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开军,七十年代生人。宜昌市作家协会会员。有小说,诗歌,散文在省市刊物上发表二百余篇首,多次获得赛事等级奖。有诗歌收入到一些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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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正坐在街角的小酒店里,静静等候着王向北出现。长时间等待使他有些松懈。仿佛猎人伏击猎物的时间被无期限延长。看着行人或快或慢经过,继而他的兴趣转移了方向。
这种状态他已经维持有近十天时间。当一个人潜心注意周围事物的时候,必定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收获。比如拿正从眼前经过的一个女人来说,乍一看似乎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但他还是从她做作的步伐、不协调的装束或者磨损严重的鞋跟看出她生活窘迫。他甚至能从她涂抹很厚的脸上轻易判断出她的大致年龄。
大凡生活不如意者,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紧抿的嘴角边,偶尔露出的笑有着很重的伪装痕迹。就如同一件看似精美的工艺品,其中的瑕疵总是掩盖在浓重的修饰之下。再比如眼睛,总是会忍不住左右窥探,有人注意的时候,马上装得若无其事,身体却随之僵硬,这样的人往往就是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每当见到这种人,朱正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心中自然升起同情或怜悯。一个人在偌大的街头茫然四顾,内心必定处在剧烈的煎熬之中。
这种人和另一种人截然不同,他们生活富足,毫不起眼的穿着可能昂贵得令人咋舌,超过普通人一年劳作所得价值或者更多。他们口袋里装着涨得难受的钞票和各种银行卡,身体放松,神色从容,除了目光冷漠的共同特点之外,优雅得更是无可挑剔。
一见到这种人,朱正便会心跳加快,甚至会忍不住一次次去摸别在裤腰上的刀。他很恶毒地冲他们的背影啐一口口水。吐了口水后他便会轻松不少,仿佛那口水是他朱正直接吐到别人的脸上一样。“狗日的……”他反复骂道。
一杯劣质白酒很快见了底,一盘花生米和几个小菜也被消灭得干干净净。空气中压抑的气流冲来撞去,像有一股巨大的暗流在涌动。朱正感到浑身燥热,他脱下圆领衫,将捏在手中最后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服务员,再来一杯酒”。他有些不尽兴,抽出插在腰间的尖刀,啪地放在桌上,这东西硌得他的腰生疼。
这是一把英吉沙藏刀,做工精致,是件极佳的工艺收藏品。纯白色的象牙刀柄上,镶嵌着几颗蓝色宝石,刀身狭窄刀刃锋利,可以想象这种刀在进入人身体时那种无阻无碍的感觉。想当初,和李芳结婚旅游时,在拉萨的集市上,朱正一眼便相中了这把刀。
他当时将刀拔出来对着她说:“要是你有朝一日背叛了我,就用这把刀杀死你。”
李芳则咯咯笑着说,“你杀呀!我现在就去找野男人”,李芳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撒着娇往刀口上凑。
朱正看着娇笑如花的妻子,装腔作姿地在她面前虚晃了一下,忍不住伸嘴在她脸上啄一口。那天,在四千多米的高原上,那句玩笑话两人谁也没有当真,而朱正当时正值春风得意,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处境竟会有如此大的变故。
公司的账目出了问题,一查,竟然连他也被牵涉其中,事实上他只是一个财务总监,钱都进了有背景的老总手中,他最多也只喝了些残羹剩饭,可要命的那些单据全出自于他手,事发后,老总一口咬定毫不知情,任他怎么说也说不清,最后退不出钱来,只好很冤枉地被没收了房产,外加一年多的牢狱之灾,糊里糊涂做了一回替死鬼。
出来后,一切都变了,他已经一无所有。四处告状,别人要么不理他,要么把他当神经病,由此,他很真实地体验了一回小老百姓的卑微与无奈。好在李芳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不满他性情变得脆弱多疑,整天满腹牢骚不去认真找一份工作。李芳很忙,进出都风风火火,除了睡觉外,朱正很难找到与她单处的时间,这让疑心很重的朱正更加怀疑,直到前一段时间,他在李芳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名叫王向北的名片。
这张名片和别的名片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它上面的名字竟然与恶意陷害者的名字有两个字相同。这种巧合无异向他提出了某种微妙的信号。
酒店老板很快端来一杯酒,并且加送了一盘花生米。那把刀的柄以及刀鞘上熠熠生辉的装饰引起了他的注意。大凡在他小酒店里吃饭喝酒的人,多是一些下层社会的贩夫走卒,像今天这样类似的客人却不多见,然而这个人一连数日都如期而至,这引起了他的注意与好奇。
那个人似乎是个精神失常者,双眼紧盯着大街,嘴里不时喃喃自语:“狗日的,杀死你,狗日的王向北……”
酒店老板努力从自己记忆里搜寻与一个名叫王向北的有关信息,但最终毫无结果。有一次,他忍不住凑上去问“王向北”是谁?
对方眼睛里出人意料的也是一片茫然,他突然伸手指向一辆疾驰而过的豪华轿车一迭声叫道:“王向北,王向北……”接着拔腿就出门去追,却被极低的门槛摔了四脚朝天。他伸开双手,就像一个溺水者,企图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但最终什么也没有抓住。
等他在酒店老板的帮助下爬起来,那辆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人却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拍拍身上的灰尘,并努力做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在突然之间便忘记了刚才的一幕,重新坐回桌上喝起酒来。
酒店老板从而证实了自己的判断。他不愿再去和一个神经病纠缠。他觉得自己为几十元钱的小生意惹些事不划算,只要客人结账时,不死乞白赖磨酒菜价格和几元几毛的零头,就是他最省心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便会和唯一的女帮工在陈旧的吧台后做些小动作,惹得那个有些胖甚至有些丑的女人夸张地笑着。那笑声如同一只四月的野猫,令人心头发颤。
但那个人却不为所动,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一直紧盯着门外的大街,似乎叫王向北的人会突然出现。然而那个人几天来一无所获,除了临走时留下的钞票和一桌空杯剩碗之类,酒店老板也没有发现更多状况,这不免令酒店老板有些失望。
那把短刀一出现,酒店老板便知道它价格不菲。能够拥有一把英吉沙小刀,几乎是每一个男人的梦想。作为工艺品,这把刀美仑美奂、惹人喜爱,但这把刀在这样的时间被这样的人拿出来,它的价值可能随时会超越一件工艺制品,酒店老板很快发现今天与往日不同,空气中似乎酝酿某一种气氛,那种气氛预示着今天会有事发生,这一发现使酒店老板有些莫明其妙地兴奋
尽管那把刀拍在桌上后,威慑力让女帮工花容失色,但是,源自那把刀的诱惑仍然让酒店老板企图把它看个仔细。
客人仍然盯着大街,一杯劣质白酒在他身上起了作用。他眼圈发红,目光散乱,脖子与额头上青筋粗大地凸显出来。他喝酒的速度明显加快。刚把花生米丢进嘴里,又马上伸向碟子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酒店老板见客人没有什么反应,便顺势坐到客人旁边,当他试探着把手伸向那把刀时,躲在吧台里的女帮工紧张的快要停止了呼吸。时间仿佛在刹那间被无休止延长,手和刀逐渐缩小的距离似乎还相隔一截无法估算的真空。
就在酒店老板的手指触到刀时,那个客人突然伸出手抢先抓住了刀。那把刀在突然之间就像一只即将到手的蜻蜒飞走了。当酒店老板满怀遗憾地站起来准备离开时,那个客人刷地抽出刀,表情古怪、目光凶恨地盯着他,他立即从闪亮的刀面上看到自己惊慌的眼睛。“杀死你,王向北,老子杀死你……”客人一边挥着刀,一边站起来向外走,待酒店老板从凛冽的刀光中醒过神来后,客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朱正跟在一对情侣身后走了很远。在大街上看见那个女的背影后,初以为她就是李芳,这让他一度握紧刀柄,待耐心跟踪一段时间后,他终于从那个女人身体上某一个细微的动作辨认出对方并不是李芳。
那个女人同李芳身材一样好,紧绷的牛仔裤把臀部和腰身线条勾勒得淋漓尽致,性感而健康。
这也曾是他最为骄傲的一点,那个女人和男的紧贴在一起,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不时低声笑着。
那个女人轻笑的背影竟然同李芳轻笑的神态有着惊人地相似。他看见那个男人的手总是有意无意在女的腰间和臀部放肆滑动。他的手就像做馍头的厨师一样飞快揉动,不同的是厨司做出来的是又白又香的馍头,而他揉捏过的地方仍然是老样子,改变的只是女人更为煽情的笑和做作的身体。
他们旁若无人的举动令朱正愤怒到了极点。就在他快步上去准备用刀刺向
王向北
时,那个女人突然伸手往身后撩了一下长发。那动作完全不是李芳式的优雅。她用力将胸前的头发像摔某件东西一样甩向身后,似乎头发并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那只因摔头发停留在空中的手并没有呈兰花指状轻轻落下,而是直接伸到后肩上搔起来。这样丑陋甚至粗俗的动作立即让朱正有所警觉。
他像踩了急刹车立刻停住,顺势将刀藏起来。果然,那个女人不是李芳。就在朱正停住时,前面的人似乎也所有察觉,他们不约而同回过头来张望。当看见朱正只是在看他们时,就没有在意,丝毫没有对差点发生的灾难有所感觉。男的看了看朱正,将嘴伸到女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女的立刻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突然变大,带着类似金属般的尖利。接着,那个女人很轻蔑地瞟了一眼朱正说:
别理他,一个神经病。
朱正很清楚听到了这句话,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大脑里飞舞起无数颗小星星,一片混乱。当看到他们快步走上马路伸手拦车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特别是那个女人很轻蔑的眼神,恶毒得像一把尖刀,刺得他的心一阵阵生痛。
“我是神经病?”他问了自己一句,然后又问了一句,接着他马上冲那对男女大声吼道:“我不是神经病,我不是神经病,你们所有的人才是神经病。”
他恼怒地拔出藏在衣服下面的刀,嘴里胡乱叫道冲过去:“狗日的神经病,狗日的王向北,老子杀死你……”
那对情侣一看情况不妙,立即拔腿逃命,一边奔跑一边向经过的出租车招手。这时候,一位刚下完客人的出租车司机看见了一个人拿着一把刀追赶一男一女的情景,他顾不上多想,立即将车开过去,并顺手打开车门。车未停稳,那对男女便狼狈地跌进车里。出租车开动起来,很快便远远甩开了拿刀者。
出租车司机对自己的车技很满意,他甚至还看见了那个女人被风掀起的长裙里窄小的黑色内裤。他看了看那对惊魂未定的乘客,忍不住问:“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
“不用了,一个疯子”。两个乘客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随着计程车绝尘而去,朱正再次失去了目标。他怔怔站在马路中央,突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前后交替响起的鸣笛声中,他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指责与诅咒之中,各式颜色的汽车像一张张瞬息万变的脸,冷漠而刻薄。
于是他使劲闭上双眼,双手抱着头努力回想,然而越是努力大脑里便越混乱。只隐隐约约只记得自己要去杀一个叫王向北的人。他缩回手,看到手中被握得出汗的英吉沙短刀,这才慢慢想起自己的目的。“狗日的王向北,老子杀死你……”他对自己记忆的恢复感到欢欣,
然而另一个问题又开始困扰他,王向北是谁?谁是王向北?王向北在哪里?
不远处,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望着汹涌来去的车流,朱正看见她试探了几次仍不敢过马路,他很快忘记了那些让他绞尽脑汁的问题,毫不犹豫跑向老妇人,并且远远伸出了手,顿时,又是一片刺耳的刹车声,一度消失的鸣笛与咒骂声再次响起来。但他没有理会,绕过几辆车轻快地跑了过去。
老妇人正为冒失的年轻人横穿马路担心,却不料年轻人径直向自己跑来,那年轻人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刀身泛着青冷的光,她下意识连连后退,不料被人行道边的水泥坎绊了一跤。朱正赶紧跑过去,蹲下身体,将手中的刀放在地上,伸手去扶老妇人,老妇人在年轻人的搀扶下站起来,她胆战心惊地指了指那把寒光直冒的尖刀。这时朱正才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从地上把刀拾起来,装进刀鞘后仍插在腰间。
“老妈妈,我扶您过马路”。然后,他不由分说扶着老妇人走向汹涌的车流。老妇人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令朱正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妇人被年轻人有力的胳膊半抱着,被来来去去的车辆吓得闭上了眼睛,“车……车……”她惊恐地提醒道,并诚图用她娇小的双脚阻止年轻人,然而年轻人的力量不容抗拒。年轻人的脸上带着笑容,温柔的目光让寡居多年的她感到亲切,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被这样的年轻人搂着,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一场舞会上同心爱的人一起跳舞,而刺耳的刹车声、鸣笛声则是为他们而演奏的舞曲。老妇人发觉自己眼前的景物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干枯的眼床里竟然涌出了些久违的泪水。很快,她便被年轻人扶过马路,这时,所有的遐想立即消失,当她松开手时,发觉自己已经过了马路。
“谢谢你,小伙子。”她望着年轻人整齐、洁白的牙齿和温存的笑容说。
“您走好!”朱正摆摆手,再次对老妇人笑了笑,正当老妇人沉浸在年轻人迷人的笑容里时,才发觉年轻人已经离开,她赶紧远远喊到:“小伙子,走路的时候别拿把刀,不然别人会当你是坏人呢!”
朱正一直往前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回头的必要,杀死王向北是他目前必须解决的问题,他没有见过王向北,更不知道王向北是什么人、会在什么地方出现,但是妻子李芳是唯一的线索。这段时间李芳行踪诡秘,他很难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从她偶尔打回家的电话里,他发觉妻子的行踪在不断发生变化,如同一个同鬼子转圈圈,行动敏捷、神秘莫测的女游击队长。李芳总是会在电话里重复同一句话:“乖,呆在家里别乱跑,过些天我们就去买新房,给你重新买新轿车。”
“骗子,通通都是骗子。”每次妻子挂了电话,朱正便会对着话筒歇斯底里喊叫,在很大程度上,他把话筒当成妻子提出抗议。房子和车子对于他来说,似乎变成了一个很陌生的概念。现在,他觉得自己除了委屈、愤怒和无柰外,唯一想做的就只剩下一个字,“杀”!杀死所有的骗子,他才能心胸舒展畅快呼吸。
朱正一次次忘记时间,不停地走,不停在一个又一个疑似目标后悄然追踪,尔后目标又被一一否定,这并不是他期待的结果。几遍下来,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经过一座天桥的时候,一列火车从城市的中间轰然穿过,突如其来的列车如同一把巨剑在城市的心脏里犀利刺击,这让朱正突然觉得心脏部分疼痛难忍。
天桥下,两个老者在阴影里下棋,不远处是一处公园,下棋者不将下棋地点选在公园的确令人费解。朱正经过时,看见其中一位高执一枚棋子,然后“啪”的将它拍在对方面前,“杀!”老者字正腔圆一口京味道,朱正立即被这“杀”声吸引了过去。
两个下棋者棋艺一般,却都很投入。朱正在旁边观看了一会儿,便发现胖的棋艺较差,以至于每次都被瘦的逼迫得狼狈万分。棋盘上杀机起伏,但每到关键时候,胖的总能连滚带爬出一两着好棋,让自己的形势稍稍扭转。两个人性格迥异,胖的虽然步步遭到追杀,但仍然笑嘻嘻地坦然处之。瘦的则不同,步步紧逼不说,脸上也透着恨劲,恨不得每一招都将对方逼入绝境,出手更是不依不侥。但愿望却不能立即实现,这使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不久,瘦的设下一个圈套,用一个无关紧要的棋子为诱饵,果然,胖的一看有便宜可占,便毫不客气吃了它,正当他洋洋得意时,瘦的又一轮攻势已经形成,只几步棋后,胖的左支右拙,陷入了绝境。
朱正看着二人激烈交锋,见胖的棋艺较差,开始同情弱者起来,略一思讨,便忍不住伸出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在胖的某颗棋子上一拔一推,情况立即发生了变化,这一拔一推后,不光化解了胖的危机,反而便瘦的出现丢车的危险。
两个老者这才抬起头来注意这位手执短刀的旁观者。瘦的看看朱正,又看看棋局,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棋局的变化使两个下棋者的心理也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瘦的大笑中竟变得铁青,他翻起白眼狠狠瞅了一眼朱正,毫不客气地说:“年轻人,哪里好玩到哪里玩,别在这里多事。”接着他弄乱棋局,将对方的棋子丢在棋盘上。“不算,不算,老东西,我们再来一盘,旁边站头猪,不输也要谕。”他边重新摆棋边嘀咕道。
胖的态度令朱正勃然大怒。对朱正的支援不领情已经令朱正很生气,当他说自己是猪时,朱正便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去,不由分说,一脚便把棋盘踢飞。顿时棋子七零八落飞散开来,好端端的一张木质棋盘破成了几块。
“杀死你,杀死你……”朱正举着刀在两个老头眼前晃来晃去,两个老头惊恐地望着他,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那个年轻人却突然丢下他们,一转身,沿着马路狂奔而去。
出乎意料的结果令朱正迷惑不解。两个老头瞬间变换的性格,使他陷入百思不解的境地。他从老头白花花的头发上判断出他们绝对不是王向北,但匪夷所思地变化使他的大脑更加混乱。奔跑中,他发觉自己的脚很痛,于是他在一家豪华酒店对面停下来。正当他脱下鞋子查看脚时,他突然发现了李芳。
不错,的确是李芳。她正紧挨着一个男人并排从酒店里走出来。“王向北”,他立即喊出声来。目标毫无预兆地出现,让他猝不及防。他看见妻子穿着那件淡蓝色的吊带裙,大半个乳房毫无顾忌地暴露着,被胸罩勒出来的乳沟很深,像一条勾引男人视线的风景,一直到开口很低的裙衫深处。妻子和那个男人很亲热地说着话,那个看着气宇轩昂的男人,竟然无耻地在妻子裸露的肩上拍了两下,而妻子并没有躲避。她甚至恬不知耻地伸出手挽住那个男人的胳膊,她脸上盛开着花朵一般的笑容。
“王向北,老子杀死你……”眼前的景象令朱正的头轰地炸响开来,他举起刀,怒不可竭地冲上前去。他似乎看见自己的刀很准确地刺进了王向北的心脏,而四溅开来的血液让李芳呆若木鸡。
朱正的喊叫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李芳和那个男人见来者举着刀,气势汹汹直奔过来,正准备退进酒店时,李芳认出了朱正。“老朱,你干什么?”朱正闻言怔了怔,但马上又举着刀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个男人,他对着李芳大声喊道:“我要杀死他,杀死王向北。”
李芳哭笑不得,身旁的男人只是她的顶头上司,并不是什么王向北,但这些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把刀在顷刻之间就要刺进顶头上司的身体。容不得多想,她马上站到顶头上司面前,企图用自己的身体阻止朱正去伤害别人。
朱正的刀在离妻子身体很近的地方停住了。他清楚地看到妻子左边乳房内侧那粒朱红色的小痣,那粒小痣曾不止一千次亲吻过。而现在,它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坦露着,让所有的男人都可以轻易看到。
“你滚开。”他伸出手去推李芳。他发现李芳的身体变得坚硬,尽管如此,他还是轻易地推开她,他再次对着那个男人举起了刀。他发现刚才还气宇不凡的男人眼里除了恐惧就只剩下绝望,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就在成功的喜悦升起来的时候,他的双手被随既冲上来的保安牢牢抓住了。
情势一发生变化,那个男人马上就变了一副嘴脸。他上来便狠狠打了朱正一拳,那一拳正好击中朱正的脸,打得朱正头冒金星,但朱正仍然吡牙露齿地骂道:“狗日的王向北,老子杀了你……”他的骂立即招来更为疯狂的击打,顿时他的鼻子和嘴里流出了很多血来,李芳赶紧上来抱住那个男人,她近乎哀求地对那个男人说:“求求你,别打了,他是我的丈夫,他的精神有问题。”
那个男人这才意犹未尽地住了手,他有些不相信这个企图杀他的凶手会是李芳的丈夫。原本想好好教训一顿后再送往公安局的,一见李芳双眼里满是泪水连连哀求,便朝两个保安挥了挥手。李芳用手摸了摸朱正已经有些变形的脸,带着哭腔对朱正说:“叫你在家别乱跑,你又不听话,我跟你说,他不是王向北,他是我的董事长,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王向北……”
朱正很轻蔑地望着双眼流泪的妻子。他知道她的演技一向很好。朱正一句也不想听。他脑袋里回放着妻子刚才对那个男人说的那句:“他是我丈夫,他神经有问题。”这时候,已经上了车的男人摇下车窗,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李芳,“你走不走,招标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李芳示意两个保安放开朱正,并请其中的一个送朱正回家,然后一步一回头地走向汽车。那个男人打开车门,同时发动了汽车。
“他是我丈夫,他的精神有问题。”这句话反复在耳边回响。朱正呆呆望着妻子上了车,然后随车离去,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王向北已经逃跑了。便不由自主向汽车追去。两个保安也不再拦他。这时,朱正从汽车的后玻璃窗里,隐隐看见那个男人伸手去摸李芳的脸。他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光脚,其中一只的一个脚趾破了皮渗了些血出来,他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
那把“英吉沙”短刀仍被自己紧紧握着。他突然大声笑了起来。高高举起刀,用力朝自己疼痛难忍的心脏部位狠狠捅了进去。(为了保证刺击准确,之前他至少经过了上百次练习。)
他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反而觉得自己变得格外轻松。那把刀果然在刺进身体的时候畅快无比,没有遇到一丝阻碍。“狗日的王向北,老子杀死你。”朱正大声喊道,然后拔出刀再次往胸口刺去,一股红色的血液立即喷泄而出,在灰白的大街上画满一朵朵美丽的梅花。
刀身冰凉,这一次朱正敏锐地感觉到了。它紧挨着刚才进去的通道直向心脏,从心脏跳动最快的地方穿过,在那里它没来得及做过多的停留,立即被抽了出来,然后,它再次被朱正高高举起。但第三次进入没有成功,它像一只被击中的鸟,从朱正的手中坠落到地上。刀身上沾满了血迹,刀柄上的象牙和蓝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它不愧是朱正最为得意的收藏。
朱正很开心地看着它,为自己已经成功杀死王向北而欣喜,在倒下的一刹那,他看见汽车里扭过头来的妻子正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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