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听日剧《四重奏》:糟糕得像烟灰,优美得像甜甜圈洞 收听日剧《四重奏》:糟糕得像烟灰,优美得像甜甜圈洞收听日剧《四重奏》:糟糕得像烟灰,优美得像甜甜圈洞

收听日剧《四重奏》:糟糕得像烟灰,优美得像甜甜圈洞

《四重奏》

坂元裕二随着春季的到来又红了一遍。松田龙平、满岛光、松隆子和高桥一生分别饰演

四个毫不相关的「三流乐手」,组成四重奏乐团「

DoughnutsHole

」。各自错综的人生轨迹在交点处不断揭出悬疑情节,填充以坂元最擅长描写的年轻世代种种生之窘迫和苦恋心情,大大小小得已不得已的谎言在平静的日常中层层破除,零碎镜头都让人看出侦探游戏般的紧张感。何况这位「金句王」编剧总能把台词本写成人生修炼手册,跟着截图学做人的文青都很中意。

串联剧情核心的,是设置精妙的音乐。两支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构成弦乐四重奏的经典配置,奉上了许多与人物活动息息相关的音乐作品,涵盖古典名曲、冷门拾遗和现代改编;揭示音乐与人的联系,也是《四重奏》的重要主旨之一。由此想要从每集中选取一首曲目聊作梳理,写这一篇的时候,阳台外正下着大雨,非常想吃沾满白糖霜的甜甜圈。

「据说人生有三道:

上行道、下行道和没想到。」

乐团首次在餐厅演出的曲目是来自捷克作曲家

斯美塔那

BedřichSmetana

的交响诗套曲《我的祖国》中的第二首

《伏尔塔瓦河》

。音乐家在弭患失聪之后写就了这支献给捷克共和国母亲河的著名赞歌,

基本主题在小调显得浪漫而神秘,转向主音大调则庄重浩荡,如同

奔涌的溪流被宽阔大河收编,流入森林、田野和每个波希米亚人的梦境与血脉里。

经过柠檬汁事件和绝症钢琴家事件之后,第一集清晰地刻画出了四位主角的性情与价值差异,彼此亮出匕首,更易相处磨合。看完这一集之后再吃唐扬炸鸡,学会了先征求群众意见:「要不要加柠檬汁?」

「寒冷的清晨,

在阳台吃的札幌一番拉面真美味。

把这当做我们之间故事的高潮不也很好吗?」

失恋的别府君戴上护颈一样破音大唱

《红》

的场面真是心碎得可爱,瞬间变身十六岁男高中生。护颈梗是cos原唱

X-Japan

鼓手及队长Yoshiki(

林佳树

),由于过于疯狂的打鼓行为,这位摇滚巨星患上了严重的颈椎病,只好每次演出都戴上护颈,以防把头甩出舞台。

X-Japan当得上所有用来形容摇滚乐团的大词,在九十年代的日本乃至全亚洲,他们是奇迹的红色蘑菇云。首本名曲莫过于《红》了,一曲哀艳情歌,由悲情的低吟引向暴动的怒吼,淋漓宣泄如同掏空本能。

别府在婚礼上拉奏两人一起唱过的歌。穿着婚纱的对方背影停了几秒,身边挽了一个只能聊轮胎的男人。

虽然不是家人,

但我觉得那就是你的安身之所。」

第三集结尾,心事重重的小雀演出独奏失误,改奏西班牙琴家

卡萨多

GasparCassadó

)创作的

《大提琴独奏组曲》第一乐章《序曲-幻想曲》

,用力亲吻琴颈的一幕真美。

如果说别府是生活上照料大家的一个,Maki就是在精神上支撑所有人的一个。共同患难的感情有时可以比血脉维系更深切:

「我们不是用着同样的洗发水吗?虽然不是家人,但我觉得那就是你的安身之所。我们的头发散发着同样的气味,用同样的盘子和杯子,内裤和其他什么都一起丢进洗衣机里洗。不也很好吗?」

瘦小憔悴的满岛光在大大的琴背后就像脆弱的小鸟。

十七世纪诞生在威尼斯的琴,可以停驻过许多人的人生,在辽阔时空里漫无目的地流转。卡萨多的这组大提琴独奏组曲算是名作中的沧海遗珠,含蓄哀婉,充满技巧性渲染的张力,没有赫赫名声,却也是珍贵独特存在。

「妻子、猫和独角仙按可沟通程度排序的话,

是猫、独角仙、妻子。」

坂元借Maki和家森两个离婚的角色表达对婚姻的观察。对失败婚姻讲尽一切坏话的家森愿意默默守护妻儿的幸福,尽管自己已经从这个「幸福」里主动退场了。茶马子对家森一定是了解和爱的,才会制止他砸琴,只说「你这样也挺好的」。命运会给我们很多修正人生的机会,「破镜重圆」是其中一种,「自由」是另外一种,对家森来说,也许是更适合的一种。冲动的追悔和冲动的结婚一样,像沼泽边的稻草,抓了也没用。

「别以为稍微和孩子待一会儿就以为自己是个好爸爸了」,但父子二人一起演奏法国民谣

《FrèreJacques》

(也就是《两只老虎》啦)的场面多么温馨。家森挥别妻儿时的泪目也是为数不多的流露真感情了。

「有志向的三流,就是四流了。」

贯穿本集的合奏曲目

《TuneforaFoundHarmonium》

出自当代凯尔特音乐泰斗

PhilCoulter

老爷子的手笔,活泼流畅,极具感染力,也是DoughnutsHole的保留曲目之一。音乐资源库有限,只找到SharonShannon的版本,音质非常差,可以在其他平台找到原版听。

四个主角的设定都不是什么怀才不遇的天才演奏家,技术上是郁郁不得志的三流,偶尔受到幻想鼓舞时,就变成四流。好在正如ED《おとなの掟》里唱的「人生何其漫漫,世界何其泛泛」,总有四流可走的路。比起剧院舞台中央正襟危坐地屏息演奏,倒更喜欢看他们走上街头自由发挥,将音乐的妙处分享给陌生的路人。那时他们个个就童话里描述捧着火柴的小姑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当然爱她了。可是却不喜欢她。」

Maki的婚姻主题曲,也是世界名曲了:与普契尼同时代的意大利剧作家

马斯卡尼

CavalleriaRusticana

)所创独幕歌剧

《乡间骑士》

CavalleriaRusticana

间奏曲

。歌剧

取材于西西里岛街巷争执,是一桩关于嫉妒和情杀的婚姻悲剧,大概和Maki身上的谜团有些照应的意味。当中尤以这支间奏曲名著于世,它也是马斯卡尼最著名的作品,哀矜气质俨然灿烂夕光漫盖人世。「有了悲欢离合,有了人的悲悯,音乐才有了灵魂」,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年少的夏雨也是在这支乐曲中独自走过了连片屋顶。

本集最佳是家森一边啃香蕉一边谴责Maki的丈夫:

「(她)是可以打一亿分的太太了吧?你肯定没有在睡觉的时候被吸尘机吸过脸吧?也没有被问过‘你一天怎么要吃三顿饭’吧?」

「这么无趣的东西,他都说有趣,

我想,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我不懂他,但和他在一起还是很开心。」

本集出现了第一支非古典的演奏曲目。小雀没有留住Maki,回到别墅一个人在客厅流着泪拉奏了

JoniMitchell

《BothSidesNow》

。Joni在二十余岁的年纪写下这曲疗愈的旋律与隽永的歌词:爱情、理想和生活,就像看山谷的云朵,戏台上的童话故事,瞬息变换,如黄粱一场。

当初阿卷用「安身之所」的说法劝留了小雀,小雀没能用同样的理由把Maki从丈夫的身边劝回来,纵然有被遗弃的酸楚,感于Maki对丈夫的爱意或许是更微妙的心情。卷和丈夫的告别让人想到「相敬如宾」这个词,大概不外如是。

「和对你没有兴趣的人表白,

就像和别人讲自己的梦一样,

都是让人只能用‘欸?’回答的话。」

「我的喜欢,大概就在一边待着好了。随便躺躺,然后有的时候,也会想要稍稍努力一下的呀。比如想把住址写整齐的时候啦;乘下行扶梯的时候啦;想着不要搭错车的时候啦……还有穿着白衣服吃那不勒斯意面的时候,在这个时候,那个人的身影就会出来一下,在我身边,帮我系上围裙。这个时候,就可以稍稍努力一下了。」

小雀在梦里对别府说,她最喜欢的

李斯特

FranzLiszt

)作品,是他三首音乐会练习曲(

3EtudesdeConcert

,作品号

S.144

)的第三首

《叹息》

"UnSospiro"

),又名《大海》。剧情接近尾声,但觉得听到这支曲子,才真正可以明白小雀的心

「如果有一个按钮,按下去人生就会重来,

我是不会按的那种人。

因为遇到了你们。」

「每个人都会有过去。就算你是一个杀手,也一样会有小学同学。」第九话用王家卫的这句台词作注应该很贴切。

到本集为止所有角色的刻画都走向圆满了,包括DoughnutsHole四位成员,餐厅的老板老板娘,以及光荣退场的「恶女」有朱。编剧在此点明「有朱」的日语发音和路易斯·卡罗尔笔下的童话故事女主角「Alice」相同,让这个一直搅乱着剧情走向却又置身局外的人物有了更多可玩味之处,她就像一面镜子,凭借伪装的天真致力于挑战人性的底线,不经不觉中胁迫了每个人直面自身。我对这个角色的过往有最多的好奇。

舒伯特

FranzSchubert

《圣母颂》

上线!舒伯特根据英国诗人司各特(

WalterScott

)长篇叙事诗《湖上夫人》(

LadyofTheLake

)的其中一个章节写成三首《埃伦之歌》(

"Ellen'sGesang"

),最后一首讲述少女埃伦向圣母告解其父的罪过,又因其优美虔诚,经后人冠名为《圣母颂》(

"AveMaria"

,作品号

D.839

),是舒伯特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Maiki神情恻隐,在演奏完这支曲目之后,四人再次奏起第一次同台公演的《伏尔塔瓦河》,DoughnutsHole的梦想因为Maki的谎言最终被揭穿而暂告了。

「区区一阵烟灰,

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呢。」

最终话依然有

舒伯特

,根据德国诗人马缇斯·克罗多斯(MatthiasClaudius)的诗歌《DerTodunddasMädchen》而作的《D小调第14号弦乐四重奏》(作品号

D.810

),又名

《死神与少女》

DoughnutsHole最终实现了梦想,站在宽阔明亮的大剧场里公演,不过是用团员们灰色的历史去交换得来的。在音乐之外的四人是什么呢?一个疑似弑父的女小提琴手、一个被包装成诈骗工具的「超能魔法少女」、一个没有遗传到著名音乐世家的基因的无名小卒、一个为了谋生成为打工皇帝的「死跑龙套」。但在音乐里面,演奏和聆听的人是真正平等的。有没有故事的发生,有没有切实的情绪,窥探八卦,抑或申诉苦楚,甚至有没有高人一等的演奏技术,这些都与音乐本身的质地无关,音乐因为抽象而超越了语言的尽头,它并不「解释」人们的内心思绪,而是最简单不过的「模仿」。沉浸其中的我们,因为音乐的模仿而获得了陪伴,获得了慰藉,获得了自由。

Maki将《死神与少女》选作演出的开场曲。不听音乐的人是不会去试图理解音乐的,「小提琴手杀死继父购买假身份」才是刺激神经的秘闻,他们愿意为了成见曲解一切,不是演奏者应当关心的听众。舒伯特只活了31岁,作为一名「自由音乐家」,他一生充当那只把音乐当成梦想的「蟋蟀」,不曾有其他出路,生活极其贫苦,性格却豪直。《死神与少女》作于他离世前两年,正当贫病交困之时,象征鲜活生命的少女最终敌不过无情的审判,然而即便死去也是静谧安详、充满尊严的。对于DoughnutsHole四人来说,社会早就为他们作为「音乐家」甚至「合格社会人」的身份下了死刑了,「区区一阵烟灰,坚持的意义在哪里呢」,答案也许就是别府对Maki说的:

「梦想不一定非要实现,努力了也不一定要实现,但是,怀有梦想本身是没有损失的,我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如果看日剧都不能获得一些可以「相安无事活下去」的理由,人生完了。

最后必须分享《四重奏》ED

《おとなの掟》

(《成人的法则》),由音乐家

椎名林檎

作词作曲,限定组合「DoughnutsHole」(松隆子、满岛光、松田龙平、高桥一生)演唱。苹果在古典音乐和文学方面根基深厚,向来擅于通过旋律和弦乐编曲制造冲突的戏剧感,歌词也道破了剧集所要表达的态度:非黑即白的判断是可怕的,脚踏实地活着才是唯一真理,人生漫长、世界广阔,手握自由的人都是灰的颜色。

汪曾祺在《钓人的孩子》里写「每个人都带着一生的历史,半个月的哀乐,在街上走」

,我们都「栖栖遑遑,忙忙碌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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