把我娃磕了。”香香啐了春芳一口骂道:“真是个泼妇,上辈子又没欠你的。”

春芳把佳乐交给表姨香香,略略收拾了一番,急匆匆的出了门。香香怕佳乐粘春芳,把她抱在卧室玩。不一会儿佳乐玩困了,睡着了。香香安顿好佳乐,自己也在旁边睡下。这时候,香香的手机响了,为了怕吵醒佳乐,香香蹑手蹑脚走出卧室接电话。掏出手机一看,是她其中的一个老相好,电话那一头已经急不可待的等在楼下大门口了,要香香开门。

香香骂了一句:“死鬼!这些天不知道死到那里去哪了,现在才想起老娘,在下面等着,就来!”

电话那一头传来嘿嘿的淫笑声。香香回转身又进了卧室,查看佳乐已经睡熟了,拿起外套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十、佳乐坠楼

“妈妈,我要尿尿,妈妈,我要尿尿......”

凌晨四点多,天还没亮,小佳乐被尿憋醒了。她一边揉着睡意忪惺的眼睛,一边喊着妈妈。

可周围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窗户上照进来一些亮光。小佳乐找不到妈妈,朝那扇开着窗户走去,窗户没有安防护网,估计是春芳走得急,忘了关窗户。小佳乐踩着凳子爬上窗台,抬起脚跨出了窗户,小佳乐一脚踩空,从二楼窗户直接摔到了一楼马路......

十月份的陕北,早晚温度很低。黎明时分街上偶尔有车辆经过,偶尔能听见有走动的脚步声。

人们根本不知道这里还躺着一个受伤的小生命。这个时候,距佳乐受伤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这时,一个中学生背着书包沿着人行道走来,她发现了躺在地上的佳乐,地上还有一摊血迹,女孩吓了一跳,她心想:“这是谁的孩子?一定是被车撞了,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怎么会睡在地上,她家大人一定不知道吧?”

“小姑娘,醒醒.....小姑娘,醒醒

....

”女学生壮着胆子,走上前蹲下身子想查看佳乐伤的伤情,但佳乐始终没有回应。她学着大人的样子伸手试了试佳乐的鼻孔,似乎还有呼吸,眼前的情况紧急,她必须尽快让大人知道,把她送进医院里,可是上学不让带手机,她没有办法通知其它人。

女孩子站起身焦急的看看四周,大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人也没有,周围店铺房门都紧闭着,大家估计还都在睡梦中呢。女孩鼓起勇气,向附近的住户走去,敲开了一家人的房门。她说明情况后,并借用手机,分别拨打了120、

110

,然后拍了个孩子受伤的现场视频,并附上寻找家长的消息,发在同城网。全城所有人的微信朋友圈,在同一时间,收到一条关于佳乐受伤的微信视频.......

春芳和崔江海折腾了一晚上,两人抱在一起正睡得香,这时崔江海的手机接收到一条微信,由于昨晚太累,他没去看手机,只是挪了挪身子,搂着旁边的春芳继续睡觉。

与此同时,二宝已经睡醒,他躺在床上一边抽烟一边思念着城里的妻儿,它无聊的翻看着手机,无意中看到一条被多次转发的视频,他点开一看,竟然是佳乐受伤的视频,他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晕了过去,待他反应过来,立即起身抓起衣服,骑上摩托车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县城......

春芳的手机没电了,此刻正关机着,任凭焦急的香香怎么打都是关机,她此刻正躺在崔江海怀里,睡得浑然不知。直到太阳都照了窗户,先是崔江海醒来,他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瞥了一眼,说道:“一个小孩好像被车撞了。”

“啥?!”

“你看!”

当两人在同时回到那个视频时,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惊出了一身冷汗。

“我怎么看着像佳乐!”

“啊!佳乐!”春芳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几乎晕了过去,一时间自责、内疚、深深地负罪感,接踵而来......

她顾不上穿鞋,赤着脚,抓起一件外套,披头散发疯了似的跑向医院。一路上,她用悔恨的泪水刷洗着自己的耻辱,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女儿和丈夫,面对世人的指责。作为一个母亲,她没尽到照看孩子的责任......

待春芳披头散发跑到医院,佳乐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春芳焦急的扑向抢救室的门口,香香忙上前拉住。这时,二宝回过头来,含泪的双眼通红,他一把拽住春芳的衣领使劲摇晃着,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天下竟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啊呵呵呵……”一时间医院走廊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春芳被二晃的几乎背过气去,旁边的香香赶忙上前阻拦。

这时,抢救室门打开了,护士推出一张床,白色床单上躺着佳乐小小的身子,被白布盖着。医生无奈的说:“抱歉,孩子伤势太重,送来的太晚,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请你们节哀。”

听到这个消息,二宝和春芳如同五雷轰顶般,都傻了,他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二宝茫然的瘫坐在地,随即又上前抱住大夫的腿,苦苦哀求着,可是,一切都晚了......

春芳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泪水已决堤,单薄的身子颤抖不已。后悔、谴责、深深的罪孽感压的她不能呼吸。失去女儿撕心裂肺的痛让她痛不欲生,她感觉自己恍若隔世,不相信眼前一切是真的,片刻她似乎又清醒了过来,不顾一切扑向佳乐的尸体……她想再好看看女儿,把她抱着怀里疼她爱她,她不相信女儿就这样殁了,这不是真的!不是!……但不论她怎样的呼喊,女儿那小小的身躯,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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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生命因为母亲的不称职,就这样去了。

她使劲的摇晃着女儿小小的身躯:“佳乐啊!你醒醒,你醒醒

....

妈妈对不起你呀!

.....

呜呜呜

......

”当即昏死了过去

......

香香使劲的掐着她的人中,等她醒过来,大宝已经抱着女儿的尸体离开了医院,只抛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十一、春芳疯癫

春芳无力地蜷缩在租住的房间内,她已经三天三夜没吃没睡了,她眼泪已哭干,身体已经麻木,她的佳乐没了,她是她的命呀!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是因为她爱慕虚荣,扼杀了自己亲生骨肉。

她的耳朵里嗡嗡嘤嘤,像金属撞击声,又似蜂鸣......

一会是二宝的谩骂声:“……天下竟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母亲,你还我佳乐……”

一会是围观群众七嘴八舌指责:“……太不像话了,这样的人也配当母亲……

一会是佳乐活波可爱的面庞由远及近:“……妈妈、妈妈……”随即又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女儿的声音,好像从天空传来的,她伸出手想抓住她,可什么也没抓住。她感觉一阵眩晕,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脑袋突然嘎嘣的一声响,当即昏死了过去。当她再度醒来,已经是在医院里了,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时而焦虑时而恐惧,时而嘻嘻做笑时而哭哭啼啼。她披头散发,逢人就问看见她的佳乐了没有。

她四处的找她的佳乐,她冲出医院病房跑到了大街上……她时而哭时而笑……她疯了……她被医院两个男医生架着胳膊拖上了救护车……

过了许多天,有人看见一个穿个病号服的女人,她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枕头,坐在医院顶楼的楼顶上,两只腿在半空里摇荡,口里似乎在哼着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

她看上去很快乐,没有一点痛苦;她看上去很爱她的孩子,她一边唱着一边哄她怀里的“佳乐”。

楼下聚集了好多人,他们都抬起头仰望着楼顶,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呆了。有好心人报了警,消防队员赶来立马实施营救计划。当救援扶梯缓缓靠近时,她突然警觉起来,显得异常激动,她生怕别人躲走自己的怀里的“佳乐”,挥舞着手臂让他们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援扶梯继续靠近,她的情绪更加激动,这时她猛的站了起来准备逃走,没有站稳,打了个趔趄,楼下发出一阵唏嘘声,还有叫喊声。

为了防止意外,一名消防战一跃而起,把她从后面抱住,在挣扎中,春芳手里的枕头从楼顶掉落下来,引起楼下又一阵唏嘘与骚动。现场气氛十分紧张,人们都屏住呼吸等待下一秒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春芳看见自己的“佳乐”掉了下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狠狠咬向消防员的手臂,挣脱他的胳膊纵身一跃,跳下了楼顶,像一只大鸟,极速的坠落……但她没有翅膀缓冲,接着一声重重的自由落体……人群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接着一哄而散,一滩血肉模糊的躯体呈现在大家眼前,脑浆四溅,领人毛骨悚然……

春芳跳楼的事情在县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时间大街小巷,微信朋友圈,关于这件事情各种言论、视频、照片、文章,如雪花般铺天盖地,一夜之间传遍了小城的角角落落。

但没人知道吴幸福一家人,此刻,作何感想?......

十二、吴幸福之死

自从张莉出走之后,大孙子乐乐在城里上学没大人照看。

二宝因家破人亡,从此一蹶不起,整天喝得烂醉,地也给荒废了。

吴幸福心里感觉堵得慌,家里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对吴幸福的打击很大。他整天眉头挽着疙瘩,不得舒展。他脸上的褶子越来越深,头发越来越白,腰越来越弯。他见人躲着走,有人问他时也懒得搭理。

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用一辈子的心血给两个儿子娶了媳妇,两个儿媳妇是他拿命挣下的,拿血和汗换下的,原本想着可以安度晚年了,可如今一家人七零八落,一盘散沙,死的死,走的走。他这一辈的心血都打了水漂,老了老了儿子却和他一样都打了光棍。

他想不通,老一辈人,没吃没喝,受死受活两口子都在一搭里过日子,也没听说谁离开谁的,也没见有几个女人撂下娃娃不管的。如今这日子好过了,不愁吃不愁穿了,咋现在这女人就越来越不安分了呢?现在的社会到底是咋了?!

他开始怀疑自家风水出了问题,掏五百块钱在城里请了位风水先生看了院子,风水先告诉他,他家大门盖的不是地方,不方正,得向右移一公分,出事也大抵是出在这个大门上。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吴幸福叫来村子里的人帮忙,用了两天时间,费了好大劲,把门楼子拆了,大门往右挪了一公分。

大宝要在村里种地,孩子在城里读书没人照看,就让吴幸福进城给孩子做饭。

吴幸福实在是不愿意到这个城里边来,他觉得这城里就是个是非之地,不怎么吉利,他家的事情撇开不说,村里有好些个轻人进城后不是闹离婚、就是迷上了赌博、吸上了毒品......

“唉!把人能愁死

吴幸福常常一个闷闷不乐的抽旱烟,感觉心口老堵得慌,总感觉里面憋着一口气出不来。他常常长长叹口气,似乎这样能稍稍缓解一下胸口的不适。

“城里这鬼地方,也没个熟人,连个拉话的人都没有。”

进城半个月了,吴幸福就自个跟自个说话,整天自言自语,唉声叹气。

最令他头疼的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乐乐都会哭闹着跟他要妈妈。把他烦的,死的心都有哩。他想想,自己这辈子没干什么坏事呀,咋造这么多孽哩!

他在家闷得慌,胸口总感觉憋着那一口气出不来。他就想出去走走。他转到广场上,广场上都是些闲杂人,叮叮咣咣,呜哩哇啦的好几种音响混杂在一起,有扭秧歌的,有敲锣打鼓的,有跳广场舞的。还有一伙男人女人,搂抱在一起跳舞,扭来扭去的,两个人简直都贴成一块肉饼了。他也不知道那叫什么舞,看见男的穿的花里胡哨,不像好人,女人的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像本分的女人,那个女人本分,会搂着其他男人在大庭广众下胡扭打?!再一看,村里的香香也混在里边,那屁股蛋子扭的可欢了,那骚情劲,吴幸福都不好多看她一眼,感觉臊得慌。吴兴福实在看不下去了,快步走过人群,他也怕香香看见他,叔长叔短的叫他,让他的老脸都没地方放去。他觉得此刻认识香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你看她在大庭广众下那骚包的样,像什么话?!

他一边走一边嘀咕:“你看看!你看看!这社会风气败成啥了嘛!唉,羞先人哩!......”

他感觉胸口越来越堵,总憋着那一口气上不来,现在胸口隐隐开始疼起来,甚至往脊背上抽扯。他捂着胸口,回到家,倒在床上想睡一觉。孙子还没有放学,家里就他一个人。

他躺在床上从头到尾的想,前因后果的想,他需要把这些事情从头到尾捋捋:如果村里不撤学校,两儿媳妇就不会进城陪娃读书,如果儿媳妇不进城陪娃读书,就不会和其他男人乱搞,儿子就不会打光棍受惜惶,孙子就不会没娘管,家里就不会出人命......

他越想越气,越气心口越发的堵的慌。他感觉那一口气总堵在胸口上不来,他急的用手去挠抓,想要把自己的腔子撕开,把那一口气放出来,最后他感觉自己呼吸困难,脸憋得青紫,总归还是没有把那口气放出来。他痛苦扭作一团,开始抽搐......最后他瞥了一眼窗户,太阳西斜,窗外阳光明媚

......

乐乐马上放学了,他该做饭了,他想要挣扎着起来,但终归没能起来

.....

“爷爷

......

......

乐乐的身影和声音越来越模糊,然后整个世界在他面前消失了.......

他死了,脸朝着门的方向,眼睛是睁着的,他的胸口上有很多抓痕,血淋淋的......此刻,他的手却无力的垂在床沿,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什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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