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黄维东，甘肃榆中人，从事水文工作，业余爱好文学，在《西部文学》、《故土拾音》发表多部网络文学作品。

换头亲

黄维东

旺财小时候家里很穷，简直就是家徒四壁

一贫如洗。

人都说，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

旺财的爷爷和爸爸都是老实没本事的人

，穷的叮当响，到了

这一代看能不能翻过身

以前，

院子的土围墙上开着一个门洞，按着柳条编的笆篱门，仅有的三间土木小屋

在风雨中摇摇欲坠，里面

住着年迈的奶奶

和几个孙子

，外面下大雨，泥草屋面滴滴答答下着小雨，有几处塌陷下去的土炕上摆满了盛漏雨的盆碗。父母住在庄后

窑洞里的

忙上炕

孔不到一人高的

小窑洞，里面盘了土炕，人直接从洞口爬上炕去

好似潜在崖壁上的怪兽张开大口把人吃了进去，

两个大人就

怪兽的肚子

叫忙上炕

的小窑洞紧凑简洁，冬暖夏凉

。以前旺财奶奶

的时候，农业社集体劳动，有的人家娃娃没人看，就抱到忙上炕让老太太看管，庄里有好多孩子都在忙上炕爬过

睡过。

后来旺财的爸爸妈妈住，大清早人们路过，隔着低矮的土墙看到一个明晃晃的光头和一束垂到地面的头发。

是兼做

厨房和杂物间的窑洞。

有好几次，一家人把饭端到院子里吃，等再去庄外的窑里盛饭时，野狗夜猫已经将锅里的饭偷吃光了。

记载有八九辈子人的宗牌上，旺财爷爷这一支是

主干，

每一辈的

都出自他们那一支。爷爷因为一直留着清末剪了辫子的披肩发，额头上剃成个半月牙，

有着清朝的遗迹，

庄里人都喊他清朝人。解放后地方政府组织批斗地主富农分子，清朝人老实，家里又穷，政府就让他上台揭发地主富农分子怎样剥削穷人的，谁知老汉一上台，竟然说

了实话

“现在的政府好是好，就是肚子一老吃不饱，旧社会不好，

但这几个

地主富农分子

人也不

给他们

当长工

时没饿过肚子

，糜面馍馍

黑面饭

能给着往饱里吃

……”批斗干部发现不对，赶紧打断他：“这老汉怎么胡说呢，赶紧下去！”

清朝人

有三个儿子，老三送了人，给老大老二分家时，他归给老大管

，老伴分给

老二也就是

旺财的爸爸

。旺财的爸爸是一名党员，家里困难连当时几分钱的党费也交不起，人又个头小，干活慢，在农业社一直当生产队饲养员。他是个与世隔绝的人，除了本庄的人，外面没人知道他这个人，旺财出去外面混，有人问起你爹是谁，旺财就说：我

爷爷是清朝人，我

大大叫

张锁柱

。旺财明白，他

爷爷清朝人的名气在外，

大大当过生产队长，说起人都知道，说他老子的名字没人知道。

六十年代初挨饿的时候，

旺财的妈到庄里来要饭

这家人

收留下来

也说不上自己娘家在哪里的女人，干活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夏收拔麦子她拔两个来回，男人拔一个来回，旺财也就拔半个来回。她

一辈子

认不得钱，也没

过钱，打发

们去赶集买日用品，站在门口

靠咐叮咛：

把钱拿好了，买这些东西贵者就一毛，便宜者就两毛。

她连便宜

都倒不清，但随口就能一本正经地编出一套谎话来，没接触过的人还真就信了，熟悉的人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困难时期人们吃了好吃的，到了外面都说喝的糊糊，就怕人知道了吃不上供应粮，她喝了清汤光水的糊糊，出了门却说吃的白面油馍馍。大清早一边哧哧地扫着院，一边指桑骂槐，骂鸡，骂狗，骂猪，婆婆

听着像是

在骂她，男人

听着又像是

在骂他，儿女们都是装作没听见，隔墙走路的还以为她在

畜生呢。出了门谁要是惹了她，骂天没长眼睛，骂地没有良心

，骂谁家生的儿子没屁眼

。人们都说，几个孩子长大后

喧皮撩慌、

吹吹打打的品行，没有一点祖上老实的成分，占这

女人的成分居多。

旺财不好好念书，上了六七年学，跟他一块念书的都上了初中，他却还在二三年级，每学期完了，学校将学生成绩写在榜上，让学习最差的背了榜在校园游行，每

的背榜旺财都躲不过

，对老师的教鞭和同学们的讥笑他早就适应了，

也算不得什么

。后来看着邻居家的娃们书念的好，有考上学

了工作

，旺财逢人便说：

我找人算过，

大学生本来出在我们家

有工作的也

应该是我，

谁知邻居

家搬来后占了我们家的风水，影响了我的前途。

上学的路上，

他为了几毛钱

或一支钢笔

跟人打赌吃刚孵出的没毛的麻雀仔，过后

也没拿到手，气得没办法，谁让自己穷呢，穷了就得挨人欺负。他比同班的学生大出好几岁，就经常卷起袖子展示自己的肌肉，挥舞着拳头，和几个比他小的一路斗嘴，有时僵持不下，

谁也不敢先动手。

八十年代初，旺财小学没念完，就跟人去了省城搞副业，回来学了城里人，之前的烂帆布衣换成了

笔挺的

西装，补丁

补丁的裤子换成了

直溜溜的

喇叭裤，留了长头发，抹上头油，尖头皮鞋擦的贼亮，惹的庄里人一片骂声，

说他学成死狗二流子了。二爷见了骂他：

“你狗日地少亏些先人成不？打扮的古七怪八，头跟牛舔的一样，穿的裤子要扫大路吗，

窝里穿皮鞋，轧的什么势，显摆什么，你往远些站，不要把我的牲口惊

”旺财也不管人们的讽刺挖苦，从上大路走到下大路，走到有钱的人家门口要故意站一会，等院里出来了人，说：“哎吆，旺财这是干阔了啊，打扮的这么洋气！”还是富人家好，说的话受听，不像那些比我好不到哪里去的人，尽嫉妒挖擦人，

恨不得穷人端碗

，旺财想，就说：

“老先人们穷了几辈子，我这就要翻身过好日子了

在同辈中算岁数大的，但在家族里的辈分最小，一些叔老子年龄和他一般，甚至有的比他还小。平时受大家的讥笑和挖苦，哪有他说话的权利，也就是在吃酒席的桌面上，他仗着爷爷孙子一辈人的说法，抢着和爷爷们坐在上席，气的坐在下手和席口的父辈们敢怒不敢言，人们说，仁义礼智信都让旺财这些二杆子毁了。

旺财人懒，不爱干活，地里收麦子，人都半蹲着忙手忙脚干的热火朝天，他坐在地上半天拔几根麦子，

家里的活不愿干，

搞副业也是拈轻怕重

晃荡着人都到二十岁

，娶媳妇成了一家人惆怅的事。养羊攒粪哩，养女解困哩，谁家嫁女子首先要看男方家里有几间房，房子上有几根松木椽，粮仓满不满，弟兄们多不多。旺财除了只兄弟

个还是个条件，其他无一让人中意的地方。没有办法就想办法，旺财的妈不就是来门上要馍馍时留下来的吗

，大爸的媳妇不就是男人死了被乡亲们抢来的吗

。这时候已经改革开放，农村实行了土地承包责任制，吃饭已不是问题，再像老子一样等要馍馍的来当媳妇的好事恐怕没有了。

本家的大爸三十多岁了，眼看着要打一辈子光棍，恰好庄里的一家男人得了肺结核死了，留下一个有病的女婴，女人死活要回娘家去，老人怕儿媳妇走了再也见不到孙女，和庄里的一帮热心人一合计，连夜将儿媳妇连拉带扯抢到大爸家，一边开导说合，最后索性将俩人锁在一间房里，同时派了德高望重能说会道的老人到女人的娘家说媒，僵持了几日，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生米成了熟饭，娘家人也同意了，这门婚事总算成了，后来女婴有病没了，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庄里其他家里的男人都健健康康的，这种瞎事变好事的事估计也落不到旺财的头上。

“活人还叫尿憋死，你不是有两个妹妹吗？大的一个也大了，该找婆婆家了，我们在山里，但离镇子近，

翻过山就是铁道火车，

还有比我们更深的山里，连火车汽车都没见过，我们再穷，总还有比我们穷的人家，他们也有儿女，拿我们的人换他们的人还不行吗？！

”，家在川里人在外胡转

见过世面

的亲房姐夫说。

“姐夫！你说的倒轻巧！那不是成了换头亲吗？我还丢不起那个人，找不下媳妇打光棍都成哩，打妹妹的注意我还做不出来！”

旺财说。

奶奶说：

“坪上的你四爷不也是换头亲吗，就是拿你二姑奶奶换的你四奶奶，只是换头亲对一家好，一家不好，你四爷四奶奶儿女双全，过得倒好，就是你二姑奶奶的下场很惨，过得不如意离了婚，又找了一家人，因为挨饿偷吃经常被男人拿了沾水的皮绳打，后来变的疯疯癫癫的。”

父母除了唉声叹气，自责没本事给儿子说媳妇成家，没了别的法子。后来亲

邻居们给反复说话，庄滩左右祖祖辈辈换头亲又不是没有，就你现在的条件，拿什么说亲，等翻了身再成家，怕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姐夫在山里打听到一家人，也是儿子岁数大了，家里困难说不下媳妇，刚好也有个妹妹。两家的兄妹人都长的攒劲麻利，家境山里的还要比旺财家好点。尽管妹妹不太愿意这门换头亲，嫁到比自己还要深的山里去，但眼看着哥哥说不下媳妇

要打光棍

，父母自责熬煎的样子，最终哭着答应了。至此，旺财也无话可说，换头亲虽然是个耻辱，但总比没有媳妇强，三爹就因为家里穷，送给了人，

说不下媳妇

一直打光棍，后来年龄大了，到外庄当了一个寡妇的上门女婿，给人家

了一辈子

娃娃。庄里比他家里条件好的还有好几个年轻人

打光棍

介绍人自然就是能说会道的姐夫了。两家都是拿人换人，也就没有

多的条件要求，互相看屋里，灌酒瓶子订情，放了置验瓶子，几个月过了，两家也没出不吉利的事，就等看日子嫁娶。

家里没有多余的房子，总不能把新人安顿在窑洞里吧。

平时就

懒，没有栽过多少树，

也不打盖房盘炕的土基子，盖房子成了问题。

一家人开始砍伐门跟前的杨柳树，

就去偷砍别人家的树，

被人发现骂了个狗血喷头。旺财家里虽然穷，别人在外搞副业把工地上的钢筋水泥往家里偷，他却从来不把外面的东西往家里拿，这次盖房娶媳妇也是逼得没办法了才去偷的。庄里也有

看他们可怜

，主动送几根木料

和几架子车土基子

。请了木匠，预备了梁、檩、椽，大锯改了奶奶的棺板，做了门窗。择日上梁，庄里人都来帮忙，三下五除二，很快在主房旁边竖起了

间土木房

，连土炕也给盘好了

结婚的前一天深夜，两家的哥哥将妹妹送到对方家去，同时将人家的妹妹自己的媳妇娶回来。

旺财这头办酒席的时候，出了一场闹剧。

新娘子在娘家人

陪同下坐了

几十公里的

公共汽车，下车后翻山越岭走了

几里路，天刚麻麻亮，新娘子在鞭炮声中入了洞房。结婚时把

娘家人都叫喜客，正式酒宴还未开始，按风俗

进门后

要给喜客炒四样菜，吃下马面。这家人困难，一年养的猪不大，到年底时，肉也快吃完了。也怪旺财的妈妈，把缸底混了肠肚的肉臊子全部交给

大师傅。喜客们吃下马面时，发现饭菜里和了肠肚臊子，有人开始发牢骚：

“怎么给喜客吃这些猪的肠肚下水呀，一股脏腥气，这分明是看不起人！”一起的人都附和，有人还骂了起来，这时候新娘子也坐不住了，今天喜客是招呼的重点，没想到这家人这么穷，但再穷也不能给娘家人吃肠肚下水呀，一时大哭大闹起来，一帮人领了新娘子出了门，看架势酒席也不坐了，要把新娘子领走。庄里人一看势下不对，关了大门，将喜客团团围住，几个力气大的已经把挑事的从衣领上提住。

大总管喊道：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不就是些猪下水嘛，我还爱吃呢，看着就这么个家庭，有吃喝就不错了，闹什么呀！我们的一口子人你们领走了，难保不成还要把你们的一口子人领回去，世上还没天理了！”

旺财看着庄里人撑腰，想到自己的妹妹让人家领走了，自己的媳妇不依不饶的要走，立时破口大骂：

“我日你的妈们！这些吃下山狼粪的东西，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我看谁本事大了把人领走！不信试试，今个天老子羔羊皮换个老羊皮也行，换几个羔子皮就赚了！”一时冲进喜客人群，

捣翻了几个人，

庄里的几个人也涌了进去，抢了新娘子就进了新房，把门从里面死死顶住。院子里喜客和庄上人还在推推搡搡，大声理论，互不相让，最后喜客

席也不坐要走，庄上人看新娘子已经控制住了，人家要走就让走吧

喜客走到对面山顶豁岘口的时候，

拾柴点火示威，两边的人又开始对骂起来。后来人们纷纷议论：旺财

过了个没喜客的事情，都成一家人了哪能给对方放火呢，这是不好的兆头，本来换头亲一般对一方好，一方不好，这么一闹，怎么能好呀。后来发生的事应验了这一切

旺财结了婚，娶的媳妇能干，逼着

出去搞副业挣钱，后来媳妇也去城里卖早点，挣了钱，盖了

间新瓦房，添置了几件家具，

把奶奶请到了新盖的上房，娘老子从忙上炕搬到新盖的耳房，

家里的茶饭也有了改观。娘儿们开始在庄里显摆，旺财见了人，拿出假红塔山让人抽，说：

“老先人

肘子肉，

每次来了都要给

称两斤

吃吃，

现在吃饭婆娘非要顿顿炒两个菜不行，你看工作的干爷家，细祥的以前吃饭就着个

碟子，现在还是个咸菜碟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挣下钱干撒，活的有什么意思。

他妈见了人说：

“我们的媳妇子会过日子，老大孝顺，他奶奶的奶粉没断过，他先人的茶叶

烟渣子

没断过，后人媳妇

一从城里回来就给我买新衣服

好吃的。

”后来婆婆媳妇之间闹矛盾，加之好几年了儿媳妇也不生养，就听婆婆经常骂院子里的母鸡：“把你抓来养大养肥，连个蛋都不下，骡子不下驹还能犁地哩，要你有撒用，哪天非把你杀了吃肉不可

一次，旺财跟媳妇吵了架，拿了杀猪刀，跪在地上，面对墙上挂的毛主席像，说：

毛主席您老人家要给我做主，我连婆娘都管不住，欺负

下去了，您老人家见证，今天我要做个了断

”说着把杀猪刀架在脖子上，媳妇一看这男人是个耍二杆子的活，吓坏了，“哎吆，我的先人，你要干撒！”一把夺了杀猪刀，此后再不敢跟男人较劲了。

庄里来了一家迁移户，

人们都

说他们家养着毛鬼神

也有人借此作文章，装毛鬼神说事。

娘儿们

骂仗，

过后他

一时泪流满面，口吐白沫，浑身打颤，装出一副毛鬼神附身的样子，嘴里一会说喝了碱面子

要寻死，一会又说些平时毛鬼神说的话，把

人给吓坏了，叫了

去看，

一看就是在装毛鬼神，喊人去挖些屎尿来要给她灌下，

一看势下不对，一骨碌翻起来，说碱面子

她没有喝，毛鬼神她也没有犯，只是吓唬吓唬儿子而已。

每次去赶事坐席，人家正在举行婚礼仪式，他突然摔绊着脚，一边

“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直挺挺翻倒在地，眼睛白骨骨地往后槽里倒，一时不省人事，就跟死了一模一样。于是人们赶紧给掐人中，拿黄表擦禳，一会旺财长出一口气，缓过神来，一问什么也不知道。

有人说这是

毛鬼神

在作祟，

没煞气，后来一连犯了好几次，凡红白喜事人多的地方他都不敢再去了。

在媳妇的调教下，眼看着一家人的日子

好起来。旺财在外面混的时间长了，更能

了，从外地领了个女人回来，给兄弟成了家。

媳妇一直不生

，先是领养了一个女娃，兄弟媳妇生了个儿子，两口子要了过来养着，一家人虽其美中不足，但也感觉幸福在一步一步的到来。

旺财在外面打工吃不了苦，

与人合伙倒卖假烟

假酒，

做非法生意，有了钱在外面包养女人，

被人骗的身无分文，连媳妇和女儿打工挣的钱都拿去花了，被媳妇骂得

一塌糊涂

一家人都不理他，

绝望中回到乡里寻了短见。

旺财是喝农药死的。家里人发现时，

大半夜的

他抱着装过农药的瓶子

大门口

痛苦呻吟

庄里人送他

到十几里外的镇卫生院去抢救，半道上

他对拉

架子车

的姑父

“姑父……我恐怕是……不行了！你说人……怎么……这么难活，老实了受穷……让人瞧不起，不老实了……也没个……好下场！”姑父将架子车停下，拿着手电筒一照，旺财大口

气，脸

色黑青黑青的

，看情

不太好，就说：

“你狗日的吃了

喝了，享受了，只是把你娘老子亏了，把你妹妹亏了，要不是你大妹妹，你还打着光棍哩，你妹妹现在过的比你好，老人们有老二也能过得去

一瓶农药你当是一瓶酒啊，你要走就走吧

”旺财挣扎着说了一句：“我这是……

驹驴（山羊）死了，义干（尾巴）奓

zha）

说完就断了气。

过后，庄里人说他出事前就有征兆，他突然从省城回来，跟家里人大吵大闹，后来到碱沟里跟放羊的

说了好多话，唉声叹气地说

活着没意思，好像怀里还揣着个酒瓶。没想到，他诉完苦，回到家门口的

打麦场

里，喝了农药，蜷缩在麦草堆里等死，直到农药发作感觉受不了了，才爬到家门口喊叫。

旺财寻了短见，女人改了嫁，

媳妇也离婚走了，老妈去世后，一家人就剩祖孙三个过日子。嫁到山里的妹妹倒好，生了一儿一女，又娶了

收养的女儿做了儿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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