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苔绝想不到会在十里寒山遇见慕影。
深秋的黄昏,空气中已泛着些许的冷冽。与昆生一起在山林里寻找着树叶掩映下的野生菌和昆虫,少年时的她即对这些东西产生浓厚兴趣。
春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有着自然情结的人,喜欢一切自然生长的东西,喜欢呈现在自然光照下的人间百态,到处行走,觉察四季的落差,尽力让自己的镜头展示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反复的追寻,等待,小心翼翼的守候。
云南不仅有着丰富的植物世界,也有各异的微动物世界,她的决定是对的,选择云南。在山上等待黄昏的夕阳照耀出雨林的艳丽光华。
突然,山底下一声巨响,惊起了许多躲在石洞里的飞鸟,打破了十里寒山的静谧。
凭着本能,她预感到出事了,春苔顺着响声的方向找到了车祸现场。
在医院的车赶往现场之前,春苔已在山路上拦下一辆路过的车,车上的几个人下到山脚边,将一个死者和另一个受伤的伤者抬上来放到路边,昆生尽力引逗受伤的人说话,不让他睡着,用军刀撕开围巾,给伤者包扎,昆生是卫校的老师,懂得护理与急救,也懂得第一时间给伤者希望。
春苔看到伤者左眼眉上的旧伤疤,完美的鼻子,贵族气十足的唇角,挺拔修长的身材,他惊讶地看着春苔,没错,他是慕影,他认得她。
二十年前的一个夏日黄昏,倾盆大雨的原野中,她初次见他,他从她眼前飞奔而过,他修长的双腿在雨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这二十年来,同样的画面不停的播放在她的梦境里,有时让她惊起,有时让她哭醒,有时让她胸闷到无法呼吸,无人可赎。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大学毕业,她刚刚走进初中。
他是她中学老师最小的弟弟,他的成绩像他的身材一样出类拔萃。
她幼年丧父,少年失母,得到老师的帮助,中学毕业后,一边在老师的照相馆打工养活自己,一边继续读自考,疯狂地迷上摄影,制图,街角的孤灯,老人无辜的脸容,孩子肆无忌惮的嬉戏,自然状态下的万种生物,野外的一草一木,均成为她镜头下的世界。
少年的她,工作,读书,与许多的异性朋友疯狂出游,远远的仰望他,却从不期待,她不相信命里注定的人是谁,她尚且自知,对未来的世界有明确的目标,一直不忘努力奋力追寻。
她给自己的梦想预留足够的时间,她愿意等待梦想结出果实。相信力量,花开在春天,但希望蕴藏在冬天。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希望奇迹,却又不断放弃,而她,认定的,不管周遭的讥嘲与不解,她愿意守在黎明之前,她只是先把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蕴藉遥远的怀想。
人的生命里总要有自己喜欢的事物牵引着,才能不断往前走,尽管世事浮沉不定,岁月的无常风雨是她想象不到的,在人的一生里,若没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生活的贫乏迟早会埋葬了自己。
她坚信有一种生活过久了,这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一定会渗入到一个人的血液里,在那之前,尽管看不见前进的尺度,但时光不会辜负她的。
喜欢那种自然状态下的日出林霏开,云归岩穴暝,轻嗅幽香野芳,看过佳木繁荫,风霜高洁,水落石出,百鸟鸣集,朝出暮归,四时不同的山间景色,天地变幻,自在山里,岁月无形。
当她为照相馆的新娘新郎布置灯光,设计优雅姿势,为他们拍下美好的瞬间的时候,她可以暂时放下她心底里的遥远的空间,专心致意的工作,繁复而重叠的是手里的工作,身外的那个世界才是变化无穷,属于自己的世界。
她不断的从老师那里听到慕影的消息:他毕业后,拥有一份不错的港务局的工作,后又辞职创办外贸公司,为了他心中的“星女郎”潇洒自如的赚钱又将钱挥洒如雨。他有着天生的细致严谨的经商头脑和远大目标,却又对女人持放纵态度。
他结婚那天,她拒绝了老师的安排——即为他拍摄结婚典礼,她做不到淡然处之,她从不善于掩饰自己,从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去过老师的“大家庭”,也离开照相馆,像个孤岛,从这座城市的海洋里漂移到下一个城市,但心中理想的目的地永远是不变的山间野地。
她的生命里不断有新面孔出现,有高大伟岸的,才华超群的,表面腼腆情感缠绵的,也有世俗富贵很霸气的,她与他们一起出游,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他们在一起生活,但不久后又默默离开,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有的人一直在等她,她视若无睹,有的人转了一圈回到她的身边,她坚决拒之。她没有刻意等谁,也没有非要为谁改变,偶尔,她也会自己喝个大醉,在香烟与酒精中,一点点削去心里无法消除的孤独。
人,生来是孤独的,她知道,没有谁必须为谁担起这份孤独,她研究古今名画和书法家,有时也将自己设想成古人,举杯邀月,天人共饮,一醉方休,最后,却发现,人醉的时候更孤独。
她去偏远的山村,给当地的孩子捐书,分发学生用品,住在当地人的木房子里,与那些村民一道打水煮饭,在溪边洗衣,用土箕捞小鱼儿,在村民的后园里,帮老人割韭菜,采茶叶,笑着看着小麻雀在天井里啄食老人洒下的饭粒,看老人养蜜蜂,蓄蜂蜜,有许多老人懂得草药的用法,生病后,自己上山寻找相对应的草药。他们教她,久咳就用野百合的鳞茎磨粉泡水喝,或用仙茅根,白芒草与陈皮煮汤做姜糖茶,她在煮药时,脑子清晰无比,喝药拍摄时一点也不凌乱。
有时,她也会回家,独自守在自己的老房子里,在那栋祖先留给她的,三百年前就建好的木头房子里,长时间的静默,默想时间与事物相互依存,纠缠矛盾,又相辅相成。出门时也不与任何人打招呼,躲进后山的林子里听鸟声,林声,找溪流,辨昆虫,或者找棵树,躺在树下,静静的看书,写一段文字,那样度过几个春日,几个秋日。
周末,趁着茉莉与玫珍放假回家,她会邀请她们到河滩上吃烤鱼,起火煮水粉,与她们看水里的孩子嬉戏,有时,自己也下河淌水,寻找水里的小贝壳,黑螺丝,偶尔,还会看见水草间的鸟雏儿,像发现新大陆。与茉莉与玫珍的相聚是她最放松也最自在的时刻,她特别喜欢她们,与她们在一起时,高兴了,可以随意谈天说地,大口喝酒,烦闷时,可以毫无遮挡的痛哭一回,不隐瞒,不忌讳。分开后,每个人回到自己的家,就是三个家。在一起后,她们只有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热度持久,不因时光久远而冷却,也不因世事变幻褪去原本的洁净。
人生来还是要有两三个相谈甚欢的朋友,这样,心情低落时,不会将自己的心灵禁锢,独处的时间,也可以将自己融汇到随风的浮尘中。
茉莉与玫珍在同一年的春节步入自己的小家,她们婚后的小家依旧欢迎她,她们的友情并没有因为各自结婚而被束之高阁,她只是多了个去处,有时,她们也会向她倾诉婚姻带来的种种不满种种反抗与不足。她是最好的听众,也由此,让三个之间的感情更为具体而紧密。
救护车总是在人们急切需要它的时候姗姗来迟,在等待的时候,让慕影保持清醒,是最重要的。
春苔问慕影,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我来。
你这二十年来,并没有长大多少,我怎么不认得,他特意强调长大两个字,说完他又加一句,连绑头发的皮筋都没变过。
春苔笑了,从少年时代起,她所钟爱的衣服只有三种颜色,黑,白,浅绿,她喜欢线条简练,颜色单一,设计传统的衣服。
夏天经常是一袭白色衬衫配浅绿色细麻裤,外加一双白色布鞋,或黑底碎花鞋,戴一顶灯芯草编的帽子。冬天,则是喜欢柔软宽松的毛衣配牛仔裤,一贯穿平底鞋。她偶尔突发奇想,想烫个大卷发,但不久,因为不喜欢每天整理头发,又变回直发,她喜欢长直发。
朋友说她恋旧,表面上看着反叛,独立,卓尔不群,骨子里有着深深的恋旧情结。
沉闷时,她会让脑子空白,无意识的细数这桃木梳子上的落发,细嗅自己手指甲的味道,赤脚踩在后山上的草地里,摩擦着小草。
这些年来,她一直试图隐藏自己,没想到,此时,被推到这个男子面前。
少年时,她并不相信命运,有一年年底,她一个人躲进苏提寺,寺院的主持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脸上布满了岁月的风霜,看得出时间在他脸上纵横过的痕迹。
(未完待续。。。。)
作者:萧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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