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阁》诗刊【总】 第十四期I中华诗版图 《太阳阁》诗刊【总】 第十四期I中华诗版图《太阳阁》诗刊【总】 第十四期I中华诗版图

《太阳阁》诗刊【总】 第十四期I中华诗版图

《太阳阁》诗刊【总】第十四期

(2022年03月)

客座首席

王爱民

女诗人

李成恩张晶舒然高伟冬雁鲁橹史冰孙颖邵以默大连点点令飞刘倩儿刘燕龙齐春玲北禅白衣肖红飞雪中原丛春秀刘晓燕听心忧蓝蓝张金马艳华吴凤香大漠飞雪灵利王玉清

北疆诗版图

吕贵品郭力家纪永亮戴俊马庄稼汉赵喜语李贺高森林杨昊奕禄江姚树森孙欲言黑子孙生荃欧阳丑宇王凤立

中华诗版图

(按姓氏笔画排序)

马永波方文竹文博王昌卫卢辉长安瘦马李建春刘李胜李不嫁李继强李军君老烟斗吕本怀刘岩陈统魁金迪沉舟茂华庞清明空灵布落周统宽南旻唐明梁积林惠远飞路志宽蓝鸟鲁道明霜白

诗论坛

创作谈:诗与思的片段…………雨田

域外诗人

一、北马其顿比托拉女诗人:丹妮耶拉∙安多尼芙斯卡∙揣柯芙斯卡

二、孟加拉國著名詩人:雷扎丁·斯大林

三、孟加拉国著名双语诗人:塔里克•萨明

中华诗版图

(按姓氏笔画排序)

马永波诗歌

马永波,1964年生,文艺学博士后。1986年起发表评论、翻译及文学作品。出版著译《1940年后的美国诗歌》《1950年后的美国诗歌》《1970年后的美国诗歌》《英国当代诗选》《约翰•阿什贝利诗选》《史蒂文斯诗文录》《诗人眼中的画家》《文学的生态转向》《惠特曼散文选》《词语中的旅行》《白鲸》《自我的地理学》等70余部。

《戈雅之书》(6首)

一下午的流逝

“谢谢,又消耗了你一下午的空气”

“不,是这里的空气消耗了您。”

无论会怎样,他转身,最后

向斜靠白墙的三米高的镜子

看了一眼,无论会怎样

她都是一道光波,几乎不被觉察

仿佛刚刚从黑海边郊游回来

拂去裙子皱褶里发烫的沙粒

他犹豫着,倾斜的黄昏如花束

在这百年的俄式老屋中摇曳

再没有什么被摧残的美

能胜过这一下午的流逝

20210727

穿绿衣的戈雅的自画像

灰绿色的漩涡互相重叠

向中心的白收紧

在弗拉明戈的天空

(那火烈鸟足以证明细节之美)

双手交叠在膝盖的友谊中

那之下是降调的雪

(为什么先要评论膝盖

仿佛有人忘了穿衣服)

半只肩膀,忽明忽灭的白炽灯

(不,不,友谊也是慌乱的)

信任你所不了解的自己

以及摘下眼镜的晕眩感

(你是何人,敢于回答一切)

你的腰藏在过于宽大的夏天里

波光摇荡的微型花园

(那么脸呢,脖子,还有)

嗯,那印第安战士的红白花纹

或者面具吗,我怎么知道?

还有你那平胸的执著

我说的是你应该养一只

绿色的鹦鹉,并且叫它亨利

20210813

屋子里有些凉了

屋子里有些凉了。流逝的雨

让周围事物的流逝变慢了

这是雨作为流逝的象征的力量

这是雨在方型的铁皮落水管里

请去年的幽灵喝酒

这是你,用手围住叹息的灯焰

你越发安静了,屋子里有些凉了

头发安静了,一只小肩膀安静了

窄窄的肩带勒得更紧了

裙子上的野兽睁大了眼睛

雨声时高时低,院子里那棵

比我们还老的丁香树根里的国家也安静了

你的面孔像一条亮灯的河

于是,雨落在亮灯的河里,烟囱里

雨围住你又高又窄的窗户

像七十年代抢电影票的孩子

把手指和化学的呼吸塞进来

伸向叹息的灯焰,最后的客人

夹着一块木头消失了

屋子里有些凉了,我们喝酒吧

玻璃座钟里的草籽在爆裂

屋子里有些凉了

你的黄铜茶炊,你的长支火柴

你的到肘的黑手套呢

你那边缘磨开了线的波斯地毯上

枝繁叶茂的细密画和去年

赤裸的白牡鹿机警的脚呢

你还在想什么呢

这是秋天,这是所有的雨

这是你安静的手,我渴望看见

20210825,十二点半

下午犹豫着死去

下午犹豫着死去

漫天白色的秋云一动不动

像等待寄出的包裹,不知寄给谁

一个包裹状态的人仿佛

一个妻子待产的男人

孤独无可救药,但无害

他总是拿起又放下什么东西

下午有如深井,他不希望

有人跳下来救他,砸在他身上

“我爱故我在,我老了,

可我还在爱着。”

他乳鸽的翅膀一次次长出风暴

在圣伊丽莎白不停地写信

写给从前的下午,星野的辽阔

暗淡海洋上的白色胸脯

那些采集归来,脸颊红扑扑

高大如村女的女神,肩膀半裸

把裙裾里灿烂的果实

倾倒在擦亮的木地板上

缓慢有如苏格拉底的毒芹

秋云不知不觉连成一片灰色

取代了蓝白分明的天空

又一场雨落下,垂直地

毫不犹豫,仿佛一旦犹豫

就会永远停留在半空

有如一个人整个下午都在犹豫

是去看你,还是为你写一首诗

20210828

下午的莫吉托

院子里倾斜的下午仿佛一个

因为预感而耸起肩膀的人

灯早早就亮了,抵抗着白昼

杯子的清脆响声从隔壁传来

灯越来越亮

反映在三米高的镜子里的

还有你越来越模糊的侧影

你总在词语中离开和抵达

并不存在的地方

家园和异乡,分享最后的时光

莫吉托的紫色,白朗姆酒与薄荷的清香

在天边沉淀下尊贵的蓝

发生的事太多

和什么都没有发生

都让你失忆

黄昏来得多快,一张黑色的网

真好,今天你穿了件黑色的衣服

20210905归宁前于戈雅咖啡

题戈雅的一幅未命名的画

没有背景,没有空间和时间

他们置身于不存在的地方

一个男人,惊讶于自己

有一个女性灵魂

他的惊讶成了库克罗普斯

巨大的独眼,全身发黑

而她的白色近乎透明

纳粹的白,她总会流动起来

他们是一座空码头

和一条每天变冷的河

带着古老的快乐彼此注视

她的抚摸温柔而绝望

他们无法融合,没有灰色的空气

让他们同时流动起来

没有最轻盈的花瓣落下

把他们同时带到现在——

一个困在形象里的官员

去会情人之前,他的妻子

缓慢地帮他扣上领口的纽扣

并把这视为幸福

20211005

方文竹诗歌

方文竹,60后写作和批评者,安徽怀宁人。80年代起步校园诗歌。早先与友人创办先锋民刊《门》,并主编民刊《滴撒诗歌》。著有诗集《九十年代实验室》、散文集《我需要痛》、长篇小说《黑影》、多学科论集《自由游戏的时代》等。

变形虎

不可能无意义。在梦里

计算它的距离,方位,速度,影响

当然,仅是影子里的响动

不可能无意义

当然,只是一种顾影自怜

只是长啸里交换石头和黄金

我不可能一步到位。这时代

有着它的震惊,沉沦,一无所知

不可能对称。平台。孤独症

我停下笔

我停下笔,万物涌来

夜半听见上帝在屋顶行走的声音

不过,十年了

我还没有取得门徒的资格

“这命定的生活,有着艺术观的羁绊”

世界原初的那一瞥,我停下笔

一个婴儿复归无数婴儿

这天黄昏无法独自愁,妻子嘱咐

物业管理费需一笔一笔记录下来

啊,这连缀的碎片,祖传秘方

宛溪河畔,我找到了天空中的那种呼应

泰勒斯说,水是万物的始基

那么,我有一片千年帆么

代替我在水上写作,又不留痕迹

“写作即抹除”

“我眼中的世界被重新创造了”#

这无边的春光,隐秘的灵魂

神在安排这一切不可觉察的对称

我在寻觅什么呢?看那时间的纹理

抽象中的具体,我抓住了一支慢箭

镌刻着,不同于写作的笔法

写作即罪眚

#希腊诗人埃利蒂斯的句子。

◆越秀山居三年

时间的笔改用轻松的刻刀

残阳如血的“血”改为落红点点

我是人世的旁观者,在这里

丢弃了主体

意思是,自己被自己唤醒

与一只鸟儿并行林梢

意思是,万物迷行山路

而让夜间的一轮明月指引

没有任何特供,命运的悲喜

与一棵树有着相同的根系

◆春天里看望一位破产的朋友

如果悲伤,他愿意在百花中留恋

也可以一头撞在南山

如果记录,他愿意记录流水的速度

站立岸边充当跌宕的命运的辩手

时光魔术师呵出一股腐烂又新生的气息

落日圆满得万物的总和

那么他一定找到了

一个与我们相似的春天

江山万里如画,新鲜如初

我们又何尝不是在

修改同一部作品呢

最终少不了他的一个笔划

◆制造风声

这样的历史不知从何开头,制造风声

十万大军已经圧境。而那位将领

正伫立于秋光中的断桥头赏菊

“三分天下,至少一分属于心灵的灯”

“问题是,这盏灯到底由谁拨亮”

制造风声,吹过旗帜、海面、墓碑

都有着同样的确定性。在无边的

大地深处挖掘一道道隐秘的战壕

没有鹤唳,只有寂静的蓓蕾在低处

当然,有一个旋涡的中心,消泯了一切

音响的魔爪。接着,意念的产房涌出

无尽的吹拂,世界已经站稳脚跟

当一个人幻觉如流水,于广庭大众之中

奋笔疾书,他一个人制造的风声已经

焚毁了纸页,却依然在写,写,风中的灯

将众多的字词句垒筑成长城,众多的手

是他一个人的手,可是一阵风吹来

答案又变回成疑点,就这样吹呵吹

他在风声中转身,反过来等待风声制造他

◆浅色快乐

——与房正风、老魏、孟晖同游

有一种下沉的力量,我愿使用心情的

回形岛屿将它提升,一毫米,一毫米地

成为激流之上的凌波仙子。再说啦

再大的激流也只是一面镜子

当然呵得由一种特殊的技能制成

而地下160米,一泓清泉来自千年裂隙

一口一口地细抿,我需要的正是

天然弱碱性,自由与法律的均衡

类似优惠券3万张,没有几个人登上

石佛山顶,我们仨,给圆月的篇章

作旁注,抹除“影子的影子”,压低

古希腊夜莺的声调,而此刻与春风

暗换年华,比如这一片山毛榉叶片

写满自然的箴言,倒不如投进葛洪的

炼丹炉,火光比火本身更持久,如山丹

更多开放在别处,而此处闻到它的

异香。“这一笔,应该淡淡地描划”

“像微风细抚人间,却给天地传信”

猛抬头,山顶直插蓝天,白云皆存意

再向上一步,佛光普照,我仅沐一缕

◆由不得你

无边的夜空

你占有不了一颗星

于是,明明知道石头要滚下山

你偏偏要推上去

因为涉世不深

也不是太专业

不过一朵小花罢

让你描了又描

大地成为代数学

在几何形跑道上,你依然说

那不是命运

他读过欺骗全书

他让世界回到真实

并且让一位哲学家

无法成长。据说

这才是真正的成长

在返回真理的途中

用风声和流水说话

风起微瀾

他明白

此时若想象成一种乐器

即错误

文博诗歌

文博,男,在职法学硕士,汉语言文学专业,律师,金融经济师,海南东方市人。喜欢文学,有巜椰子树》、巜铁轨》、巜一整天的雨》、巜致橡胶树》、巜亚龙湾》、巜南海的思恋》巜那座山》巜落叶》和《秋至》巜岸》等诗歌在巜海南日报》、巜海口日报》、巜农民日报》巜现代青年》《椰花》巜金融时报》巜城市金融报》巜中国农村合作报》等报纸刊物上发表。先后在海南省工行法律处、消费信贷处、万宁农村信用合作社主任、琼海农村信用社理事长、党委书记、省农村信用合作社律师事务部总经理,现任省联社消费金融部总经理。

我乘坐一叶小舟

垂钓月亮

打捞星星

一只海鸥贴着海面飞来

长尖翅膀如闪电侠

目光拽紧我的鱼线

我小心甩起

拉着一晚的潮汐

狂风从背面吹来

压得鱼竿抬不起头

我的心在潮汐里

当时光遇到秋风

如落叶一样

从季节的枝脉

片片飘落

回归岁月的老树根下

当疲惫的心

背负岁月的沉重

就想靠靠风的肩膀

就想回到儿时

躺在妈妈佝偻的背上

听妈妈哼着儿歌

让时光之水慢慢地

弥漫过我的头

静静感受流光的呼吸

时间的隧道没有尽头

坐到岁月兀起根的节结上

落寞孤寂的心空

云卷云舒

流水不腐时光不老

你八面玲珑

椰子树婆娑的熏陶

打造你独有的风格

流行在海岛这旋转的舞台

你不只有春风十里的温暖

不只有夏风的热情奔放

不只有秋风扫落叶性格

没有冬天寒风凛冽

你醇香你有力量

沁人心脾

如血液如椰子水

流淌在肌体内

活络了万物万水

你有容乃大

流行四季风骨

飘香椰岛味道

想起你的时候

心潮就起伏着一条小船

当秋风夹杂着浪涛乍起

我,忽地发现

春天已搁在彼岸

回到村子的老宅

看到庭院里母鸡带着小鸡

一群群,叽叽啄食

我就想起儿时老鹰

突然从天空向地面俯冲的情景

老鹰爪弯曲锐利

黑褐色的翅膀刚劲有力,

它凌厉的目光空中俯视村民院落

观察到成群结队小鸡

在踱步嬉戏

老鹰象闪电一样

威猛地扑向地面,张开诺大的嘴

捕捉小鸡快速飞离

惊落了村民们一阵的喧嚣声

凉风习习晚上,村民们在村口常常谈论它

希望夜幕中发现闪电侠

可三十年过去了

老鹰再没有光顾过村子庭院

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再来

没有老鹰的日子

小乡村安闲落寞

但是,当我回望家乡

回眸村民院落

再也见不到它的踪影

它发光倾长的翅膀

吞噬黑夜的蓝黑色嘴唇

以及惊动黑夜的幽长叫声

翱翔于风云之间的身影

拉长了我浓烈的乡愁

想念那支竹笛声

你在哪

我一直呆在这里

等你许多时日了

你悠长的声音

拉长我忧伤的思念

曾几何时

我习惯地在梦里等你

你每次都赶在太阳上山之前

如约而至

缠绕在鸟声的枝头上

被温柔的风吹落

轻轻敲打我的窗台

把我从绿色梦中唤醒

听你静静地

从我心上流过的声音

沉醉在你温暖的腔洞里

那时候

晨风和婆娑的竹影

每天清晨都传来关于你在近处的消息

我穿越那片林子

凝望四周窗户

笛童虽然始终没有出现

但整个早上你清透的声音

把我全部肌体穿透

如今,不知你漂泊何方

没有你的日子

天空暗淡

绿野乏力

城市焦急而冷清

我孤独寂寞

回来吧

风信子和众鸟已带去

我对你的呼唤

20210915清晨

你从垄上出发

我从海滨走来

我们相向而行

来到了南方一个小镇

在脉脉的对视中

你高高鼻子

粉黛的脸蛋

蔓妙优雅的身姿

恰是垄上飘来的郁金香

散发在椰树摇曳的绿野上

浓郁醉人

荡漾在我的心田

多想你

寄生在小镇的椰树上

让你在我长长的臂弯上

一起聆听

年轮流过的声音

离别时

你回眸的刹那

定格在小镇的椰园

长出了郁金香的璀璨

你粉红的纷芳

常常缠绕在我梦的枝头

缠绵,是南方秋季的专利

秋风缠绵

秋雨缠绵

秋天枝头上的叶子缠绵

缠绵,是南方秋天的专利

秋风将秋雨粘贴

在秋的文档上

围绕枝头的主题

写成细细斜斜的诗行

树木村庄城市大地

流淌了缠绵的韵味

让小鸟和青蛙朗诵

秋雨骑着秋风

在下落途中

轻轻地握握枝叶的手

叶片脸色羞涩地泛红起来

不舍得离开枝头

噙着雨的泪花,与风

构成一幅水彩画

挂在树的枝头摇曳

让行人和云彩欣赏

而此时,北方秋季

习惯于不需要专利保护

刺骨的寒风处处蹂躏大地

一片片枯萎树叶

被迫离开了枝头

雨被冻结成满目冰雪

禁闭了风花雨叶的生机

南方秋天的版权

被秋意专利保护的围栏筑梦

冬季盗版,以及

寒风侵权企图没能得逞

溪流、潮汐与投入

他们怀抱的树林、鱼虾、禽鸟

安详地、幸福地沉浸

在秋风秋雨温馨的梦境中

王昌卫诗歌

王昌卫,山东省枣庄市台儿庄区人,80后,枣庄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鸭绿江华夏诗歌》、《延河诗歌特刊》、《星火》、《诗潮》等刊物。

一只灰鸟(组诗)

一只灰鸟

背对着我们

蹲在空中的电线上

一群小学生

说它是乌鸦

鸟儿保持沉默

一只灰鸟

高于生活之上

神一样的存在

河边一只鸟儿飞到了对岸

又飞了回来

来回四五次

像在写一首诗

它忙碌的背影

让人想到

一窝嗷嗷待哺的幼鸟

一位勤劳的母亲

它真实的存在

一本泛黄的诗集里

一只斑鸠

咕咕—咕咕

叫声充满诗意

咕咕—咕咕

叫声充满亲切

一只迁移到城市的斑鸠

清晨,不停地叫着

在枝头跳跃着

它的羽毛沾着思乡的露珠

击石者

烈日下

一个中年男

举锤击打着塌倒的水泥墙

不时有火星溅落

裸露的半截钢筋锈迹斑斑

已经长出少许诗意

傍晚,男子得到了一捆钢筋

我得到了一首满意的小诗

我们王一样地满载而归

一只黑猫

一只黑猫

再次遇见它

猫的眼睛

两块燃烧的煤

一个下午

我蹲在一首诗前

一双黄球鞋

水沟旁

一双黄球鞋

沾满黄泥

嘴巴已经张开

一双黄球鞋

尚存有主人的余温

它的一生

充满人世艰辛的记忆

卢辉诗歌

卢辉,中国诗歌学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高级编辑,三明学院特聘教授。有《卢辉诗选》《诗歌的见证与辩解》等七部专著出版,荣获福建省文艺百花奖、诗探索.中国诗歌发现奖等,现居三明。

被看见的美(组诗)

自画像

眼镜在我的思想下面居住

鼻尖上的坡度

沿着铺好的皮肤

镜片还在那个地方安家

看得见的往事

被许多人借走

只有眉毛还算忠厚

像二片叶子

让我四季如春

有时,雨也会想家

因为它的伙伴多

到了春天,屋顶的雨

抱着瓦片哭

哭够了,就有自己的窝

不是水库,就是池潭

即便携儿带女

拐个弯

就是我家的

水龙头

从一条小路上去,就是虎头山

从马背山下来,没听到马鸣

一路下来

那么多瘦小的竹子

马上要升格为春天了

这个时间段,要赶紧去下一场雨

看看哪家的娃

敢用雷声

被看见的美

用清水洗豆,豆子是圆的

豆子是可以看见的

有一下子被看见的美

坚硬的美被看见

是一种幸福

我一时还不想把水倒掉

又不想让豆子变软

一颗颗的豆子

相拥在一起,这种的时光是很大的

不用你来比较

不用你来

珠峰,不是因为没有人

才那么孤独,天洗得那么干净,有人还没见过

据说,从海平面量起

海岸线是拉不直的,于是

他们只能一步

挨着一步

作揖的位置

在广场上,中轴线上

用红墙锁定

你在里头,我在外头

依旧是一个朝代,像个笼子

把所有的鸟提起来

火柴盒

总要有人拉开火柴盒

它是完整的,像一群人那样完整

从不间断的完整,除了火

那么多,排列在一起,躺在一起

它们是瘦弱的

完整的瘦弱,一座森林的瘦弱

看得见烟尘的

地瓜,都要剥时间的皮

传说中的人民公社

有很多地瓜,跟现在不一样

要剥时间的皮

那块荒坡

在人民公社挂牌的时候

有一种尾巴

不是地瓜地里长出来的

但必须割掉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

不能是一个人

必须是很多人,很多把锄头

挖很深的

穴:专种地瓜,由人民公社

挂牌保护

纸老虎

小时候去动物园看虎

算是一堂课

看了一只又一只

老师说,看够真正的老虎

才会懂得画一只

纸老虎

回到学校

我在纸上画了一只老虎

老师说,画完老虎

还要一记握紧的拳头

我说,拳头也这么凶

虎命难保

后来,我收留了这一只老虎

它既不是东北虎

也不是华南虎

而是美帝国主义

纸老虎

稻草人

是去年的那把镰刀:多割了一株

多掉了一颗谷子

几亩薄田

我来当家

我的位置,一直在几缕炊烟,三两声鸡犬之内

我不能回家,不能在谷仓里

等着米下锅

终极的苹果

一想到终极,圆圆的苹果也有了天堂

那不会是桌面上的静物吧

不会是那把刀子

一分为二的

想到这里,我要去祈祷

要到苹果的厅堂

数数它们还在跳动的

一下又是一下

一粒又是一粒

像是果核

把手掏进了我的心窝

一直以来,我从摊点到集市

为一枚枚苹果

远方,有时从你的指纹

依稀可见,如果到了指缝

那个空隙,你能想到一条河

从这里纵身跳下

这时,如果你把手掌打开

一个人的命,还是蛮大的

跳下去的大江大河

从来不担心月球的引力

也不去理会西高东低

要是这样的话,你还可以把

另一个手掌高高举起

允许雨不停地冲刷

也让风不断地剥蚀

即使水泛

掌心都不会轻易成为

我不说朽木,也不说逢春

挨上朽木

也许没有明亮的事,比如蛀虫

擅长在黑暗中吃大锅饭

蛮好的

集体主义

一窝的子孙后代

这多团结,这多威风

不怪蛀虫

不怪朽木

也不谈此木可雕不可雕

当所有的腐蚀

松弛得

就像老人仅有的一颗牙

冬至,一点都不冷

南方人习惯了

写一点不冷的问候,没有信箱

就在家门口

大喊一声

太多大小不一的节日

不必一个一个都过,可

冬至的汤圆,一旦

这个缺口,谁都不想补

秋天,我要把麦芒留下来

我要把麦芒留下来,它不是铁的

它不能融化,它只是靠近太阳一点点

到了快割断的时候

天都快黑了

这么多的麦芒

麦地里,一大片一大片满是飞虫

它们的快乐肯定不是麦芒的快乐

也不是镰刀的快乐

麦芒还在摇晃

镰刀还会飞扬

这个进度与黄昏无关

麦芒在上

与镰刀相向

它赤身裸体

也少不了粉身碎骨

整座山都是我的,我吻她

我就是露珠

挂上一滴,看着草长大

这个早晨,雾很新鲜

鸟是过渡时期的

故交。我在树皮上面

有个记号

这么多山的随从,我就爱影子

秋的影,水的影

崖壁,青藤,苔藓,枝条

时间的影

一年又一年,我顺着影子攀爬

比芽更高的果子

比崖更高的

墨竹比竹子好强,一旦有了墨香

它就会在纸上

不需要太多的养分。一根根

朝气蓬勃

我收藏的那根墨竹

十分瘦小

它猜到我不会把它移栽,一直保持

弱不禁风的模样

墨竹松不了土

长不了根

一旦把它挂在墙上

满屋子的风

不知从何来

八字桥

八字桥是一个地名

很多地方都有

我只知道炊具放在卧室里的

八字桥:母亲下厨,父亲下地

好几户

炊烟人家

可能是八字有两撇

桥可走天下

乡里乡亲

大都是走完八字

留给子孙

旧火车

旧火车比较辛苦,爬坡的时候

它把煤当饭吃。煤吃多了

火气特别大,到了进站时

才泄下满肚子的

旧火车,爱生气,都是出了名的

那些给它饭吃的人

大多摸清了它的脾气

只要它一上路

就会定时定量,让它吃饱喝足

带上众乡亲

气打一处去

在吊瓶里面,水是安静的

药,看似默哀

也不一定肃穆

它的归程十分传统

一般只在人的静脉里

一滴、二滴、三滴……

都具备穿石的本领

不停顿

不用指南

也不泛滥,只与心血交涉

与死活谈判

到了死,或者看到了活

这个边缘

象药水一样:多滴一滴

少滴一滴

也许惊天动地

回乡偶书

我偶尔回一趟老家,小溪没了

小窖井也没了

村尾的老槐树知道自己年事已高

养了一大堆虫子

给自己吃

有虫子吃是幸福的

没虫子吃也未必不幸福

如今,我的小溪

改了嫁

我的窖井

有口说不出话

鸡鸭还算成群

庄稼比较孤单

几株稻穗,下地的老人

靠天来养

先人呆在地底下

衣食无忧

几张旧照片放在信封里

都是小时候的,我们比那棵杨树

肯定要矮,我们留下的

叶子掉下的时候

都是秋天里的孩子

我们喜欢留在纸张里

薄薄的,虽然拥挤,可

没有谁肯离开半步

雨声,有一个脸盆那么宽

雨从空隙中落下来

并不比树叶差

一二滴有代表性的去处

都是直线,象我屋顶的瓦

一直低低的往下看

这是我家里的雨

它的声音有一个脸盆那么宽

小时候我就是里面的水手

跟过一艘纸船,沉到盆底

整整一个春季,我没敢吭气

一艘又一艘纸船

睡在我的盆底

老听见

我屋顶漏水的声音

秋天,我应该保持怎样的弧度

有一个机会:是天给的

不下雨了

好把镰刀放出去,做好

秋收的记录

都有一片天空

一样的蓝

但我的手呢,唯一近距离

把头顶上的枫叶

埋在嘴唇

据说,在秋天

思想的弧度

全世界都一样:只与稻穗

保持同步

那么大的死

我经常爱拿死作比较,你说说看

那么大的死,那么远的彼岸

你能用哪块布轻轻覆盖

死是盖不住,你可以是鬼

你可以是灰,你可以上穷碧落

也下黄泉,你可以

销声匿迹

双双殉情,就是不能

也要爱

教堂的钟声响了,那不是我敲的

我怕那块铜

沉甸甸的

挂在天上的那条绳

摇晃还是有道理的

圣经也是有道理的

我目不识丁

把手放在心窝

上帝的眼神和《圣经》

被我摸了一遍

一粒盐及其他

从一粒盐出发,前面

咸度所包含的影子

可在中午或是在餐桌上铺开

下锅。吃的。看的。

形形色色的菜肴

一粒盐

不会亏待任何一方

或者你就尝试着

这个夏天的汗滴

盐不会把精度

小到你连白色都认不出

在生活的周围,有咸度

我们彼此都互不猜疑

很好。从海边或岩层来的一粒

它懂得自卫

也舍得面目全非

不就在锅里,保持与日子

平起平坐

从天堂往下看

把自己安在机翼上

底下我不敢触摸:雪

一触即发的冷

天山,在我的座位底下

我测算着

我与雪之间的坡度

往下:我

绝对服从金属:一块坚硬的阳光

一个丰满起来的翅膀

抖了几下

空姐若无其事

在天山的上面

推来一车咖啡

我装在金属的噪音里

被很多甜甜的点心

挡住视线

饥饿的女孩

——为苏丹凯文.卡特同题摄影作品而作

兀鹫在饥饿之前,在毛羽之前

在蛋之前

只是一个比喻,比如

一个赤裸的女孩

在整个非洲都蹲下去的时候

死亡就在女孩的背后

一丝不挂

她弯下去的姿势,与非洲一样

不过几株茅草而已

走不动了

这段距离:被叫着饥饿的东西

都在兀鹫的嘴里

滋润开来

是午餐还是晚餐,因为这个兀鹫

使托盘而出的非洲

饿个明白

一碰到落日我就想攀爬

古人的爬法很简单

一句诗,就把长河

给落日了

圆圆的落日可以到处跑

下山岭,躲树梢,过峡谷

困了的时候

回到屋内当灯泡

低下,再低下

好好陪芦花睡觉又能怎样?它已经够路边

够悬崖了,我们干嘛还把它割掉,烧掉

一颗头颅都不剩

它多有腰姿,多么婀娜

你可以抱着它睡一晚,睡一生

包括白白的花须

白白的夜光

多么清爽,多么撩人,到了轻风入芦花

只要我们肯把头低下,再低下

慢慢的......

我希望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慢慢的

旧火车慢慢的开

铁轨慢慢的锈,大人小孩都慢慢的走

雾慢慢的来

蹲在地上的花慢慢的说话

一株藤蔓慢慢的爬

小掌心慢慢的展开

握住的笔尖慢慢的短

字慢慢的大

身体慢慢的长

山慢慢的高,水慢慢的流

桥慢慢的垮

掉队的小鸟慢慢的飞

远方慢慢的暗

妈妈慢慢的老

长安瘦马诗歌

长安瘦马,本名尚立新,1968年出生,祖籍河北吴桥生于辽宁抚顺现居陕西西安。有诗歌和诗歌评论在文学刊物发表,中诗网第四届签约作家,著有诗集《你的影子》获第三届长河文学奖优秀诗集奖。

我日夜想念你们(五首)

秋分,只这一夜

叶子就泛黄了。我放下书简

走到庭院。书简泛黄。像昨天的明月。

只这一夜,唐朝也泛黄了

唐朝的银杏树,在寺庙,我数着

香积寺、百塔寺、古禅音寺、鹿苑寺。

银杏的叶子,铺满了庭院

月光掉下来。我骑着马,去关山门

去把尘世,关在门外。

这样,我就是我自己的佛

前生和来世

我在泛黄的时间里想念你们。

我风华正茂的父亲母亲

我钟情的女子

还有我写下的诗歌。

2021年9月23日星期四

我承受这样的一夜雨

秋雨,一行一行地落下

一行落下,另一行紧行而来

就像唐朝的绝句。在今夜集结。

我承受这样的一夜秋雨

一行秋雨,落到地上,要是五绝

就会有二十个贤人跳起来,痛斥我写下的诗歌。

秋分以后,我的想象力空前活跃

秋分以后,就有白露为霜

就有伊人,在水一方。

为此,我回绝了朋友约酒

我新买的鞋,不愿踏上秋天的地铁

我要穿着它,去剪西窗的烛。

秋分、寒露之间

冷一下,热一下,但终究还是要冷的

或许冷的节气,会生发我的气节。

2021年9月24日

我喜欢秋雨连绵的样子

接连三天,秋雨都没有停,

接连三天,秦岭的诗都没有淋湿

秦岭的诗,在诗歌里孤吟。

那年秋天,在汉中留坝

些许的雨,落入盘中

盘中的鱼,脱去麟甲。在我腹中暗度陈仓。

秋雨连绵起来的样子煞是好看

好看的只有江山美人,和诗人笔下的诗歌。

我喜欢秋雨连绵起来的样子

绿的、红的、黄的,那些山岭参差的颜色

像佛在说话,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

此刻,我在秦岭做一个胡吹冒聊的隐士

和秋蝉一样,不知道还有第四季

皑皑的白雪,会把一切掩埋

2021年9月25日

第四天的秋雨

所有的诗情画意,在第四天

终于被淋漓的雨

引向灞河,在灞河里泛起苍老的眼。

灞河两岸灯火通明

那些雨水,只能靠回忆重温曾经的的古意

霸陵伤别或者车辚辚马萧萧。

汉家陵阙变成了文化的符号

有一年,我去汉阳陵,透过玻璃

认出一个仕女俑,就是我邻家的小妹。

春愁秋怨,我这枯朽的笔

再也生不出花朵。我甚至讨厌我自己

写出的文字,喜怒哀乐,都是伪抒情。

第四天的秋雨,一棵大树倒了

倒在路边,砸毁了三辆车,也砸毁了

我去汉阳陵看邻家小妹的道路。

2021年9月26日

最后一场秋雨

秋分到寒露之前,我数着

下了十五场雨,今天是最后一场

天空晴朗着。雨就下起来了。

这样,纵使寒露以后雨还在下

在诗中,也是最后一场

就像我写的诗歌,之前的全部无效。

之前的雨,变成了证据,像密码

破译。一夜之间,急白了头发

每一滴雨都说着不同的远古的方言。

落下一滴秋雨,就落下一个符号

爱与恨、罪与罚、奢靡与简约、卑鄙与高尚

都和秋雨无关。

飞机和火车不敢发动骄傲的齿轮

在雨中,我披着雨披,像牧师传道

说:其实无论富贵与贫穷,都是神的棋子。

2021年10月7日

李建春诗歌

李建春,诗人。1970年生。本科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任教于湖北美术学院艺术人文学院。诗歌曾获第三届刘丽安诗歌奖(1997)、首届宇龙诗歌奖(2006)、第六届湖北文学奖、长江文艺优秀诗歌奖(2014)、湖南栗山诗会2018年度诗人、第十七届华语文学传媒年度诗人提名(2019.5)。

空的相遇(诗12首)

两棵柳树

我去看了长江上的月亮,在阳新。

夜雾中,两岸茫茫。涨水期的吃水线

在朋友家门口的台阶上。

历代的典故,在江边小镇上的瓦房顶

冒烟。朋友经营了一家花菇生产基地,

状况不太好,他的生意

唯麻将室依然火爆,戴着口罩

过滤无聊的病毒。江堤上有两棵巨柳,

夜晚看,像榕树,第二天早上才确认。

它们见证了不少江上的事,但不出一百年。

更早的,要看县志的记载了。

朋友的记忆有限。很奇怪,

一行人中的当地人,对他们的生涯

都结结巴巴,或许受江水的影响。

2021.1.1

由于我是冬季到网湖湿地,

我与这些短暂的栖息者相遇,

它们遵循血脉中的路线图飞到这里,

过完冬春就会离开,到西伯利亚度夏秋。

两地——何处为家何处为别墅?

这些绝美的存在:小天鹅、鸿雁、白鹤、

反嘴鹬、赤麻鸭、白胸翡翠、凤头鹰……

(我是否把不迁徙的土著也夹在其中?)

候鸟在飞行途中会死掉一半。

身体中苏醒的命令:从此地

到彼地去生下儿女并带回来,

如此世代循环,必会死于空中。

网湖是仅仅作为起点或终点的地方,

因此能保留住奇异。候鸟是悲剧的品种。

留鸟是过日常生活的,厌倦的八哥、麻雀、

苍鹭、白胸苦恶鸟……它们共享网湖。

2021.1.15

风景与字

有一个“无”我渐渐从周围分辨出来,

在伯劳玲珑的鸟体中,它全身

从不安静,给一片水面和灌木

带来不确定的测量之尺:从这儿

到那儿的距离,缩成一个小小的心脏,

那波纹,无风自动,打印在晴朗的纸上。

我背负一种变数尽量避开人群,

而往闲置的风景中走,我用字

联系我需要的一切而保持了消毒:

“山”是篆文的,并列的三个山头;

又是“艮”止的(作为卦象)

暴露头顶的烈日和胸膛以下

泥土的性质;“水”的中心是硬的,

两侧是柔的……这些看见的,

可以上溯到商代的祭司

之眼。一些抽象的字,比如:“然、否”,

火焰点着了、口不能言,意味着生存或死亡。

而“生”即性、本性。“死”

是有礼仪区别的。在我的观察中,

“无”燃起火焰,成“炁”。

2021.1.20

为东海君作)

留鸟翔集于这大疫之寒枝,

它们守护、感受一种气息,用个字

箍紧。地底的发育尚未完全,

先王曾在冬至那天下令全国肃静。

在我家乡的后山,

我得到的冬笋,像龙角。

我心悠悠,酌酒一杯。

不知明年开春,高铁解冻否?

而清明前后,燕子一定会来。

它是守时的,拖着小剪刀,

反剪逝去的时光。

你仍然看重这些陪着、或围观你的,

在你呐喊、长啸的竹林中,研究气节

的音波的长度。而榛子中的仁

开裂满地,比落叶中的黄金重一点。

2021.1.22

这空茫的,徘徊的

爱,不是往昔的,是即时即刻。

我豁开如悬崖,如祈祷——

抚慰,土里土气的渴望,

都是由于物质或不够成熟,

而缺了那么一点的,近于犯禁,

我够不上你的迁就。

这空茫的,徘徊的独立,

背负了几条干线和许多小径。

不正确的、不专注的思念,

你能否心领神会?

我懂了——我更大胆,全身

都是情景,决不缺少机缘。

全身都是——走向远方中的一个,

南国的松针落满头发。

我对我喜爱的你说,对你

近视的眼睛(瞪大地眨着)

我给你——金色透视的灭点,

在未知、已知的肌肤上。

2021.1.25

造塔的计划

一些建筑合起来构成我方形的生涯。

那些我住过没有。记忆,房间

之间的雾,推敲这软体或径直

穿过去,到另一间房。

我没有保留住我垂直的颊骨。

在一个没有时间的平面,

我生活过的地方,摊开成一幅

《韩熙载夜宴图》,那些间隔场景

并保留多变趣味的屏风,

像偷窥的画家、审视的君王的恐惧。

一间房批判另一间房,像可乐杯中

冰块相撞……画面迅速缩小,

进入一只站在窗台旁观的

斑鸠的眼中,它是多么警惕,

对着几何状的人体的阴影。

我用我住过的房子建成一座塔,

塔尖高耸避雷针。

用幼年的房子做地基,支撑起

我租住过的房子和未来的房子,

用坍毁的房子支撑在住的、真实的房子。

2021.1.29

注:《韩熙载夜宴图》为南唐后主李煜派画家顾闳中等到大臣韩熙载家刺探,窃画他家夜宴的场景。

未涉足的荒林

我出门又回家,出于对现实的尊重。

柏油路面在脚下沸腾是神秘的力量。

银灰的小雨中呈现一条地狱黑路

是早已规划好的。

幽灵和肉身转换,根据斑马线的节奏

决定犯人和警察,落日判决的刑期,

路灯清醒的时刻在夜路中堕落,

但有限度:昏黄的呓语而已。

真正的黑暗是标准铁栅栏后

未涉足的荒林传来灰喜鹊晚归的问候。

2021.2.1

空的相遇

我必须去市中心办一件事情,

这造成了我与空的相遇。

乘公交,乘地铁,步行,中途

在一个广场上休息,盯着手机导航上

我移动的距离,正是我的内心

与生活的比例。我的口上捂着

万圣节的面具,我本就不健谈,

现在又过滤、积累我的气味。

迎面而来、背我而去的人低眉顺眼,

大家都在这种状态,努力将自己

从有毒的空间消除、隐匿。

因此遇见就是不遇见,满街都是

幽灵和傀儡活动。至于必须去办的证,

出自一个施予的、管理肉体的机构,

今年以来,它已开发了诸多回避

和远程交往软件,接触是为防伪。

对着窗口,我比对出勤员的容貌

和她身边照片的一致之处,

深感诧异。而她也拿着我的身份证

对我做同样的事情。我们都停留

在某一时刻,或将真实美颜。

直到完成现实地交往于乌有的手续,

我离开。是恐惧,赋予我美德,

我被我身体的变化挟持。恐惧

被转发。恐惧,成丁字形

在出租车内安上不锈钢护栏。

我加速回到自己的宅中,

回程却依靠司机的经验而不是导航。

2021.2.4

致青春

——为缅甸诗人KZaWin作,他的绝命诗:“当青春的声音愈大,世界就愈洁净/在青春的声音下,许多的不正义会感到羞耻”

死者是属于青春的,我确认。

他们灵巧、可爱的身体,与子弹赛跑。

他们的和平冲在前面,树起街垒。

他们歪歪扭扭、潦草的字,用彩笔

把遗言写在便签上。

这是青春的声音,青春的忧伤,

如此洁净,明亮,慷慨,露水滑过

酝酿了他们的黑暗的田野,

滑过杀死他们的复杂的机器,

直抒胸臆,转瞬即逝。

青春是属于死亡的,我确认。

死亡点亮的青春,子弹也追不上。

2021.3.6

一种解决

熬夜到暮春,才有生机,

一年或一季的风华,随朝日

喷薄而出。死亡和骚动

仿佛并不存在。那光线

和熟景,像少年。能用消沉

玷污这景象吗。

我也说不清这是什么年份。

不要问我。

感恩,赞颂——随你。

一百年和满城人卡在脖子中。

或许清晨是一种解决。

我差点错过了。

幸亏还有。幸亏不难。

把南窗当作永不崩毁的地点。

2021.4.14

五十之惑

美好的肉身显现出来而渴望

奉献给谁。终于到了平视、珍惜

仅存的情欲而以死亡为羞的年龄。

因为死亡不是理论或他人的东西。

死亡是肉身的隐私部分它藏着掖着,

害怕被同龄人一眼看破所以我赶

时髦而赞美一场演出。

那些明星,光着膀子上阵的人,

靠脸或丑闻吃饭的人成为我的幻象,

我发现我羡慕他们的苦恼。

没有堕落只有相对的运动。

如果可以,我愿把自己舍给你

在摇身一变的前提下。

规则很弱可以轻轻绕过去。

五十述怀:到了建立新礼仪的时候!

美好而朦胧的情愫终于公开

披露出来。还有什么块状的东西

没有磨成光粒子?以一个少年

为图腾是无聊或纯粹的开端,

也或许,是精神对自己的致敬。

2021.5.12

一粒米

——纪念袁隆平

一粒米,我堕落在这星球上的眼泪,

无须铭记而每天吃。

珍珠或露水在两端撕扯,我拒绝,只埋头

向一只空碗,浩荡的江湖。

一粒米,岁月或神的碎肉,

它不停地消耗不问缘由,永恒的生命

倾注在南方稻田。

从一棵秧开始,到收割、入仓,

每一个环节都有味,百姓的米粒之光

日用而不知。

一粒米,剥开二十五史看见。

从工业、后工业到农业,杂交水稻

像罗特转向他的女儿,在

大毁灭之后,他们寻求自我延续;在

亩产万斤之后,袁隆平出场,平实的科学,

人工授粉的尝试,每天下田观察

人与兽灵魂的比例,以吃饱

遗忘。

2021.5.22

刘李胜诗歌

刘李胜,著名经济学家,翻译家,当代“潜越派”(Lurk-SurpassSchool)代表性诗人,金融与管理学教授,经济学博士后,获希腊文学艺术学院文学博士荣誉学位,被文学评论家誉为“当代诗歌的骄子”、“经济学家的诗人”,“经典而不可超越”,“具有一鸣惊人的潜质”。刘李胜运用现实主义和超现实主义手法,在哲理、大自然、爱情、人性、东方等广泛领域均有诗歌创作突破,作品优美而深刻,“高度的思想性和完美的艺术性统一”,“对大自然、祖国、本民族历史的敏锐洞察和敬仰跃然纸上”,“每一首诗歌都是一座花园”。刘李胜教授(博士后)是勤奋而高产的多领域作家。他出版有50多部专业著作和30多部译著,以及《洞穴之光》《天启》《十三月》等诗歌选集,2000多首诗歌在网络媒体传播。他的50部诗歌作品正在整理。

偶遇外星人时的客套话

欢迎啊欢迎!传说中的神秘大侠。

让我目睹了你的风采。

多漂亮的银色头盈,异样的眼睛湛蓝;

精瘦的身子,充气的服饰。

你走下UFO悬梯的一刻,

简直就是凯旋而归的地球英雄。

外星人,我们这儿是21世纪。

人们依然吃粮,饮水,

居住在成片的高楼里,

还有更辽阔的土地和海洋。

略显拥挤。你们哪儿呢?

我们之前发出的光年讯号可曾收到?

我们这儿有法律。

人呼吸空气。

文字有些有用,有些多余。

各行各业算法在改进。

你将看到:我们怎样造出与你们

一样的人,不靠人体器官,

而来自你们的启示一一新型机器人。

我们不拒绝忏悔。

我们这儿有鲜花,有竖琴,

有扎堆的诗人,

他们并不熟谂天空中的影子

和它们的灵魂。

如果你们觉的寂寞,寒冷,就留在这儿吧。

加入我们行咏诗人队伍,传唱你们的歌。

让地球人知道:九天云霄是什么?

地狱之门在哪里?

有朝一日,往你们那儿迁徙。

无端的猜忌

无端的猜忌——

将一个男人撕裂成多个女人,

把多个女人合成一个悍妇,

让她对抗所有的男人和女人,

心的骆驼从针眼里穿过,

刺芒上的痛,滴无色的血。

无端的猜忌——

让一位英雄变成多个奸贼,

让多个奸贼伪装成一个忠诚的人,

伪忠诚者沦为一个顽愚的人,

嫉妒的火焰,多疑的狐嗅,

两种本性交互偷掠。

无端的猜忌——

使一个完整的灵魂蜕变为一具肉体,

将肉体撕裂成器官,

器官生出自我仇恨的怨愤,

一切结论变成无休止的悬疑,

将每一步推演引往坟墓。

一条遗弃的破船

假如大洪水再次来袭,

当然上帝禁止。

地球上一片汪洋,

少量的人挤上巨轮,

大多数人抱着一块舢板在波涛间颠簸。

你呀,此刻会重新泛起。

迎着浪头,像一艘冲锋艇,

朝向挣扎中下沉的人们。

大小已是无关紧要的荣耀,

诺亚方舟也离不开小舟喲,

恰似大人的前头总奔跑着一群孩子……

当代儿童

我不是儿童。我是小大人。

我是我母亲的母亲,父亲的父亲。

我是全家人娇宠的核心。

我是一只早熟的机器猫。

我是一幢房子和一笔存款的主人。

我是最亮的一丝晨光

和尖细的月牙儿,

我是祖先的梦里的尖叫

和醒时的呻吟……

我是一大堆书本埋葬的尸体,

我是全家人的汗水里的一滴蜜。

我是一个社会的摇篮重于

坟墓的砝码,

我是老龄化时代的标志。

我是残疾人在起跑线上的开始,

我是流浪在童话世界外的小王子。

我是我自己的习惯性流产……

来自公共场所的一则提示

留意你的钱包!

这儿是丢魂的角落。

飞吻和媚眼

依附在酒瓶和杯子上,

只要愿故意犯粗心。

狭窄的衣裙急于找成串的烟圈。

大尺度的裸露。

几扇被钉死的玻璃花窗

惹得蜂蝶上下飞舞。

那些女郎的魅力

因你的需求而放大。

她们说的话全由你的心思授予。

低沉而温柔的嗓音

契合你发痒而松软的身骨。

这是浪漫和挥霍的时刻,

血液牵着空气的手玩蹦极。

壁画上的云彩也飘落,

缠住手中的红玫瑰和哼着歌的梦呓。

我曾最美的时候

说。难道你

没看到我曾最美的时候。

比喻为芳草和鲜花。

迎面走来的男人不敢正眼相看。

一不留神会回眸我,

留个心怀邪念的骂名。

你没看到,那时战天斗地,

石头的粉尘飞扬,

我是铁姑娘,脖颈拴着垫肩,

决不是丝绸睡袍的肩带,

赶跑爱美的动机。

你没看到沐浴的天空有多大,

东北方的风有多猛,

我的头脑里一片空白,

原有的一点儿东西也发暗,

只有皴裂的皮肤闪着黑土地的光。

说。难道你

没看到我曾最美的时候。

邓丽君的靡靡之音传进来,

街头流行穿牛仔裤,

我提着发黄的帆布袋

像第一次进城的青年四处张望……

约翰.斯贝克见闻

乌干达骑跨于赤道,站立于尼罗河源头。

曾有过一位国王,披风比太阳更威武。

权力是独裁者的火药桶。

宫殿里摆满待赏赐的女人、奶牛、山羊、豪猪和老鼠。

命运处于水深火热中。

当斯贝克被允许从坐着的干草堆前

站起来,多么荣耀啊!

这个英国人,以上贡的枪支

一连击杀五头奶牛,一片欢呼声。

当小侍从射杀任意一个人,

就像掏个鸟窝,抓条鳟鱼,

兴奋的像儿童游戏时露出的表情。

王座矗立的地面升起地狱之城。

英国人约翰.斯贝克(JohnSpeke)早期去尼罗河源头旅行中与乌干达国王马太萨(Mtesa)会面,他带回了这个故事

黄土地的儿子

他出生在泥土里。

泥土的黄色是他天然的肤色。

邻居们管他叫泥娃。

在学会洗手前就会用尿和泥。

他趁着星光将影子映到泥墙上。

泥墙开裂后,补上一块新的,

将他的灵魂注入其中。

从泥土世界里他闻到芳香。

泥土里后来长出庄稼,引来河流,

直至矗立起大山。

这就是土地起源的传说。

他退回到他的专属世界,

每日看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

又从地平线跌落。

他至今记得他的身世。

李不嫁诗歌

李不嫁:男性公民,六零后湘人,因其诗作的特立独行而被称为湖南的老诗骨。

极端天气

也许是酷热

失真了人的听觉

仲夏夜,热昏了头脑的我

把小儿啼哭幻听成一声声猫叫

——恶劣的大气候下

总有一些弱小者被抛弃

总有一批白发苍苍的头颅

被死神的镰刀

率先收割。这煎熬的日子,得忍受多久啊

合欢花经久不谢

强压着怒火

庭前那棵老桂树

像一介书生,尽管生不逢时

却硬扛着,不肯为庞大的盛世,迸发一丝香气

2021-10-6

幽灵船

从前有艘船

灯火通明,但无声无息

见过的人说

那是一艘幽灵船

操控它的,也是一群幽灵和船长

他们生前是水手,征服过狂风恶狼,鲨鱼海怪

后来却死于疯狂:

是昏聩的船长发动了内乱

是谎言与仇恨

是个人崇拜,驱使人们自相残杀;是最后死去的人

为未来的人们

刻意留了灯

我相信它一直环绕着我们游弋

某个深夜,当我漫步沙滩

一卷卷海浪,将雪白的裹尸布,抛掷到我脚旁

2021-10-2

海上遇雨

不得不忧虑!像我这种

过惯了太平日子,从未远离陆地的人

抢先一步逃离了甲板

当云朵尚未聚拢,细雨轻如发丝

像我这种未经风浪的人

还没有做好

破釜沉舟、或跳海逃生的准备

我们的航向,或许

一开始就错了

但我们的船仍破浪向前

朝着暴风眼:那里,雷霆与闪电正预演葬礼

2021-9-23

终于看到陆地。我呕吐了数日

终于可以饱满地

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被热带阳光烤焦的全身,又可以长出新皮

说我是一只山羊吧

我可真的是,一窜上岸,就想把绿草

啃食得干干净净。因为海上没有绿色植物

只有一头鲸,供我们骑行

并让饥饿的我们

啃噬它的油脂

只剩下骨架

现在它返回,朝深海里游去

慢慢长出血肉,慢慢丰满、硕大,覆盖人类的头顶

2021-9-25

三亚湾的月光

那一年月色格外稀薄

三亚湾的沙滩,只有几棵椰子树

挺拔成道德楷模

矜持的你,忽然放开了胆量

我记得你飞快地脱光

拉着我奔向大海

你那么急切,

跑进齐腰深的地方,只浮出脸庞

和海妖般湿漉漉的长发

从未裸泳过的人

面对温柔的海浪、无垠的坦荡,终有些怯场

……那椰树,那熠熠生辉的胴体

已经模糊。但我确曾拥有过,你和半个太平洋

2021-9-29

我感到难以呼吸

像肺结核患者,心口被浇筑了水泥

天空,一口拱形的大锅

倒扣在头顶,

星光被吹得站不稳脚跟

当我在夜晚散步

苦闷像无声无息的浏阳河

无法向谁言说。可以信任的朋友

除了小狗

还是小狗

身边的芦苇一夜白头

笨拙的大桥,踌躇良久,一步跨到对岸去了

2021-9-10

获奖感言

我从未将自己看成诗人

那些写出来的文字

已经证明了其在世上的价值

我拒绝遗忘

只向黑暗的深井里探求真相

但这并不值得褒奖

相反,我总是受到良心的谴责

我做得并不够,也许还可以挖掘得更深

抢救出更多的记忆

并使后来的人们吸取教训。但我得就此封笔

由于惧怕!我没有勇气

像当年的叶利钦,跳上坦克,阻止喧哗的人群

2021-9-26

祖父的忌日

我牢记着一个伟人的诞辰日

却常常忽视了父亲的生日

给他去一个电话

寄一份礼物:八十多岁的人了,俨然风烛残年

我牢记着一个伟人的忌日

却渐渐模糊了祖父

究竟死于那一年,那一月,哪一天

也就渐渐淡忘了

饥肠辘辘的童年

酷寒的冬天

为了取暖,我们祖孙三个

将盗墓贼掘出的棺木,劈柴生火

那一股焚烧后的尸臭味,弥漫在村庄,经久不散

2021-9-9

诗歌是柔软之物

诗歌是柔软之物

是灵魂的高度,寻找适合的躯壳

诗歌是神秘的语境

触摸人性的深度

它诉说,像日光悄悄拓宽它的广度

如此美好之诗

我却从未写出过

哪怕是一句!哪怕是一个短词

无一不是把野蛮当成真理,把沉默当做抗议

谁敢藐视禁锢

与强权?

唯有斑斓的虎蛇,挣脱而去

一任剐下的蛇蜕,像抛却的时代,空空荡荡

2021-8-18

一个好诗人去世了

怀念的最好方式

是读他的作品。诗如其人

是他热情似火、短暂如流星的生命

仍在这世界忘我跳动

可我失望了,那些诗句

尽管呕心沥血了他的一生

但像过期可乐、啤酒,或其它碳酸饮料

读来兴味索然

谁也赢不来身后名啊

谁的话语能流传到后世,哪怕道出最深的绝望

因为我们的工具

每一个汉字,都被刈去信仰,割掉想象

我们对万物没有热情,我们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2021-8-28

李继强诗歌

就因,本名李继强,新疆乌鲁木齐人;95后,某刊签约作家,作品见于《绿风》《伊犁河》《诗刊》《中国诗人》等。

雨水的城市。沾湿了谁裸露的脚踝

放走的鸟鸣

哪些滴落的紫色心情又砸通了

谁的电话

母亲的歌声。母亲弯曲的街道

两帘剔过骨头的声音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全然可以数清

雨水的城市。雨水浇灭的古老火焰

火焰仿佛已经烧光了我

为了遮羞虚掩的那一盖茅草

那时候,春天的风不至于那么急促

昨天和今天

每每谈到他们,仿佛月光提着行李

让我相信家就在眼前

淅沥的雪水里,灯,照红了

地上的泥潭

风吟诵他唱诗班的颂歌

在海的袖口

被抛掷进春天的赌桌

很久没听燕子叨扰

是晚宴的红烛熏黑白皙的屋顶

还是什么?

“初衷”,丝丝稀释进悼亡的行地

迷雾在争论朦胧

流动的水行驰在自己虚构的花园

一个孩子的笑声代表了多少的欢乐

那些幸福的女人改变了多少执拗的誓言

扑灭火种的办法很多,你用了哪一种?

时间里有光,有清楚的肌理

好比水面的桃花

旅途中你发现的美

享受中你爱上的了了虚空

都在荫宇的小径

但你望不见她的尽头

粼粼晨光中

露水的足迹使你回味

一切都装裱进月光的卷轴

一切都顺着树杈的水滴滴进孤独的容器

一切的躲藏

都藏进你花瓣的飘零中

博格达就在眼前,下了一夜的雪

在太阳中我再次观摩了它

阳台镜子和我的虚像

如梦中玄幻的

它——骑在乌鲁木齐背上

猎鹰,把眼睛送给的这样一个晴天

蜿蜒的线条

同样在我遥远的心上,交付于你。雪花

从未想过融化

在窗户玻璃上发亮的,那一排光体中的

作为寂静,夜分娩的孩子

如何在我高耸肩膀上。哭红了眼眶

却不见水的分流,你到底去了哪里?

说过的,高高挂在天边的光被时间骗去的

一半容颜醉在满屋的酒香

我们听着,惊愕着

昨天斟满的酒杯倒在自己的手中

谁把雪落满在谁心上永冻的土层?

谁的影子

又拉长了埋在雪中,谁走弯了的直线?

水手,你鼓动的银河,一闪一闪……

水手,掌舵的方向

是那里吗?遥远的启明星

岔路口的椰树林

刚好,我就在海的身边

哦,远方。愚弄的钟声如你抒情的木桨

宁静的倒影,沉郁的灵魂涌动

我歌唱

耶稣殉身的原野

常有蓝鲸惊鸣,那冰河热诚的长嘶

在冬天的街道听雨

听雨不停

不停的人挤在逼仄空间里

连接了他们:焦躁或沉默

雨声里,冬天的街道

像撒开的大网罩住的时代

雪就来了:

总要有新的希望重新填充人们的

雨的声音,在冬天的街道

也不光只是雨的低落,和弦伴奏里

外面的冷

里面的慵懒热气和剥落的假熏香

骑单车回家,预示爱情方向的

那一眸光神性的

照亮林中的每片叶子,仿佛

将某种特定的

提前预设好的情绪集合在今夜的小径

在土堆顶端,我垫起脚尖高高瞭望

可以看见远处的栅栏

可爱的月亮正趴上电线慵懒地与我对视

让我想起来很多诗句

和一些奇特,跳出荒诞圈的名字

而它们的存在

必然源自某种绽放的符号教我心动

我该全部写出来,再用一夜的时间思量

不要让寂寞枕着孤独浪费了一整个夜晚

李军君诗歌

李军君,陕西渭南人,现居深圳,军君文学社创始人,在深圳市从事作文教学11年,深圳市文学学会会员,深圳市宝安区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文学艺术研究会会员。作品刊于《散文选刊》《鹿鸣》《昆仑文学》《台湾好报》《宝安文学》《诗词月刊》《当代诗歌地理》《齐鲁文学》《苏州文学》《时代作家》《河北文学》《长江诗歌》《山东诗歌》《流派诗刊》《安徽诗歌》《陕西诗歌》《中国诗歌报》等期刊,著有散文集《沉默的写作》。诗观:诗是生活和心灵淬炼的结晶。

雪中一朵嫣红

依然挺立在墙角的矮树枝头

娇柔的倩影让人心生怜惜

恍若一位仙女翩翩起舞

空中一片苍茫

寒风愈发肆无忌惮

正给大自然施展隆冬最后的威严

我固执地走出屋子。大雪纷飞

犹如蛮牛冲向嫣红

我冲向一面高挂悬崖峰顶的旗帜

我们相顾无言却拥有相同的倔强

坚毅和不屈

一把光阴

总以为唾手可得的猎物,总不能寻觅

一点踪迹。逍遥在天地之间

难以捉摸,使所有追逐太阳的人

疲于奔命,又从内心深处

嘶吼出铁屋的绝望。微弱的晨曦

苦苦挣扎,散发黑暗的气息。汽车疾驰

仿佛台风扫荡山川。一个个奔腾的生命

忙碌着赚钱,成名,忙碌着

生,老,病,死……浓厚的黄昏

不断涌动,像新冠肺炎一样肆无忌惮

我踯躅时间的巷道,悲万物苍凉

伸出双手,不知道是否抓住一把光阴

任凭突袭的暴雨,浇灌阴冷的沟渠

冲刷,日夜积聚的沉沉死气

净化,一颗即将坠入深渊

痛苦的,不屈的灵魂

又见荻花

依然禁不起一声雷、一场雨

几阵打头风

天边的闪电刚一怒吼

摇曳的岁月就瑟瑟发抖

犹如一片湖水,无法汇聚江海

犹如一地雪花,难以面对阳光

还是托举不住

一轮故乡初见时的落日

托举不住送别的老父亲

佝偻的身躯

蹒跚的脚步

孤单的守望

幻想着蓝天,幻想着远方

幻想着高楼,繁星与月亮

幻想着游乐园,成为

大海,幻想着妈妈

成为辽阔的海水。我只愿

幻想一只鱼儿

一只自由的鱼儿,尽情沐浴

感受温暖,当阳光普照

与伙伴们同样游进海水

同样嬉戏浪花

任凭浪花飞溅,翻涌

淹没孤单的我

老烟斗诗歌

老烟斗,本名惠宁,笔名老烟斗,陕西清涧人,央企老职员,现居西安。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闲暇行游山水,有感砥砺手笔,一支烟,一杯酒,一碟小诗。有小作在《陕北诗报》、《三秦都市报》、《文化艺术报》、《榆林新青年》、《红石峡》、《陕北文学》、《赤潮》、《新丝路》、《华东诗苑》、《今日诗界》、《流派》、《太阳阁》、《中国爱情诗刊》、《定远文学》、《鲁中诗人》、《西北作家》、《陕西诗词》、《陕西诗歌》、《延河》等纸媒发表。部分诗作入选《长安风十人诗选》、《长安风诗选.中国当代诗人卷》。2020《陕西诗歌》年度诗人、2020《延河》杂志最受读者欢迎诗歌奖。

★在云之上(组诗)

绿色的肩窝

睡满燕子和花朵

一座座山

在云中相爱

或者分开

云飘过的时候

你的长发齐飞

一张青色的网

撒在我的额头

我一辈子也不想挣脱

我来时,有点着急

余光中,务川的山坳就搁着云

但我并没太在意

我是奔着你而去——

务川的夜是蓝色的

蓝的让人目眩,让人神迷

——清晨,我漫步街头

流云绕着我的脚踝

绊了我一下,又绊了一下

此刻,我才意识到

这里盛产云

我自然在天上

山长在城中,城迂回山中

向东是,向西、向南

向北也是

迂回缠绵的街道

让人琉璃,让人忘返

还有羊杂粉的醇香

沿着弯曲的街道行走

像登上云梯

飘飘然,飘飘然

走进务川就走进绿色

山是绿的,水是绿的

心境也是绿的

山连着山,水连着水

山抱着水,水绕着山

山水正热恋着

我随手捡起路边的

一块石头

也是绿的,热的

我离开这里

要两个时辰,忘掉

这里,却要用尽一生

山在山上,水在水里

我来到这山水之间

又怎能忘记

山那么高,云那么沉

水那么深,路那么长

山里的桃花

在阳坡上开放

水里的鱼儿

在峡谷中游弋

我在桃花与鱼儿

绽放的幸福指尖

又怎么能忘记!

2021.05.11

吕本怀诗歌

吕本怀,笔名清江暮雪,湖南省华容县人,六零后。读诗以自娱,分行为录世。

两起车祸

黑龙江勃利县

拖拉机被碾压

十五人当场死亡

安徽省太湖县

皮卡掉下山崖

已致十二人遇难

司机,或许都为无证驾驶

乘客基本上为中老年妇女

拖拉机上的去釆万寿菊

皮卡上的除草因雨提前返回

她们的身份都为农民

挣的也就一天几十上百元工资

而她们死后的补偿

估计也会按农民标准

2021年9月7日

钱并非数字

之前一直喝心灵鸡汤

以为钱真的如他们所说

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等到要买房

等到签合同

才知道钱就是钱

关键时刻

差一分也不成

当然还可以货款

但贷款也绝不是数字

而是一只不容丝毫迟疑的手

每个月按时伸进你的工资袋

拿走一大部分,而且

连声道谢也从没说过

2021年9月11日

被砍杀的人

是烈士

下令砍杀的人

是烈士

执行砍杀令的人

也是烈士

如今的他们

按当年的职位

有秩序地

2021年9月13日

一条水沟

折腾二十多年了

先是两边的马路

一会儿建绿化带

一会儿拆绿化带

连带着

树也换了几轮

后是排污管道

一会儿建在岸上

一会儿埋入水底

而最后的结果是

树越来越小

水越来越臭

财政的亏空

也越来越大

区区一个小县

亏款据说

上百亿

2021年9月13日

也说抄袭

巜诗刊》上一个作者

五首居然三首是抄的

一期巜诗刊》上

至少三个作者基本靠抄

均顺利通过

白纸,黑字

被人逮个正着

连巜诗刊》社

也不好意思了

赶紧发个声明

但责任都是作者自己的

跟编辑部没有毛钱关系

有的人赶紧去点赞

有的人赶紧去留言

留言也有了好几十条

却没一条敢提到领导

也有责任

2021年9月13日

再说抄袭

抄袭的人

往往是有后台的

因为有人包发

既有名,也有利

否则抄也是白抄

而白抄的事

又有多少人会做

另外,抄袭者

往往为某级作协会员

在官刊上发了

于稿费之外

还有各级作协配奖

(作协们靠这个排座次)

据说在巜诗刊》上

发一首

有的奖金高达千元以上

(你算算任怀强这次损失多少)

而各级作协评比

也只看官刊上发了多少

只要是在官刊上发了的

即使是泡狗屎猪粪

也一个个照奖不误

而你发在民刊网刊上的

哪怕胜过巜三吏》巜三别》

巜长恨歌》巜琵琶行》《春江花月夜》

他们总是一律视而不见

2021,9,13

怀念八十年代

看到那么多人

在怀念八十年代

其实那个年代

又有多少值得留恋

八三年,严打

多少不该死的人

八九年,动乱

多少不该死的人

也死了

更不用说,城乡

天壤之别

劳动力,绝对

买方市场

之所以会有

那么多人

怀念八十年代

或许是因

那时的人们

刚由地狱

返回人间

2021,9,14

一个老太太

被城管摔了

高大的城管

矮个老太太

根本构不成对手

年愈古稀的

老太太

凌晨即起

走到菜市场还没亮

谁知城管守株待兔

秤被没收

菜被抢走

上前讨要的老太太

被城管狠狠地一摔

大地痛了

良心会不会痛

但这样的摔

绝不要指望就是最后一次

2021,9,16

黄金组合

老婆当法官

女友为助手

自己做律师

取证不到四年

便在武汉买房

还正准备买车

一个农村娃

不到三十岁

也算得风生水起

但,人设抵不过天算

一把火枪射出的子弹

将黄金组合打成筛子

真相正一点一点

2021,9,18

如果公职人员死了

尤其倒在工作岗位上

一般都会

报道,表彰

被树为典型

各门各类都需要鸡血

各项各业都需要标杆

但活着的不好找更不能树

说不准没树几天便被抓了

但农民除外

农民工除外

多少人劳动中死了也就死了

2021,9,18

中秋吟

五分钱一个的月饼

是圆的

五角钱一个的月饼

是圆的

五块钱一个的月饼

是圆的

再后来的月饼

就不那么圆了

甚至连月亮

也不那么圆了

给我月饼的人

吃我月饼的人

成了两张画像

一晃眼就过去

二十年

2021,9,20

再说作者简介

真正的好诗

无需作者简介

即使不署名

也知道谁写的

作者简介越长的诗人

其诗,往往死得越快

2021,9,26

猛然间

一个小胖墩摔了下来

我一把接着

他居然裂开嘴

还在笑

我揣着他的小鸡鸡

快来,快来

是个小崽子

老婆从隔壁冲过来

哪来的?!哪来的

是啊!哪来的

可能还不到五分钟

我便由梦中醒过来

凌晨三点多

雨叩玻璃幕墙

步步高工地上

敲打声

依然此起彼伏

2021,9,29

写诗这件事

有人写诗

有人写简历

比如付亚胜

一位八十多的老人

二十多年间

花十四万退休金

买八百多个头衔

终于将简历写成

一千五百多字的

豪华阵容

2021,9,29

刘岩诗诗歌

刘岩,诗人。常州市戚墅堰实验中学,九(6)班。

我在人间的尽头滑了一跤

活着的时候我是一根引信

死后在坟墓里爆炸

我用黄土筑成宫殿

与蚂蚁蚯蚓来往

当我是引信的时候我寻找真实

除了月色与阳光

我一无所获

失望总是让人难忘

死后我每天爆炸

在虚无世界里真实地爆炸

蚂蚁是我的观众

蚯蚓为我起舞

不要在清明为我哭泣

你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舞台

我在人间的尽头滑了一跤

那痛觉竟比一切都真实

妈妈,我要走了

妈妈,我要走了

你的围裙已经圈不住我

你的白发让我愧疚

我要越过你深不见底的皱纹

去表达我对这个世界的疑问

妈妈,我要走了

三十岁不再渴望天涯却不得不在天涯

我满腔热血却一无所获

我要放下虚无缥缈的固执

让你看看我疲惫不堪的样子

妈妈,我要走了

我已习惯在他乡的夜晚遥望

陌生的路人不会让我难堪

我不再饮故乡清晨的露水

往后我的头顶只有残缺的月亮

妈妈,我要走了

在我身后你和故乡一起老去

你颤抖的手已经拿不动玫瑰

如果你还有牵挂

请你愤怒吧

走进理想国

蛔虫的吹捧是不知恬耻的灾祸

浮夸的奖章和堕落的著作

让无知的知情者沸腾

灰色旋风霸占了麻雀的天空

麻雀在炎热的夏夜和星星一起发抖

叽叽喳喳的雏雀此刻百口莫辩

露天的书房在贫穷的夜晚恳求

用剩下来的煤油点燃孩子的水火灯

让认真活着的人走进理想国

我被人类感动

人类让我感动

祭祀的鼓声是我在哭泣

火把是泪

夜幕降临时我爱上你

你是山洪

是闪电的镜子

火山的乳汁将我的头巾打湿

不死的老牛在山下犁地

水井是它的眼睛

在深渊里

我没抢到过任何东西

我是赤足的舞女

烟花从不追求任何意义

所以她就是意义

烟花照亮的夜空下我被人类感动

起舞时舞女的脚尖变成火柴

火柴上站着我的灵魂

舞蹈结束时灵魂烧成灰烬

把灰烬洒向深渊是我的意义

在山洪与火山同时出现的世界里

我被人类感动

吃褪黑素的姑娘

这个时代没有病

她也没有病

她生活在这个时代

却是一种病

这个时代没有睡意

她也没有睡意

她生活在这个流行熬夜的时代

却只想好好睡觉

正常的人呐

请在黎明到来之前

将失眠的人安葬

新鲜的花圈就是她辗转反侧的痕迹

这个时代热衷为没病的人治病

她吃下褪黑素一觉到天明

药物有效而又忠诚

为她遮去了天马行空的幻影

你迷失在我苍茫的国土

你迷路时曾路过我的国土

我的国土一片苍茫

我是骄傲的国王

享受着无边无际的孤独

我喜欢吹着沙漠的风

凛冽又自负

它们什么都不怕

唯独担心留不住故土的黄沙

我曾在肆无忌惮的黄沙中寻找你

可惜你不再迷路

我希望自己的国土不再苍茫

你迷路时就会驻足

是谁在平凡者的影子下乘凉

—致敬英雄彭银华医生

口罩戴在口鼻

却遮住了双眼

我在初春的阳光下

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没有硝烟

也听不见枪响

战斗却惨烈

丢失的影子在血泊中趾高气昂

有人用命救命义无反顾

有人一夜暴富偷梁换柱

有人放纵自己的影子

在前线张扬跋扈

好像每个牺牲者都不需要名字

好像每个弱者的悲剧

都不需要制止

是谁在平凡者的影子下乘凉

有太多名字值得被历史记住

但我们擅长遗忘

历史是不会被翻起的备忘录

没人知道最悲痛的那一页写着谁的名字

也许有一天

我会忘记你的名字

当那一刻到来时

我没有影子

世上根本没有别来无恙

当我醒来时黑夜正在分娩

临行时我的行囊躲躲藏藏

这些年我去过很多地方

像不识归途的候鸟

我总是表现得漫不经心

企图以此证明自己的无情

寻找一个善于面对离别的人

却总是空手而归

离别是一株参天野草

痛苦是寄生其下的蚊蝇

我在七十八米的顶楼

眺望绚烂却不迷人的灯光

童年的燕子趁乱飞进我的窗

告诉我这世上根本没有别来无恙

一无所有

当我麻木时

我会原谅自己的一无所有

原谅是我的保护色

我害怕一切清醒的瞬间

赠人玫瑰不一定手留余香

他们会嘲笑你连最后的玫瑰都不再拥有

懦夫会期待下一次麻木的到来

然后在清醒时悔过

该为努力找个理由

不再让人认为你一无所有

没有一支蜡烛能照亮我

我擅长在所有角落蜷缩

在每个月圆的夜晚嘲笑人类

他们最大的幻想

竟是让时间停留在美好的每一刻

哪有人天生洒脱

只是有人擅长在割舍后

假装冷漠

水库开闸的夜晚

夜幕是晒了一整天的被子

被套上点缀的星辰

让孩子们睡得更香甜

四十岁的南方农民

在仲夏夜拿起锄头出了门

他哼着难听的曲子

引来三百多只青蛙的嘲讽

干旱带来的恐惧

伴随了半个夏天

镇上唯一的水库将在今夜开闸

家里唯一的男人必须赶往田间

今夜他是守城的将军

他的国土一亩多点

他与蚂蚁并排坐在水渠边

最远的星星在他孩子的梦里眨眼

年轻的民工

沾满灰尘的黄色安全帽

和稚嫩的脸庞

是现实生活的产物

世界用不协调的搭配

来证明它的残酷

青春被塔吊和混凝土充斥

心爱的姑娘已无从追逐

潮湿的毛坯房里不需要诗词

充电器的那一头

是故乡的托付

抽烟用三根手指

刻意迈出的外八字

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成熟

工友递过来老家的烟

在年轻的肺里找到归宿

夕阳打在脚手架上

他的忙碌不属于城市的忙碌

制度是充满善意的阻挡

人心是无法逾越的围墙

对于这座城市他从未奢求融入

有人嘲笑他的孤独

用世俗的嘴脸说他粗俗

他放弃学业忘记理想

在百米塔吊上握着操纵杆

那一刻他创造城市的高度

锄头从来不打瞌睡

它是农民的脊梁

这一生与锈无关

它在与大地的碰撞中死亡

农民是艺术家

锄头是画笔也是刻刀

它画出故乡的苍老

刻出的皱纹与田垄一般高

诗人的灵魂在流浪

我同时读七个诗人的作品

从一种黑暗到另一种黑暗

他们的诗里都出现过鲜花

无论红色黄色还是白色

都流着鲜红色的血

诗人把绝望刻在危墙上

危墙会在第二天倒塌

绝望随破碎的砖块落下

在更绝望的土地里生根发芽

如果你要去拜访一个诗人

不要企图让他用灵魂迎接你

躯体间的握手已是最高礼遇

因为诗人的灵魂

永远都在流浪

陈统魁诗歌

陈统魁,笔名攸远,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偶有诗作发表于《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延河诗歌特刊》《浙江诗人》《西湖》《星河》《浙江作家》等,著有诗集《碎片》。

打通虚心的左右室,导引

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如同一个个萤囊

连影子都借着微光

在每个节点上跨跃

山泉叮咚作响,不再静默

弃置在湿地边上的竹节

没有前方,已知的

都在成为沉默者

时间,是没有方向的悬崖

微生物或是苔藓的根

能留住生命的升值部分

2021.01.31

游步道尽头,腊月举起风

收走苍耳心形的叶子

荒野上每一步轻微的响动

都会唤醒游走的灵魂

谁都有一种引力

彼此吸着对方

裤腿上沾满带刺的种子

每一颗都在寻找重生

2021.01.31

徒步始丰湖湿地

——和以默兄

溪水枯竭,溪石浅在世间

不语,脑门睿智光亮

游步道深入绿色

树林假装安静,慢慢移动

儿时横在溪边的枫杨

挺直湿地的腰杆

帆影远去,芦花高高

扬起它的空

光脚传给水的压力

让沙在源头沦陷

2021.01.30

五音的短板,嵇琴竹引

需要去补,马尾是琴

与马有关,马头也是琴

跨马横枪,战马嘶鸣

中军放下弓弦

置酒,寄不出的归雁

麻雀低沉,每一次停留

都给雪后的生活断句

抽根身上的筋

做一把琴,在拉扯人的千斤

2020.11.26

被生活不知道的地方

逐步下降堤防

在不幸与不争之间

无从考证,心伤

弟子规已被时代埋藏

新时代重启

三字经的诵读

童声朗朗

从现实跌入梦境

更深的世界,惊慌

自然小小的惩戒

如尘埃落,无法对抗

无底的深渊,等待

星辰、虫鸣与热炕

2020.11.27

临安府清凉峰,面北承接

北方的问候,小、大雪之间

顶峰一直保持低低的姿势

今冬第一次告白

雪就像未婚少女

守候一个人

怕他不来,又怕他乱来

夜越来越轻

望天思考的房子

头上越来越白

2020.11.29

于越中山水穿行

今友温习山水,跟随

青莲居士走一遍

越山青,或早或晚

再往天台仙境豪放

而灰灰的我匆匆逆流而上

从天台出发,一路向北

沿着枚乘之笔,端起张翰之杯

于西陵之湾停泊

逐水而居,掌纹布满星空

田野举起生息的火炬

一条官河,一个个驿站

衔着王朝的封诰

出西陵便是新塘

岸边的古纤道深入远方

收回背景,只有汗水

在低头行走,一次次走向

2020.12.01

雪在心头

小雪又大雪

节气一个追着一个

衣服加上一件又一件

呆惯了空调房间

回到家,衣服抵不上

温度垂直下降

在江之南,阴冷潮湿

我努力地干着

可现实的雪

固执地下在心上

2020.12.07大雪

江南阴湿,一夜的风带来

落叶巨大的空明

冷雪零零星星,用她洁白的肌肤

掩盖或是护住短处

夜越来越轻

如在冬夜深深黑里

试着每天多几个目的地

秋后的光萤,如燧氏火星

点燃我,也点燃他们

在分行处,在词语里

西湖之西还没有白,所有的光

就等梅花的一声啼鸣

2020.12.15

周末返乡,母亲和她小姐妹

一路上家长里短

她们像水,把高处让给别人

自己却停留在低处

侍弄着乡下的一亩三分地

从不带日出斗金的念头

在别人厌恶的地方

向土地讨要经验

车在零下五到七度奔驰

空间逼仄

舍不得吃好的,孩子经常说

外婆怎么喜欢吃鱼头冷粥

江之南极少的低温出现了

就会开出坚强的花

2021.01.11

金迪诗歌

金迪,湖南桃源人。先后在《作家》、《诗刊》、《诗品》、《武警报》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千余首,三百多首诗歌入选《当代诗歌年鉴》、《诗歌选》、《诗歌排行榜》等多种选本。出版过《仰望苍穹》、《采撷黎明》、《朗读阳光》、《东方谣》等诗集。曾获武警部队诗歌创作一等奖;第三届当代诗歌奖(2013----2014)贡献奖;2014《现代青年》年度十佳诗人奖;《诗网络》诗刊2015年度诗人。《诗品》诗刊出品人、社长、主编。湖南省诗歌学会副会长。金迪诗歌奖创办人。

醒来已是中年(组诗)

一个句子

一个句子落在我心里很久,

今又想起它,看见它,

它居然已经变成一片森林。

这个句子的前半部分是:

你在哪里?

醒来已是中年

一条长长的金线,

将我的生命串联成一个整体。

堰塘,大湖,沅江,

减轻我生命的负担,

又增加我生命的分量。

如此这般的楼阁,

年轻时曾与时间静坐。

后来因为奔忙,

灰尘落满肩头。

后来忙于美化尘世,

提炼身边的云雾。

后来时常时常相信自己的强壮与强大。

而在深夜的一个角落,

我会无声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无声地呼吸,

生怕发出一声叹息,

砸伤自己的自尊。

我赖以生存的自信,

多么善良和纯粹。

事实上,我又像一个园丁,

一生大部分时间,

都在修剪自己。

我也不断在净化,

因为时代的洪流,

总是无情又多情。

先生,我的钥匙丢了

因为你的钥匙丢了,

我翻出梁小斌先生的《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在深夜里重读。

几十年前,

梁小斌先生的钥匙丢了,

让他有了几十年特殊的思考。

几十年后,

你的钥匙丢了,

那是因为单身的青春都会遇到的烦恼。

而我已经无钥匙可丢,

我拿着酒店长达十年的房卡,

在一个拥有几百成千上万的大家庭里,

进进出出,遮蔽风雨,独享孤寂,体味人生。

你的钥匙丢了,

那是因为你渴望进入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梁小斌先生的钥匙丢了,

那是因为那时的家不是梁小斌先生想要的家。

我无钥匙可丢,

那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家,

即使丢人也丢不到家。

十多年前,在北京,

梁小斌先生夸我是一位穿着红衫的少年。

十多年后,在深圳,

我很少穿红衫,

最喜爱穿黄衫。

而无论十多年前的昨天还是十多年后的今天,

我没有丢过钥匙,

也无钥匙可丢。

真希望今夜有人敲响我的门:

先生,我的钥匙丢了。

创造记录

他们到森林里采蘑菇,

我喜欢松叶——

那些落在森林中厚厚的金黄的松叶,

我对它们有天然的好感,

似乎我曾经是一棵松树,

它们曾经覆盖着我的根部,

曾经给过我温暖、温馨与温存。

我一生爱运动,

创造过几项记录。

我一生充满雄心壮志,

相信创造奇迹的时刻总会来到。

我一生喜欢安静,

就像这落下来的厚厚的金黄的松叶。

我们有过约定:

幽默;

知心;

充满神性的行为。

我们要让这些金子般闪光的词汇,

融入我们的生命和生命中闪光又平凡的时刻。

在相同的道路上,

各人迈着各自的步伐,

踩着各自的节奏。

我与他们不同:

我的起点是青春,

我的终点,还是青春。

一双迷人的眼

纯净的时刻是这样构成:

一眼,又一眼。

此刻无忧,从此无忧。

往事走近跟前,

它们都是动人的,可以叙述的图像,

它们是音符,

静静地在心的深处响起。

躯体躺着,

心站着。

迥异的人,

描述相同时光。

滴答滴答,

身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分明都在作画,

都在歌唱。

一双迷人的眼,

比大海,比天空,比草原。

不,一双迷人的眼,

是一个钉子——

把一段生命钉在一幅画之上。

一个青春的下午

一个青春的健身教练,

带我重温青春,

带我走向青春。

一个骑车的花季少女,

一会儿超越我,

一会儿追赶我。

我们从福田到罗湖,

我们在中国最年轻的都市,

一路骑行,

陌生而熟悉。

我们都是青春的宠儿,

我们都生活在,

一个永不衰老的青春的都市。

和天空一起蔚蓝

至今来自深山里的那阵风都在吹,

至今那座山那座座山都在沉默。

多么清晰的疲倦,

多么艰难的行走,

菊花,没有在世外桃源绽开。

而香气四溢,

而目光放射天边。

这一堆一堆的心事,

就是我的城墙。

这和原野一起生长的愿望,

就是我的世界。

我很快又会变得年轻起来,

因为天空正和我的心空一起蔚蓝。

又想起了父亲

又想起了父亲,

在天堂的父亲,

一定是一位自由的追求者。

父亲在人间时善良无比,

到了天堂,

他的善良或许已无处安放,

但他一定追求着无比的自由。

做一面镜子

做一面在路上行走的镜子,

照自己,

照街景,

照芸芸众生。

有什么资格动不动谈宇宙,

谈宇宙情怀。

银河系中有五千亿个地球,

已知的宇宙有四千亿个太阳系,

千万亿颗星球。

连太阳系在宇宙中都只是一粒微尘,

一个人再狂妄,

也只是一只蚂蚁伸伸腿。

做一面黑夜中的镜子,

照黑夜中的自己,

照黑夜中的往事和故事,

照黑夜中的光明。

金色上午

原本是个瘦小的早晨,

我将目光打开,

它即刻变得强大。

把生活过成概念,

用概念替换概念。

生命的强大最终是精神的强大,

一切的肉体与物质,

最终都得臣服于精神。

我把目光注入这个上午,

心跳与街景同步。

我把脚步注入滚滚人流之中,

在滚滚人流之中,

我拧紧自己,

不让自己有丝毫松动,

不让自己与生活脱节。

时刻与我对话的生命,

从来不肯歇息。

沉舟诗歌

沉舟,实名周治仿,湖北天门市中学英语教师。信奉:诗言志,唯有诗,能守得住真诚!

不必抽刀

有水流的喧嚣抬高了

心中万朵的荷塘

有清莲穿红衣

牵着风的手摇曳多事的七月

蝉声狼迹一地

青梅不及把盏

雨水最终漫过堤岸

封住你来时的路

我举起迟疑的右手

一支莲在水中

欲言又止

黑·渡

黑夜。独行的人是草原上傲孤的狼

四周漫过漆黑的丛林,暗处伸过软滑的触手

风握着松针试探夜的回声

蛰伏。暗夜展起无形的翅膀

扇动。惊恐忧郁与梦魇

怀揣烈火的女人。在子夜

预测一场流星雨,以何种方式陨落

书案。惊动

一丛文字燃烧窗外的夜空

不可言述的痛延过季节的雨

搬动松软的叶片

遗落树旁。被一阵风捡起。

日子凉薄如刃。黎明前的星光

越过发际。右手边的短句

撕裂黑暗

冬至日

一柱香青烟直达神衹

落下的余灰在佛龛前打坐

总得有人提醒

太阳出来时抓紧晾晒衣服与被子

这样的阳光过了午时三刻

凉风就来劫走围脖上后温暖

退守屋檐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从今日起白天短了一寸

如排名的兵器一般又险了三分

我们收拢问候笑脸与关注

一步一个壕沟无语相视

渐凉的河道压缩在石头与

枯草的根部

寒凉把夜推向极致的深渊

我伸出手只寄给你

一盏心灯在渐暗的星空中长明

也说感恩

一粒种子失重于鸟的迁徙

在石缝或田间长成花与粟的形状

火鸡在跳动的篝火前羽毛尽失

狂欢的谷草垛土著们失去了家园

我捏紧一条古训就像口里衔着的麦片

左手执桃右手执李放在你过往的路上

我摘下的星光是你爱看的诗句

于是我守住静夜当作我的天堂

不以刀斧相加

谁能看得见刻骨的圈痕

那些用时间煮水的情话

染白了月光下的树冠

蝶儿流连于叶间忘返

蝉鸣相约于仲夏而至

当金黄的银杏叶抵达不到禅钟

雪早已落在檐角之上

那些诗句压缩在木屑的内心

尘封了春天第一朵桃花的模样

以青春名义为你写的情诗

镌刻于树身已然模糊不清

从风尖取火燃烧一朵朵雪花

虬枝咯出血丝向晚轻咳

在纸笺上弯下一枚消瘦的影

花骨是折叠的心事

等一场冬雨冷却绽放的热情

终究逃不过白雪宿命的情劫

崖后溪边断垣故园

置身于冷的缝隙驻马屏吸

踏雪静觅那俏颜的气息

是一次情缘翕动唇的粉红

在旋转的光影里

一阵香绝尘于

眼帘之下的门廊

蝉声最终隐去

我的眸子在田野里寻视

抵达豆荚饱满的热忱

结实的柿子留意阳光的轨迹

隐藏不往内心的柔软,渴望

一只手碰触灵魂深处

星月伴来黎明的鸟鸣

桂香轻盈银镰欲动

你蓝色的火焰在暮色里跳跃

昼与夜蛊惑着朝云与晚霞

如太极里首尾相叠的游鱼

平分一江秋水一湖秋色

从体内抽出警语

譬如红透的果子不小心跌落

譬如船上的渔火明灭不定

譬如天空雁们已出发了很久

譬如田野已把内心交给种子

譬如风不知什么时候偷翻了

沉睡的诗集

这些都不是我所关心的

我只是不想你夜间的咳嗽

让零落的星子哆嗦

掉在草尖上

你的一个眼神

让这个世界立刻进入了寒冬

茂华诗歌

茂华,从事写作多年,创作长篇小说多部,出版诗集《平分线》《古城》《万物之外》等。现为中诗网编辑。

守望者(组诗)

再一次练习方言

给你说村子,给你说我的

祖母。她的嘴瘪下去,像遭虫害的

水稻田。村子已成空巢,

我有时想,祖母没牙的嘴

和那些没人住的屋子,哪个更像

一粒瘪壳。一座座村庄如散落的珠子,需用一些

软糯的方言连起。

然而,小时候听祖母讲故事,

总用普通话纠正她的方言,而她总是

从一句方言中挣脱,又被另一句方言

绊倒。现在,一个个村庄如危卵

倒悬。我像卡夫卡笔下的土地测量员,

需练习,不,是弯腰拾起

方言,才能进入城堡,

拿皮尺丈量一座村庄,有多古老。

我需要做一只猫,蹲在

祖母脚前,伸着爪子

从她的故事里,扒出

几分收成。

守望者

我站在堤坝上,月光涨潮,

漫过河山的脸庞,像一滴泪。

从古至今,我不是

打马过江南的第一人。

一只失掉声带的鹦鹉,它唱过的歌谣,

成为无法怀念的一部分。

古塔上的风铃,响着一千年以前的

声音。人类回到树上,

用深刻的自省,逼出体内的磷火。

一个要去圣城的人,被信徒

从《旧约》里抠出来。

当世界被秋风吹破时,只有我

在摇旗呐喊。

冬天的序曲

是从一份晚报的角落开始的:

今明两天降温,最低温度1℃,北风四到五级……

这份四开纸晚报,被赋予多种构想——

它是一张产床,已消过毒,准备迎接新生儿。

是一片收纳好的旷野,肃穆以待冬的来临。

北风是冬天的助产士,

冬天是新生牛犊,从北风中站起,

自己会走路,从村头走到村尾。

它学会了吃草,一边吃一边践踏,

让地里不见一片草叶。

它吃完草,再回到那份晚报的角落:

气温持续走低,明天有雨夹雪……

我挚爱一切琐碎的事物

黄昏独坐。看人间边界被抹去。

暮色隐没一条河流的分野,树叶

像神话一样掉落。时间向前推进,

涌动的星光被卷进螺旋桨

制造的涡流。每个夜晚,天使们都要飞回

人类给她们筑的巢。

如果更静谧一些,我会想起

红胸脯的鸟,和一个花瓶里养着

没有成年的向日葵,嗅到一些

软软的呼吸。

这是尘世的一部分,我将和

亡故的亲人一起,被定格在

某个虚空。那里有十二个缪斯

把琐碎的事物归拢,组装成一首

我读不懂的诗。

远去的河流

河与山是兄弟、连襟,别离时

会有一场拥抱。

这一湾回水,是泪眼。那几股

激喘的水流,是盘桓之后的

毅然转身。堤岸高耸

是硬汉的脊梁,让崇低者们不得不

仰视。

其实,远去的只是帆影,不是河流本身

上游与下游,源头与出海口,

永远一衣带水。

我愿意是一艘船的桅杆,当远处的

晚钟敲响,我高举的灯盏,

是这万顷黑夜

跳动的心。

废弃的园林

你看见的,那朵出墙的三角梅

是鹰眼,盯视着山河。

蜘蛛网是罗盘,针对着弱小群体,

不是给它们指明方向,而是

摆八卦阵,让它们迷失。

有许多飞虫不能走出来,但是

它们仍然蔑视它,忽略掉它的存在。就像

每天走进废园的人们,并不觉得

会有什么危险。

与一只羊对峙

在进山的路口,我与一只羊

狭路相逢。它像是受命

把守路口,阻止人进山,

一羊当关,万夫莫开。

或许,它本性欺生,对陌生人

怀着天生的敌意。

或许,它只是一名愤青,

对人世不满,夹带着仇视我。

它和我对峙得足够久,直到我把

所有的事都想了个遍,

它还在土路中间,

瞪着我,羊眼里冒着火焰。

真是一头倔羊啊!

在世界上最安静的正午,

我听到了一只羊

平静的呼吸。

庞清明诗歌

庞清明,男,生于1967年,四川达州人,定居广东东莞,提倡“新中庸新批评”,致力于“南方乡镇”开拓性诗歌建设工程,曾获中国网络诗歌20年创作奖,第三条道路特别贡献奖,中国网络诗歌20年创作奖。

在《诗刊》《钟山》《萌芽》《清明》《作家》《上海文学》《红岩》《诗选刊》《北京文学》《四川文学》《作品》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大量诗歌、评论,出版著作《时辰与花园》《孤独骑士之歌》《第三条道路批判》《时间的未竟之旅》,作品入选全国30多家权威选本。

梦及其探照的世界(81—100)

匪夷所思的是,你怎可将

梦排斥在命运之外

苟活且含笑平庸的世道

一寸一寸减缓的脉冲

透视表象的光鲜

抵达内在的无限空

借逻辑推演或化妆舞会

将梦错置反转的境地

梦乃存在之根

岂可若雨后的花伞收敛翅膀

刚刚篆刻的碑铭

转眼折断的笔

将教堂面对神的诵咏

化着夙敌的诅咒

如果不能令梦分享生活的苦乐

至少让梦得以悄然延续——

也许,博尔赫斯是对的

将梦归结为一种

戏剧式虚构,但我更

欣赏梦的诡异及其观察

世界的另一维度

生命的有限斜坡被扳正

我从本质上肯定梦的存在

进而扩张身体的外延

与灵魂的缤纷内涵

将梦纳入逻辑学的范畴

予以证实或口头转述

行诸记忆的印痕

继而依靠文字将梦定格

我是否能借助梦

有效反转孤独的命运

这或许是冒犯,且风险自担——

梦的存续与激情演绎

引领对未知的打探

它间接导向幸福的源泉

尽管人们谈论梦时

故意摆出虚玄的架势

将其与黑暗的恐惧

深渊的困惑搅合一起

梦里有灯塔、远方的呼唤

及光明的图腾,梦是

命运的依托,起合的心窗

看似常识,却遭遇

普遍的漠视,仿佛真理

之未萌,天才带着

自身的火焰划过天际

不被接纳甚至一再误读

梦总在关键时分化身施救者——

附魔者,多熨帖的譬喻

每位追梦人似乎

均可以此为荣

戴着讳莫如深的面罩

鼓起隐形的翅膀

仿佛送外卖的小黄蜂

将南方乡镇织成

一张巨大蛛网

搏击风雨的通勤族

操心孩子基本的口粮

高处不胜寒的楼花

每位附魔者都怀揣信仰

梦到欢快的脸庞

掩埋树下待孵化的卵

承接生活的重担

更多的潜藏未知的懵懂中——

我冒昧地在你面前

谈及梦,绝非周公托付

经由我口转述的

必有所流失,若带走

沙漠的内陆河

盘曲在祖屋的灵芝预示什么

一道闪电击穿我的耳廓

怎可让你受到惊吓

那个强盗已三番入梦

并撬开了心防

报警器却屡次失灵

压抑的呼叫反而让内人

徒增猜忌:谁能将爱

引为知己,并努力

还原真相?不将梦挫伤

至少给予起码的尊严——

“有梦的人终不老去”

勒内夏尔是否给予

我内室的暗喻

逃离、背叛,颠覆

既有的时序与纷乱世道

让骑士之梦长做不醒

勾画另一番

虚无却能有效把控

存在反过来以梦为荣

照亮并勇于担当

美与梦合一

善成为行动的指南

真升格为普遍的尺规

苦难不再蒙羞

游子寻回远方的家

怕死鬼笑盈盈被阳光打脸——

我珍视我的秘籍

怜悯我的骨肉

好比忧伤编织的彩虹

晚香玉的软肋

被梦俘获

或遭强制策反

进行连场取缔了硝烟

劣币驱逐良币的代理战争

我发誓,谨守瓶口

内心感知,说出便是过

摩挲多年的素琴

弹拨一堆乱码

我的梦隐晦不明

仿佛未曾挖掘的洞窟

无需疏通的关节

黑桃脱离它坚硬的外壳——

梦是难圆其说的,梦乃是

对形体的解脱,不自觉

陷入更深的劳役

有悖于真相的臆测

黑夜多么深沉,弗洛伊德

便有多诡辩,将梦与

现实做有效的合成

牵强却煞有介事地透析

并抬升到伦理的高度

无异于坐实了痴人说梦

我的梦实属蹊跷

在一个又一个时间段

梦呈现出割舍不开的矫情

彼此却互不照应

梦到高潮处,呼唤是失效的

好比命运卡住的脖颈——

这一点或许是肯定的

梦的叙事多于抒情

包含心灵的剩余物及

不曾抹去的斑痕

尽管历历在目的过节

往往被小区起早的宿鸟打断

设若强行嫁接,梦之涌泉

便能一一浮现,成为

津津乐道的主题

我之做梦,非呈一时之能

或为白昼的诸多杂事

寻求解脱之阶。梦

不请自来,仿佛洞穴的蝙蝠

借夜色述说着游子的命运

蒙面侠得以卸下面具

坦诚且大胆地与主人分庭抗礼——

独白往往也能构成一夜

多梦,纯粹的虚构与

夸张的言辞,打造人性的

试金石:命里所缺

将在梦里得到双倍的补偿

鳏夫的斗胆出轨

令房梁上的猫生发魅惑之音

夜凉如水撑满整个空间

口吃者梦到自己喋喋不休

窝藏心底的秘闻喷泉般

涌现,乏味的甘蔗

勾起广泛的联想

沐浴爱河我们险些窒息而亡

侥幸却不苟且,幻灯片

投射的纸人,假作真似的

从银屏背后戳穿谎言——

没有一个梦自动滑下

丝绸的褶皱,等你

若慵懒的睡美人

持续的彩铃何以唤醒

夏蝉靠单调的聒噪

将无以复加

孤独者感喟夕阳的堕落

漫步拉长的斜影

注定难以摆脱虚空的困扰

更难有一个圆满结局

我更倾向健身房的集体致幻

借助机械的程序化

打发无聊的时光

梦离我们很远还颠覆三观

仿佛打发叫花子般

让我们守着清贫并以此为乐——

我的梦难以复述,这当然源自

它的诡秘性,那些凯子所

排拒的,我是如何地

敝帚自珍,我耐着性子采集

不断加以润色,就像

俄罗斯套娃,梦夹杂着梦

并巧妙地实现倍增

但若自我设限,奋力

挖掘的甘泉,最后一米

却歇了气,以致梦被

无端地窒息,或仅余一些

残片,供后来者扼腕

关于梦,我一直持开明态度

岂能被一时的糊涂捆绑

了手脚,大胆地做

小心地求证,好比一个托——

什么将填满并穿越真空

除了半夜的火警

或许只有那幽幽之梦

梦的翅膀一旦展开

便像一张大网,将所有的

夜游神拖着,尽享

肉欲主义的极乐

与灵魂单飞的妙趣

并让一生无梦者贫乏

到兀自怨叹。墙上的

饼,奈何让懒惰者拿来充饥

街边的招贴,怎样堵住

狂想症的口风?

作为一道彩色的屏障

梦似乎更倾向独立成章

掏空过节,也抛弃了曲笔——

梦的动机来自愿望

进而实现对达成的超越

我对弗洛依德的解析

略表敬意,但他依然对我的

梦苦无良策,顶多抓住

表象的歧尾,或近乎

添加药剂的搅拌器

让我的梦拥有更多的色彩

与音量,将零星的碎片

进行不着边际的串联

却不让欺蒙与诱拐无罪开脱

一些梦令我周身痉挛

恐惧于去日无多,一些梦

让我徒有君临天下之志

一丛焰火将我烤制

一座冰山直接将我撞翻——

实在难以忽略梦之杂碎

纷乱,让我花双倍的时间

去小心梳理、甄别

清除无关紧要的末节

谁能像我一样为梦付出

如此耐性,仿佛入戏太深

床笫之外别无他物

镜子保守的秘密,晚香玉

让午夜溢满幸福的昏厥

而一位逃窜饭居然

也想借梦的幡然醒悟

将一只白天鹅闷死在麻袋

而一旦被我目击,休要

有半点侥幸,让蒙面人弹出

继续忍受他被生活

绑架且无关痛痒的反证——

我举棋不定,延伸到梦中

的情节进一步封堵了

人生别途,手工绘制的碎片

达利之梦尽管与我合拍

但依然难以抵销对

神秘性的窥探。我是否

继续满足文字实录

或大师之占卜,仿佛

天边的彩虹与郊野的蝴蝶

与其说梦间接达成

未曾实现的愿望

莫如说梦掩饰心理的缺陷

巧妙地予以周旋

并努力厘清内部的脉络

为寻宝,需掘地三尺

聊博美人笑,必施狼烟为号——

疑似多梦,我对弗洛伊德

敬而远之,力避纳入

精神病患者的行列

甚或惯使电击法

干出将螺纹丝拉直的傻事

我对自己信心满满

若一根引而未发的导火线

我的梦并不伤及无辜

它秉持循循善诱的原则

将攸关的角色与并无大碍的

碎片进行整巧妙的整合

让爱在某个瞬间充盈

游走天涯但依然藕断丝连

被人性的光芒所照拂

哪怕一桩历历在目的凶案

我内里坦然,晓谕犯罪的事理——

事实是,梦所探照的世界

被优雅的彩铃拉黑

被百姓以诸事繁杂遮蔽

被专家无端地拆解

巧妙地分类,尤其将多梦者

置于医学的放大镜前

仿佛为未经检疫的猪插上翅膀

天空单调如色盲的美学

必须拯救梦,濒临灭绝的

稀有绝品,让梦回复

高贵的品质,生命的维度多大

梦便拥有同等的权利

梦的尊严不可或缺

时间所忽略的万事万物

梦在神圣的他处得以彰显

鸟吞食的种子终有萌发的一天——

我有足够的理由说明

虚拟便是真实

关于梦的谬见多么正确

惟有梦中方有的场景

广泛地移植到片场

我们生活的这个怪力乱神的

世界,若没有梦的纾缓

定将遭遇更多的不测

风沿假山的褶皱吹

小心阳台的花盆从天而降

笑面狐为我们解说着

微信时代的爱

“哦,永恒的女性

你使我高扬起纯真之帆”

热血总是洒满一地

灼伤的心化着远方的一颗星——

100

梦是假设性命题或对主人的

叛逆?一些人沉迷于

虚构的景深,隐逸的冲动

得到满足,相思之吻

若绽放涯边的雪莲

对身体的触摸引发的梦遗

另一些人压根就不承认

戏谑为无稽之谈,纯粹是

冰冷材料的任意组合

梦为何物?怎么伸手不见五指

仿佛蒙面人的恶作剧

一桌满汉全席,怎奈最后

尽是一场空,新娘的红头盖

揭开被玻璃划伤的脸

不是基于虚构,而是被现世

的欲望阻塞,雾霾所笼罩——

空灵部落诗歌

空灵部落,本名杨华。诗人、诗评人。四川省作协会员,自贡市作协诗歌专委会主任,《诗边界》主编、《自贡作家》诗歌版责编。出版同仁诗文合集三部。在《星星》《特区文学·诗》《绿风》《延河》《四川诗歌》《重庆诗刊》《几江诗刊》《大风诗刊》等纸刊和《新华社》等新媒体发表诗与诗歌评论等作品。入选多部诗歌年刊,偶有诗歌获奖。

我将黑夜交出来(组诗)

老相片

那一年,兄弟发来一张老相片

无锡民国时期的

发黄的,讲述历史风尘的

标志性相片。透过石板桥正对着

祖父的老屋和他修缮船只的

场所。那时旧得

影像粗糙,黄沙弥漫

曾记得我六岁的时候去过

从同一个角度见到过这一景象

一场雪覆盖了大部分旧痕

十六岁我再次去过

从祖父三楼的窗口望着石板桥

与门前的运河

父亲是从这条河完成了

他出征与回归的过程

如今,在这个静止的空间上

一个家族被时间击倒

但那里凝固的思念不会老去

中秋的月亮,照得明镜似的

我心痛啊,就此打住

2021.9.20

中秋月夜纪事

明月导航。云上渔舟

撒下天网之际,秋风急流在云朵之下

众生都返回海洋,也有觊觎大陆

的欲望。鱼群与虾米

我确定我只是暗礁

执守寂静之地

仰望一次月光的折射

刚好照见人间杯盏、生活现状

2021.9.21

我将黑夜交出来

雨正如箭,插满万里河山

稀微的背光流离于树影

失所的灵魂不止有我

一道闪电之后

怒吼的天空

像一块石碾,碎了一地的音节

玻璃尖锐的秉性

刻在雨的侧面

那些奔向低处的流水

在往更低处,找到自己的位置

2021.9.15

打开窗户

将手伸出去分开雨帘

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缩回双手

天瞬间就黑了

如我曾徒步

走在不知名的山道之上

眼前会突然出现断崖

接受闪电

就得接受雷鸣

你说我是知天命的人

对这个世界突如其来的闪失

都会原谅

2021.9.14

二十年的树龄未能扛住倾斜的重心

被秋风一吹,靠向楼体

物业用吊车提起树冠

树干从底部被锯断、分体

这是我楼下的一棵紫荆花树

曾每日默默地看着我,出门与回家

母亲也在二楼阳台上送我等我

都是我最亲近的人

物业在树桩边又栽了一棵小树

让我想起父亲和祖父

我有多少个二十年可以活着

计算的算术平均数

竟只比紫荊花树多出几个年头

约等于树桩的高度

2021.9.7

花香是一层薄云

山道之上的四季桂

如民间布衣

悬空、簇拥到白云寺的云雾里

寺庙安静如常

木鱼惊动

山雀。我听到落花对流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月光下的白云寺

每一棵金桂,都是身披

木绵袈裟的出家人

2021.9.7

釜溪河的傍晚。蝉衣

在柳树下,指明蝉的来路

已经太久。无法忍耐常年的寂寞

吊桥摇摇晃晃

河水依然流失不止

柳树之上,蝉鸣撕心裂肺

愤懑的热浪有无法收回的疼痛

而专止惊厥,惟有蝉衣

2021.8.22

禁渔与放生

黑色的鱼头

有一大群在釜溪河面游动

禁渔与放生的新闻

得到印证。鱼的命运在河里

渔网、鱼钩,船头的鸬鹚

也有决定命运的瞬间

河水是被闸起来的

汛期的水已放了一部分

鱼的露头,不知是否在思考

是涨水翻过河堤到长江去

还是守在釜溪河里

这是哲学的命题

我一直未能找到与鱼交流的方式

2021.8.15

周统宽诗歌

周统宽,壮族,1966年生于广西融安,现居柳州,著有诗集《枯水期的鱼》。作品散见《诗刊》《诗歌月刊》《诗潮》《广西文学》《中国铁路文艺》等。

周统宽短诗一札

闪电已经结案

阳光已派发完一年的雨水

月亮亦挥霍掉仅有的浪漫

就让风卷起沙尘暴的袖子

就让雾霾直接PM2.5你的肺

在能见度严重不足的紫禁城

太监和宫女不断抛出红色预警的媚眼

甘蔗蔸一样敲落你两颗漏风的门牙

闪电已经结案

雷声布满群山

黑色的判官

坐在太阳的阴影下

将一根根榕树的气根掐断

被狗啃剩的一根骨头

被狗啃剩的一根骨头

在荒野远离了人的嘴脸

和餐桌下肮脏的獠牙

他富含铁的元素和不屈的钙质

拒绝落叶的舞蹈

沉静的白让黑夜更黑

磷光越过山梁

绕过死人的鼻息

贴着风

将一声声犬吠收拾干净

城市的义眼

一条盲道

跑掉了多少道德的脚毛

镶嵌其中的善良

扭不过凹凸不平的欲望

落叶切片了远山

活检不出城市四处扩散的癌

一条拐杖

投掷出落影森长的长枪

直奔远山

戳穿城市荣耀的义眼

品牌菜:红烧肉

当初人手一册的红宝书

如今是五星饭店

服务员手中的菜单

一只熟悉的左手

轻松打开你的胃口

历史焯水思想

炉火剔透肉体

握紧水性的夏天

借一代伟人的高度

提振萎靡不振的食欲

红烧肉的现实肥而不腻

历史交给我一只右手

是怎样翻到这一页的

流行色

抒情光着膀子过街

隐喻穿着棉衣锅盖

象征和意象在二人转的舞台

说着粉词俚语

国际足联建议

女子足球运动员

应该着比基尼泳衣

瑞典文学院将诺贝尔文学奖

授予了中国作家莫言

说那一片高粱地里

藏有东方神秘的魔幻魅力

抓一把肉身入股的土地

围着口语的簸箕

红高粱露出了她的肥臀和丰乳

大腿一拍

就拍出了七八百个亿

这时我才发现

我的眼睛根本就不好使

没事瞎折腾

沥干真理的泪滴

摁灭团购的性价比

从唐诗中走下来的月亮

又被研讨会的刀叉吃去了半句

我坐在一个动词的转椅上

使劲地将一个名词弯曲成弓

搭上隐喻的箭矢

谢落李白心中的古老的意境

一片冰镇的反讽

慢慢降下广寒宫前的半旗

嫦娥死了

难不成还要搭上七仙女

我不知该往何处

我曾想用母亲纳的千层底

磨穿城市的面具

我曾想用父亲消瘦的背景

扶正我不踏实地的脚印

我曾想用一滴泪

压低我对关外的眺望

也曾想用一部破旧的单车

将一座城市拖入慢车道

一枚落叶

堵不死下水道流失的青春

如今我只能自言自语

我知道长城不是孟姜女哭倒的

大泽乡与咸阳总有一口气的距离

蝴蝶收拢翅膀

蝴蝶收拢翅膀

大地裂开口子

来时的路

草尖穿过落叶的胸膛

露珠融解着盐

请你们不要再敲击键盘祭奠死亡

你们凑哄的妖娥子狗屁祭文

会惊扰她零接地的灵魂

还会击穿她1.5伏的过载电压

鞋匠左手拿线

鞋匠左手拿线右手拿锥

岔开的行程一针针收紧

左手拿钉右手拿锤

磨掉的信心一锤锤垫高

鞋匠手艺精湛生意单薄

在城市的角落与秋风一起

争夺吃饭的地盘

拉风的汽车

胀鼓鼓的车轮

目光嘭的一声

撞倒一堵生命的墙

鞋匠左手拿线右手拿锥

直直戳进行人斑马线上的绿色通行灯

抹上灰的天空

马拉松的信使一跑

胜利抿着死神嘴角的笑

马拉美的骰子一掷

马拉多纳的头球

躲着一只上帝之手

英格兰的足球

鳖鱼了一箩筐

我爷爷搭上三声干咳

拖着我的手

怎么也拖不出

抹上灰的天空

水泊梁山被逼得

一滴水的脾气也没有

高俅他算个球

宋徽宗他算个囚

头再光它也不是个蛋

头再光它也不是个蛋

光有蛋白没有蛋黄

蒙头睡了七七四十九年

一只会飞的鸡子都没有孵出来

我看烦了你手中的那把刀把

能否让我在枪口炫耀一下会飞的翅膀

镜片再深它也不是饭勺

才开锅盖它就濛完了

钛合金镜腿成对也不是筷条

一天滑下鼻孔也不能往嘴里送

田地已被网络丢荒

我还是没有尝到香甜的苦瓜

我越来越对自己不满

昨天我又偷偷地去孵鸡场

买进了203个鸡蛋

卖给了机关食堂

黑暗中最亮的光

我已厌倦了

包括太阳

虽然它45亿岁了

虽然我对这个数字表示怀疑

但并不妨碍它

再绑架八大行星100亿年

还有绕着他们转的女人

你们只要望上它一小时

一分钟

哪怕一眼

你们就知道它到底有多黑

我钻进一个潮湿的洞口

挖出三亿年前的案底

见证一块煤的善良

黑暗中最亮的光

我不停的挖

不停的挖

掘出轰隆的一声巨响

火山开始爆发

虚汗流行的大街

虚汗流行的大街

挪不走包治断根的电线杆

见花调谢的落地窗

躲进了快蹦不动的蚂蚱

月亮在深夜裸露出下半身

星星占领着不育不孕的天空

太阳抚摸着艾滋病患者的血管

你走过一片安静的松树林

丢失了一张身份证

跌落的银簪

跌落的银簪

是一枚闪电

瞬间划走大半个盛唐

杨玉环微红里的醉靥

淡淡的指尖拭不去

浅浅的泪痕

尾音的蓝

地球每天都在打转

太阳不转

月亮转

剥开一颗花生壳里的两仁

榨成油也粘在一起

榨成麸也抱在一起

职业检的那半天

一大清早起床

不洗脸不吃东西

还要憋着尿坐车

到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进行职业病种的体检

医生说我患有频发性室性早搏的心脏病

也就是中医所说的心律失常

或常人所说的心脏偷停

每一分钟就有四五次泵不上血

医生劝我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更不要有太多的工作和生活压力

病情就比较容易得到控制

我非常感谢医生善意的提醒

紧接着我又跑到证券公司

更新我投资帐户中的身份资料

年轻的证券公司女经理告诉我

一代证已经退市了

需要二代证才能证明你自己

我在表格中将我的学历由大学改为小学

其实中学才是我的真正学历

并在身体状况一栏填上“健康”两个字

夜宿王城红楼

夜宿王城红楼

王在五百年左

王在八千里右

迎来步步行吟

打开迎宾的门

每一个脚印饱含诗意

一夜的风捎不走一夜的雨

韵律花开的国学堂

琴瑟声声的长短句

萦绕成城里的烟火

王在独秀峰下弓下腰

躺在土里的一粒蒜

拱出一揖春天

小学简历

出生:1966年

成分引发了一场家庭革命

读第一页书时

我们是亲密战友

读第二页书时

林彪死了

四人帮还活着

大人用烟头

帮我们在课本上

烫下一个又一个洞

一条喘息的缝隙

请不要把土挖完

拿去做碗做砖做浴缸

请不要都在土上

铺沥青水泥和钢板

请留下一块干净的土地给蚯蚓

它们是土地的耕耘者

留一些缝隙给它们喘口气

土里土气的蚯蚓

松不动没有耕耘者的土地

一条条干瘪的道路

一条条扭断头的蚯蚓

轧出一阵阵枪淋弹雨

2021/10/31

南旻诗歌

陈贤猛,笔名南旻,在校大学生,作品偶有发表。

脱节(外五首)

这些年我与草木走远了

性子渐渐顽劣

像一绿皮车习惯性地脱节

一棵草木之心

只剩下巴掌里几张残稿

我敬畏土壤、砂石

每一捧都覆在事物的根茎

划出分水岭,一边写残花败柳

另一边挂吊瓶输送今天、明天

我用残缺的手掌抚摸草木

将酒药洒在伤口止住心底的流血

秋,落在果核里

从泥土中醒来

院子积满了落叶

人们收去一枚枚果实

车,满载而归

一片林子

只有树是空的

他醒来,路已经碾平

风还在摇着雨

只有我在泥土中守着果核

翻来覆去,找不到踪迹

闪电不止一次击中我

让思绪短路

雷鸣接手截断乌云

雨旋即从天边塌陷下来

好像某个人的影子

沉下去又浮起来

记忆卷起千堆雪

像这些年窗台的昙花

一直承受着时间的重量

吞下了许多故事

我还没有明白怎么才算拥有

花瓣就已一片片离我而去

当热忱冷却时

打理一本书

收拾一地的玻璃渣

都成了残害

自己的一把锋刃

多年来,我一直信奉

息壤会中和盐碱的脾性

让我在一粒种子体内睡去

从一抔泥土中醒来

冗长,是我对那段雪白日子

无声的浇灌

一颗心栽培在月下

生长在阳光怀里

裂纹早已渗透我的生命

宇宙妊娠纹如枯藤深耕

在混沌的身体中分娩

一对孪兄――昼夜

暗物质借形状剪断赤道脐带

将南北海陆切割

七分沧浪,三分嵯峨

世代父辈在这对婴儿手中跪求

田垄良方,以啜满收获竹篮

汗水鱼鳞般剥落,于四季麾下

乞存食粮。时空用变换

驾驭人们不停地在地球心脏开垦

砍柴,放牛,喂羊

同天气变相,生活赋予“虚无”力量

耶稣信念于十字架顶端发光

“垮掉的一代”早已抛去幻想

在玫瑰指间刺破烛光

于雨中作书。新青年有了痛感

企图以真理灼烧历史沧桑

昨日与今朝焊接

萤火虫啄破黎明曙光

我有一瓢酒

我有一瓢酒,与墓碑共欢

随往事结痂

像话语在鸟鸣时肢解

黄昏于指间轻泻,阑珊蹁跹

一颗颗星子滴满蛛网

风尖刺向天边,镰刀似的

割开蓬草,咽下所有虫鸣

云靥旋即塌陷

波纹一般触痛鱼眼

将古寺钟声搁浅

梧桐等待着

最后一盏灯熄灭

黑夜将萤火虫吃下

撑起另一个明天

唐明诗歌

唐明,笔名狼吠,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

元宵:正月十五(上)

正月十五日:上元节、观灯节、元宵节

(一)上元节

承载着月轮碾碎黑暗的团光

熠熠生辉的银河,圆姿绰约

用长袖之舞,斟满上元的美酒

缺损的,初始的光润——

复圆于除夜之后,而今滚滚涌来

碧涛借着日光流溢的春晖,再次登临

映照,投掷,回暖,重叠的黑暗——

犹如佛陀剃度的头颅,造林的桂树

若握别垂泪的白猿,古吹台上

潮湿的乌鸦,被月光染白

将千万颗心捧出,用七彩流溢的羽翼

搭建亭台楼阁,使藻饰的雕栏

在月宫的廊檐下,吊绘砌筑

那笔立如铁的光影,为之倒悬

玄妙如惊奇的剪花,贴上红色的窗棂

而捣药的玉兔,却挥舞悔悟之锤

将弥天的云垠一层层捣碎,搅乱了银河之水

脖颈如玉玺一般倒竖,朱红隐匿在印泥里

捉弄,服罪、吟呕,灵犀通彻,由上至下

黑暗戛然闯入,夜色怀抱冰山的铜镜

圆满企及如流火,那奔逃的上元之月

辉映民间观灯节的万象,采集灯谜

礼花飞溅如飘雪,那飘雪的奇迹

同时在云河中游弋,团光轧过月魄

千年不朽,吴刚伐树的声音,如洞箫吹奏

如椽的斧头,镶入桂树,桂花酿造的酒浆

扑向嫦娥的额头,那胸襟洞开之所

胸如雪峰乱颤,星河缀满了桃子

缔结着良缘的男女,繁殖于牢不可破的黑夜

瑰丽如社火下的牛鞅,战栗于明媚的寒冷

黑暗的焰火升腾浇铸,月光辉映着月光

月光普照,大如车轮的上元之夜

碾过万家灯火,沉沦于翕动的西天

银狐的一般惊叫,绚烂如海波荡漾

一盏盏电灯照在如丝绸的穹隆间

十万只剃刀辉映,照耀这冰雪之域

谁用头颅照亮白昼,谁又将黑暗的智慧

埋没,用一根根肋骨,照亮时间的蜡烛

正月过半,恐慌加剧,明天的子孙

在祖先的照耀里生存,继续努力

将一蓝蓝晶莹的果实,埋没在记忆里

元宵:正月十五(下)

(二)观灯节

料想裙绽飘雪飞,

一径浮花漫天氍。

铅水骊宫钩吴月,

奁瓷迤火悬灯苣。

冰环玉瘦绿腰翠,

珊溪蜡碎紫娇碧。

髹女伴郎雕车滑,

宝马蹄乱踏春泥。

——摘自鄙作《无韵·观灯节·有感》

结冰的冷雪扑天而至,在万树灯影下闪烁

十万只灯笼,沿街传递

辉映着洞箫一样吹奏的妹妹

在十万颗人头簇拥中寻找被挤散的哥哥

失踪的哥哥,如灯笼里燃烧的蜡烛

留恋着没有找到的妹妹

柔软的棉衣和着正月的灯会

是一种妙然的旋汇,那辉映万物与喧嚣的

同时在灯红夺绿的阵营中揉烂

将一切文人的酒令与士妓的连缀

在骋娱的逡巡中,使凝香的路径

遗珠的簪花,粉裙的褶皱

于宝马雕车上得陇望蜀,观灯节涂饰着他们

藻井穿构,勾栏筑玉

十万盏龙鱼灯,腾舞展翅

千百造景,篆绘啄金,一粒粒宝石辉映的灯火

一幢幢建筑增光纳彩,辉映着线团一样的妹妹

矗立着灯娥扑火的哥哥,他们享用的正月

会将他们割断,割断了线团一样流泪的妹妹

出行,结伴,出游,观灯

挤得曹衣出水,骀荡,飘魂

吴带当风的哥哥,等待着憔悴销魂的妹妹

黑色无助下坠,将夜幕泼蜡的灯盏

袭上九宵,滑嫩的琼枝闪亮增辉

潮湿的光影粒粒抽动,灯笼沾着雪丝

提前备好马鞍,它们片刻逗留或抵达

马蹄得得声碎,印花的马蹄,践踏人流

践踏桃花妖娆的妹妹:思念胆汁飞溅的哥哥

胆识破碎的哥哥,在每次相遇中

失望,逗留,返回,红男绿女

在他的眼中,千万次呈现——

人流簇动的声浪里,哪一句宋词可以形容

阑珊的灯火飘坠,哪一首唐诗可以吟咏

(三)元宵节

神秘,悠远高奏

把香火置换成一碗碗飘着糯米的元宵

飘着蒸气的水烟,飘着承继的稻米

将浑圆的山揸搅拌成泥

枣泥和桂花,裹上白色的泥浆

或许有黑的,是芝麻或黑米

或许有红的,是染血的头颅或血水

裹肉的元宵,夹杂着流淌的奶油

瑰丽如樱桃,比之更大更圆熟透的樱桃

用糯米做皮的,咬上一口

流淌着蜜汁的元宵,想象满山堆着桃子

满江的鹅卵无比坚硬,现在是圆的

柔软的,颤栗的,血红的

或者更容易想到一个被雪藏的太阳

一个滚动的桃子,枝蔓碧绿

容易被虫蛀的桃子,结果的

剥皮的荔枝,多汁、晶莹、柔软、肥圆

嫩杏带着元宵的唇光,吐蕊泛白

灼灼若流淌的脑浆——

澄莹的,星辉状的,然而圆润的

谁会吞噬一个诗人的头颅,却值得把

元宵吞噬的,那勺子,舀起你

却正在被别人吞噬,冷艳的雪光

聚集在累卵的碗中,一碗清水逐渐变浑

在一个晚祷的默颂中,哀怜

同样为熊胆的吐火而吞噬

那雪白的肉,柔软的蜜团

芙蓉肉的雪国里,胸中的想象力

孔雀蛋的匪巢,一个值得替代的元宵节

鸭嘴兽的跳板,煮熟的正月

在月亮的白光里,想象一个弃妇的脸庞

乌鸦的眼珠,正在破壳而出的鸡雏

绯红的落日,圆形的烟柱

我们吞噬元宵的欲望该有多强

造物主同样造就了粮食,那么最后的吞噬

可以抵消一个假意的譬喻

用一碗元宵加一个死去者的懊悔

加以图报的责备,想一个土豹吞噬我们

我们的良心,会为之洞穿,如吞噬一粒子弹

那必然的根据,是一个诗人的死亡

想象力啊,等待头颅的否定

如元宵一样丰满,储藏着肥臀的腿

是琴版的肋骨和裙下的双腿就此舍去

脊骨与穹隆一样的双肩同样舍去

仍然是元宵,胸乳舍去,四肢舍去了

一个星球的飞翔物,一个大地的覆辙者

负载的元宵,可以承载更多——

凶横牙齿咬破它,盐池或砚池

雪白或浊黑,奶油或枝蔓

一碗元宵可以承载更多,比如一枚针

无数根针穿越它而存在,我们更多的针

武装牙齿,对付敌人,吃着元宵

那么可以完全不负疚,我们把祖先吞噬

一个节日是幸运的,星云一般的被我们吞噬

必然雕饰无状的云和烟,云吞可以形容鲸吞的

雕刻烟雾的蒸气,飘香的糯米,驾驶降落伞

在藻饰的天平上,形成咀嚼的雷霆

包含着嘴里拒绝的闪电,却因之更为盛开

一个恶心的兽碳,最终强调梦里的神啊

对于进口之言,加剧着考验——

我们必然要求一个朴实的愿望

给予锦鳞吐珠的人,吃元宵的人

梁积林诗歌

梁积林,甘肃山丹县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诗歌八骏之一。参加过诗刊社第二十一届青春诗会和第九届青春回眸。著有多部诗集、小说作品集。长诗集《河西走廊诗篇》被选入“一带一路”作品百部精品图书,并通过馆配途径到全国中小学图书馆。获敦煌文艺奖、首届方志敏文学奖、中华宝石文学奖、黎巴嫩国际文学奖等多种奖项。

把我的马拴在杨树桩上(组诗)

我必须修饰一下

我要修饰一下落日

像是拿着一个物件用嘴细心地吹

风就是那么吹的

吹尽疲惫,吹落灰烬

落日就像是一只红蜘蛛,趴在

云层的网丝里

我再要修饰的话

落日就像是一盏电压不稳的灯泡了

匆匆飞过山梁的一只老鹰

仿佛是到山那边

检修线路去

我要修饰一只羊。从一只羊到一群羊

下了潘家坡到了弱水河

叫声划过寒冷

像是它们打滑的蹄子在冰台上划过的印痕

我还要修饰一个词,一个词就是一个人名字

苍,苍天的苍暮色苍茫的苍

牧羊人的媳妇叫荣苍苍

身后是羊圈的圈墙

打着手电筒

喊着牧羊人

从盆家沟到葛家洼的山路上

突然的拐弯,突然的一阵“咯吱”

先是一个红点在一明一灭的闪现

紧接着是几声略带呻吟的咳嗽

一辆牛车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而后,慢慢地过了崾岘

车后头跟着两个牛犊,不停地打着响鼻

一顶棉帽压得很低,几乎把多半个脸都遮住

他蜷缩在车辕条上

那么的轻,又是那么的重

一闪一闪的烟头

让我感到他不动的神情是那么孤苦伶仃

有一阵子,我差点把他想成了,野鬼孤魂

如果不是他远远地,突然漫了一声少年

如果不是神提着一盏流星的灯笼

路过这个山中

山丹:暮色

我说的是。那只鸟

从一棵小树,飞到了另一棵小树上

它在判断着什么:或者就是在测量着一种距离

它“唧”了一声

向半块落日的方向飞去

落日呀,仿佛一页半开的门扇

我把远处祁家店水库那边传来的一声马嘶

当成了门轴转动的声息

我给远在湖北的朋友打了一个电话

又给内心打了一通电话

我们说到了山丹,说到了武汉

还说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旁边的妻子一直沉默不语。然后

她说:没事,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临泽:麦沟

你得比喻,你得再次比喻

你得反复比喻:

树上的那些栆子,是怎么过冬来的

依然是那么紫红

灯笼就灯笼吧,起码可以温暖自己

要不,你说成什么,才更可能

别想西夏了

别想月氏了

苏武牧羊的那个使节上,

挂的红缨子,无疑也像灯笼

请闭目,请沉思

请想一想,一夏天里,一只蜜蜂是怎么

提着自己的身子,在这些灯盏里

罐装阳光的。你就明白

我的用意。明白

我把一棵栆树比喻成一座深宫

究竟是什么意义

我呀,还要在麦沟的小溪上建一座鱼塘

鱼儿穿梭,时光也穿梭

那是谁,打着灯笼,走出宫门

还走错了一截小径

春分时节,那谁

擎着月牙的弯勾

钓住了一枚舞蹈的彩虹

依然是那几只羊咩叫在坟茔

依然是那只乌鸦,飞离而去时,“哇”了一声

我从一堆火的窗口

递了些纸钱

还递了几句怨言

究竟有多远

老听到一个人咳嗽着

像是艰难地

爬着,很长的台阶

村庄史

九月的丫环手提红灯

走进我的手掌

抻开的手掌,如同有着五棵枣树的小村

我把我的马拴在杨树桩上

我把我的井打在小王庄上

庄主在夜里

手提秋风

去了另一个朝代

开门的是一叶黄金的唱词

她有三千米秦腔的村庄史

她有一个潺潺流水的

老爷子

疏勒河草原

一只鸟蹲在一株草穗上

它“唧”了一声,长久的停顿后,又“唧”了一声

仿佛在尝试着一次廓向辽远的播放

一匹黑铁马,在一片草丛里

已站了一个下午:影子偏远,古代的日晷

太寂寥呀

一声马嘶,仿佛雷鸣

仿佛,那匹马的身体里一直在下着

雷阵大雨

我如果是一个过往的朝代

最喜欢的是两只蝴蝶像两个仕女打开两页窗扇

看一个书生,沿着疏勒河

淋着雨,西出阳关

草原上的驴

一头驴,它在啃草

甩尾,偶尔打上一声响鼻

一小团黑夜被它拖在身后,还有一个生动的形容

比如:驴像驴

比如更有处的驴群,和

一只鹰卸下的一些微风

简易房旁边的那个牧人

他绝对不会割下自己的耳朵

也不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只蝴蝶

除了不时地看看驴群

他一直在编织着天空的流云

他是在把这一刻时间的血,抽出来,输给下一刻呀

我觉得

一头驴的抖动

就是时间在抽搐

栅栏外的一辆绿色收割机,一只

放大了的秋虫,唧了几声

夏日塔拉

牛群后面的那个裕固族妇女

手摇经筒

口里一直念着什么密语

头顶上的一只云雀,间隙均匀的叫声,像时钟,

又像是敲着木鱼

月亮,已被劈成了半块

谁还在不停地劈着我身体里的黑暗

前夜的雨,给雪水河增加了

几多份额

骑马奔驰的我,又能给草原增加多少的宽阔

——伊人。伊人的兰朵。伊人的白帐篷。

伊人的伊人。

伊人的酥油灯。

惠远飞诗歌

惠远飞,湖北郧西人,现旅居深圳。湖北省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会员。诗文散见《星星》《绿风》《散文诗》《散文诗世界》《青春》《芳草》《椰城》《散文百家》《厦门文学》《短篇小说》《南风》《中国航空报》《中国国土资源报》《中国人口报》等报刊。作品多次获奖。著有诗集《流浪的衣裳》、《一个人的心灵史》,散文集《大地行走》等。

汉江诗卷(组诗)

在汉江边打水漂

决意,打破一些沉静

譬如,拿起一块石头,让它像鸟一样飞过天空

包括水面,惊扰一群游来游去的鱼

哀怨的眼神

跨步,扭臀,摆臂

姿势十足地对待石头和水

下坠或飞跃

都是意料之中的一种

在汉江边,我就是一个孩子

说孩子话,做孩子事

因为眼前澄澈见底的水的流动

我和五六岁的女儿多了一些共同的话题

晨渡汉江

风尘仆仆地返回故乡,冬日的朝阳

穿过农历书的在寒风中飘摇的残页

照在萧瑟的河岸

泛起薄如烟尘的鹅卵石的冷光

渡。一只船劈开

晨曦的犬吠,凌波而来

破碎而囫囵,被粼粼的涟漪圈占

闪烁着质感的沧桑

从此岸到彼岸,一水贯穿

我的乡愁从此,静水流深

流放。到山之南方

汉水之夜

把自己摆放成虔诚无比的姿势

阅读一条大河打开的千古经卷,诗经

或蒹葭,不是在历史中逐渐退潮

就是已然憔悴苍茫

汉语文学的丛林,摇动的手臂

渐如翻滚的浪涛,挟势而来

藏身其中,打磨成一颗浑圆的砂砾

夺取属于自己的那份荣耀和光亮

静谧中,怀想是不可缺的。月光灼灼

光华荡涤,濯足或沐浴

都是夜色的水,穿过视野

遗留下来的虚幻影像

坐在诗歌的源头

诗意的芬芳,凫水巡游

流水不腐,清澈见底的时间

验证着文字的重生和涅槃

夜,把语言压弯,丧失了部分平仄

的韵律。

水,把寂寞漂洗得洁白而空洞

一尾鱼长大嘴巴,呼吸

今夜,在汉水之畔

我拥有一种汤汤无穷的力量

路志宽诗歌

路志宽,男,汉族,出生年月:1980、10。在《诗刊》《作品》《上海文学》《星星诗刊》《扬子江》《散文诗》《橄榄绿》《读者》《散文》《野草》《星火》《奔流》《骏马》《火花》《阳光》《小说月刊》《人民日报》等发表作品3000余篇,入选100余种年度选本。

冬日乡村的抒情诗(组诗)

冬天来了

强劲的北风,吹送着大雁的翅膀

残荷,是最萧瑟的写意

一株株的芦苇,白了头发

落叶的尸体,是大地的别样暗语

冬天来了,在乡下

柿子挑起灯笼,炊烟升起旗帜

鸡鸣犬吠的方言里

夹杂着尘世间最大的温暖

冬日的窗花

乡愁里的醉美意象

一朵朵的窗花,绽放在乡情里

更绽放在乡俗的深处

以火焰的形式

点燃火辣辣的思念

沿着剪刀的走向

绽放出靓丽的容颜

冬天的窗花

是绽放在游子心灵里的乡土情结

是一首田园诗的诗题,是一阕田园词的词牌

冬日抒情

不识字的母亲

此刻,正在天空中书写着

用袅袅炊烟书写下的狂草隶书

红梅如火,白雪如梦

温暖的阳光下

总会有一些温馨的记忆

被老牛慢慢地反刍

冬天,想起父母想起老家

总会有一盆熊熊燃烧着的探火,让寒冷无能为力

雪花,用自己的纷纷扬扬

为天地布置出一幅洁白的画卷

寒冷,被刻意凸显

风,有了刀子般的威力

且变得无孔不入

乡愁,随着腊月的脚步复活

年味渐浓,仿佛一句鸡鸣犬吠的乡音

都能喊出我们的热泪两行

乡愁,是寒冬腊月里

最温暖的意象

写意冬天的乡村

一只只游子的候鸟

背着自己或大或小的收获,返乡

此刻,北风中都多了团圆的喜气

白雪亮出自己干净的相思

此刻,乡下的庭院里

辣椒火红,玉米金黄,柴禾成堆

大个儿的老牛,与小个儿的麻雀

一起为你致着欢迎辞

又是一年的冬天

年味,是别样的磁石

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照亮游子归来的路

写意冬天

那些无孔不入的寒冷

总是抵不过心灵深处的股股暖流

蓝鸟诗歌

蓝鸟,毕业干北京大学,国际政治专业,山西省作协会员,《诗刊》等全国报刊杂志、网络平台发表大量诗歌、散文、评论,多次获奖,著有诗歌文集。

蓝鸟诗七首

如果想说不知向谁说

请捡起三月凭空折损的雨丝

五月背阴无端流放的草木

(不需要淅淅沥沥)

涂几行无用诗——

但是,必须的有把子骨气

如果想喊不知冲哪喊

请杀开北风阴柔的利爪

雪花掏心的冷笑

飙几声无聊歌——

(不一定潇潇洒洒)

当然,也许会突然倒下

如果事与愿违——

涂着涂着就疼痛出眼泪

飙着飙着就眩晕了方向

搞不清到底是谁错了

请相信喜欢捉弄人的云端

一切另有安排……

顺着的水

觉得这是个麻烦

逆着的风

还总是在苦苦念想

身不由己的命啊——

也许踢到了铁板

也许扎入了泥塘

遥望和彷徨

只是瞬间的喘息

路标说的

也不一定都是人话

别那么复杂,简单些

唤来陆游,人生

依然没有单行道

盘活盘不活

从不做选择的方向盘

指定不会告诉你

闯过这个坎

重新流浪人间

便是落红着意处

雨露和眼泪有无区别

一个情字不必多言

每一天,从头到脚

开始练习做人

从上到下每一寸

开始学着怼人

重新是人或者不是人

不要忘了

阳光置景,枝头无忌

神佛和鬼魔都在招手

波澜不屑倒春寒的脾气

冷静中的石头

一往无前而又虚虚实实

座臥不宁的捎带着冰凌

时针总比流水快

一梦云里雾里疼

受伤不受伤,鱼儿

心尖都裸露着

繁华,醒来也休说……

或水,或岸

总有一条命临渊。你

深一脚浅一脚的坑坑洼洼

延伸我多少渴望和呼喊

浪花绚烂网口

光芒闪亮刀尖

一弯钩月晃动死别生离

不是回头多么艰难

而是茫然四顾何来岸畔

你在我的波纹

一回回捕捞如鱼得水

我在你的城门

一次次逃脱烈火浓烟

浪花和火花撞击的瞬间

便是我不断失忆的全部内涵

或深,或浅

无非是用一滴血反射阳光

同呼吸

情满江河而又举目无亲

共进退

只身泅渡却又四处牵扯

眼里揉进了太多的沙子

所以从不流泪

泪里鼓荡着太多的白帆

所以死不瞑目

那是一滴空灵的血

被人情味很重的泥土

狠狠清洗了一遍

繁华殿堂始终庄严

当慰籍交给杯盘狼藉

一杆无所适从的秤

独留旷野提心吊胆

那些或咸或淡或苦或甜

带水字的词,无论悲喜

已无法避免来路和归途

再一次打上种子的烙印

被霜雪拥抱。然而

更多揪心的指望

和沉甸甸的失落

正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

翻手嫣红。姹紫

覆手盘根。错节

中秋月

流水开始漫向霜白

浸蚀许多寒凉事物

比如情打乡塬,比如泪击江湖

比如河边柳凄凄,离原草

而我,只能再一次断开锚链

让握住双手的浆橹

荡开秋千上与生俱来的风浪

身不由己,继续赶路……

今夜啊,注定会在前方遇见

一个举首的孤老太太

把月轮望成一艘

阴晴圆缺数十载的大船

拖动七条相依为命的驳船

还有几只小舢板牵系船尾

就这样摇啊摇,近在咫尺

就这样飘啊飘,远隔天涯

走路快如风的父亲

扔下几颗棋子

挟持着风,说走就走了

每年总要去堵一次风口

用藕断丝连的荷塘冷月堵

用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堵

用半盘没下完的凉茶残棋堵

更多的时候是风来堵我

堵在一支血色的烟雾里

堵在指缝燃烧的骨头里

堵在母亲撕扯日历的云层里

来来回回,心

堵成了一块雨中的石头

立向所有风口

一边泪流满面

一边忍住忧伤

鲁道明诗歌

高級中學教師,文學愛好者(偏愛詩歌和散文)。本世紀初從事文學創作,文字散落於諸多中外報紙、雜誌和網路,一些作品在行業、省市和全國賽事中僥倖獲獎。我的詩觀:愛詩,如同愛自己;讀詩,如同讀自己;寫詩,如同寫自己。用詩調節生活,將生活過成詩。

愛是love(5首)

嗩呐聲聲

他是個吹鼓手,嗩呐特別棒

又是熱心腸。十裏八鄉

誰家有紅白喜事都會請他

他早年喪妻,一個人

把獨生女兒拉扯大,直到體面嫁出去

不久,他成立了樂隊

免費為鄉親們服務

前些時候,他的親家公去世了

他立馬帶領樂隊趕去,屁股還沒坐穩

就鼓著腮幫子吹了起來

一曲接著一曲,曲曲動人心魄

尤其是親家母(也是他的初戀)出現時

他便吹得更加起勁兒

那聲響,令悼者淚奔,讓同行驚歎

親家母的臉色

紅一陣,白一陣。白一陣,紅一陣

後來發生的故事,我不說

大夥兒也能猜出來

撓癢癢

春風給雲朵撓癢癢

雲朵笑出了眼淚,淚水

打濕了萬物的心

暖風給桃花撓癢癢

花兒仰天大笑,笑靨

醉了蜜蜂,美了蝴蝶

秋風給楊樹撓癢癢

楊樹抖落一地金黃

驚豔了秋天,和皺起的眉頭

寒風給大雁撓癢癢

大雁一笑飛天,移情別戀

溫暖了江南夢裏水鄉

我給外孫女兒撓癢癢

寶寶的笑

傳染了幾代人

我給自己撓癢癢

哪兒癢就撓哪兒。我的笑點低

所謂人生,只憑一雙手

也就足夠了

湖面如鏡

我在岸邊低頭看他

他在水邊抬頭看我

我們看了還看。好久

沒有這樣對視端詳了

我是他心中的岸

他是我眼中的湖

岸有多長,湖就有多大

我怎樣,他便怎樣

我隱約感到

心跳脈動驀然加快

湖離不開岸,岸離不開湖

不是湖追岸,就是岸趕湖

孿生之情

此生今世形影不離

如果非得離棄,那一定是

海枯石爛

我佇立在湖邊

一直低著頭,想了還想

從今天起,我要像個哥哥

湖面突起波瀾

浪花,水鳥,還有他

一定讀懂了我的心思

難得糊塗

別離辦公大樓時

秋葉撲面而來,落在頭上

我驀然感到心口隱隱作痛

抹去上面的塵埃

依稀可見落葉的本色

落葉不懂“能上能下”

卻深諳“難得糊塗”

所以,面對死亡面不改色

我深諳“能上能下”

卻不懂“難得糊塗”

所以,遇到挫折面紅耳赤

效仿一下落葉吧?

智者已經發出暗示

我拾起一枚紅葉

掂出了“難得糊塗”的份量

愛是love

知了的怨聲淹沒了夜空

家犬伸出長長的舌頭

大樹底下的竹床上,我四腳朝天

奶奶坐在床頭

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哼著小曲

我的身上,不時落下

恰似落葉觸摸似的溫柔

粗糙的手與細膩的肌膚

摩擦出了“代溝”

一些陳年舊事被反復扇出

奶奶額頭上的皺褶

像平靜水面泛起的漣漪

漫過我的心,緩緩縱橫擴散

涼風習習,漸次翻開一部史書

我的心,隨著字元跳動

漸漸與書中

劃有紅線的文字重合了

清風不知疲倦地翻閱

並將一些文字重組,化作甘露

帶著體溫

灑落在竹床上,凝結成了清霜

我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又不知不覺地醒來,驀然發現

一夜之間大樹蒼老了許多

而奶奶的眼神與笑容

依然那麼年輕,那麼燦爛,那麼溫暖

難怪星辰透過樹葉一直偷窺

還不時投下羡慕與嫉妒的目光

2022年1月

霜白诗歌

霜白,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生,居河北保定。诗歌及散文作品散见于多种刊物,出版有诗集《挽留》。

“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

但我知道

杨树上只会长出杨树叶子。

一场秋风里我不知道哪几片会先落下来,

但我知道

总有一些会落下来。

来年的新叶又会出现在怎样的位置,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

一年年这些树都是一副老样子。

两个扫落叶的女清洁工傍晚被车撞死了,

我并不认识她们。

每天总有人在车祸中丧生。

我不知道明天还有谁在这世上笑或者哭,

但我知道

每一个人其实都是我。

“你是爱我吗?还是怜悯我?

或者因怜悯而爱我?”

而我已找不出一个陌生的你。

你带着你的伤口

进入了我,一个过去的你

进入了我过去的生活。

你带着所有的背景,

溶解进我的背景之中。

一些房屋消失,一些人变老,

一些人像背后的植物一样

死去。一些叶子落下……

时间流着我们,

波纹渗透在木头和岩层里。

如夕阳下渐长的阴影,我们

都暗含着难言的不祥和悲伤。

你在上面,有不同的形状。

“我会因年老而更加爱你。”我带着

所有的事物迎接你、延续你。

所有的事物

蒙着一层淡薄的光照。

终其一生

我一生写下浩瀚的文字

能被人念起的

最多只有几首

剩下的都是泥沙

我一生中大部分光阴

都在庸庸碌碌中消匿

能被我记起的

只有很少的一些日子

一些片段

我一生遇见的人

大部分永远是陌生人

我一直爱着的人

更多是在孤独

和相欠中度过

我的岁月在浪费

我的旅途埋没在黑暗里

只有经过的一些路口

和一些路标

挺立着,发着光

像一种绝望

孤独是……

孤独从来都是两个人

一个站在此刻

另一个在往事里

你们互相打量着对方

当他向你走来

你感到更多的人排成队伍

推动着你

孤独就是这样

一个人在行进

但总有另一个一样的人

如影随形

你不知道自己该在哪个里面

孤独就是这样

竖在你周围的玻璃

你不停地擦拭它

寻找着另外的眼睛

桃花开的时候

杏花开始落了

等槐花再开过

田野里的花朵越来越多

现在是腊月

大地上只有雪花

它们是一点一点融化的

水是一点一点变干的

我想起很多人

已经不能再见,失去了联系

很多疯狂过的事

连叹息也没有

似乎没有哪一个日子

值得怀念,可以刻骨铭心

我曾养过几条狗,很多只猫

现在还有一条叫哈雷

一只叫河西

土豆在地窖里发芽、腐烂

铁皮管在屋顶上生锈、剥落

每一个都这样孤单

而又完满

每一个都这样平稳。多好

我和你们还在同一节车厢里

滑行。一起虚度着光阴

多好,看所有的事物慢慢死去

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一条高速公路绕过城镇

一条手机信息横跨万水千山

更精彩的生活需要更快捷的方式

两点之间要架起直线,简化掉过程

生活就是这样一张悬置的网

想不被遗忘,必须时刻挂在风口浪尖

必须随着这巨大的漩涡飞速旋转

人群是唯一的去向。快,就要飞起来

此刻覆盖此刻

过完今天还是今天

有人落伍,像一个被耗损的零件

有人像冰冷的钉子,紧紧稳住自己的重心

看见流水无心,时光平坦寂寥

世事喧哗,往事空空荡荡

梦游者

又一个夜晚醒来了

又有一场梦境推开了我

关上两个世界间的门

我回味刚经历的这一切和其中的我

像回忆一段新鲜的旧事

而同样还有一些事

我不知道真的经历过还是

只在梦里出现过

这让我怀疑生活的可靠性

只有记忆用石块

掺杂着混沌的砂浆塑造着一生

作为一个多梦的人我偶有一种优越感

仿佛比某些同龄人多用过一些时光

那些丰富而离奇的片段

就像白日生活中生出的神秘花朵

或黑暗中点亮的光线

我更愿意说我是为它们而活着

如同我写作诗歌

迟来的青春

草木纷纷退场的时节,麦苗们才刚刚赶来。

它们在平原上铺展——当严寒

一天天加深,直到大雪覆盖,

它们匍匐着,绿得越发浓重,

仿佛大地本身。释放着最深处的话语和力量,

捱过漫长的冬日。

哦,这静穆的火苗般的

麦苗让我们相信

有一种爱广阔、无声,藏着遥远的理想;

有一种青春没有热烈,只有隐忍——

但那是持久的青春。①

注①:来自尼采“迟到的青春是持久的青春。”

《太阳阁》诗刊【总】第十四期(2022年03月)

中国·《太阳阁》诗刊

SUNPAVILLION

2022.03.【总第14期】

主办:中国长春太阳阁

地址:中国吉林省长春市净月开发区银湖柳苑小区大桥教育6楼

电话:18943077778

出版:蓝奇屋学术出版社

BFHPRESS

顾问:曲有源徐敬亚吕贵品宗仁发郭力家孙文涛

诗社社长:宋敏

主编:王法

副主编:Sue淑文王丽颖

编委:周然姚大侠李潮蕴眺望秦晓梅李爱莲

投稿微信:15590014317

印刷:学苑印刷

地址:辽源市

国际刊号:ISSN9772815709508(印刷版)

ISSN9772815710900(在线版)

印数:1-200

内地:每期每册30元(包快递)

港澳台及海外:每期每册$30HK,$6.00US(不包运费)

订阅微信号:AN201251(宋敏)

图文编辑:李爱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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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回顾

《太阳阁》诗刊总第十三期(2022年1月)▏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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