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双全观止系列诗
梦是探索失败的方式
天色向晚
太阳潜水时,不能确认桃花就是春天的主体
我更相信,草丛中那根羽毛,撤销了冬天
从我梦中飞出的蝴蝶,提供了证据
抹上闪亮脂粉的游船,挤满了人,要去狭窄的桥洞
听微风对河流的朗诵。还有人在排队,向我招手
我执意改变方向,到观止书院办一张借阅卡
天色向晚,我并不慌乱。深埋的根芽往往在暗光里
才会破土,而在时间的转折处,可以寻找
修正春天的边界,撄拂瓶子里水养的植物
敲响门环,篁路幽静。一群凫水的鸭子
爬上岸,用笨拙的姿态评论那只尚在池塘中的天鹅
没错,一只天鹅在鸭群的眼里是丑陋的
倚墙而开的桃花是暗淡的。书院履痕稀少
粗壮的门柱,朱颜未改,墨香浮动
你在断裂处,如我投进池塘的石子,泛起涟漪
我要借阅的是线装中装着明月的酒樽,弹奏流水的琴声
边塞上宝剑挑落的风霜,山水间隐士疗伤的田园
在骨节上注入的情感和让荒原留下灰烬的燧石
我把它们从容带入春天,不再归还。当你看见第一只
飞入春天的鸟,那起飞的地方有我唯一的身份信息
我在汉字中行走,我是诗歌中的O型血
寻找野蜂藏起来的蜜
雨水足够了。森林开始拥挤
山花干脆解开胸部
它不喜欢蝴蝶的轻柔
更爱野蜂的粗暴,蛰痛中
情愿献出花粉和心香
观止谷内,有性格的石头
棱角对准脚板,踩出抒情的节奏
鸟鸣占据的枝条,指挥小河流淌
弯曲,向着悬崖,深潭
在激情与韵律中,野蜂忙碌
我也忙碌。揭开雾霭、柯枝和兽迹
顺着花香,在视觉背后
寻找野蜂藏起来的蜜
用时光的烟火,取出蜂巢中的幼蛹
这些没有骨质的词语,将被抛弃
我想送给你,连同那只黑色的蜂王
这不止于甜的味道
将在面包片上,蛰痛你的嘴唇
观止山
你内心有炭,未曾点燃
故你,用饥饿守护丰收的粮食
把自己锁在亲手建造的大门外
背着船在岸上行走
故你,不相信
水底能长出飞向蓝天的翅膀
飞虫钻入地下,用草叶复活死亡的肉体
反倒醉心收集蜉蝣、草覆虫的标本
为匆忙的一世寻找答案
在要么走左边要么走右边的边见中
内心,那辆老爷车经常剐蹭
故你,应趁早熄灭“赶快”的发动机
赤脚从白云落下莲花升起的地方
登上观止山。你必须走在道路的中间
舍弃鱼与熊掌。头戴花冠或坦露上身
沿着真实的存在,找回多年前喊出的声音
山外已经终结,山上全新开始
故你,在刻满典籍的舍身崖,要为
主动献身水鸟的小鱼念出四句偈语
山峰伸出手指,指着月亮,你看见的只是月亮
坐在枯柳下,新芽破皮,长出一滴露水
拯救了你全部的饥渴
在第六座山峰,群鹤落下去的地方
一盆火,在阳光下熠熠,在暴雨中熊熊
取出你心中的炭,投进去
“无所信”,“不信”都将燃成灰烬,闪耀中
你看见自己,一种真实的力量
远古的树枝上,所有的果
都生长在微笑的方向
观止树
将每天落在头上的灰尘收集起来
约等于身高体重,你应走到了
山穷水尽处。在明天和不可能来的
明天之间,看到一棵树
倒空它,也就是倒出自己
你会找到失散的母亲
“当忍一切苦,当受全部难——
但我看到你的善”。当一直寻找的声音
露珠一样挂在身上,所幸你没有回避
放弃。你才能被树枝重新创造为儿子
故你,要信,母亲在洁净的光里
而你在有尘的光里
故你,心中定得一棵树。它是消息
方向。水。火焰。不凝固的塑像
当挫伤、病毒、迷离、惧怕…….让你恍惚
请在方丈间坐下,合上眼
凝聚,运转,直至这一切你认为必须
你已被丰盈的羊水保护,内心清明
由是你会大声喊出:母亲——
观止路
能纠正歧路的是观止路
你很可能反对,并用各种掘进工具
将崇山钻通,把地壳穿透
但你挖出的不止是石头,还有黑暗之芯
白翎、竹子、铁三种极好的元素
一旦组合成白翎箭,就产生了另外意义
被射死的鸟,用它的遗体再杀死
另一只鸟。如此循环,竹之斑是血和泪
面孔被机器人复制,替代阅读
记忆甚至书写,但你读不到寺庙
黄昏六点的钟声以及崇阿之上的心跳
要走的,天地人之间都是自我创设
戒备森严的边关,你成为自己的偷渡者
进退无不深渊。是时候转向
被自我否定所遮蔽的道路,它由我中的我开辟
故你应将我中的我出离,并足见
“这我”仅仅是绸缎包裹的弃置于茶杯、烟灰缸
报纸边上的伤疤。“那我”在极大极小之间
无拘无束。自在。逍遥
观止桥
两岸中间,拖出一面镜子
指着你说:“看你看你……”然后捧腹
继而痛哭。桥上的隐形人,肉体早已进献
飞于头顶的秃鹫,只剩声音活着
他非要你说出“誓不为人”的深义
困惑之后,你顺手捡起清风,把它砸碎
这是梦境。现实是你想过河
摆脱此岸的单调和非古非今的面孔
对岸并非多样,仅一本大书
只有少数人能阅读。梦是探索失败的方式
一船,载一座山,似浮似沉
就是不动。太阳摘走它的苹果之后
你像一只小龙虾,用鳌钳出泥土
做成失败的材料请隐形人检视
三千次又三千次再三千次…….
把水打碎,捏合,直至船与山不见
剩下隐形人的遗物:伤口上的了悟
水的硬度终于从赤脚耸立
在书中握手,你接过他的经验和声音
那声音,自源头脱胎成你的语言
观止堂
观止谷内,紫霞深处,那气宇
梦中若见若闻而今日终于抵达
荷叶自露水升起毫光,白鹤在杏花树下
踱步。蝴蝶翩翩挂在青牛角上
三位长老与你相逢
左长老握着玉的瑕疵,自言
不伤手指。微笑招呼:“来了,何来——”
“我遇到母亲。用泉做眼,用风做骨
用良做心,回归婴儿,重新发育
我从阳光和暗影的中间而来”
“出来了,何以出——”右长老须眉皆白
长髯托在胸口,如言我心即理
“我从蝴蝶的梦中看见,有物拦在中间
批斗。撕扯。噬咬我。我成为我的矛盾体
碎物,无物之后,我从我中的我出离而来”
中长老双目微闭,有一种俯视的力量
面向他,脑中瞬间空白,心立马平静
“真实存在于无”。他的微笑慈悲
“是的,不落边见,我无住而住”
三位长老颔首,手指前方。于是
你跨出“我即非我”的一步,进入观止堂
——这就是我寻找的终点,三条道路
汇合处有父亲遗留的密码,母亲珍藏的脐带血
目光穿过今天密布的盲点
找到明天烟雾中最好的石头
怀疑与否定都不能延缓我走向起点
零到一的顺应,大海溢出的部分
在新的未知间,万物消亡如我,无踪无迹
唯石头上创设的汉字在时间的口型里
发出青铜的声音
黄双全,男,湖南汨罗人,居广州,业余写诗。作品散见《诗刊》《延河诗歌特刊》《浙江诗人》《天津诗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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