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全国性的大饥荒来袭，天南地北勒紧裤腰带干革命。

粮库的装卸工成了全中国妇女心中的如意郎君；报纸上天天介绍顶饱的方法，比如如何用一斤米蒸出五斤饭，再比如如何用灯泡刺激藻类植物生长，做粮食的替代品。

在这艰难行军的几年里，中国正北边的内蒙大草原、西北边的阿勒泰和东南边的潮汕碗仔村各诞生了一名男娃，分别起名叫鲍洪升、赵涛、马兴田。

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Part

90年代，丰衣足食的505员工在电视上合唱「歌唱祖国」

1992年，陕西省科协召开第四次代表大会，参会代表共547人。

当时，中国东南边有老人家刚画的圈，经济形势日新月异；西北边有上头的振兴计划，国家资本源源不断地被倾泄进来。哪怕就连隔壁的山西,也靠着国家鼓励挖煤养出不少万元户。

夹在中间的陕西像个没妈的孩子，只能自力更生。

大会上，时任陕西省委书记的张勃兴站在话筒前，语重心长：假若我们陕西有十个来辉武，一百个来辉武，一千个来辉武，陕西的事情就好办了。

被领导寄予厚望的这位来辉武，是陕西咸阳人。四年前，趁着改革春风吹满地，和所有头脑灵光的人一样，他辞去体制内的工作下海经商。1989年，来辉武发明出一款名为「505神功元气袋」的产品。

这款「元气袋」非常了不得，内含50种名贵中草药，5种500年以上的古药方，以及505位老寿星的长寿秘诀，戴上之后，不用打针吃药就能治病，还能延年益寿。若是晚年沉迷炼丹的秦始皇知道自己故都里出现了这般宝贝，恐怕会后悔没能晚出生两千年。

功效神奇如此，不买不是中国人。1990年，505元气袋的日销售额突破500万，想买还需要靠指标，凡是能成功抢到几箱的批发商，走出几百米就能卖光，发财变得从未如此简单。

在这群幸运的批发商里，有一个叫赵菁的年轻姑娘，每个月靠卖元气袋就能净赚800块——这五倍于她咸阳215医院医生父亲的工资。

不知是不是被女儿的收入水平刺激到了，赵家老父亲下定决心也要找到一条财务自由之路。

1992年，赵父带着长子去了一趟新加坡，参加「中医与针灸走向世界国际学术研讨会」。票面上的两个名字，分别是赵步长和赵涛，当时他们没想到，这趟出行会如此深刻地改变自己后半辈子的人生轨迹。

几乎是同一时刻，青年马兴田也走到了命运转折之处。马兴田的老家隶属普宁市，位于潮汕平原的西缘，早在明清时期，就是粤东地区的中药集散地。民国时期，《汕头日报》更将此地称为「药材小国际市场」。

马兴田正是在这里遇到了后来的妻子许冬瑾。江湖传言里，许冬瑾出生于「中药世家」，但事实上，许家涉及的业务非常广泛：除了中药买卖，还有绣花厂、海绵加工厂和珍珠加工厂。

1992年，马兴田正式成为许家的女婿。在岳父许德仕的支持下，夫妻俩开了一家药材店。

十五年后，已经从马掌柜晋升成马总的马兴田花大价钱组了一支四百人的团队，在广西九个景点取景，拍出一支时长超过四分钟的MV《康美之恋》。这支广告片在央视播出后，大半个中国都知道了马家夫妻在山水之间相濡以沫共同创业的感人故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马兴田在普宁开药店的那几年，央视有一档很火的节目叫《实话实说》，主持人是崔永元。当时老崔还很年轻，梳着四六分的刘海，放现在来看，倒有点像王宝强失散多年的哥哥。

《实话实说》有一期讨论的话题是「要不要减肥」，节目播出几个月后，崔永元突然收到一档投诉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要替根本无效的减肥药「美福乐」代言。

崔永元被问得有些懵，寻思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干过这事。一番调查之后发现，原来是「美福乐」重新剪辑了那档节目，把自家广告加了进去。毕竟是央视红人，他也没必要按捺自己的脾气，立即宣布要和对方打官司。但让人没料到的是，官司越打，美福乐就越火，当年年底，销售额直接突破一亿。

要到十年之后，公众才会知道，这场官司的幕后推手叫鲍洪升。

Part

90年代遍布农村的三株口服液广告

1996年9月，湖南常德地方报报道了一条新闻：两个月前，当地一位老船工花费428元买下了10瓶三株口服液。然而，服用到第八瓶时，老船工出现了全身溃烂的症状，家人将其送至医院治疗，诊断结果为：三株药物高蛋白过敏。之后两个月，老船工反复病发，最后不治身亡。

这条新闻起初并没有引起多大反响。直到两年后，常德市人民法院才在逝者家属强烈要求下，将老船工剩下的两瓶三株口服液送往中国药品生物制品检定所检定。检定结果显示：两瓶口服液均为不合格产品。

舆论大哗，三株销量急剧下滑，几近破产。创始人吴炳新躺在病床上沉思了20天，突然灵光迸发，他想明白了，即使不卖口服液，自己还是神医嘛：

我48岁患肝癌，在北京一家肿瘤医院住院，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读中医书，对比张仲景、李时珍的药方，给自己开药。之后肿瘤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于是，一款可以治疗癌症、延寿十年的「发酵中药」诞生了。

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神医」的，还有赵涛。1992年跟随父亲来到新加坡之后，在主办方的安排下，赵涛需要给一位瘫痪六年、药石无医的老妇施针。

据赵涛自述，当时至少有数十家媒体的镁光灯聚集在自己身上，但他丝毫不受影响，气定神闲地掏出七八根银针在老妇的腿上一扎，二十分钟后，后者成功站了起来。

这则比「气功大师发功让北京下雪」还玄乎的故事，迅速登上当地权威报纸《联合早报》，赵家父子落脚的中国大使馆被前来求医的患者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在一个更有信服力的版本里，刊载这篇新闻的报纸其实是《联合晚报》。当天，这家报纸刊还登有《少妇不甘寂寞喜欢年轻男孩》《风水师夜诱上山施法眼插10金针少妇任摆布》等新闻。当然，这些都不影响赵家父子带着「神医」头衔和90万美金诊疗费荣归故里。

1993年8月，咸阳步长制药成立，赵步长担任董事长，赵涛是总经理。

开公司需要拓展新业务，某天，赵步长在公园散步，突然得悟天道：树木这么结实，虫子仍然能钻洞；土壤这么坚硬，蚯蚓还是能疏通。于是，他灵光一闪，一款以蚯蚓、水蛭和全蝎为主要成分的中成药「脑心通胶囊」诞生。

这款胶囊主治脑血栓，为了便于患者辨认脑血栓的症状，赵涛贴心地将适用症状简化为「头晕目眩」，果然，仅仅两年步长制药的盈利就涨到了5个亿。

能将「以形补形」理论如此传承光大，赵家父子不去参加央视的《我爱发明》和《致富经》实在可惜。

相比起来，马家的发迹故事，似乎就朴实许多。

九十年代中期，医学研究发现三七药材对治疗冠心病有一定效用，三七价格顿时水涨船高。为了获得更高利润，不少药企趁机积压库存，据说，总量一度超过10万吨。1996年，还在开药材铺的马兴田嗅到商机，也靠着囤积三七攒下第一桶金。

这桶金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第二年，小县城普宁就多了一家名为「广东康美有限公司」的新企业。

2010年，广东三七价格又攀新高，《羊城晚报》的记者走访普宁的安国药市，药商用一种神秘兮兮的口吻答道：

都是一家叫康美的药企炒起来的。他们还高价收三七苗，再一把火全烧了

Part

通行证

1955年，负责发明和生产柴胡注射剂的利华药厂在京建厂

1939年，抗日战争进入相持阶段。同时，国共摩擦不断升级。

由于太行山区气候多变，兼之交通不畅，许多将士患上了流感、疟疾，却无药可医。时任一二九师卫生部部长的钱信忠经过一番实验后，发现山上的柴胡对治疗将士的疾病有一定效果。

为了便于携带，卫生部门将柴胡制作成膏，但疗效却因此大打折扣。于是，钱信忠建议模仿西医，将柴胡蒸馏成注射液。

当时条件艰苦，根本不可能有专业的蒸馏设备，负责试制的大学生就只好自己动手，用白铁皮造了一个水蒸气装置。最开始，这个简陋的设备蒸出的柴胡液不但颜色浑浊，表面上还浮着一层油。

此类品相，哪怕是再相信中医药博大精深的人，也断然不敢往血管里打啊。

只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反复蒸馏几次之后，药剂色泽方才逐渐清澈。负责人在自己手臂上扎了一管，发现没有明显毒性反应，就将其推广了出去。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支中药静脉注射液。

60年后的世纪之交，中药注射液的发展已然至于顶峰，品类超过1400种。其中一款名为「丹红注射液」的药剂，更为其中翘楚，被列为中国医药十大用药之一。

发明它的人，正是科学精神过剩的赵涛父子。其审批文书获得于2002年——而这一年，显然是个特殊的年份。

是年，赵家的脑心通胶囊批号从「地方标准」升级成了「国家标准」；成立仅四年的康美药业通过上市，募集到了2.16亿元的融资；就连还没传到鲍洪升手里的鸿茅药酒也拿到了国标，批准文号为：国药准字Z15020795。第二年，又成了有金字牌的「非处方药」。

巧合太多了，就难免让人生疑，譬如其中最蹊跷的马家——少有人知道，康美其实最早以西药起家，旗下的几款药品利乐、诺莎等都被纳入了国家级新药。在上市融资时，康美也曾承诺募集的资金将全部投入西药项目。然而上市之后，康美的主营业务突然成了中成药。

但神奇的是，没有任何投资者对此表示异议。

如果一件事让大家都看不清真相，那往往就是因为有人不想让外界知道真相。2006年，原国家药监局局长郑筱萸被捕，人们方才突然发现，这位局长一年内受理了10009种新药审批，平均每天审批29种，是同期美国的67倍。

郑的判决书是这样写的：任职期间收受贿赂649万元，擅自降低审批药品标准，导致十名患者死亡，多名病人出现肾功能衰竭。最后，他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成为了建国以来第一个因「玩忽职守罪」而获死刑的部级高官。

有意思的是，在一大串行贿企业名单里，康美药业、步长制药、鸿茅药业，一个没落下，却一个也没被牵连。

从郑筱萸手里拿到批文的药物，依然在市场上继续售卖。

Part

陈宝国在电视剧《大宅门》中扮演中医世家的少爷白老七时，曾科普过中医术语「十八反」。后来其代言的鸿茅药酒中，就有两味药材应了「十八反」

2007年9月，自称成吉思汗的第34代嫡系子孙奇忠义去世。据媒体报道，他是成吉思汗最后一位嫡系子孙。

然而没过几年，中国各地突然又多了好几位蒙古王的后裔，譬如巨人鲍喜顺、辽宁作家鲍尔吉·原野、以及刚刚盘下鸿茅药酒的鲍洪升。

按照鲍洪升的说法，鲍姓是孛儿只斤氏的后世衍生，他们家族一直是纯正的蒙古族血统，他从小在牧区长大，后来被先祖总南下「建功立业」的血性故事感染，也卷起铺盖进京，这才有了美福乐和崔永元的一段官司。

除了美福乐，鲍王爷还卖过护肾宝、婷美内衣和一款叫澳曲轻的减肥胶囊，在蒙派江湖里渐有「泰斗」之尊号。

2006年，他联合另外一位蒙派领袖杜海军一起收购了位于内蒙乌兰察布市凉城县的鸿茅药业。干了几十年推销员的鲍洪升，这才恍然想起自己还是一位「王爷」，而且还是成吉思汗的第十九代传人，比奇忠义辈分高出十几代不止。

有人替他做了一道初中算术题：成吉思汗出生于公元1162年，如果以平均20-30年为一代的周期来算的话，第十九代传人应当生于清嘉靖至雍正年间。

活到现在的鲍王爷，简直就是一块活化石。

不过鲍王爷素来不太在意这种细枝末节。毕竟，北大的那位孔庆东教授也是自称孔子73代嫡孙嘛，难道还真有人会去考据不成。重要的是，接手鸿茅药酒后，他曾多次向外界宣讲一个故事：

1973年，法国总统蓬皮杜访华，周恩来负责接待。二人闲谈期间，蓬皮杜向周恩来说起其父在山西和绥远传教时，曾患上关节炎，双膝疼痛难行。后来多亏教友送来鸿茅药酒，症状才得以消失。因此来华之前，总统父亲特地嘱咐，让他带几瓶鸿茅药酒回去。周恩来欣然允诺，当即让酒厂特制了一批鸿茅药酒，送予蓬皮杜总统。

这个故事有重大历史背景，涉及两国领导人，还充斥着伟大的国际友谊，简直可堪完美。只有一个美中不足的小瑕疵——法国总统蓬皮杜的父亲里昂·蓬皮杜，早在1969年就去世了。

但这些仍旧都是无伤大雅的细节。重要的是，两个故事讲下来，鲍王爷和鸿茅药酒光辉伟岸的品牌形象早已深入人心。

2008年，鸿茅酒销售额突破亿元，喝下药酒的老年人纷纷表示，多年的老风湿好了，多病缠身的症状没有了，精气神也足了。照这架势，估摸着再喝一阵，全中国的医生似乎都可以集体退休了。

鲍洪升也乘胜追击，底气十足地打出新版广告词：

喝鸿茅，百病消。

当然，也不是没人质疑，譬如鸿茅有一条适用症状是「脱发白发」，而鲍王爷至今仍是光头，难不成是因为自家神药喝得太少？

比起鲍洪升天花乱坠的讲故事本领，赵家则要低调得多，他们的成功秘诀只能从几个数字里窥得一斑。

2015年至2018年，步长制药的销售额均在100亿元以上，但净利润仅在10亿左右，不到一成。剩下的90亿元中，研发花费仅为5-10亿。这钱究竟花哪去了呢？这里还涉及到一个新造名词「学术推广」。

据赵涛自述，步长制药一年召开医学推广会6.4万场，花费超过70余亿元。换算下来，即使全年无休，平均每天也要开175场，日均花费2000万元。如此大张旗鼓地开会，自然不可能是把人凑在一起说几句话就完事了，有时还必须要附带旅游或者高价礼品，有时还得给「车马费」——一个雪白的大信封里包上几十上百张粉色印花纸张。

这些车马费还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叫「回扣」。在中国裁判文书网里，输入步长所制的「丹红注射液」和「回扣」两个关键词，可以找出15份裁定书。

同样是赚钱，马家选的路子则是传销……哦不对，是直销。

所谓直销，其实是一个和传销相差无几的概念，基本都靠拉人头发展下线赚钱。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有实物，后者没有。1998年之前，中国曾明令禁止直销，后来为了履行WTO义务，才重新开放。目前，国内共有60余家企业获得了正规直销牌照，康美是其中之一。

当然，在丁香医生那篇著名的文章发布之前，权健也是其中之一。

2017年，《中国食品报》发文指出康美药业在多个非直销区域开展直销活动，涉嫌传销行为。与此同时，知乎上也相继有人爆料称家人被康美直销发展为下线，损失达上万元。康美对此并无回应，其官网上，满是惊叹号和「成功学」味道的宣传口号仍然铺天盖地：

康美是一所没有围墙的大学！

来康美，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Part

鸿茅文化馆一角

2008年8月8日，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同一天，凉城县一声炮响，「鸿茅文化馆」落成。乌兰察布市市长亲笔提了一幅馆联：

王吉天（传闻中鸿茅药酒的创始人）组方选材六十七味，鸿茅酒济世惠民二百余年。

政府如此抬举，不是没有原因。据乌兰察布市凉城县2016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显示，鸿茅药业五年上缴税收1.6亿多元，其中2015年实现销售收入12亿元，完成税收近6000万元。

这么大一笔钱往县政府口袋里送，后来跨省抓捕医生如此高效，似乎也就有了一个合理的解答。

故事起于2017年底，广州医生谭秦东在美篇APP上发了一篇文章《中国神酒「鸿毛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质疑该酒将中成药当保健品卖，夸大功效。

这篇文章写的是「鸿毛」而非「鸿茅」，阅读量也只不过区区两千出头，却奇迹般地飞到了凉城县政府的眼里。

到底是弓马矫健的游牧健儿后代，2018年1月，凉城警方从中国的最北端星野奔袭至最南端，神兵天降，成功将寻衅滋事的歹毒造谣者谭秦东缉拿归案。

整整三个月后，谭秦东才被取保候审，他和妻子打了一通电话，眼眶发红，数度哽咽，只说了一句：自由真好。

一时间舆论哗然，有人在微博上讥讽：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死于鸿茅。

末了还不忘@凉城公安局，要求与谭秦东同罪。还有人在国家药品不良反应监测系统中检索「鸿茅药酒」，共查到了137例不良反应；随后，人民日报社主办的《健康时报》也公布了一项统计：鸿茅药酒10年间被25个省市级食药监部门通报违法，违法次数达2630次，平均每个月22次。

鸿茅销量应声下跌，一度滑落至2017年同期的两成以下。

江湖处处有风波。这厢动静刚停，大洋彼岸的一桩官司又将赵家拖入了舆论的漩涡。2019年3月12日，美国司法部通报了一起史上最大规模入学舞弊案，行贿人员名单中，排在第一位的正是赵涛的女儿赵雨思，行贿金额为650万美金。

此事最初并未引发太大波澜。毕竟，大家对有钱人靠行贿上名校早已见怪不怪，何况人家还姓赵。花了这么大一笔，最多也只算「人傻钱多」，兼之一查国籍，赵涛早已是新加坡人，于我们祖国亦体面无损。

直到有细心者指出，赵家这650万美元「还不是咱们主动交上去的买药钱」，网民果然被刺激到，立马将赵家底裤扒得干干净净：

时间回到2015年。因为部分患者出现急性肾功能衰竭、过敏性休克、消化系统和神经系统损害等问题，「丹红注射液」陆续在多个省份遭到预警提示和限制使用；2016年，福建省上杭县三家公立医院的院长因为收受步长制药推销员的药品回扣，被捕入狱；2018年，步长制药销售费用累计超过80亿元，约为同行的4倍。

马、赵两家做了那么多年同行，估摸着也有几分真感情。眼见赵家情况堪忧，马兴田拍马赶到。

2019年4月29日，康美药业公布了一份财务差错更正公告，密密麻麻的数字让人几乎看花眼，但总得来说，就一句话：由于账务记录的问题，康美药业记账多赚了300亿，现在发现记错了。

A股股民目瞪口呆，以为是写错了单位。

中国的资本市场往往讲究拔萝卜带泥。很快，有人翻出了一篇2012年的旧报道，里头赫然写着：康美药业在土地购买和项目建设上，涉嫌累计至少虚增了18.47亿元的资产——而这个数字几乎是康美药业2002-2010年净利润的总和。

也就是说，康美这些年年年增长的根本秘诀在于——造假、融资、再造假、再融资。仿佛是应了那句话：

世上有两种经商之道，一种是经商，一种是在中国经商。

Part

2018年，一名中国男子因携带中成药而被美遣返，五年内禁止入境。因药理作用和有效成分不明，中成药在欧美绝大数国家都是禁售药品

2006年的「315晚会」，郭德纲代言的一款无卫生许可证的「藏密排油百草减肥茶」成了重点敲打对象。郭德纲极为不满，怒骂来访媒体：

那些批件可都是你们主管部门批的，这都过了一年了，你们才查出来这个东西不好，老百姓还算人不算人？如果是批号的问题，那问药监局去；如果是广告的问题，那问电视台去。

鲍洪升大概会对这段话深有同感。在被各路媒体指着鼻子骂了好几个月后，也发了一条微博：

为什么中国难以产生响誉世界的民族品牌，其中很重要是我们有些不良媒体，利欲熏心的记者，不顾民族利益，不求事实真象，胡编乱造，断章取义，把多少努力拼搏，艰难前行的民族品牌、本土企业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是民族的悲伤，更是媒体的羞耻。

好在群众深知鲍王爷的委屈，风波结束仅四个月后，鸿茅药酒广告重新出现在央视上，销量也开始逐步回升。2018年年底，《内蒙古日报》公示了内蒙年度优秀民企拟表彰名单，鸿茅药酒赫然在列。

而无论康美与步长结局如何，中成药都不会倒下。它是国家的精粹、民族的遗产、年轻人的爱国伟业、老年人的长寿希望。

它的奇妙与博大精深之处，不止自己人，连外国人亦早有体会。

2003年，在《东方时空》当主持人的水均益去伊拉克采访，当时伊拉克对外媒的审核很严，要想顺利通过，就只能采用放之四海皆灵的手段——贿赂。于是，他揣着50美元找到当地新闻中心的「老大」穆赫辛，谁知对方直接问他：你们中国有伟哥吗？

水均益有点摸不着头脑，穆赫辛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你们中国的中药，那种东方的，能激发人的……」

水均益是抱着有求于人的目的来的，当即斩钉截铁：有！有！有！然后顺势就把兜里装着的几颗藿香正气胶囊当做中国伟哥送了出去——和绝大多数中成药一样，这个中国家庭常备药的「不良反应」和「药品禁忌」两项说明里，都赫然写着「尚不明确」。

几天后，水均益路过穆赫辛办公室门口，神奇的东方伟哥果然起了效果，对方叫住他，咧嘴就笑：

Veryverygood!

（向上滑动查看内容）

【1】鸿茅药酒.维基百科

【2】《鸿毛掌门人的发家史》.8字路口

【3】《不要被「中医是几千年经验的积累」所惑》.大象公会

【4】《别怕，这可是祖传的中药注射液》.老斯基财经

【5】《明明是西医，为什么开的都是中成药》.阵雨

【6】《曾经普宁首富，如今财富缩水！传奇马兴田如何谱写「康美之恋」》.潮玩家

【7】《步长背后：中医药企的“血泪”营销史》.娱乐资本论

【8】《东方神水》.兽楼处

【9】《康美药业高成长背后:涉嫌财务造假虚增投资》.新快报

【10】《鲍洪升：我是个真正的蒙古人》.优品

【11】《鸿茅药酒「重出江湖」》.呦呦鹿鸣

盖饭特写工作室

本文系盖饭特写工作室原创，版权所有。

获取转载授权请后台留言。

简历、投稿请发送至xixiaoru@17getfun.com

商务、合作洽谈请一并邮件联络，后台留言恕不回复。

点击下方图片可查看往期文章

版权申明: 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或网友自行上传，如果有侵权行为请联系站长及时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