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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吃,是一种功力。今天写的,就是抢着吃的
咸酸饭!你吃过吗?
上海是一座移民城市,但在饮食这档事上,受本地土著影响无远弗届。
所谓本地土著,一般指川沙、南汇、松江、青浦一带的原住民,而一水之隔的崇明就略显疏隔。
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他们的饮食习惯还顽强地保留着,比如我太太祖籍在川沙,平时炒个青菜吧,也要放点酱油,等我大惊小怪时,她好像又突然明白过来。过去她家里炒青菜就是这样的,习惯了。
再比如百页包肉,川沙人俗称“铺盖”,城里人是白烧,他们习惯红烧,还要改刀上桌。真拿她没有办法。我跟她说过不止一次,
鱼肉红烧无妨,蔬菜若放酱油,何以获得碧绿生青的色相?
我太太还将菜饭说成“咸酸饭”,还说川沙人一直是这么叫的。
菜饭在江南一带城乡,应该是家常的。
春雨初晴燕双飞,菜畦新绿笋出泥。寡淡地等了一个冬季,自然希望亲近乡野的香蔬,于是割来水淋淋的青菜,在河边洗清,切小块,旺火快炒一下,再下淘洗过的大米,旺火转小火,大半个钟头就可煮成一锅菜饭。
开盖一看,白的饭粒,绿的菜叶,黄澄澄的菜籽油渗透进了米粒与菜叶,那股香气实足而率性,真正的农家风情,若是切些隔年的咸肉丁,味道更好。
用蓝边大碗堆得山高,可以连尽三碗。再过几天,菜苋新割,就可用菜苋做菜饭。此菜汁液充盈,帮子少而薄,菜叶就格外软糯,还有一股俊朗的香味。
再过几天,蚕豆成熟了。天啊,蚕豆是我的性命,但此时的蚕荚里的小豆豆们还水嫩着,宜旺水急炒,加葱花,图的是豆香。
等到差不多落市了,豆荚生出点点黑斑,就剥成新豆板,加少许青菜和咸肉丁烧成豆板菜饭,那个滋味等于为温暖的春天做一次圆满的小结。
新秋芋艿上市,小颗芋艿籽去皮后与青菜一起煸炒,烧成菜饭也有另一种香软味,窝在饭里的芋艿稍有弹牙,食之有清香。冬天莴笋时鲜,可以摘了莴笋叶,用粗盐抹一下去青涩味,烧成的菜饭有一丝丝不令人讨厌的苦味,其味不俗。
咸肉芋头菜饭
一年四季,菜饭都是受欢迎的。所以在有些饭店里,菜饭长销不衰,慢慢形成了专卖特色。
比如云南南路上曾经有一家,环境简陋,生意却一直兴旺,一个市头要烧两三大锅,还有排骨、大肉、辣酱、素鸡、老卤鸡、素什锦等浇头。
福州路上的美味斋是老字号,以菜饭立身扬名。米粒清晰、菜香浓郁,浇头品种丰富,红烧排骨、红烧猪脚、八宝辣酱最为经典。
满满一碗菜饭,两大块猪脚,兜头再浇一勺肉卤,色香味都有了,再配一碗肉骨黄豆汤,吃完摸摸肚皮,相当结实。平民的生活是容易满足的。
菜饭要烧好其实不容易,大米要选涨性不大的那种,新米更佳,以获得弹牙的嚼劲。
青菜要保持碧绿生青,最好还能有一点点脆性,蔬菜的香气就能在鼻尖萦绕。
咸肉肥瘦兼顾,能带薄皮当然更考验火功。有人喜欢加香肠,我也不反对,但广式香肠有甜味,川式香肠有麻辣味,都会扰乱菜饭清鲜爽口的感觉。
还有人放胡萝卜,也可能冲突本味。
过去青菜供应紧张,有些饭店用卷心菜滥竽充数,味道就不对,因为卷心菜有老熟的甜味。
那么菜饭为何叫咸酸饭呢?事实上它并不酸啊。
这个问题我太太一直回答不出来。
对了,浦东的老阿奶还会用粗盐擦过的草头做一种菜饭,香得有一点点野性。有时还会用腌过的金花菜做。这样的话,金花菜带了一点暗黄色,卖相不好味道特别,金花菜带一点点沉郁的酸味,很开胃。这也许是咸酸饭的由来吧。
还有一次我吃到了用马兰头干烧的菜饭,带了几块又脆又香的饭糍,味道绝对乡土。
腌过的金花菜做出的咸酸饭非常好吃
还有一点须强调,烧菜饭最好用农村的柴灶,灶膛里塞一块硬柴,火头旺,力道大,一会就开锅了,收火时改用小火焖,让锅底结成一大块薄薄的镬焦,那么这锅饭不香也难。现在大家都用上了电饭煲,烧菜饭只能“神与貌,略相似”了。
前不久在浦东一家饭店里,意外吃到了久违的浦东菜饭,米粒清晰,富有弹性,咸肉与菜的香味恰到好处,配一碗熬得浓浓的肚肺汤,顶饥解馋,经济实惠。
据老板介绍,他们烧菜饭自有一套,秘诀在于青菜之外,再加鲜肉与咸肉。
鲜肉丁中的肥肉丁先入锅煸炒使之走油结壳,再加瘦肉丁和青菜,煸透后加事先浸泡两小时的大米,大米选用江苏射阳所产,最后加入咸肉丁一起旺火烧,饭焖透后浇一勺香喷喷的猪油拌匀,致米粒温润如玉。
补充一句,菜饭一顿吃不完,隔夜一早加水煮成菜泡饭,也是上海人的至爱。如果带了一点半透明的饭糍,烧软后味道更香,大家抢来吃。
想吃这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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