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儿

文/李倩

谷雨一过，春天的脚步就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红的桃花，白的梨花，一串串的紫荆，一片片的海棠，总令人欣喜，令人忍不住赞叹春天的美好！

与它们热闹的氛围比起来，榆树就显得冷清多了。试问，谁的手机里能存着榆树的照片？光秃秃的枝丫上冒出黑乎乎的花，结出嫩绿的榆钱儿，还混在绿色的榆叶之间。没有五彩斑斓的色彩入目，没有沁人心脾的香气袭来。无论它站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或许有的人已经把它忘记，毕竟人们再也不需要靠它裹腹。然而我娘却从未忘记榆钱儿，若是哪一年没有吃上榆钱儿，娘总会念叨好长时间。

每年的三四月间，几场春雨后，榆钱儿从榆树的枝条里争先恐后的钻出小脑袋，一丛丛，一串串，随风摇曳。娘就提着竹篮子出发了，去她往年撸榆钱儿的地方，去找那几棵固定的榆树。

上小学的时候，我们也总跟着娘去。一会儿帮娘提着篮子，一会儿又去拽榆树枝子，有时候还要蹦着高高去够榆钱儿，看准了哪个枝子上的榆钱儿稠，猛地一窜，一只手够住树枝子，腾出另一只手去撸榆钱儿，突突突，一大串榆钱儿，就抓在了手里。有时候还需要两人合伙，一人双手拽着树枝，利用身体的力量往下坠，另一人赶紧上前把榆钱儿撸在手里。当然也会因为力量太小，抓不住树枝而蹲个屁股蹲，大家看了，就会哈哈大笑一阵。

生活的乐趣，就在于此，有笑声，有美食。撸一把榆钱儿捂嘴里，嚼出来的全是幸福的滋味，嘴里吃着生涩的榆钱儿，心里想着娘用榆钱儿做出的美食，总是回味无穷。

娘那粗糙的双手，总能把简单的食材，加工烹制成各种味道的美食。榆钱儿窝窝，蒸榆钱儿，熬榆钱儿汤，最好吃的却是在大地锅里蒸出来的榆钱儿锅贴，那才是人间美味——硬的地方香脆，软的地方劲道。

怀孕后特别想吃娘做的榆钱儿窝窝，可是家周围的那几颗榆树已经被砍了。娘不得不把搜寻范围扩展到家乡数里地。终于有一天，娘在家西十多里地的路边上发现了一棵小榆树。那一天刮着六七级的大风，吹得人走路都费劲，爸和娘两个人骑着三轮车载着怀孕七个月的我，毅然决然的踏上了摘榆钱儿之路。到了地方之后，爸爸让我坐在车上，他和娘下去摘。风吹的手腕粗的小树都弯了腰，爸和娘两人，眯着眼睛，用手奋力的撸着榆钱儿。我在车上扯着嗓子喊，行啦，回家吧！爸和娘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娘上了车还说，这棵树小是小了点，榆钱儿还怪稠里。娘对榆树的赞美，发自内心，娘对榆树的馈赠感恩于怀。

前几日回家去看娘，吃过午饭，娘从堂屋里提出一大兜榆钱儿，那是超市里最大号的袋子，倒到簸箕里，满满的一簸箕。我和妹妹看到后，吓得眼睛都睁大了，这得摘到什么时候？娘笑着说，一点点摘呗。我们只看到了眼前堆积的榆钱儿，却不知她和爸爸撸了多长时间？费了多大力气才弄回家？我问娘，这两年不是没有榆树了吗？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么多榆钱儿？娘开心的说，那边园子里，人家种的榆树准备嫁接金钱榆的。多的很！对于娘来说，能结榆钱儿的树才是好树！娘用这些榆钱儿，蒸了整整两大锅的榆钱儿窝窝，爸和娘才能吃几个啊，都给我们装起来带走了。有我的，有姐妹的，还有奶奶的，凡是我们说要的，娘都尽力满足，从不在乎自己受了多少累。

这些年来，娘就像榆树一样，只要我们要，她就给。只要我们笑，她就不言苦和累。哪怕我们“摘榆钱儿”的时候，手下并不是那么轻柔，娘也总会慢慢抚平自己的伤口。第二年春风一吹，仍旧结出串串榆钱儿，站在春天里笑对百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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