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眼睛和诗记录了他的所见所闻，十几年北京“的哥”亲身经历，他写下了147首诗歌，整个组诗由“乘客篇（43首）”、“的哥篇（40首）”、“非典篇（22首）”、“意识流篇（42首）”构成。诗的杂芜与纷纭世象，仿佛呈现了京城“浮世绘”部分绘本，具有一定的“社会学”诗歌价值。

诗人：石蛋蛋

□乘客篇

1.心急如焚

提公文包的男子

让走五环

这条路去机场要绕十公里

他说不怕，快就行

在出五环入机场高速的匝道桥上

被交警拦截

巧极，我们是第一辆

后面排满许多车

男子看看手表望望前方

七八分钟后又看看手表

探头望望前方

他挪挪屁股换个姿势

他抬腕看看表

他推开门

他下了车

他凑到警察跟前

让我先过去

警察好像没听见

我晚啦让我过去

警察看他一眼

他掏出证件

我是澳门人

让我过去

警察又看他一眼

我是政协委员

是全国政协委员

警察在车前溜达

他将证件在机器盖上啪啪摔来摔去

嘴里夹杂难听的语言

警察走去几步

他钻进车

师傅冲过去

我扭头看他一眼

解释我可没这个胆量

他朝我吼

求求你冲过去

我心里也朝他吼

这是一国两制

你懂吗

2.主人

到了老君堂

他说往前

那个灰色大门

我将车停在他指的地方

下车从后备箱

取出他的物品

门里窜出一条狗

冲我汪汪

乘客骂"滾"

回头说

它听话着呢

3.阳春三月

三个人

前边一个

后边两个

从月坛拉他们去

陶然桥

我知道他们去

国家信访办接人

你怎么看出来，旁边的说

我一笑

山西的吧

这阵子尽拉你们了

的哥好厉害啊

我一笑

前天还拉过一拨黑龙江的

后头的说

三月是我们最忙的一个月

4.去林业总局的路上

他俩说是山东菏泽的

说是承包书上写的三十年

说是还有五年到期

说是那块地上一千棵树

说是每棵赔偿十块钱

说是大海碗那么粗

说是开发商后面有人

说是家乡到哪告不赢

说是电视台不敢拍

说是不光他一户村民

说是每家都有上千棵

说是乡亲不愿来北京

说是我们老两口

今年刚好七十岁

5.归零

她的愤怒

让我也跟着愤怒

国家信访办门前

上来的这个女人

愤怒到了极点

说她在办退休手续时

发现自己打了一辈子黑工

她说大学毕业就分配到医院

中间调动过一次

我说问题显然出在这里

你被调包了

她说是的

我说找现在的单位

她说院长换了好几茬

现任说要找当时的院长

他他妈的早死了

我说找所在的卫生局

她说人家根本不理你

我说你找卫生部

她说连门都进不去

冤死啦

冤死啦

这个女人一个劲儿喊

6.师傅您懂得

这个大校

这个准将军

说了些将军的话

是副职

想升半级非常难

得花钱

起码两百万

我说您今年

大概五十

到六十退休

这十年

您挣不出来啊

"正职负责签字

师傅您懂得

谁签字谁拿钱

还得有关系

缺一不可"

7.和谐

明天中秋节

看着街上月饼盒满街飞

和车上中年男子

聊着聊着

就聊起了送礼

聊着聊着

就聊起他的老板

去年让他

送人一盒月饼

他让我猜这盒月饼

值多少钱

五六百

往大了猜

您就敞开了猜

捅破天猜

看我实在无能为力

里面一套楼房钥匙

我们老板

地产商

论排行

北京数不上

三个老婆

每人一套别墅

相距都不远

三人和谐着呢

8.小巷

晚上拉活（十五年前）

常遇见道貌岸然的人问我

北京哪有好玩的地方

一看就是来上档课或开会的家伙

故宫北海颐和园

"还有呢"

日坛月坛天坛地坛

"还有呢"

八大处香山

"还有没有更好玩儿的"

长城黑龙潭康西草原还有动物园

心说，你不挑明

我就跟你丫绕着玩儿

9.我听他完整介绍

我有个发小

前年升了将军

去年侄子高考

他召集家族会议

说上哈弗不是这料

上北大

出来最多公务员

没多大闹头

建议去考军校

将来大伯能罩着

10.安华里上来的人如是说

跟您说您信么

我这一笔就挣丫三十万

金杯车干了我三趟

我他妈眼晕

进了四道岗

跟他妈闯火药库似的

我两眼上下一扫捡

丫储藏室足有八十米

上下全是他妈的好烟

最次的大中华

主人咱也见不着

是当兵的带进的

我算开了眼

也该着咱发财

这大单

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

我不亲眼所见

谁他妈说我都不信

11.潮

这姑娘向我50岁一大老头咨询

说她同学的阴道会动

问男人是不是特别喜欢

会动的女人

她坐在触手可及的副座

就这么问我

真不知如何回答

对女人，一夫一妻制

让我有贼心没这个贼胆

囊中羞涩

有这贼胆又没这个实力

于是我这样答

听说遇上这样的

骨髓会被吸干

她思索状

那肯定特爽喽

在一家银行对面停下

她结了账

您要不急，等等我

取钱就回来

我看她下车

看她过马路

看她推开银行的门

我从来没这么看过姑娘

12.东四十条

外地朋友

常有人

将这个地名

东，四十条

每当这时

我会纠正

东四，十条

这时候

我没有一点

地域歧视

13.门和门儿

"去前门儿"她极力表现北京口音

正是这地道的北京话

将自己外地身份暴露无遗

我耐心向她解释

是前门不是前门儿

公共汽车才说前门儿后门儿

院落也说前门儿后门儿

四九城的门不能带儿话音

这里面体现老北京人的等级思想

那么高高大大的城门

不能随随便便说"门儿"

只有东西两个便门可以称作门儿

什么是便门儿，就是专供老百姓走的旁门

14.非洲兄弟

前方行驶不畅

非洲兄弟

示意走自行车道

我摆摆手

一路上

湿布怪点，怪点（师傅快点）

他伸手

一个劲儿往前指

我像头驴被赶着

到达目的地

他掏出二十

我在等那余下的那三块

他摊摊双手

魔有，魔有

15.进行时

宣武门路口

宝马车下来的司机

为我当场画了一幅动漫

急急的推开门

急急的跑到车前

弯下身子

歪起脑袋

凑近保险杠

看了又看

伸手摸了又摸

转过身

走向被撞倒的

自行车旁

16.无题

前面出的去嘛，我问

她答没问题

在离她家一百米的地方

我心存疑窦

经验告诉我她在说谎

姑娘您就走两步

凭什么

我老老实实开进去

门口她下车我前行

越走越窄

我下来问乘凉的大爷

他说能过是能过

能过三轮车和自行车

17.人文关怀

几乎每次拉年岁大的老人

像翻一本厚重的书

里面写满故事

这位老人在距家门很远的地方

让我停下

我说拉您到家门口

他说前面道儿窄

下来走走没关系

18.千分之一的概率

号贩子手里几百块的专家

就坐在我身边

下班刚到家

被电话喊回医院

我问他累不

"兴奋

手痒"

他的解释

我不懂

他进一步解释

越是难题越是手痒

成功了

全国甚至世界都有影响

我立刻联想

电视里某某手术国际首例的报到

他也是外科主任

一个拿国务院津贴的主任

19.交通规则

长安街禁止停车

广场禁止停车

所有的哥

谈虎色变的地方

今天我坦然

停在国旗杆下

原本想停在会堂前

交警示意不是专车

一律停在国旗下落客

故宫博物院专家

半小时前

上来时说参加国宴

我摇头

他拿出印有国徽的烫金请柬

告诉我说

有这个

20.他乡遇故知

颐和园上来的老外

掏出手机

找出一串汉字

明白他要去如家酒店

我松开手刹

他侧头看我左胸

眼睛大睁

LIVERPOOL

LIVERPOOL

当他第三次重复时

我忽然明白

他是在说

利物浦

利物浦

我点点头

他很兴奋

并伸出大拇指

Good

VeryGood

下车时

二十八元路费

他扔给我一百

我找回七十二

他死活不要

一个劲儿的

LIVERPOOL

LIVERPOOL

我的羽绒服是

媳妇在一家专卖店

五折买来的运动服

上面印有英国利物浦

足球俱乐部标志

嘿，伪球迷

遇上了真球迷

多亏他不会中文

21.月亮不让太阳

师傅您越快越好

姑娘屁股没坐稳

她对着后视镜

描眉画眼

健美比赛有点晚

求您，开快点

眼看到赛场

她突然说

为什么？

为什么？

少废话

让你回去就回去

我诧异

我往回开

她在车上

嘤嘤的抽泣

我不敢问

飞快开到她家门口

她付完钱

她没下车

她坐着不动

她忸怩不安

她脸色通红

她终于下了车

扭头瞬间，我看见

右侧她坐过的地方

一片猩红

22.外来的和尚会念经

三里屯路口

一盲人的胡琴

和塑料碗

在哭"二泉映月"

距他不远

一老外持单簧管

在唱"回家"

脚下铁皮盒

张着大嘴

此时有对恋人

向前跨了一步

往铁盒扔了钱

两人打我身边走过

男孩对女孩说

丫，也不点个头

23.这个世界有点狠

救护车呻吟着痛苦

总统车队还没过

还没过

还没过

还没过

还没过

它已哭作泪人

24.小吏

和他谈

国际形势国内新闻

他的口吻

像答记者问

我猜测

一定是衙门口的人

说话都掩着舌头

得到确认之后

我把话题扯向

房子车子

他放开舌头

结完账

还向我索要

多余发票

25.关于房价

这位乘客

是这么说的

奥运会前

老婆和我商量

等开完会

房价肯定跌

咱抄底捞稠的

当时我们能买三居

也就买个单居

26.开户比开出租强

师傅帮我找个

证卷公司

去开个户

这个房山的农民

六里桥上车后

一路上

和我聊的

都是股票

师傅您

也开户

比开出租强

27.代表

北京语言学院

上来四名外国学生

去王府井

从他们言谈中

得知各自国籍

英国人

法国人

美国人

俄罗斯人

他们聊着聊着

红了脸

调门很高

期间我劝了几句

行至天安门

忽然发觉

我们五个常任理事国

长安街上

在开安理会

28.老北京

十八岁来京

至今四十年

外地人面前

总以老北京自居

今天一俄罗斯6岁男孩

地道的老北京话

让我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老北京

23圆车费

老太太递上25圆

我开玩笑说不找了

"门儿呀"（否定句，不行的意思）

她身旁的小老外甩了这么一句

我惊讶

老太太笑

打小他就跟着我

29.六十年大庆前昔

我惊呼

快看，大雁

机场南线高速

前方上空

七只在飞翔

直直的翅膀

依稀记得

课本里

描述的模样

"它的翅膀

不会动

是战斗机"

乘客惊呼

定睛看

果然是战斗机

它们后面

一排排

从东向西飞去

是阅兵大彩排

30.恐怖的事情

他喝酒了

明显喝多了

说去潘家园

到了地方

又说不是

说是去国贸

到了国贸

又说不是国贸

是燕莎桥

到了燕莎桥

他说要撒尿

我看他

顺着亮马河坡

往下走

十几分钟不见他身影

二十几分钟还不见他身影

碰上一个赖账的

五天后

公安的找来

你拉的那个为什么自杀

31.三月五号

——广西大厦门前所见

女孩儿们

身着裙子

与鲜花一道

装扮门面

不同的是

前者手举假花摇摆

后者从暖房中搬来

32.打眼

老人鹤发童颜

我夸他年青体棒

他一句话

让我愣半天

得感谢解放前

得感谢国民党

那时您家

一定是大户

底子好呗

老人乐呵呵

对对，底子好

吃糠咽菜

都是无公害

33.这位乘客这么说

光说后背痒痒，让我挠

我就挠呗

看那样，没挠舒服

他也不说具体哪儿痒

我只能去猜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

澡也洗了

最后跟我说想找个姑娘

屁，您倒早放呀

师傅，四个月啊

黄花菜都凉了

衙门口他懂吗

做买卖，时间就是钱啊

34.幸福

西客站拉了位大爷

说是贵州的

头一次来北京

路过广场的时候

他望着红红的城楼

嘴里啧啧不停

下车结账时

跟我说

出租司机真幸福

天天能见天安门

35.怀孕

上来一位大肚子孕妇

我的心，突然小的像针鼻

路面的裂缝像刀峰

渐渐，我的肚子也大起来

36.文明的味道

大鼻子老外的面包香气扑鼻

手捏的形状像捏件瓷器

腿上摊开一张报纸

那模样，让我想到

消防队员张开的气垫床

接跳楼自杀的人

37.谁知盘中餐

师傅，不急不急

慢慢开

一把年纪的男客在提醒

这句，他已经嘱咐三次

一路上

后座这对男女在说悄悄话

路堵，心更堵

我与他的心境

就像他俩的年龄相差悬殊

38.去黄村的路上

这么说吧

您要啥牌子

给个痛快

都是名牌

啊，啊

三天，就三天

心搁在肚子里

别说小日本

就是大老美

也来得及

乘客在

一家作坊前

下了车

39.纸

师傅，甭打表

就前面

第二个电线杆

姑娘扔下十元钱（起步价）

40.三尺轿厢变佛堂

"听说姐夫退了"

啊，退了，去了政协

你可不知

这些年我跟做贼似的

一阵沉默

一声佛号

年长的女人

声音越压越小

41.时间都去哪儿啦

三百六十五天

今天中了大奖

走哪儿，哪儿

翻蹄亮掌

和平门

小伙子还未坐稳

蹦出一句

师傅，您快点，快点

拨通手机：

马上到，马上到

操，堵路上了

42.吃遍中国

蓝眼睛老外

骄傲的说

我非常非常的

爱中国

三年来

一边教英文

一边旅游

其实就会一点点

你们说的歪（外）语

（下车时告诉我

在国内他是售货员）

43.鹤发童颜

他牵她手

小心过马路

一前一后，白云两朵

闲出的手掌

翻向外侧，我看到

一扇铁壁铜墙

□的哥篇

1.望梅止渴

车子抛锚

幸福村前方30公里

后悔店身后30公里

荒山野岭，我锤足頓胸

一辆摩托驶过，又转回来

咋儿了尼？

他掀开机器盖

瞅瞅这儿瞅瞅那

他拔出机油尺

他拧开水箱盖

他拿来扳手

他拧紧螺栓

他上车旋拧钥匙门

他下车钻入车底盘

他爬出来

他上了车

最后，他摇了摇头

2.北京时间

第一次

去机场接人

候机大厅

各国分秒

跳到眼前

我睁大

心生质疑

北京时间

3.大墙里面静悄悄

半步桥

北京的一个地名

新疆人不知道

西藏人不知道

青海人不知道

甘肃人不知道

河北人也许知道

北京人当然知道

我当然更知道

这里有座监狱

和我家一墙之隔

里面神秘而安静

而外面

警车来来往往

大铁门咣当咣当

昼夜扰民

爷爷说，日伪时期

也这么扰民

（注：如今已搬离）

4.阴冷

拜访老师

进了门厅，昏暗阴冷

不似从前

都是中石化闹的

你看南面那大楼

有了它

再没暖和过

5.第一天

第一天

第一个乘客

您去哪儿

"蓝岛"

它在哪儿

"在篮岛"

五年后

如果有人

这样说

朝阳区

呼家楼街道

东大桥

蓝岛大厦

我认定

他这人

病得不轻

6.交通规则

牛逼的人物下车吃国宴去了

我带着心脏跳动和自豪

驶离广场

这是从业生涯值得纪念的一件大事

满脑袋的牛逼

让我飘飘然

第一个路口南池子

的交警看我一眼

第二个南河沿路口

有个交警朝我招手

我以为

他指旁边的车

开到第三个路口王府井

迎面走来的交警

示意路边停下

我恍然大悟

长安街沿线落完客

必须在下面第一个路口驶离这条街

他将POS机伸给我

二分100圆

我求饶

您高抬贵手

判个死缓

（本上已有10分）

7.队长尽说孙子话

有意见

爱找谁找谁去

一亩三分地

我说了算

别不服

再说一遍

公司是任命制

听明白点

您就认命吧

8.牌坊

前面档员爱心车

金色标牌刻有

75岁以上老人乘坐

免费字样

那个金牌牌

是向他借火时看到的

一个老太太上他车

片刻又下来

走向我

说去世纪坛医院

出于好奇

不拉您

他说不认识

您今年高寿

不高，七十九

不去看病

是给他们讲课

下车时

十三块的起步价

老人一定要给二十

大妈不缺钱

大妈每月退休金七千多

理解那位的哥

京城已步入老年社会

一天若赶上一个

按最少收费

一年就是三四千

十年二十年呢

（注：2011年的事，爱心车队是个组织）

9.举报电话

挺畅通的路

走到白纸坊路口

渐渐拥堵

忽然看到

有个男人

站在八层阳台

下面消防兵

在撑一架气垫床

我毫不犹豫

拨通1039一路畅通

两分钟后

广播将这一信息播出

三天后

电台通知

奖励二百升油票

领的时候

工作人员说

你是第一个报的

经核实

信息准确无误

10.一泡尿

憋得登登的

终于找到厕所

跑到门口

看门人不让进

为什么？

领导来检查

我脱口而出

不为什么

我掏出鸡巴

靠近墙角

一只脚

另一只

撒了个痛快

11.纠错

忽然发现

限速30标志

改换50

就在天安门

向人民大会堂

右转的时候

我发现了新大陆

我向乘客解释

30公里限速

坑了不少人

许多司机

在大会堂门前

被警察按住

不定时

举着测速仪

12.临盆

显然，北京越来越年轻

显然，我越来越老

绝经多年

雌激素催熟满脸皱纹

而北京的肚子大得吓人

我猜测临盆的时候

可能是多胎

三个，四个，五个

还是六七个，真说不准

你看一早一晚

步履维艰的样子

真叫人心痛

每当这时

我会躲在家里不出门

13.国宾待遇

所有的车停下来

所有的司机探出脑袋

所有的目光投向一处

一只流浪犬正在过马路

14.洁癖

刚洗的车，锃光瓦亮

我好干净

见不得一点灰尘

灰尘折腾人

褫夺我不少自由

我是洁癖者，为干净而战

等灯的功夫

一只乌鸦飞过

扔下颗炸弹，我操了回它妈

15.真堵

二档。

16.天价

慌慌张张

慌慌张张

玻璃上，白晃晃

一张罚单

晃瞎我酸痛的眼

厕所外，久久徘徊

17.政治

午后一点，北京饭店门前

他上了我的车，酒香伴吐沫

从天扯到地，从地扯到海

扯向了哲学又扯上了政治

我饥肠辘辘，咽了咽口水

心中的鸟儿早就飞向了饭桌

18.黑暗的一天

美滋滋的好似天上一朵云。

拉着他

去了天坛去地坛

去了广场去大会堂

去了北海去颐和园

去了香山去天通苑

一路交谈甚欢

最后停在一个楼门前

他说，稍等

深不可测的门洞

我望眼欲穿

里面走来个老头

乐呵呵：看你半天了

傻小子，那儿，通美国

我操！

19.狼叼来喂了狗

例会上

新来的宝华

低声说

前几天别人

撞了我的车

费半天劲

才要了500

找朋友帮忙

花了300

这事儿

队长知道了

丫把200要走

你说这孙子

赚了的事儿

你就被窝里乐吧

（注～公司规定，事故车必须回公司修理厂修理）

20.慌不择路

乘客下车后

起步离开北京医院门口

沿院墙北侧向西行驶

我在找方便的地方

印象中

胡同西口

有个总是关闭的大门

那里隐蔽

很快到了

一早晨的希望就要实现

我将车停在门前

正好与八字墙形成空当

急不可耐掏出来

就在这时

朱漆大门的左下方

一声支扭，一扇小门打开

跳出个穿军装的

"你要干什么？"

21.头七哀悼日

车行到外交部门前

收音机停止所有节目

14点正

准时转播各地汽笛声

马路上的车停下

喇叭响起

哀声一片

眼泪滚下来

22.闹了半天

今天是5月18，头七

下午四点许

南池子上来个小伙

"月坛"，说完

长出口气

"您这是"，我问

执勤夜班，上午贪玩

刚躺下

就拽这儿来了

闹了半天

人家在广场

高喊，四川雄起

闹了半天

这位是名武警战士

23.我听了一场交通事故的全部过程

"军车闯着红灯过来的

弯儿拐大了

兜倒过路老头

惊动了那个警察

他从树阴凉溜达过来

人，刚拉走"

24.相持

快出胡同口

的时候

对面过来

一辆大奔

我示意他后退

他不动

警告他

你在逆行

他点了根香烟

我掏出手机

报了警

25.拒载

我看着她下车

这四十上下的女人

下车回望我一眼

眼里充满感激

她是在我拒载的情况下

有的上述表情

在798对面天桥下等活儿

她拉门坐在副座

没有说去哪儿，只是坐着

然后看向我的眼睛

大哥，玩吗

眼神有汪温水

包你满意

眼神有点烫

包你舒服

我不敢对视

头扭向左侧

五十就行

我掏出十块

她没接

五十不贵

她在乞求

我说我不玩儿

那我用嘴

三十就行

你找别人吧

这钱是送你的

她犹豫片刻

大哥是好人

大哥真是好人

伸手摸摸我右手

她也是好人

26.心灵感应

一个行当做久了

心灵感应之门总呈开启状

这人国贸上来

我便预感这趟活儿别扭

他扔了句"王府井"

闭上了眼睛

我沿长安街向西

一路我们无话可说

过了建国门

过了北京站口

过了东单

前面就是王府井

按常规快到目的地

提示他前面停在什么地方

"见直走"

已经开过

王府井路口

马上到下个南河沿路口

您到底去什么地方

"见直走"

我茫然

过了南河沿

继续前行

"见直走"

"见直走"

"就停在这儿"

对不起

长安街禁止停车

我拐弯给您停南池子

"嘿，停下"

"说你呢"

"跟你说

不给钱啊"

27.一把钥匙

队长来电

说昨天晚上

有乘客落了把钥匙

副座，前后左右

后座，里里外外

翻腾遍

打回电话报告没有

"人家说肯定丢你车上了"

我又仔细

找了两遍

狗逼都没有

那端传来

你马上回公司一趟

写写经过

此刻我在北三环体育学院

距东五环四十公里

28.9+2=411

旧鼓楼外大街

庆丰包子铺

吃午餐

三两包子

一碗小米粥

包子9块

粥2块

加起来11块

这顿饭

实际花411块

吃完出门

车窗贴了张

200罚单

我操，回公司

还要被罚200圆

29.党员队长如是说

再说个事儿

七老八十

挺着大肚子的

能闪就闪

上礼拜

二队的

拉了个老头

刹车猛了点

颈椎骨折

关着门说话

跟你们讲

雷锋早死了

30.封条

例会再听不到

李大嘴的说笑

像个闷葫芦

呆坐在一旁

大家同情他

不再和他开玩笑

一个月前

他拉了位乘客

路上交谈甚欢

到达目的地

那人索要了发票

两小时后

队长来电

通知他明天一早

去趟治安管理处

他摸不着头脑

队长嚷

去你就知道了

他去了

认出接待他的人

就是昨天和他

谈笑生风的那个

李大嘴立刻明白

昨天讲了

不该讲的话

那人很客气

让他从现在起

连续三十天

每天八点

来报个到

把第一个活儿

至最后一个活儿

拉的什么人

什么物品

所行驶的路线

和他自己

哪儿上的厕所

哪儿吃的饭

汇集一份报告单

31.无题

左右不分

东西不分

长安街上

我向她解释

什么是东西

什么是左右

此刻我们由西单

经过广场

天安门在你左侧

广场在你右侧

我们正向东行驶

北京是棋盘结构

多好辨别方向啊

她点头

她摇头

一会儿明白

一会儿不明白

我和一个同行

聊起这事儿

"欠日！"

32.此诗无标题

蹲路边吃盒饭

十三块钱我好像吃到了

火腿肠

酱肘子

红烧鱼

烤羊肉

烧羊肉

白灼虾

油焖大虾

炖鸡块

羊肉串

鱼子酱

十锦小菜

西红柿

火龙果

哈密瓜

还有数不清没吃过的食物

耳机传来记者

采访游泳七枚金牌得主

美国霍尔普斯的声音

他说中国真好

奥运会办的也好

每顿饭才花一美元

33.大刀进行曲

不就是《大刀进行曲》吗

不就是和他耍态度吗

不就是没向他道歉吗

他让放的

听了不顺耳让换

我说就两盘

还有一盘《地道战》

他说关掉，我就关了

谁知这破录音机出故障关不上

说我玩猫腻说我良心坏了

他说他是日本人让我客气点

我撅他两句

为这他捅到管儿局

让我当面赔礼道歉

凭什么道歉

一我没骂他

二机器坏了

这个我都不生气

我气的是他第三次告到外事局

你们从上到下扛不住了

让我辞职，不辞就开除

开除，抵押金不退

我操，这往肋骨条攮刀哇

凭哪一条辞我

一没喊反动口号

二没放反动歌曲

我他妈看出来了

谁是真正的汉奸

平常日子你们瞎话流舌

这啃节上不会编个慌言

说把我开了说昨天死了

他妈的他上哪儿找我当面赔礼去呀

公司门外聚集一帮看热闹的人

他滔滔不绝向我们倾诉

此刻围在中间的他

蹲在地上，像只猴子

34.家

无疑这是场天灾。

雪是从下午一点三十分下的

下的急下的大

到了四点天地合一

仿佛忽然到了北极

路上积雪被车轮擦成镜子

五点晚高峰

所有的车像在趟地雷阵

六点主干道脑血栓

街上到处是伸手打车的人

他们急于回家

我心有余力不足

在四环北辰桥上沦陷了

在将来奥运会主会场的地方

汪洋一片的车堆里动弹不得

已是夜间十一点

路上行人如织

总有人敲玻璃窗要打车

他们说是空车

没错是空车

计价器干蹦字你干嘛

有个二十多岁姑娘

说我干

我是从国贸腿着到这儿

二十公里啊

实在走不动，家就在前面不远

您就可怜可怜让我进来暖和暖和歇歇脚

她一屁股坐进来（没打表，我们闲聊）

深夜两点

我终于晃到到离距家一公里的白家庄

一路上我拒载无数人

向他们解释从清早六点出来的

我可怜你们谁可怜我啊

冲出重围

眼看就要看见家了

两个年轻人展开双臂

燕子似的横在路中央

女的满脸沮丧

您辛苦一趟吧

在这站几个小时了

我们要回家

你们有家

我也有家

你们回家

我也回家

前面就是我的家

男的说她肚子疼

遇上如此拦路虎

我只好拉他俩

朝家相反方向缓缓驶去

35.党员队长如是说

李向阳赵国民石蛋蛋

每人罚200圆儿

底下人都给我听好喽

谁动我的蛋糕

我就啃谁的面包

白天谁不让我午觉

夜里我就让谁睡不着

36.酒后

三里屯酒吧街

灯光是红的

音乐是红的

酒是红的

人是红的

我从这里过

车也红了

37.大风来了

一把豆芽儿

一把白菜

一把黄瓜

一把胡萝卜

七八片猪肉

半勺油

两捏盐

几滴老抽

两分钟大火

十三快钱

城乡结合部

端着碗

眼看出锅

一声喊

大风来了

38.这笔帐

十圆儿

命没了

不是十圆儿

是一百圆儿

十圆儿

一百圆儿

面馆两同行

前些天一的哥

一百元假币

被乘客捅死在

东四环外苇子坑里

39.玩儿命

面中缘吃饭

旁边同行聊起他公司

有倆的哥较劲

看每月谁拉的钱多

您猜怎么着

那倆小子

连续比了半年

每天干十六七个小时

结果都挂了

一个掉进京密引水渠

一个钻入卡车底

这家伙脑壳都没了

40.闲聊

千里眼

顺风耳

义务治安信息员

别TM带高帽儿了

上下嘴皮一碰

让咱们多盯着点

盯TM谁啊

谁脑门儿上刻自己是坏人啊

盯这盯那

又不是警察又不是密探又不给开支

再者说了

真动刀子动枪

警察比咱跑的还欢呢

就是遇上撒传单的

真逮住了

还得陪去派出所

一搁你半天

然后做笔录

就跟咱被抓似的

末了甜话一句

感谢您见义勇为

里外里折腾多半天

半天多少钱

份子钱谁出

你别笑

我TM干过这傻逼事儿

手机那端李向阳

昨天例会公司领导的讲话

（注：我因为故未参加）

□非典篇

1.才有一例

在朝阳医院

正好有个小伙儿

冲我招手

他带着口罩

为什么不带口罩

我说广播

宣传北京才有一例

还是疑似患者

"我刚从广州回来，那边Sars严重"

还是小心为妙"

2.黄雀在后

两个出租司机打架

甲说是我的活儿

凭什么抢走

乙说凭什么是你的？

两人动了手

乘客从那辆下来

拉开我的车门

3.牛不喝水强按头

如果见路上有个打电话，或

提公文包的

我一定在后面按声喇叭

如果他没反应啊

就轻轻再按两下

直到他回头示意不打车为止

4.猫和老鼠

看见一大溜同行

小区门口趴活儿

想到动物世界的猫

那么耐心

一动不动

5.发现

我发现街上

不少打电话的人

见着出租车

就躲避

有的躲到树后

有的躲到电杆后

还有躲到广告牌后

6.人间仙境

来到北京站

忽如一夜梨花开

仿佛人间仙境

站前广场

坐满候车的人

个个戴着白口罩

像回到二十五年前插队的寺上村

地里摘棉花时的情景

7.逃亡

酒仙桥拉了一家三口

除了大包小包

还有木工具之类的物件

我说你们全锅端啊

男人说回去就不打算回来了

8.从今天起我忐忑不安

晚九点许

分钟寺上来

两民工

去十八里店医院

我问哪儿不舒服

他们不言语

下车时

其中一个叨叨

他有点发烧

这句让我

观察了自己

十二天

（医学上的指标，十二天为危险期）

9.从广播里寻找我自己

上了车

第一件事

打开1039

听寻找某某

出租车的消息

十二天里

我像个地下党

在收听上级指示

（每天广播里都在寻找拉过疑似患者的司机）

10.怕回家

到了晚上

躺在床上

看着妻子

还有孩子

负罪之心

油然而生

11.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

一天两天三天

四天五天

六天七天八天

我掰手指计算

今天是第十二天

没发烧

12.统计学

报纸广播电视都在轻描淡写

给人的印象非典距北京很远

可是慢慢发现

街上带口罩的一天比一天多

感觉四周毒气弥漫

我也带上口罩

有一天

电视播放了卫生局新闻发言人

对患上非典的统计数字

吓人一跳

由昨天的个位突然上升到三位

过了两天

队长通知我们回公司取

"今天已消毒"的不干胶贴

13.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第二天回来

将外衣

扔进塑料袋

洗澡吃夜宵

将枕头

挪到媳妇脚下

这是怎么个话儿

我答：隔离

她伸手摸我额头

不烧啊

心里烧

14.没被蛇咬也怕井绳

早晨小区转

上午写字楼转

中午医院转

这是非典之前

拉活规律

所有的医院

我都躲着走

15.心生恐惧

早晚高峰

没有了

拥堵的车

没有了

匆忙的人

没有了

喧闹大街

传说中的

世界末日

16.当了回爷爷

1039百姓Taxi节目里

听到公司副总的声音

他在介绍公司规模

公司如何人性化管理

公司现在的优惠政策

一句一个公司如何如何好

哈哈，这是在圈人啊

两个月来公司大院儿堆满到期不再续约的车辆

每次例会，队长都会拜托大家介绍新人来接车

声称，介绍一个奖励200

难怪这阵子他见了我们像见了爷爷

17.如家

这阵子回公司跟到家一样

管理人员见了我们老远笑眯眯的

尤其是队长

一反往日紧绷的脸

对谁都主动打招呼

对合同即将到期的司机

更是亲切有加

对违反交通规则的也不再罚款

会主动跟你说，哥哥悠着点

18.摸着石头过河

市政府下文要求

出租公司减免车份

几个月下来

由原来每月四千多

减到现在一千多

当然不是一次减的

（政府也补贴公司）

19.人们的行为模式如一颗卫星突然变轨

地坛上了位男士

说去国贸

快到时

电话对方

下来取文件

然后对我说

办完事儿还回去

那个人

在大堂门外等候

乘客下车

两人交接完毕

各自后退一步

两个白口罩

隔着雷池说话

两分钟后

他上车调侃

做贼似的

搁往日

上楼且聊呢

20.我观察了她整个上车的过程

团结湖北二条。

四十多岁妇女

从口袋掏出卫生纸

撕了截

垫在手上

拽开门

从布袋里掏出报纸

展开副座上

扭身坐进来

把卫生纸扔掉

将敞开的车门

嘭！关好

“师傅，去瓷器口”

21.预防针

去安贞医院

女士看我一眼

您别误会

不是去医院

是旁边的一家门面

怕您不认识

22.过正常人的生活

终于摘下口罩

正常呼吸

终于像正常日子

正常拉活

终于像正常人

正常挣钱

一切都过去

但愿这个魔鬼

永不再来

□意识流篇

1.老百姓

英国伦敦

市长刘琪

回答记着提问

他信誓旦旦

所有场馆资金

来源于社会捐助

和政府投入

我们没花

百姓一纹钱

1039一路畅通

我听得清清楚楚

2.年轮

伸去的手

被他用力摔开

这个外国老头儿

脾气好古怪

右侧车门前的我

有些尴尬

身后一起下车的翻译

别管，他们都这样

会认为你觉得他不行了

3.观念

仿佛一只蛋糕

没到家就

外国语大学

三个白人学生

当着我面

三七三十一

分摊十四圆车费

4.花一百五十听了堂明白课

舍不得歇

憋着听连战

到北大讲演

电视里

他侃侃而谈

面对一流学子

他温文尔雅

旁征博引

中华上下

五千年

没有讲稿

没有废话

没有嗯啊

没有反动口号

我忽然发现

国民党

不是反动派

（注～每月份子钱4500圆）

5.那里有个假想敌

眼见黑色轿车

压上横穿马路的

一条白色狗

车过，狗嗷嗷叫

它在原地打转

一阵狂咬

6.强大

得知小伙子是俄罗斯人

我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扯到戈尔巴乔夫

赞他是伟人

小伙立马不高兴

"他是个罪人

因他，我们不再强大"

话不投机，我倆沉默

我甚至开始愤怒

就在昨天，2004年10月14日

中俄外长签署

《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

标志两国从此不再有边界争端

你们还不强大

远的不提

2004年7月16日中国放弃海参崴领土要求

你们还不强大

你们将它更名符拉迪沃斯托克

你们还不强大

7.牛

小牛真的牛

楼下停车场三十二岁

的汉子，给我们的印象

谁谁的车偷着开跑

他敢一屁股

坐到机人家器盖子上

这个蜀道上走来的人

牛逼得很

他四个孩子

两男两女

其中一对龙凤胎

邻居间开玩笑

晚上你再牛

能牛过

8.角度

我有个

专业拆迁的

哥们儿

和他提及

北京的楼房

多么多么高

街道多么

多么漂亮

他一笑

拆出来的

9.白来的

捡包大中华

并没照想象的

那样慢慢享受

不到两小时

就抽完了

我是大口大口的抽

抽到最后几颗

有的点着了

吸了一口

顺手弹出去

有的碾碎

10.大墙里面静悄悄

半步桥

北京的一个地名

新疆人不知道

西藏人不知道

青海人不知道

甘肃人不知道

河北人也许知道

北京人当然知道

我当然更知道

这里有座监狱

和我家一墙之隔

里面神秘而安静

而外面

警车来来往往

大铁门咣当咣当

昼夜扰民

爷爷说，日伪时期

也这么扰民

（注：如今已搬离）

11.挂羊头卖狗肉

见一辆车

打着右转向

却拐向左边

12.聒噪

华灯上

煽动黑色翅膀

没有丁点黑

我看到乌鸦

一张七斤的鸭子

八斤的嘴

13.看到新建的桥垮塌就会想起承包

出租车承包了

工厂承包了

工地承包了

医院承包了

停车场承包了

游泳池承包了

鱼塘承包了

小区承包了

菜市场承包了

柜台承包了

加油站承包了

殡仪馆承包了

二奶承包了

目力所及

除了空气

都被承包了

如此如此

思维成了定式

每次路过天安门

毛主席

朝我微笑

很自然

想到我的脑袋

也被承包了

14.意识流

每次路过天安门

每次都注意它顶端上的避雷针

每次都要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脑门

15.酷爱国学的父亲

对中医

笃信不疑

的父亲

病入膏肓

医生说

必须开刀

他伸出巴掌

晃了又晃

16.不信苍生

我帮腔，证明

大爷指的路线是正确的

小伙子抱以怀疑的眼神

我说，你别挠头

知道你丢了手机

来，看我这导航

你方向走反啦

农展馆，是你来的方向

天色阴沉

街角熙熙攘攘

确认之后

他朝我倆，鞠了鞠躬

17.安居工程

道路两侧的树上

挂了不少鸟窝

有的一个有的两个

都是人工的

十里长街

好景色

三年有余

没见着鸟儿

进与出

18.北京人

你妈逼你先骂的你妈逼好不好

你妈逼是你先骂的你妈逼好不好

你妈逼你妈逼

警察您听见没

当您面你妈逼你妈逼的还

你妈逼我是北京人

你妈逼我也是北京人

19.颂歌

不知哪个昏官

居然发明

这样可以阻止

歹人撒传单

令出租车

将玻璃窗封死

摇把摘下

这个做法

与我N年前

写颂歌

十分相似

写几句

就啊啊啊

（注：12年某个大会期间的事，实施不久，无疾而终。）

20.挂羊头卖狗肉

菜百不在菜市口

早搬到一公里外

百广路北口

已不卖百货

改成专卖黄金的商场

他说绕路要投诉

于是我作如上解释

明白后

他说，现今世道

挂羊头卖狗肉的真多

21.撕裂

玛莎拉逼

蓝博鸡吧

法拉痢疾

这是我同楼的大爷

送给那些豪车的外号

我听着别扭

您就不能文明点么

说完我倒不好意思了

我发现我在装

用大爷的话叫装逼

用文明词叫虚伪

昨天在楼下

和一个邻居

眼睁睁看一辆

兰博基尼

翻蹄亮掌

要将马路撕条裂口

22.北京动物园

动物园门前

排着许多人

多是家长

领着孩子

鱼贯而入

23.悟

每次和乘客谈及贪腐

每次我们都像亲兄弟

每次都是苦大仇深

每次都咬牙切齿

每次谈到最后

我都将这个话题往自己身上扯

我向客人说

如果我当了局长，比他们狠

24.同志们幸苦了

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

以德治国

从建国门

复兴门

六点五公里

长的路上

阳光下的口号

排列成

欢迎我队形

（注：时间为04年）

25.环路

从没奢望去广州上海或更远的地方

这样的活儿，可遇不可求

偶而意淫，凉风而已。

挤在环路上，遇上黑车队

翻滚的浪头瞬间能颠覆我的扁舟

我是的哥，怎么折腾也跑不出

一环一环又一环的，环路

26.逮着机会我一口吃成胖子

早过钟点

肠胃像没娘的孩子

27.拒载

街口，上来位乘客

点明XX街道办事处。

很久很久以前，去过

如今怎么想

也想不起它在哪儿

像在眼前，又像在天边

问乘客，您认识？

他摇头

28.一碗拉面

倆肉片薄如秋云

海碗里飘呀漂呀飘

眼前晃来

一群老实巴交的牛

我不知道

一头牛要挨多少刀

29.受孕

广播能让我怀孕

天天听1039

长时间灌输一种声音

耳道变成阴道

它进入我体内：

二环拥堵。

跑在三环上的我

立马见大

30.我动了恻隐之心

四九的午后，面对一只蚊子

我动了恻隐之心

挡风玻璃落上一只蚊子

身子透明，行动笨拙

我想，外面这么冷

如潮的路口，它吃什么

31.我是红烧肉吗

信号灯下

我刚停

讨要者围上来

个个端着碗

32.睁只眼闭只眼

红色的灯坏了

路口乱作一团

信号灯也学会

睁只眼闭只眼

33.审美

那个美女，交警面前

还在表演

我瞅你半天了

34.管制

乌云密布

电闪雷鸣

狂风大作

飞沙走石

天公难产

就掉下俩点

35.小人物的命运

它和他捉迷藏

转着转着

把拾荒者骗到车轮下

风来了，瓶子跑了

36.被剪断的翅膀

警察站桩，道道铁丝网

喜鹊一只一只又一只

飞向对面。

一次一次又一次

目送它们。

看着看着

我的翅膀长出来

又被剪断

37.起跑线

就是人生

停止线上

我将车

向前挪了挪

38.我眼里的北京

想小便

眼珠要憋出来

所有楼堂馆所

连同漂亮岗亭

都想，嗞一泡

39.意识流（的哥）

长安街上的风，可怕

拧我鼻子拧我耳朵

拎起我

送它张开的

40.干尸

夜深沉

卷曲在后座

夏日的风把我

凉成干尸

我要在千年古城

死睡，万年

41.十里长街万里长

建国门

北京站口

王府井

南河沿

南池子

天安门

中南海

六部口

民族文化宫

复兴门

首钢东大门

十里长街六十多年成长

长成现今百里长的模样

也许有一天

能长到千里万里

像长城从山海关到嘉峪关

也许我开出租的生涯

见不到那一天

但我依然祝福

这条长安之街永远长安

42.一个不少

不开出租四年

很多走过的路

从大脑走出

很多的景象日渐

但是对感兴趣的

却记忆犹新

北师大西门杏坛路

南端的加油站

加油站对面的

面中缘餐馆

还有杏坛路上的

小牌匾——

中国现代诗歌研究中心

进小西门不远

我努力把自己变成郎中，把脉城市这个巨人；我努力变成一条虫，去啃几千年古老的汉字。

今天，我把自己十几年的出租生涯，变成147首长短不一的诗篇。

再次感谢读者的你，能耐心读到最后这一段心底的留言。

2017年12月12日

资料导读

中国低诗潮

论“低性写作”

粗陋玩世主义

“低性写作”与“平民写作”

“审丑写作”论

“诗性正治”论

“个体先锋”

低诗歌宣言

低诗歌的精神姿态

现代文学革命的使命与任务及其走向

低诗歌及中国诗歌的新走向

低诗歌狂潮

论21世纪之初的汉语诗歌写作

异象诗说

中国当代先锋诗歌流派思想史纲

低诗歌诗群

“中国低诗潮”关注和诗写的四大范畴及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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