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文学》联手明光市举办《安徽文学》月读会 《安徽文学》联手明光市举办《安徽文学》月读会《安徽文学》联手明光市举办《安徽文学》月读会

《安徽文学》联手明光市举办《安徽文学》月读会

11月11日,经过周密策划和筹备,《安徽文学》明光工作站在明光市举办了“《安徽文学》月读会和金牌栏目、著名作品评鉴会”。

当天上午,参加活动的有:《安徽文学》明光工作站站长、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李龙,明光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明光文学》主编、明光市政协委员毕祥,明光市委党校教研室主任、法学硕士、高级讲师吴家德,“美篇”首批签约作者、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李军,明光市现代农业技术推广服务中心副主任、安徽农业大学硕士生导师、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卢清会,明光市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王涓涓,明光市电信公司办公室主任、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张子国,中国艺术摄影协会会员、省摄影家协会会员、明光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王绪波,明光市医院医生、文学作者缪静等。

活动主要内容是:从已经出版发行的《安徽文学》的黄金栏目中,选择重点作品进行点评和后续延伸,提高基层作者的审美能力,以实际行动响应《安徽文学》打造一流期刊,形成文学超市效应的倡导。

本场阅读会主要选了《安徽文学》“书签人物”栏目中曹多勇先生的小说《刺血》和“文学abc”栏目中郭全华先生的小说《香香宾馆》。会上,参加研讨的人员针对作品的文本意义、思想深度和叙事技巧,畅所欲言,真诚交流,碰撞出了许多新思想,新观念。

本次活动得到了明光市电视台、明光市档案史志局的大力支持,其中,明光电视台派专人、安排专机,对阅读会进行了全程直播。直播取得了轰动效应,截止11月14日,围观和参与讨论的省内外观众达3900多人。

这项活动,是《安徽文学》和基层文学团体共建文学新天地的重大举措,也是打造一流期刊的渗透性举措,定点炒热炒熟后,有意向海内外各文学团体推广,以全方位扩大《安徽文学》的影响,形成《安徽文学》巨大的召唤力和推介力。

陈春霖王宝慧陈喜供稿

扫描或长按二维码,可观看全程直播。

月读会现场

发言摘要

毕子祥

由《安徽文学》杂志社明光工作站李龙先生动议、策划、组织的《安徽文学》月读会如期举办,这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李国彬先生主持的《安徽文学》近年来创意翻新,佳作纷繁,不断给读者带来阅读上的惊喜,如盛大节日持续燃放的烟花,绚烂震撼。每年都有几十篇乃至上百篇作品被诸如《小说选刊》《小说月报》《诗选刊》等权威刊物转载,足以说明《安徽文学》的办刊质量是一流的!《安徽文学》面向全国,立足安徽,在推介新人、振兴文学皖军方面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李国彬先生本人就是位出色的小说家、编剧、诗人。代表作《我要罗拉》曾刊登于《小说月报》,由其任编剧的电视剧《徽州女人》《欧阳修》曾在央视热播。作为一名优秀的作家,自然拥有极高的文学判断力,兼之严格把关,所以所发作品的质量便得到了充分的保障。

这次学习讨论的两部小说,一是《刺血》,一是《香香宾馆》。《刺血》的作者曹多勇先生是著名的专业作家,他以自传体似的真切,以极端写实的手法写出的这篇小说,貌似平常,乃至琐碎,但不动声色的字里行间却不断有明晃晃的银针弹跳出来,刺痛我们的麻木,刺疼社会肌体的关联病灶的穴位。貌似木讷,却暗藏智慧。小说中暴露出的夫妻两地分居问题、公立医院的高昂医药费等等,都是卑微的普通个体难以解决、承受的。作者之痛也是我们每个小人物常会生发的无可奈何之痛。

《香香宾馆》的作者郭全华先生更多是以诗歌作品闻名,没想到小说也写得十分出色。小说聚焦一位宾馆女老板

这是一个极易被人忽视乃至轻视的小人物,一个小小的个体户。但在作者不疾不徐的叙事中,通过几个故事情节推演,一个善良、独立、有一定社会担当的女主人公形象赫然跃现在我们眼前,让我们对之有了好感,生发出敬意。如同暗夜里的一缕皎洁月光,又似窒息空间闯入的一阵清风,让读者感受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惬意,重拾寻真向善追美的信心。无论悲剧还是喜剧,文学作品就是要传递温暖人心的火炬,让人看到希望的晨曦。

国彬先生团队编发的这两篇好小说,让我读毕受益匪浅。希望这样的月读会持续办下去,也希望我们局囿的做法能够产生文学阅读方面的蝴蝶效应。

我读《刺血》——————

刺血,写的很实在,我没有按小说的思路来看,很平,很实,但还是很快看进去了,因为有着生活的真实,被吸引了,生活本身自带的质感,被写出来了。

从我的个人不成熟的想法来看,我还是希望带进去一些情节,一些引子,一些线索,这里面内在的文字的张力不缺,如果加一些线索、因果、悬念、导引进去,也许会更吸晴,不知这样说是否“很网络”,显得我很浅肤。我不是一个会写小说的人,也没有研究过如何写。我偶尔写,仿佛更是一种天性中的呼唤,顺应呼唤写出来,但没有太多的精心架构。

我想作者,可能也是这样的写法。可是我想,天性+琢磨,可能也能变现为一种路子。

不得不承认,作者文字的功力还是非常扎实的。他的作品不像加入糖(线索、引子、结构),而是像一杯茶,不甜,但是经品,耐品,经得起在一个寻常的初秋的午后浅斟慢饮,品出一番滋味来。

不成熟的想法,博诸君一笑。

我读《香香宾馆》——————

刘香这个角色还是非常正向的,这是我肯定的一点,一个社会的文化宣传首先的导引应是正向激励的,良善导引的。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刘香坚持了一个良心商家的底线,也是坚守了中国传统的沉淀在教养深处的良善与诚信。

其二,刘香这个角色还是有突破的,比如她爱美爱打扮、爱吃喝爱玩爱乐,这不同与传统的宣传一个人禁欲、内敛的思想,还是进步的。她打扮的干干净净的,化着淡妆,带着美好的形象去开始每一天,这样的女子,我喜欢。

其三,刘香这个角色并不单纯,对邻居也是看破不说破,示好不示弱,不让步也不破局,这一点上,成功地塑造了一个老板娘周到、圆润、成熟、坚韧的个性,也非常符合宾馆老板娘这个角色。一度,强烈的场景带入感,使我觉得这个人在生活中一定是有一个原型的。

其四,刘香与老公的对比,这个点选的很好,该写的也都写到了,可就是觉得哪里有点没有扣准脉的感觉。感觉可以写的更微妙,更生活。其实他老公也有他的一个世界,他的理由,他的真实及角色里的深刻。当然,我这样想的时候,说明我对这个小说认真了,且被带入了。

其五,宾馆这个视角,这个平台,这个展现点选的特别好,整个故事有立体感,细节间能互相的呼应,有时间的纵深感。

其六,我有一个任性的想法,想建议女主的名字改为香香,或者是刘兰香(留兰香、兰香),我觉得更生动,更从纸上脱颖而出的感觉,这是个人的感受。作者不一定要接受的。

作家是有一种使命感的,被一种力量所驱使,不能逃避,在人群里用另一个维度在延展着另一个自我,能量需要释放。就像暖冬里身上的静电,你需要释放,否则会伤了自己。

如果说写小说,是一次心灵的旅行。那么我可以说,看小说,也是一次心灵的旅行,我想,郭全华引领的这次旅行成功了。

一个小说,一个电影,一个故事,它是带着你走的,你离开了你的生活,你现在的这个房间,你获得了第三视角,获得了上帝眼,你去注视这个故事,你的视角是俯视的。

而你去感受这个故事,你却又是身在其中。

我是这样一个读者,不知可否与他人相同,我在看一个小说的时候,我是放弃自我的,我是完全地接受作者给我的种种情景带入的,我愿意变傻一点,变得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我愿意随着作者的笔,走入另一个生活。而作者的能力越强,他的带入感则越强,而我被成功地带入了。

最近,有一个美篇签约作者写一篇文章“红楼梦里我唯一读不懂她”。她是薛宝钗。当我少年时,我是不喜欢这个人物的。而人到中年,我开始理解这个人物,我觉得她是真正经历过生活的千刀万剐的,是真正懂得如何避过貌视平静的星空里无数凶险的黑洞的,由于她的哥哥薛蟠的放荡,薛宝钗其实是薛氏家族的真正的“企业高管”。她是一个真正有厚度,有生活质感的人物,她的光芒,恰是她在时隐时现地隐藏在花丛里一双冷静的眼睛里所呈现的复杂性。在读这个香香宾馆的时候,我想到了刘香的复杂性,但是并没有因为复杂而变坏,她是良善的。

在这样被带入的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了这样一个女子,她优雅,美好,自信,有掌控生活的力量,她从小巷的深处向我走来,在这样初秋的日子里,风轻轻地卷起地面上飘落的红红黄黄的叶子,有的翻飞,有的静默,漫漫散散地在她的脚下飞舞,她是穿着高跟脚的,鞋子很精美......在她的身后,带有“香香宾馆”字样的霓虹灯在迷朦中闪烁着,仿佛生活的一回首,又仿佛记忆,这一刻的停留……

生活的呈现——————

我发现,在这次《安徽文学》月读会的讨论中,大家都认为这两部小说是生活气息很浓的作品,小说中的人与事好像就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边。是的,我觉得两部小说各自呈现了作家感觉到的生活。我是月读会上最后发言的,大家对《刺血》和《香香宾馆》这两部小说交流得比较充分了,我就择其一点,不及其余了吧。

关于曹多勇先生的《刺血》,大家都觉得是生活的超级写实,完全再现了生活。而这需要作家扎实的语言功力和高超的写作技能,让小说的构思、写作的技巧化于无形,仿佛不是作家在引导读者走进生活的舞台,而是让读者自己走进了生活。此时,同样有赖于读者的观察力,特别是思考的能力。至于为什么写这段生活,我以为这是作家感受到这段生活是有意味的。于是,他将这有意味的生活再现出来。我很赞成,觉得这与我提出的“呈现”文学观点很接近。呈现,既不是表现生活,也不是再现生活,而是“超写实”,即将极端写实与超越写实相融合,是超写实。关于“超”,可能不少人都是着重于它的“超越”的意思,其实据字典的解释,“超”还有“极端”的意思。“超写实”可以帮助作家扩大现实题材的范围,实现小说创作的开放性,也避免了蹈入题材、故事、情节、细节沦为论据的主题先行之路,进而达到“呈现”生活的张力。当然,这部小说还需要适当地给读者从文本中生发或发现意义的空间,在潜移默化中让读者有时能跳出生活看生活。特别是,很多读者不是评论家,不会再三阅读,因此需要作家在小说中适当地给读者“刺下血”。

关于郭全华先生的《香香宾馆》,我乍一读,觉得这部小说的设计很明显,但随着阅读的推进,没想到事件这么多,情节这么丰富,从而有效地淡化了小说设计的痕迹。当然,对一部短篇小说来说,则要注意运用的事件还是不要太多。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刘香随着情节的推进,在作家的塑造中完成了性格的成长,是个比较成功的“圆形”人物。而小说中的丈夫苏强则看不出其性格的成长与转变,前后的表现就是一个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其性格和形象的“扁形”人物。倒是小说中的“邻居”,作家虽着墨不多,但人物活灵活现,形象很突出,可获“最佳配角奖”。

另外,这二篇小说中的“妻子”形象,都是行动着的角色,被作家们塑造得带着响动,仿佛火花四溅;而两个“丈夫”,都是比较沉闷的形象,如果两个不是主角的“丈夫”也被“点化”得站起来,“响亮”起来,那小说将一定更加精彩。

最后,通过这两部小说,我再次觉得,小说是有作用的,希望有更多的人来读小说。这两部小说故事情节可能是虚构的,但她来源于生活,是对现实的反映。如果政府官员能读读这部小说,那就有可能对小说中表现出来的一些大大小小的现实社会问题采取积极有为的态度、更接地气的办法、更加人性化的举措。因此希望有更多的政府官员来读小说。

卢清会

浅谈小说《香香宾馆》人物形象刻画方法——————

读了短篇小说《香香宾馆》,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作者采用了对比烘托的刻画了人物的性格。

《香香宾馆》这篇小说以接待社会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人物的普通民营宾馆为场所,采用了对比烘托的手法鲜明生动地塑造了老板娘刘香的这一丰满的女性形象。

小说通过香香宾馆这个舞台,展示了处理离家出走的问题少男少女、善待残疾聋哑人、归还蓬头妇女女儿戒指、摆脱青皮无赖纠缠、索要五彩会演员张总拖欠住宿费等一系列场面,深刻塑造了美丽善良的外表、独立的人格和价值取向的老板娘刘香形象,她在私人开设的低档宾馆里,不雇用服务人员,凭借自己的劳动,赚取正当的钱、良心钱,不该赚的钱她绝不赚;而她丈夫苏强则是一位自私自利、心胸狭窄、疑神疑鬼的市侩小人形象。他在物欲横流的当下社会,随波逐流,没有担当意识,没有责任意识,奉行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麻木信条,他不会主动阻止问题少男少女的开房,不会去扶街上跌倒的老人,就像前些天重庆12路公交车上的所有乘客面对“女乘客和公交车司机互殴”一样保持沉默,正如鲁迅说过的“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通过与苏强人物形象的对比,更加烘托出刘香人物形象的个性鲜明。

原来,小说也可以这样写——————

读完了《安徽文学》上的《香香宾馆》和《刺血》,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体验,原来,小说也可以这样写。

我读长篇小说较多,较之长篇小说情节肆意铺排,人物繁多,短篇读起来就很轻松,尤其是这两篇小说,这两篇小说,分明就是我们身边的故事,甚至是自己的生活,我就《香香宾馆》来谈谈自己的一些看法。

《香香宾馆》小说塑造的人物非常成功,香香自不必多说,她的丈夫苏强,是现实中一个典型的心胸狭隘、妒忌心重的男人。他就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我们的周围。

香香这个人,不仅在故事中赢得很多顾客的喜欢,也会赢得大多数读者喜欢,美丽、能干、独立、善良,最关键的是,她懂得为自己而活。

随着时代的发展,观众或者是读者观念在改变,对主人公的人设也有了新的期待和要求。这个暑期特别火的电视剧《延禧攻略》,让几年都不追剧的我也跟着过了一把电视剧瘾。剧中女主人公魏璎珞为什么大获成功?就是大众心目中的理想女性的形象不再是只知道奉献,丝毫不顾自己的傻女人,像三十多年前的电视剧《渴望》里的刘慧芳。女人,心存良善是必要,但是更应懂得自保,更应为自己而活。

香香就是这样一个人,美丽却不以为此为资本,兢兢业业地经营自己的宾馆,善良对待每一个顾客,在无法挽回婚姻的时候,果断地选择了离婚,并且不为婚姻失败而丧失勇敢面对生活的勇气,仍然积极地面对人生,潇洒地生活。

小说人物刻画成功,语言生动,贴近生活。但是,既然是作品讨论,我就谈几点个人不成熟的意见。

一、作为一个文学作品来说,小说整体的调性不像是文学期刊的作品,更像《故事会》里的一个故事。

二、作者对人的描写停留在某种表面的俗套,缺乏对人性的洞见,没有真正对人的了解。

比如说香香,如果作者想塑造一个善良、独立的女性人物,那么在处理那对少年男女问题上是不妥的,方法很多,报警这种做法太自私,太冷漠。你可以把女孩安排在自己的屋里,再让丈夫苏强去陪着男孩,然后再通知孩子的父母。两个少年不谙世事,不过是想体验一下浪漫,却进了公安局,要面对警察的询问。可能就会造成他们成长过程中一个无法磨灭的阴影。

在另外一件事中,就是香香在遇到顾客图谋不轨的时候,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那是一定要报警的,香香却选择了隐忍,并且对丈夫隐瞒了事实的真相。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跟整体人物形象是矛盾的。

另外,香香在对待婚姻的问题。她和丈夫苏强的离婚,是两个人的原因,不是丈夫一个人的错。在香香方面,她善于经营生意,却不善于经营婚姻,与丈夫缺少有效的沟通。当然这是人个性方面的问题,不是写作本身的问题,但是在离婚问题上,香香作为一个经历婚姻之变的女人来说,心理历程过于简单,不管怎么样,婚姻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人生中重要的一项,不管感情如何破裂,在选择离婚的时候,不可能心理不起丝毫波澜的,也是不得已为之的做法,但是在这里,香香没有作为人的思考,没有任何情绪,我觉得在人性方面,是有些说不通的。

以上只是我的一些粗浅的看法,只代表个人的意见,对一位诗人、名作家的作品指指点点,我有些惶恐,毕竟我只是一位普通的读者,没有写过小说的人。

王涓涓

读《香香宾馆》——————

小说《香香宾馆》中的女主人公刘香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人物,在他的眼中,刘香就是正义的化身,她美丽、高尚、能干,对不同的客人,不管是对离家出走中学生、聋哑人、还是走南闯北的大师傅,刘香都是真诚的对待,用她的智慧化解矛盾和难题。

但读完整篇文章却产生质疑感。小说中对人物的塑造上有些理想化,作者努力想把他笔下的女主人公塑造成人见人爱的高大上形象,结果让人产生疑惑,现实生活中有这样的一个人吗,没有瑕疵,又那么妩媚动人,甚至连一句粗话都没有,连跟闺蜜一起聚会这个完全私人的场合都看不到她半点儿牢骚,对自己的丈夫也只有隐忍,吵闹、打骂都没有,而香香的丈夫就是一个完全相反的人物,一个自私自利、小肚鸡肠,对自己的妻子不信任很粗暴的男人,也许这就是一个伏笔,从小说的一开始就为夫妻俩后来的离婚埋下伏笔,看到结尾,他们离婚这个结局是必然的,虽泼墨尚少,但也并不唐突,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一个美丽高尚的人物和一个心胸狭隘的世俗男人怎么可能生活在一起呢?

但从人物塑造的角度上来看,一个完美的女人和一个浑身是缺点的男人,这完全是两个极端,有点像阿庆嫂和刁德一,但这样的人物只存在于样板戏中,现实生活中的人不可能都是完人,也不可能一无是处,完全脸谱化的人物塑造是不成功的。如果让刘香这个人物泼辣一点,也许会更好,更真实。因为香香宾馆就是一个民营的小旅馆,它存在于市井之中,小说的人物也要与它产生的背景和角色相符合,不然会有一种脱离实际的感觉。小说,要来源于生活,又要高于生活。

小说是从一个又一个客人来住店这个线索来展开的,香香宾馆,是整个社会一个缩影,形形色色的人来这里住店,一个又一个故事从这里发生,给人的感觉是小说的故事性比较强,也许是由于受篇幅所限,对人物的心理活动描写缺乏,冲突也只堆积在表面上,对心灵上的触击少,所以发言中有读者戏称这好像一个故事会,虽不完全认同,仔细想也不无道理,一部好的小说,不是单纯追求表面上的热热闹闹,一个眼神、一句话语、一个动作,都有它们存在的意义,字里行间、举手投足都让人回味,这才是一部好的作品。

吴家德

所见、所思、所感(我读《刺血》《香香宾馆》之体会)——————

我不是文学评论家,只能从读者的角度谈点粗陋的看法,也许读者的看法才更接地气。

一、真实

两篇小说对生活的描写都非常真实,就像在叙说着街角的那家小旅店的老板娘或者隔壁老张家的事,或许那个有点风韵的女老板还引起过你内心的涟漪呢。我们认识《香香宾馆》的主人公刘香是通过她处理几件事情中的表现,就像我们只有经过事情才能认清一个人一样自然。刘香的能干、诚信、有操守等品格是通过她所接待的几拨客人时展现的。她在经营旅店中的表现读者要设身处地地为主人公着想,有缺失才更真实,只要符合人物性格和社会环境的自然发展逻辑就好。刘香的良好品格是她立世根本,是像金子般珍贵的地方,所以最后她才能潇洒独立。她的丈夫苏强是时代制造的泡沫,像浮萍一样没有根本,没有自信,是塑造刘香形象的陪衬。《刺血》的作者就更实在了,所叙述的故事也许正发生在你我身上,正烦扰着你我,甚至到合肥的时候你可以在葛大店坐上902路公交车。

二、平实

没有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就像生活本身一样自然地发生着,无声地流淌着,默默地演绎着。能把每天发生的平凡琐事写成小说,上升为艺术,体现着作家的功力。齐白石的画作《双菘图》画的是两棵大白菜,他在画上题写的是“先人作过三代农夫方知得此根有真味。”把再平凡不过的白菜根说得可以垂涎了。能写出真作品的人是知真味的人,能品出真味的人是真知味的人。我们可以看出两位作家在此方面的努力。

三、感悟

作家可以把生活的自然表现“呈现”给读者,但文学总要给我们一点启示,就像人生总要给我们一点思考一样。大多数人终生被芜杂的生活裹挟着,浑浑噩噩,但作家却要尽力探索平凡生活的本质和意义,厘清社会现象的脉络,让我们活得更明白更有价值。如果作家只满足于对生活的摩写,我们还不如去市井里听听街谈巷议有趣些。作家的“真味”埋在叙述里,但也要偶露机杼,使读者的想象有所依附。两篇作品里都可以品味出其中的“机杼”。如《刺血》中的“妻子”想象自己在跑步、光头老太太刺血成瘾,《香香宾馆》中刘香和有点帅的歌手到酒吧喝酒、那个躲在门缝后的邻居等情节,都是可以把作品支撑起来的关键所在。

短篇小说由于篇幅所限,还是要有精巧的设计和布局。即使是自然叙述,也要有足够的张力,给读者以想象和思考。个人感觉两部作品在这方面还有精进的余地,虽然两者都足够好了。

张子国

我在不知不觉中“刺”了一回血(

品读作家曹多勇短篇小说《刺血》的一点感悟)——————

拜读了作家曹多勇先生的短篇小说《刺血》,细细品味小说中所写的“妻子患病医治所发生的事情,以及社会、生活中的很普遍的现象”,我仿佛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刺”了一回血。那夜,许多人淘宝购物彻夜不睡,而我,因为读了小说《刺血》失眠了......

那是今年的双十一的前夜。

《刺血》小说分六个章节,围绕“我”的妻子50岁时不幸患上腰间盘突出和骨质疏松症,而恰巧那年“我”调动到省城合肥工作,过着与妻子两地分居的生活,随着妻子病情的不断加深,以及医生怀疑是股骨头坏死,于是“我”将妻子接到合肥医治期间,所发生的零零碎碎的事情。

作者仿佛在不经意间向读者讲故事,讲分居两地生活的习惯“变化”,讲如何为妻子治病,讲妻子看到操场上跑步的小姑娘想到年轻时候的模样,讲刺血治疗的过程中身体所带来的变化以及所见所闻。小说中的语言非常直叙、亲切,更藏着“爱与被爱”的温暖。

“周末我回淮南,周一我回合肥。每个礼拜七天,我在合肥待四天半时间,在淮南待两天半时间。就是在这两天半时间里,我冲断妻子的惯性生活,像一个多余的外来人。我回去想睡一睡懒觉,吃一吃现成饭,把家看成一处安乐窝,休整休整。妻子说,你回来家做大爷,谁愿做丫鬟呢?妻子每天的固定生活习惯不能改变,改变的只能是我。我睡不上懒觉,就爬起床做早餐,再去上街买菜。我吃不上现成饭,就动手烧菜做饭,让妻子吃现成饭。......”

我认为,《刺血》小说非常地生活化,作品超现实,也很朴实,道出了生活以及社会的多面性。比如,医院的某些医生建议性的“检查”,生活中如何到菜市场去买菜,等等。同时,作品中对孩子的教育、生活方面的照顾,体现了家人之间那种无私的关爱。这方面的情节,仿佛在我们各自的身上,或多或少能找出影子来。

我们毋庸质疑“放血疗法”,中医药的博大精深,它是用针具或刀具刺破或划破人体特定的穴位和一定的部位,放出少量血液,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我的一位表弟和一位朋友,都因饱尝坐骨神经和腰间盘突出,通过一段时间的“放血”而治愈的。

还有,我个人的一点体会,社会是丰富多彩的,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需要来点“刺激”,改变他(她)的状况,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刺血》,更像是对社会的“刺血”!也是作品给读者的“启示”吧。个人认为,作家曹多勇先生的短篇小说《刺血》可以给现在的社会现象一种“关联”,比如反腐倡廉“拍虎打蝇”,比如扫黑除恶,铲除“毒瘤”,通过“放血”,达到净化我们的政治生态和社会环境吧。

在此,我想到了柯云路的小说《新星》一段精彩片段:

“要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就要改变她的生活!”李向南紧蹙眉峰,凝视着前面,从牙齿缝里往外有些发狠地说。林虹头也没转过来,淡淡地一笑。“懂吗?”李向南阴沉地、带点发火地盯着林虹,“我要改变你的生活!”

......

再细细品味一下《刺血》小说的结尾:

“这一年,闺女在南京读研。之前她打电话问我,放寒假回哪里?我说,回合肥。妻子问,今年过年我们不回淮南啦?我说,在合肥!这是我们家第一次在合肥过年。”

或许,现在的社会,人人都要至少来一次“刺血”,才能打破往昔一成不变的人生态度或生存环境或认知世界。确实,“要改变一个人对生活的态度,就要改变她的生活!”

我想,我是不是也要去做一下“放血疗法”,尽量少些应酬,抽空多读些名著和大家的精品佳作,多些思考,平时勤采访新闻,多写点作品奉献社会,多为明光的外宣出力,才不枉省作协会员和一名基层通讯员呢?!

说句心里话,作为一个读者,我真的没有资格对大作家们的小说“品头论足”,心里很惶恐和不安。以上,是我品读作家曹多勇短篇小说《刺血》的一点感悟,不当之处,恳请曹多勇先生海涵,更希望各位作家、以及读者朋友们批评指正。

曹多勇

放血疗法,又称“针刺放血疗法”,是用针具或刀具刺破或划破人体特定的穴位和一定的部位,放出少量血液,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

年过五十,妻子就有了腰间盘突出和骨质疏松的毛病。

那一年,我调合肥工作,暂时与妻子两地分居。妻子看病在淮南,她手上有医保卡,上面有余额,在那边医院看门诊,挂号拿药都不用掏现钱。妻子先是后腰疼,去市医院拍一张腰椎的CT片。医生说,第四节、第五节腰间盘突出、变形、错位,压迫神经,肯定疼痛。

妻子问,怎么治疗?

医生说,没有什么好办法,一是回家睡硬板床,多卧床休息,二是去医院理疗室,做一做理疗。

妻子就按照医生的吩咐,回家睡硬板床,去医院理疗室做理疗。妻子做第一件事简单,不用候我周末回家做帮手,自个上手抽掉席梦思垫子,靠墙站立那里,就手铺上一床棉花被套,当天就睡在硬板床上。睡惯席梦思床,猛然睡硬板床不舒服,平着睡,侧着睡,都硌人。医生要求妻子平躺睡,脊椎骨平展在床板上,才会有效果。妻子平躺在床上睡觉像受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妻子做第二件事麻烦,每天要坐公交车去医院理疗室做机械牵引,企图把突出、变形、错位的腰椎骨拉平复。整个人被捆上,启动机器,慢慢地牵引,慢慢地拉伸。妻子觉得一样像受刑,或者说就是在受刑。妻子说她就像遭到逮捕的地下党,不开口交代,不彻底交代,白天黑夜都要用刑具伺候着。

妻子说,我交代什么呢?我交代我的后腰疼,我交代腰间盘突出,压迫神经疼。

妻子睡一睡硬板床,做一做牵引,不能说疼痛没有一点缓解,只能说缓解得不怎么样。该疼痛的照样疼痛。怎么办呢?妻子只能忍受着,依旧睡硬板床,就不去医院理疗了。十天一个疗程,理疗的费用不比吃药打针便宜。妻子自个当家去药店,买两盒治疗腰间盘疼痛的膏药,左右腰眼一边贴一张。膏药有磁疗效果,贴上去释放热量,暖乎乎的。或许是一种心理作用吧,妻子觉得后腰的疼痛减轻不少。

紧接着,妻子就有了胯骨疼,依旧去市医院看骨科。医生伸手按一按妻子左右两边的股骨头,说你去做一下核磁共振吧。妻子问,做核磁共振检查什么?医生说,我怀疑你的股骨头有问题。妻子问,有什么问题?医生说,股骨头坏死!妻子一听脸色大变,跟医生说,我的胯骨疼痛不到一个月,怎么会股骨头坏死呢?医生说,十有八九是,昨天四个病人跟你的疼痛一样,去做核磁共振的结果,都是股骨头坏死。

妻子晕头晕脑原本是要在市医院做核磁共振的,去窗口刷卡划价,医保卡剩下来的钱不够数。妻子身上没带银行卡,打电话问我怎么办?妻子在电话里哭得稀里哗啦,我好不容易听明白她在说一件什么事。我说,你不觉得医生是在胡说八道吗?妻子问,医生为什么要胡说八道?我说,要你花钱做核磁共振,他好有提成!或许我说这话有些偏激,但若针对这位医生做调查核实,十有八九是真的。

我跟妻子说,你回家收拾一下来合肥,就算打针吃药也是这里医院放心一点。

妻子说,你过来接我吧?

我问,你胯骨疼得走不动路了?

妻子说,我心里害怕。

我向朋友找一辆车,我俩一起去接妻子。妻子一听我带车,大动干戈地大包小包收拾了一大摊子。剩的蔬菜和荤菜包一包带上。剩的米和面包一包带上。冰箱关停,冷冻的鱼呀肉呀的都得拿出来带上。更主要的是,妻子要带上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具,连家里多出来的锅碗瓢盆都带上了。这样子去说吧,妻子“叮叮当当”像搬家。或许妻子已经意识到,这一趟来合肥是要过一段时间了。过去妻子来合肥,蜻蜓点水一般,住一个晚上两个晚上,屁股一拍就回去。

这是她第一次把自个的生活与合肥这座城市关联起来。

我调合肥工作,妻子与我两地分居。妻子不是在那边上班走不开,是妻子不愿来合肥。要说原因有主观上的,有客观上的。从客观上来说,我调合肥,先与同事合租一套房屋,妻子过来一起生活不可能。后来我借朋友家的一套住房,位置偏僻,妻子过来一起生活依旧不方便。其实上述两个“不方便”,根本原因还是妻子主观上不愿来合肥造成的。要是妻子愿意来合肥跟我一起生活,我不会与同事合租一套房屋,更不会借朋友家的一套偏僻房屋住。

妻子主观上不愿来合肥,是妻子生在淮南,长在淮南,在那里生活习惯了。妻子说,你去合肥上班,我去合肥扛脸吃饭,我不去。我说,你去慢慢地不就适应了。妻子问,你要我去适应什么?适应蹲班房!妻子在那边每天做什么,安排满满当当的,来合肥人生地不熟,日子确实不好熬。我体谅妻子说,你不想去合肥,我就来回两地跑一跑吧。

这些年闺女上学,妻子管教她不容易。从她上小学至高中,去学校开家长会是妻子,去学校与各科老师沟通是妻子,在家看闺女做作业、检查闺女作业是妻子。闺女考上大学离开家,按理说妻子能够松上一口气了吧。哪知道闺女在大学照样拉里拉杂地生不少事,妻子依旧需要不断地往学校跑。这个月与室友产生矛盾,下个月与同学产生矛盾,再下个月与宿舍管理员产生矛盾。不是闺女是一个生事精,是闺女在家的一切都被妻子包办了。大学是半个社会,闺女在这样一种环境中缺乏与别人协调、沟通的能力。闺女评判是非的标准,不是白就是黑。你对我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就跟你翻脸。缺少中间地带,也就缺少转身的空间。一件屁大的小事,往往一下就做糟掉了。

眼下是闺女上研究生的空档期。妻子跟闺女说,现在你长大了,你自个的事你自个要学会处理,你上研究生的大学门,我最好都不要踏进去半步。

妻子跟我说,你去合肥上你的班,我在家这两年把身体调养好,说一声闺女研究生毕业就要工作,说一声闺女工作就要找对象结婚生孩子,你说闺女的孩子我不带,交给别人带我能放下心?

一下子妻子把五年或者说十年的工作都安排好。不能说妻子说的没道理,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们这一代人,哪一家不是这样子过来的。

妻子在那边每一天的日程大致是这样安排的:早上去附近广场跳一跳广场舞,接着上街去买菜吃早饭,回家择菜洗菜烧饭吃饭,中午睡一睡午觉,下午做一做家务或逛一逛商场,吃罢晚饭再去附近广场跳一跳广场舞,回家看两集电视剧睡觉。不要看她一个人在家,起居生活很有规律性,做同样一件事,今天与明天前后相差不会超过十分钟。你说她的生活机械也好,刻板也罢,重复不变的日子就像流水一般,哗啦啦地一天一天流过去。

周末我回淮南,周一我回合肥。每个礼拜七天,我在合肥待四天半时间,在淮南待两天半时间。就是在这两天半时间里,我冲断妻子的惯性生活,像一个多余的外来人。我回去想睡一睡懒觉,吃一吃现成饭,把家看成一处安乐窝,休整休整。妻子说,你回来家做大爷,谁愿做丫鬟呢?妻子每天的固定生活习惯不能改变,改变的只能是我。我睡不上懒觉,就爬起床做早餐,再去上街买菜。我吃不上现成饭,就动手烧菜做饭,让妻子吃现成饭。妻子省下买菜烧饭时间干什么?多跳一跳广场舞,多跟舞友说一说话。在妻子的想法里,伺候现在的我与伺候将来闺女的孩子相比较,我早已被闲置一边了。

前后两年时间,我一直来回奔波。我觉得不正常,妻子却觉得很正常。妻子宽慰我说,挨一挨你不就退休回家来了。我说,我跑来跑去,早跑够了。妻子说,你这是自找的,谁叫你快老了还往合肥去?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决定在合肥买房。那个时候,妻子还没有腰间盘突出和骨质疏松的毛病。

妻子来合肥看病,是这种惯性生活的一个终结点。

我带妻子去省医院看骨科门诊。医生没说妻子的股骨头有毛病,更没让妻子去做核磁共振检查。医生说,人过中年钙质流失厉害,就会得骨质疏松症,就算去做骨密度检测,不是一样要吃药打针治疗吗?医生直接开处方,要妻子吃药打针。药是两种中成药,一种是缓解疼痛的,一种是活血化瘀的。针剂是一种日本进口药,90多块钱一支,中间隔两天打一支,三个月一个疗程,算一算3000块钱的样子。两种中成药一样不省钱。

妻子问,打不打?

我说,不打针不吃药,病怎么好?

妻子心疼钱说,吃药打针要花五千块钱。

我说,三个月花五千块钱不算多。

妻子说,我一个月退休工资两千块钱,看病怎么看得起。

我说,看病不算账,算账不看病。

妻子说,不算账怎么办,真要往外掏钱呀!

我说,我掏钱。

我与妻子两地分居,不是AA制,也似AA制,她花她的工资,我花我的工资。同一个家庭,收入是两条线,支出是两条线。妻子和我的工资卡上剩余钱,我去银行存我的,她去银行存她的。不是说我的钱不是她的,她的钱不是我的,而是说妻子的工资卡,她自个掌控着,有一种满足感。妻子跟她的闺蜜打电话说,我的退休工资就我自个花。闺蜜说,就那么一点钱,够你自个花就算不错了。妻子说,我一个人生活能花多少钱呀?闺蜜说,买菜买油买粮,一个月就得不少钱。妻子说,他周末回家上街,荤菜蔬菜一买买好多,我真花不了好多钱。闺蜜问,你知道他一年有多少稿费吗?你知道他一年有多少外快吗?妻子说,我不要知道这些,他在合肥买房,你说首付款、还贷款要得多少钱呀?闺蜜说,少说要上百万吧。妻子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问,过两年在合肥落下一套楼房,你说划算不划算?

闺蜜说,你算有福的。

妻子在省医院看病,不是舍不得掏钱,那么一点退休工资确实付不起。

就这么,妻子暂时留在合肥。不是妻子回淮南吃药打针不方便,相比较反倒在合肥吃药打针不方便。我临时居住的地方叫葛大店,五公里范围内没一家正规医院。妻子打针去街头小诊所不安全,去一家职业学院卫生室。那里医生说,不是他们开的药,他们不给打。我说,我们付注射费。医生说,不是注射费的事,是怕出问题担不了责任。这样一来,中间隔上两天,我就得带妻子往省医院注射室跑一趟。省医院远,一来一回要小半天。妻子不回淮南,她觉得应该留在我身边,她觉得确实需要我。最起码,她不想烧饭,我能烧一口饭给她吃。最起码,她疼痛时哼一哼,有一个人在跟前听一听。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说的就是这么一种境况吧。

一般情况下,我陪妻子去省医院打针,吃罢晌午饭就得去。晌午公交车上人少,容易找座位。妻子腰酸背疼,不坐座位受不了。我跟妻子错开乘车高峰期,在车上找座位要容易些。要不就得打车,一来一回好几十块,妻子舍不得这笔钱。妻子说,你算一算我俩一天吃喝才花好多钱?隔两天花几十块钱打车钱是真不少。过日子过的是什么?精打细算算一条。临到妻子打针这一天,妻子在家早早地烧好饭,我下班吃罢晌午饭,就催我俩赶紧地走。我俩早早地走,时间显得宽裕,要是上一班公交车拥挤,就能再候下一班公交车。就算妻子坐上座位,公交车不停地颠簸晃荡,都有些受不了。

妻子说,你想不出我身上的疼痛是一种什么滋味,是一种刺骨的疼痛,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葛大店离合肥高铁南站不算远。高铁南站一开通,四周地段,扒的扒,盖的盖,一下子热闹起来。菜地变工地,那是要盖楼房。马路围一半留一半,那是要拓宽。半夜里,拉土车成群结队搬运土,咆哮着跑过来跑过去,遇见红灯都不停。有两条高架路贯穿合肥南北,西边一条叫金寨路,东边一条叫马鞍山路。葛大店紧靠马鞍山高架路。902公交车就是从马鞍山高架路下面走,经过葛大店向北去火车站。也就是说,我跟妻子回淮南,就要坐902公交车。

有一次,妻子单独回淮南,中间隔两天回葛大店。妻子下火车坐902公交车,觉得该到葛大店,公交车却越走越远了。妻子问司机,怎么一回事?司机说,902公交车改道了。妻子问,哪天改的道?司机说,今天刚改道。葛大店附近有一段路被封死,902公交车不得不改道。妻子赶紧地下车,四周一片荒无人烟,左等右等不见一辆出租车。妻子打电话给我,我打出租车去接她。

妻子气愤地问,你说这哪像一座省会城市呀?

一句话,妻子对这座城市没有好印象,或者说这座城市对妻子缺乏吸引力。

真要说起来,妻子对合肥没有好印象,不止是坐公交车这件事,而是方方面面、点点滴滴累加起来的。比如说,去葛大店菜市场买菜。我住的地方离菜市场两里路,走路十分钟很方便。我带妻子去一次,第二次妻子单独去。上午我上班,妻子买菜。晌午下班,我一边吃饭一边听妻子唠叨去买菜的事。

妻子说,今天想买白菜没买成,想买莴笋没买成,想买芫荽和蒜苗没买成。

我说,菜市场上不会缺这几样菜吧?是你不想买!

妻子说,有是有,没办法买。

我问,你嫌贵?

妻子说,没见过像这里老头老太太卖菜的。卖白菜带黄叶子,卖莴笋带泥根,卖芫荽和蒜苗要价要到天上去。

四周工地多,闲散的空地就多,老头老太太平整种菜,拿街头路边卖。菜市场的正规摊位上,都是菜贩子。菜贩子的菜,是从批发市场批发过来的,妻子嫌不新鲜。妻子想从老头老太太手上买新鲜菜,惹上一肚子气。淮南的菜市场,卖菜的多为菜农,减少中间加价环节,菜的品相好看,菜的价格便宜。白菜不会带黄叶,莴笋不会带泥根,芫荽和蒜苗一棵一棵都择一个清清爽爽的。总体上来说,合肥菜价要比淮南贵三分之一。

我跟妻子说,从今往后,我去买菜。

妻子说,你去买菜,也不许从老头老太太手上买。

下午有一段独属妻子的美好时光,那就是去学校操场上遛弯子。我住在一所职业学院老校区,大部分学生去新校区,少部分学生留下来。学校操场亦是老式的,炉渣灰铺就的跑道,旁边有砖块和水泥预制板垒砌的座椅,操场中间长满杂草。杂草长的不是一般地密,不是一般地深,葱郁茂密的样子很像一大片庄稼地。

妻子下午去操场,就是去座椅上坐一坐,看一看学生上体育课;就是去座椅上坐一坐,晒一晒太阳。晒太阳不需要动心思,坐在那里,太阳暖暖地晒着;站在那里,太阳暖暖地晒着。妻子需要动心思的是看学生上体育课。妻子上中学时体育好,腿长是学校田径队队员,胳膊长是学校篮球队队员,经常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田径或篮球比赛。那个时候,妻子身上充满活力,有使不完的力气。——就这么,妻子一边看学生上体育课,一边慢慢回想属于自个的年轻时光。

有一天,操场上过来一个跑步的小女孩。她身上穿一套白色的运动服,脚上穿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头发随意地往后扎出一束马尾巴。两脚一跑一颠,马尾巴一摇一摆。妻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紧随小姑娘,“跑”了一圈又一圈。操场跑道四百米,妻子目测一下就知道。小姑娘有耐力,不疾不徐地往前跑,一口气跑了二十多圈,有了上万米。天色渐晚,往常妻子早回头。这一天,妻子不回头。小姑娘不走,妻子不走。在妻子的视线里,小姑娘慢慢地跑过来,身影越来越清晰,而后慢慢地跑过去,身影越来越模糊,变成一个若有若无的白点,猛然一下消失去。操场那边有一扇小门,小姑娘从那里来,又从那里去。

我问妻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妻子说,我在操场上跑步,跑了差不多有一万米。

我自然不相信。我说,你在操场上走一走就算不错了,还能跑步?

妻子说,不是现在的我跑步,是年轻时候的我跑步。

妻子跟我说她在操场上看见一个跑步的小姑娘,那就是年轻时候的她。

我说,谁都有年轻的时候,谁又都有年老的时候,不要几十年光阴,她会跟你一样老。

妻子说,我在操场上回想中学的那些事,就像在昨天。

我说,从昨天走到今天,我们说一声老就老了。

妻子说,那个时候,训练多了,我经常腰酸背痛,不过那是快乐的疼痛,幸福的疼痛,休息两天,睡上两觉,就好了。

天进寒冬,我去蚌埠参加活动过一夜。妻子一个人留在葛大店。隔天一大早,妻子打电话说,她腰疼得躺在床上起不了床。我问,怎么一回事?她说,肯定是昨晚来寒流,腰受凉了。昨晚气温骤降,我住的酒店有中央空调,忘记提醒妻子注意保暖。我的临时住处里,有一台三菱空调,差不多用了二十年,妻子肯定没用。就算用,空调噪音吵死人,也不见有多少暖风吹出来。

我问,你铺电热毯了吗?

妻子说,我忘记了。

不开空调,不铺电热毯,腰间盘受凉算正常。

上午十点钟,我从蚌埠赶回来。妻子见了我,委屈地一下就哭了。妻子害怕地说,我要是瘫痪在床上怎么办呀?我说,我先给你铺上电热毯暖一暖,再想办法去治疗。妻子问,我下不了床,怎么去医院?我说,找中医上门刺血。妻子问,你相信刺血?我说,死马当活马医。

床大,电热毯小。妻子不用动弹,我在床一边铺上电热毯,妻子稍微挪一挪就行了。妻子说,我一夜没解小便,你快一点扶我上一趟卫生间。我扶妻子慢慢地坐起身,她疼得龇牙咧嘴倒吸气。妻子下床困难,去卫生间更困难。我拿了个盆进卧室,妻子就在床前解小便。

这是妻子头一次在盆里解小便。这是我头一次替妻子倒小便。

我下楼去找马老师。马老师有腰椎疼痛的毛病,刺血就是马老师推荐的。马老师说前年冬天她腰疼病犯了,躺在床上起不了床,是家人去喊中医过来刺血缓解的。当时马老师这么说,我没当一回事。一是不相信刺血,二是没想到妻子会瘫痪在床上。俗话说,病急乱投医。我找马老师,就是找中医来给妻子刺血。马老师六十多岁,冷天怕犯腰疼病,在家生一只蜂窝煤炉子取暖,轻易不敢出门。马老师说躺在床上屙屎拉尿都要家人伺候,哪是人过的日子呀!我敲开门,说明白话。马老师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泰医生快一点上门。中医姓泰,是一个少见的姓。马老师打通泰医生电话,他说吃罢晌午饭就过来。

我问马老师,刺血疼不疼?

马老师说,要是跟腰疼相比,刺血就不叫一个疼。

我担心刺血疼,妻子受不了。

我问,刺血真管用?

马老师说,前年我瘫痪在床亏得泰医生刺血。

问清这么两个关键问题,我稍微放下一点心。

我回家烧饭吃饭,等候泰医生上门。妻子不吃不喝,怕解手受罪。妻子问,泰医生上门刺血费用是多少?我说,我没问马老师。妻子说,要是费用贵,我就不刺血。我说,治病重要,还是钱重要?妻子腰酸背疼前后花去不少钱,有时候想一想心里就难过。妻子不吃饭,我吃。妻子不喝水,我喝。妻子想一想说,过一会你跟泰医生说我是下岗职工,让他少收一点钱。我说,人家靠行医吃饭,我让他少收钱,他就少收钱啦?妻子说,你不愿说我说。我依妻子说,你想说你就说吧。妻子说,你先问价格,要是贵,我才好说我是下岗职工呀!我俩这么一番合谋,很像一对讨价还价的菜贩子。

中午十二点半钟,泰医生骑电瓶车提包赶过来。妻子躺在床上,稍微侧转一下身子,泰医生就给妻子刺血——扎针,拔罐,贴膏药。扎针,是扎破腰间疼痛部位的皮肉。拔罐,是拔出腰间疼痛部位的积液。贴膏药,是一张狗皮膏药像两只手掌一样,紧紧地保护在腰间疼痛部位上。刺血的关键,是拔出疼痛部位的积液。妻子的腰部一共扎破四处出血点,拔上四只玻璃罐子,血呼啦啦地拔出小半碗血水。前前后后,妻子的注意力放在忍受疼痛上面,我的注意力放在治疗过程上面。我忘记问刺血费用,妻子忘记说自个是下岗职工。刺血一次费用980块钱,包含7天要喝的汤药。泰医生要我下午四点钟去他的门诊取汤药。

我问,汤药为什么不带来?

泰医生说,我回去开药方,下午才能煎出来。

泰医生四十来岁。他说他家三代中医世家,刺血是一门祖传手艺。二十年前,他从中医学院毕业,在一家中医院做医生,十年前辞职开门诊。

我数一千块钱递在泰医生手上,他很大方地找我五十块钱。

前后刺血四次,妻子的腰部疼痛有了缓解,凑合着上楼下楼走路了。

第一次刺血,泰医生上门。后面三次,妻子坚持上泰医生门诊。泰医生上一次门,要收200块钱上门费,妻子舍不得。妻子说,你背我下楼。我说,我背不动。住在五楼,我背妻子万一有闪失怎么办?妻子说,那你扶我慢慢地下楼。我只好搀扶着妻子一级楼梯一级楼梯地下楼。下一级楼梯,妻子咧一下嘴,吸一口气。两层楼下去,妻子疼出一头汗。我说,我背你试一试。妻子说,我不要你背,你闪了腰崴了脚,我靠谁?我说,你歇一歇,再慢慢地下楼。妻子说,歇一歇就怕疼得更下不了楼。那一天,我数过楼梯,每层楼左右各11级台阶,五层楼一共88级台阶,妻子下了足足有20分钟。挪至一楼,我和妻子坐上出租车,去泰医生门诊就简单了。单程打的费二十五块钱,往返打的费五十块钱。

妻子说,今天我省下一百五十块钱。

我问,回头上楼怎么办?

妻子说,我能下楼就能上楼。

泰医生门诊在一片居民集中区,挂靠一家社区医院。泰医生开中药从社区医院取,煎汤药在社区医院煎,病人需要报销发票依旧从社区医院开。一间治疗室,摆放四张治疗床,每张治疗床都有一盏烘烤灯。妻子去那里扎针拔罐后,趴治疗床上,打开烘烤灯烘烤半小时。有时候病人多,妻子就要等,等别的病人腾出治疗床。病人不同,治疗不同。有的病人要刺血,有的病人只针灸不刺血,就算刺血也不都是治疗疼痛。

有一个女人五十岁左右,戴一顶红色的羊绒帽走过来。冬天戴帽子正常,不正常的是帽子一去,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泰医生扎针在光溜溜的脑袋上扎,拔罐在光溜溜的脑袋上拔。先是后脑勺,后是正头顶。我与妻子都是第一次看见在脑袋上刺血,吓得妻子不敢看。女人在头上刺血,不是治疗头疼,是排毒,排除脑袋上的毒素。毒素充满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在不同的部位刺血,排除不同部位的毒素。我们身体的各个部位毒素都排除了,我们就是一个最健康的人,就是一个最完美的人。时下,排毒变成一种新时尚,变成时尚人士的一种养生手段。

还有个六十多岁的女人。她每次来找泰医生刺血,疼痛的部位都不一样。上一次说是小腿疼,要泰医生在小腿上刺血。下一次说是大胳膊疼,要泰医生在大胳膊上刺血。泰医生不耐烦地说,你要说眼睛疼,我敢在眼睛上刺血吗?女人说,我这是最后一次找你刺血,下次疼死我都不找你了。泰医生说,这话你跟我都说五年了,过个十天半月的不是照样找上门。她说,我不是疼得实在忍受不了吗?泰医生说,这次刺血你要给我钱,要不我吃什么喝什么?女人说,下次一总给。泰医生说,你说一总给就是不给。

六年前,她先是后颈疼来找泰医生刺血,后是肩膀疼来找泰医生刺血,再后来疼痛一路下沉,刺血部位跟着一路下沉,最后下沉到了脚脖子。结果刺血一多,有了依赖,隔上一段时候不刺血,身上疼痛得就受不了。

妻子刺血,不是时尚,不是依赖,是实实在在腰疼。

妻子第四次刺血,是腊月二十六。泰医生腊月二十八门诊关门过年。妻子半个月刺血一次,再去只有等过年后。妻子问泰医生,年后你什么时候门诊开门?泰医生说,过罢正月十六。妻子说,我正月十六过后再来。

这一年,闺女在南京读研。之前她打电话问我,放寒假回哪里?我说,回合肥。妻子问,今年过年我们不回淮南啦?我说,在合肥!

这是我们家第一次在合肥过年。

责任编辑赵萌

香香宾馆

郭全华

·创作谈·

被人物纠缠

写小说,于我是一种意外。几年前的一篇小文字发在论坛,被本地一小说家读到,认为我有写小说的潜质,于是就鼓动我写小说。我原本写分行文字,写了很多年。我答应尝试,记得第一篇写的就是老家隔壁的一位老农,他死在异乡的岁末,触动了我,我几乎用纪实方式写了下来,经过指点修改后,第二稿发在广西《金田》杂志,后来又被新疆的《吐鲁番》刊发。我信心大增,但是一鼓作气写了十几个短篇,虽然在地市县级刊物发了十来篇,但被行家认为没有建立小说思维框架,我被建议:你得放弃写诗,专攻小说。但惯性使然,我依然把写诗当成我最主要的创作模式。不过小说——我认为的“人”的艺术,也盘旋在我心头。我尝试着先写了一批小小说,在报刊发了若干后,又有老师说,不要再写小小说了。再后来,在李国彬老师的力荐下,我以身边的一个学生被淹死为题材写的短篇小说《围墙》发在《安徽文学》头条“主打小说”栏目下,李老师亲自为我写评。我非常感动,奇怪的是,我对小说的创作并没有迸发出更大的激情,反而冷却下来了。

我佩服那些把小说情节设计得精妙绝伦的作家,也惊叹那些从普通题材里挖掘出深刻底蕴和人性宽度的大作。我对自己偶尔为之的所谓“小说”,越来越没有底气,而心生胆怯,进而不敢下笔;但脑海里始终有“人”在盘旋,那些让我无法平静的人和事,日复一日纠缠我,催促我,使我不得安宁,我别无他法,只得把“他”“她”写出来,完稿的那一刻,就是我身心解脱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基于这种原因,我的小说写作基本是被动的,缓慢的,我知道这不是一个真正的小说作者该有的写作状态。但也是这一点令我骄傲,我的写作都是本真的,有冲动的,《香香宾馆》就是在这种情境下的习作。文学是需要技巧的,小说更是如此,但我更坚信一点:生活和本真是创作的源头与归宿。但愿我的笨拙和自然状态的写作于我于人,不是无益的。

街灯都亮起来了。刘香从门口回到吧台,今天怎么没人呢?门头上的“香香宾馆”早就亮了,上次政府统一行动换灯牌时,她还特意换成了绿色的,苏强说黄色或者白色好,她坚持用绿色的,苏强用眼睛瞪她,你就这德性,自以为是。现在整条街几十家门面看过来,就她的绿色灯饰最显眼,顾客远远就能看到“香香宾馆”,苏强才不再多说。

店里出奇地静,她点开登记网页,批量退房后,盯着剩下的

202

看了看,就起身拿起蓝色葫芦形状的钢化水杯,到案几上续了续水,放到嘴边,轻抿了几下。薄而红润的唇,看上去是那么秀巧。这是一个看一眼就令人心疼的女人,五官端正,眉眼妩媚动人,柔发披肩,丝线坎肩裹在肩腰,看了一眼,谁都还想再看一眼。每逢月末,顾客看到她指使比她个头还高的大男孩,惊奇地问,这是你儿子?你有这么大儿子?还以为你才二十六七岁呢。她就笑笑回答,是我儿子哟,读初三了,长得比我都高了。还二十多就好了,我都老了。减去十岁,几乎所有人都会对她产生错觉。这一点,苏强也是非常憋气,他在家的时候,只要早上看到刘香在房里捯饬,半天不出来,还把家什弄得满床满屋都是,就甩过去这么一句,就只知道好看,弄给谁看啊?刘香从来不回他,就当是一阵风。

此刻的苏强,窝在刘香歇宿的房里玩他的手机。没有外人和事务,他和刘香之间基本无话。刘香到楼上楼下房间里转了转,给

205

房补放了一块小肥皂和一摞卫生纸,又回到吧台,刚准备坐下,就看到有人推门。

来客人了。

一前一后,男女两人。

你们好,住宿吧?

男的怯怯的,迟疑了一下才嗯了一声。刘香看了看,这是两个学生模样的孩子啊,男生留着时尚的青皮发型,女生是有些枯的短披肩,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倒是女孩大胆些,扬起头说,有房吗?我们住宿。

听口音,是邻县的,这不是放假也不是周末,难道是离家出走?刘香问他们怎么来的,女孩说骑电瓶车来的,刘香走到门口,看到一辆停靠在绿化带旁的小电瓶车,仿佛不被待见的小媳妇。女孩又补充了一句,老板娘,我们的电瓶车没电了,等一下可以帮我充一下电吗?刘香说行,然后叫他们拿出身份证,准备登记开房。男生迟疑着,不动,女生也没声了。

刘香似乎明白了,坐回吧台,一本正经地说,你们看看这个牌子,这是公安局发的,“登记住宿请出示身份证”。男生终于发话了,一个人的行吗?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张身份证,刘香一看,果然只有十五岁。心里一咯噔,这不跟自己儿子一样大吗?要是儿子也背着她带着女生出去开房,如何是好?心里开始有了微微的不爽和不安。但她依然用平和而温柔的声音,对着女生说,你的拿来。阿姨,我没有。刘香推给她一个本子,那你把身份证号码写下来,我再登记确认。女生看了看男生说,不记得。

刘香说,你们是学生吧,出来跟家里说了没有?要是跑出来的,可不好哟。男生立即紧张起来,不是的,不是的,我们不是跑出来的,就是听说你们这里风景好,特意过来玩的。刘香笑笑,我们这里玩的地方确实多,你看你们什么都不带,行李都没有,电瓶车还没电,是不是匆匆跑过来的。要不这样吧,你们把爸妈的电话号码报给我,我确认一下,就可以让你们住。男生说不记得,女生一开始也说不记得,刘香说你们要是再不说家里的电话,我就报警了。

趁他们对眼神的当儿,刘香去了宿舍,苏强用眼角扫了她一眼,继续玩手机。她拨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句,你们过来一下,这里有离家出走的学生。

回到吧台,女生走到刘香身边,小声说,老板,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让我们住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家长电话呢?我们真不是跑出来的,我们现在就是想回去,电瓶车也没电,好几十公里,晚上也不安全啊。

把你爸妈电话给我,我问一下。挨不过,女生报了一个电话。刘香拨通后,问他是不是某某的爸爸,对方说是,女儿下午骑着电瓶车出去,到一个女同学家拿东西,一直不见回来,家里一直在找。刘香说别急,在我这里,没事的。放下电话,刘香跟他们说,那边墙角有充电的,你们先给电瓶车充一下电。

两个学生把电瓶车插上电刚在沙发上坐下,门外就进来了两个民警,盯着他们看了看。刘香笑脸相迎,很快嘛,就来了,就这两个。刘香给民警递烟倒茶,两个学生呆呆地站着,低着头,大气不敢出。警察做笔录,女生翘着嘴,不时瞟一眼刘香。刘香装作没看见。

正问话时,店门外来了几个顾客,看到有民警,顿了几秒钟,就走了。等刘香发现,追出去问,人家摆了摆手,头也不回。

民警带走了这两个学生。店里又恢复了安静。这时,苏强从宿舍出来了,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就这么个小店,今天本来就没什么客人,人家交钱住宿,不就得了?报什么警?你脑子有问题吧。

刘香没有顶他,只是说,假如这男孩是儿子呢?赚他们百十块钱,多个什么?

要真是我儿子,我打断他的腿。

你就知道打啊骂的,现在的社会不一样,稍微不小心,孩子就变坏。十几岁出来开房的,又不是第一次遇到,男生女生一起的,就算有身份证,也不开,我不想赚那样的钱。

你不要以为你这样,人家就感激你,你没看见那两个学生走的时候,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吃了。说不定以后他们带几个痞子过来闹事,有你好果子吃。

怎么可能?我这又不是做恶事,你就是爱把人往坏处想。我不会听你的。

争吵结束,苏强又回到房里玩手机,刘香站在门外看夜景。人车川流不息,应该有一辆车或一个人往我的宾馆里来吧?

还真是这样,一辆七座面包车停在了门前。

车上下来了九个人。一色的中老年人,大妈大叔,大部分戴着帽子,好像还印着字,似乎是什么协会的,有脖子系着围巾的,有身上捆着包裹的,很芜杂。驾驶位置下来的首先推开店门,跟着刘香来到吧台,也不说话,找到登记本,在空白处写着:住宿,九个人,四间房。

刘香看了看字,又看了看停留在店堂里的这群人,有几个已经坐在沙发上了,有的面对面站着,就像一个人也没有一样寂静,她点了点头,说有房间,可以的。她甜美的声音并没有引来侧目和注视,她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一群聋哑人。

那领头的又在纸上写:看看房。刘香带他看了一楼两间,说可以给年纪大的住,又带他去二楼看了看,安排了一个三人间,那人点头了,然后回到吧台,继续写字:每间多少钱?刘香迟疑了一下说,

吧,平时都是

100

,给你们优惠。那人继续写字:

。刘香又迟疑了一下,答应了。那人立即收大家的身份证,交给刘香放到扫描机上扫描登记,这些人都是武汉的,有

后也有

后,牵头的是最年轻的。刘香问是不是来旅游,那人点了点头,还说了几个字音,可惜刘香没听清楚。不管说什么,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唯独这人有点听力,他们这样的一群人出来,真不容易。一边登记,刘香一边喊,苏强,你出来一下。

苏强出来了,看了看这一群不断用手向对方比划的人,问刘香干什么。刘香盯着他说,你没看见吗?他们大包小包,上楼不方便,把他们领到房间去一下。苏强别的不行,体力倒是充沛,一手提两个大包,呼啦一下就送到楼上去了。刘香看到这里,心里还是挺欣慰的,他不怎么在家,但回来就要待十天半月,体力活他帮着干了,自己也轻松不少。不过一想到他糨糊一样的脑子,就烦一阵。登记完,刘香去每个房间转了一趟,叮嘱几句后,问领头的吃晚饭没有,说隔壁饭店还比较实惠,可以先去吃饭。领头的对着刘香露出了一丝笑意,这是进宾馆以来那人露出的唯一一丝笑意,也许他们在人前天生就欠缺快乐与自在。

十点半,店里终于安静下来了。刘香特意把“客满”的牌子挂在了玻璃门上,并关掉了店牌的霓虹灯。今夜可以睡个囫囵觉了。她洗了澡,换上睡衣,进了宿舍。苏强早就窝在床上了,依然在玩他的手机。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你看你,没事不是出去打牌,就是玩那弱智的游戏,你看房里东西乱糟糟的,也不收拾一下。苏强回复说,这不挺好吗,哪里乱了,还要怎么收拾?我玩我的游戏,又不碍你的事。

往里边挪挪,再过去点。刘香靠近床沿,脱了拖鞋,上了床,靠在床头,拿起手机翻看微信,没有发现新消息,就点开朋友圈,依次往下看。偶尔还露出微笑。

见刘香上了床,苏强反而放下了手机,凑了过来,转身面向她,把手搭在刘香的大腿上,每次上床都要玩一阵手机,还说我。刘香不理他,他继续说,你看你,笑出那副德性。刘香瞟了他一眼,我笑都要你管啊,你睡你的,别管我。

又是跟什么人聊,这么晚了,还?苏强一脸的不服气。

聊你个头,天天疑神疑鬼,没人要你老婆,你放心。

是哪个见天就跟我说,有房客夸你漂亮?看你一脸得意,是不是巴不得天天都有人夸你,说老板娘好看?

人家夸夸我,也有错?夸来夸去,还不是你沾光了,又不是他们的老婆。

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敢保证,没有谁跟你聊闲篇,扯废话,讨好你?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一肚子歪心思?你看你看,有人聊不?我是看看刚才那人扫微信的房费到账没有。说完,刘香就把手机放到苏强脸上,身子一滑,人就躺在了床上。

苏强拿开手机,手立即搭到了她的肚子上,继续往上移动。刘香把他拿开了,苏强又放了上来,反复几次,刘香也就随他了。闭着眼,刘香感觉好累,今夜不需要熬夜,可以睡个踏实觉。平时要是没有住满,半夜有人叫门住宿是常有的,即使苏强在家,他也睡的像死猪一样;就算他醒了,也靠不住,有一两回,他睡外边,主动起来,客人被他几句话一说,就走了,没留住客人不说,还影响睡觉。所以再冷的冬天,半夜来客,都是刘香自己起来,披件外衣,就把客人安置了,回到床上,身体都是凉的,挨着苏强,他不由自主地躲开说,冷死人。

睡意一下子就袭上了刘香的身。但是苏强却把脸凑过来,一股粗气冲击着刘香的耳根。老婆,我想了。刘香背转身子,我要睡觉,明天再说。苏强继续骚扰,刘香突然大叫一声,除了这事,你还需要我什么?不想做,你别逼我行不?虽然是黑暗中,苏强还是感觉到了刘香好看的额头起了三条横纹。

苏强的手变软了,收了回去。终于安静了。

降央卓玛的手机铃声,吵醒了刘香。一个陌生号码。刘香万分不情愿地划开了手机接听键。

喂,哪位?

请问,你是先前给我打电话的老板娘吧,我们连夜从家里赶过来了,派出所给我们打电话了,叫我们来领孩子,可是我们没来过你们县城,不熟悉路,你能帮我们,给我们指一下路吗?

刘香才意识到是那对学生的家长。她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半,又被吵醒了,哎。

苏强也醒了,立即插一句,别管,你叫他们到了打的。真没有素质,也不想想别人这么晚要睡觉。

刘香沉吟了一下,只得应答到,你们到了县城,找到亮着灯的店铺,问一下人,怎么走就行。要么叫个出租车也挺方便的。你们不用急,孩子在派出所很安全,你们骑车是吧,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啊,我已经睡下了,不好意思啊。

对方立即道歉,并表示了感谢,说要不是她这个有良心的老板,他们两家人今夜非急死不可。

放下手机,刘香再也睡不着。这种清醒感也不是第一次。

记得那次,正好苏强也在家,也是在这张床上,深夜一点半,电话响了。苏强先醒,她拿起电话,苏强把脸贴着她的耳根,听到里面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过来接我一下”,刘香也没有问是谁,只说你在哪里,这么晚,你把我吵醒了。然后又补了一句,我家住满了。那人又说,我和几个朋友喝酒,他们都走了,你来接我一下,快点。

刘香说了句神经病,就挂了。但是这个夜晚就再也没有安静。因为苏强心里起了巨大波澜。苏强问是谁,为什么半夜打电话?刘香迷迷糊糊,说可能是在我家住过的,我也不太清楚。苏强就火冒三丈,还说不太清楚,哪有打电话第一句,没有称呼,直接叫你去接他的?连称呼都省了,不是很亲密很熟的人,哪个敢?再说,一个男的,还是喝了酒的,半夜叫人去接他,为什么不是想到他的哥们,却想到你。你要知道,你是女的,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这是什么意思?拿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啊。

刘香被他说懵了,你瞎想什么呢?人家要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反正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再说开宾馆的,晚上有客人需要去接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现在快两点啊,这就不正常吧。

那是他犯了神经,又不是我的问题。

可是他打的是你的电话,这就有问题。

总是吵,你还让不让我过?不跟你啰嗦,睡觉!刘香用被子抱住头,不想跟他拌嘴。但是苏强扯掉了刘香头上的被子,并且掀掉了全部被子,朦胧的光下,刘香的身体曲线起伏在洁白的床单上。刘香伸手拉了拉,没够着,轻轻地说了句,你不想睡啊,那你起来吧。

苏强质问她,你叫我怎么睡?半夜有男人叫我老婆去接他,连称呼都没有,直接命令,这让我怎么睡?

刘香无奈地摇摇头,你简直不可理喻。要真是你想的那样,你在家,他还会打电话来吗?就是些脑子有毛病的神经病,你也计较?我怎么有你这样的男人。

苏强轰地直挺挺倒在床上,又立即弹了起来,反复多次,突然扒掉刘香的衣服,强行要了她。刘香瘫在床上,眼角滑出了几滴清水。第二天早上,她迟迟没有起床,客人退房,连喊了她好几遍,还是苏强极不情愿起来打发客人走的。不过,似乎为了弥补自己的粗暴,所有客房的拆换床单更换用品和打扫,都是苏强完成的。

今天被吵醒,又让苏强有话说。

我说吧,你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管闲事,人家找不到路,也要找你,你又不是交警,不就是他们的孩子离家出走你告知了他们吗?

人家不也是心急吗,哪想到这么晚打扰我休息。醒了就醒了,再睡就是了,又不是第一次。

苏强不再说话,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他再次把手伸向了刘香的身体。唯有这一点,给了他足够的安慰。奇怪的是,今天的刘香挺配合。

刘香刚从菜市场回来,放下蔬菜,就有一条哈巴狗进了店堂,后面跟着一个黄头毛的青皮,紧身低领上衣里套着肉乎乎的身体,脖子上拴着黑丝带的吊坠,进来就喊,老板娘,给你带生意来了。刘香一看,哟,是黄总啊,谢谢。跟着黄总的,有五六个人,女的抹着口红,男的扎着辫子,都挺时尚的。

黄总发话了,这都是我的朋友,演员大腕,到五彩会演出的,要住一两个月。

黄总发话了,好说,最好的房提供给你们,优惠价。都是来五彩会的啊,那我有空一定去看你们表演。

刘香说完就把这一行人安排进了房间,感觉似乎还差点什么。黄总来到吧台前说,房费我负责,到时候一起结。刘香说,你黄总的人,住多久都行。

下午苏强从哥们那打牌回来,听到楼上有狗叫,就问怎么回事,刘香叮嘱他说,人家常住,他们这些人好养个宠物,放在自己房间,就随他们去吧。苏强问姓黄的可靠不,不给钱就住,以后麻烦不,刘香不想理他,见他反复啰嗦,就顶了一句,你这人有点出息好不好,哪有住宿不给钱的,再说都是朋友,他还开着夜色酒吧呢,还会赖你这点房钱?

苏强无话。刘香当天晚上还带苏强去五彩会看了演出。没想到,主持的竟然就是带狗的那个比较帅气的年轻人,他的声音超好听,还唱了几首歌。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当场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拍卖到了两千元,刘香也想举牌,是苏强强按下来的。刘香几乎一整夜都在挥舞荧光棒。而苏强就像个木偶人,呆坐着,负责买爆米花,给老婆续水。回来后,刘香夸奖了那个主持的,写字的,还有唱二人转的。她怯怯地问写字的,可不可以讨一幅字,那人竟然爽快地说,可以,明天写给你。第二天果然就写了一幅四尺的中号字给她,刘香也同意了加那人的微信。她把那幅字和主持人的演出照片等发在朋友圈,标以“店里来了一群贵客”,赢得不少夸耀和点赞。

这天,闺蜜群里姐妹发信息问喝茶不,刘香也觉得好几天没聚过,真想一起坐坐,可惜走不开,于是她提议晚上带大家去五彩会看演出。刘香的几个闺蜜都是美人胚子,平时走在哪里都会惊动一大片。要是去演出现场,光喝彩声都能嗨遍全场。

晚上刘香真的带闺蜜们去了五彩会,演出结束,那几个演员说去吃夜宵,并邀请刘香和姐妹们,大家都说这么晚了,不方便。刘香也准备返回,主持的那帅哥说,我们住你那,反正也要回去,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呗,不会太晚的。刘香想,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嘛,难得出来一次,加上儿子住校,苏强已经于前几天外出了,去就去吧。

他们去了蓝狐酒吧。叫了一件啤酒,一百根羊肉串,一盘花生米,一盘大龙虾。这个夸一句老板娘漂亮,那个赞一句老板娘年轻,说完就给刘香倒酒,举杯。刘香平时并不喝酒,今天竟然也和他们举起了杯。喝到脸红了,有点灼热感,就再也不喝,主持的坚持让她喝下最后一杯,刘香说,喝多了就尴尬了,对不起,你们多喝点。然后夸了主持的台风好,人帅气,歌也唱的好,以后一定会火的。那人也就不再坚持让刘香喝了。

回到店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刘香有些晕,那几个人就搀着她或者半扶着,走到店门口时,一阵冷风一吹,刘香嘴里似乎有什么涌出来,打了好几个想呕吐的响嗝,其他人则说说笑笑,尽是酒话和荤话。在静静的夜里,话音格外清晰。隔壁老板还在守候从高速路下来的客人,听到说话声,立即出来看,一下子就看到了刘香被搀着往回走,一定是跟这些人在外吃喝玩乐,现在才归。刘香看到了隔壁投射过来的冷冷的眼神,故意大声说,你们的演出太精彩了,今夜好潇洒。

第二天上午,整理完房间,刘香在门外闲站,隔壁的也出来了,提到她昨夜的微醉,又问苏强哪去了,刘香知道他这是暗示她,苏强不在家,就和别的男人出去吃喝,立即说,昨夜看完演出,住在我店里的演员请客,不去白不去。要不,哪天我心情好,你也请问吃一回?我这人是这样的,只要有人请客,我就不拂人家好意,上次住在我店里的客人说一个人吃饭没意思,问我吃没有,我说没呢,他请我陪他吃,我就去了,吃的舒服得很。

隔壁嘿嘿笑,她继续说,男人请女人吃饭,天经地义;只要我不跟人家暧昧,就

了。哪天你也请我吃一回不?

好的,好的。隔壁一边说一边走回了店里,刘香则继续看天看风景,还小声哼唱着陈瑞的《白狐》。

两个月后,在五彩会商演的顾客都走了。黄总并没有来结账。刘香给他打电话,他说你放心,不会少你钱的。晚上,刘香拿着发票去夜色酒吧找黄总,正好他在,请刘香在小包厢坐着,端来一杯酒和一碟瓜子,随即问,美女,来一首歌不?刘香拿出发票,把账结一下吧。黄总拿起发票看了看,小钱,我签个名,你到五彩会找张总拿钱,这人都是他们请的,看你是我的朋友,我就主动跟他说到你家住,现在他们走了,也该结账了。

可是我不认识什么张总啊。刘香一脸疑惑。

黄总拿出手机,翻出号码说,你记一下,联系这个号码。

刘香立即拨打了这个号码,对方听了刘香的解释,说钱由他们付,但是暂时没有钱,让过几天过去拿。

过了几天,刘香去拿钱,那人一看刘香,就说,哟,还是大美女啊,给你送去了那么一大笔生意,不得感谢一下?刘香笑着说,张总你们这才叫大生意,我就是赚点生活费,小钱。要不,你给一万五,优惠一千。那人说,还是太贵,要不我给你一万三吧。刘香突然就在心里鄙视起面前这个所谓的张总,跟我一个小女子计较这么点房钱,真不算男人。不过,她立即笑着说,你要是真觉得一万三才行,那就一万三吧。

见刘香松口了,张总又说,过一个星期来拿钱吧,管钱的出差了。

刘香本想说句硬话,忍了,还是说了句“那我一个星期后来拿”就走了。

一个星期后,刘香去了,等了两个小时等来了张总,他却给了她一个电话号码,跟这人联系,他会给钱的。刘香联系了此人,那人说钱得张总给才行。刘香真生气了,你们怎么这样,让你们的人住了这么久,结点住宿费,还优惠这么多,踢皮球一样,你们还是男人吗?她本想在一次次失望而归之后向苏强诉一下苦,又怕他啰嗦,说自己愿意跟这些不伦不类的人打交道,自讨的,就忍着。心里想,反正跑不掉,我就不相信他们敢赖账。

隔三差五,刘香就去五彩会要钱,都无功而返,有朋友建议她拍下他们的照片和五彩会的图案,发到朋友圈,并附上文字,刘香摇摇头,不妥,大不了就是一万多块钱,真不给,也就当买一次教训,认识了几个人。讨到最后,还是带着来小住的爸爸和放假的儿子,一起去要,才要回了一万,剩下的那人答应说一个月后给。一个月到了,刘香又去问,那人给了刘香两张“凤凰传奇”演唱会的门票说,难得一看,票价八百八十八,给你两张票,优惠给你,算一千五。刘香想,总比不给好,就拿了一千五和两张票回去,刘香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五彩会的门牌,这样的人能做出什么事业,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第二天正好儿子放月假,就带他去看了演唱会。

这事后来被儿子说给苏强听了,两人又吵了一架。

这就是你结交的朋友,什么人啊,你就是相信这个相信那个,以为人人都是你。

刘香回敬他,我有什么错,人就应该诚信,就应该说话算话,哪晓得有这么多渣男。以后我还会选择相信人,倒是你,老是提这个,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巴不得你的老婆被人欺负?

刘香把爸妈送到老城搭上去老家的中巴车,匆匆赶回店里收拾没有收拾完的房间。刚进门,就发生了奇怪的一幕。

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蓬着头,看到刘香进来,就扑到她跟前来,当堂一跪。然后大声嚎啕,老板,你行行好,我女儿的戒指,你可不能瞒下,这可是她的结婚戒指,要是掉了,我女婿会打死她的,你行行好,给我吧。

刘香试图拿开拽着她腿的手,怎么也弄不开,她才大声说,你的手插到我裤子里去了,扯坏了你负责不?刘香穿的是大腿上有破洞的牛仔裤,那女人立即放开,手搭在地上,依然嚎啕。

刘香拉不动她,就对旁边抱着小孩的年轻女人说,这是你妈,是吧,你把她牵起来,成何体统,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样呢。有事说事,别这样难堪,好吧。

刘香还发现旁边有两个男的,向她投来警惕的眼光,看样子是来助威的。

等嚎啕的女人坐下来,刘香扫视大家一遍,然后说,你们都是一起的,是吧。又对着那抱小孩的女人说,昨天你在我家住宿,早上走的,是吧?你发现掉东西在我店里了,是吧?现在回来要,是吧?不就这点事吗,干嘛要雷雨阵阵的样子呢?你们坐吧,不管是谁,把东西遗落在客房里,不管是什么东西,我都不会要的。我收拾房间会捡好,等着客人回来拿。我又不是开一天店,这么多年,天南地北的客人多的是,上次有个人掉了一只手表在店里,好几万的那种,我把它收起来,等顾客来拿,三天后顾客才打电话问我,我说我收起来了,怎么给你,他很犹豫,我说你发个地址给我,我快递给你,他立即说,行。我房里还有一个密码箱,有一年多了,人家在我家住了大半年,一直放我这儿,在外回不来,叫我把换季的衣服给她寄过去,我都照做了。后来她说箱子和里面的东西都不要,叫我扔掉,我想暂时有地方放就放着,说不定她哪天回来用得着呢。前几天收拾房间时发现一双脏兮兮的牛皮鞋,我都没有扔,后来我问回头客,他们说是他们当中一个人的做工鞋,以为不要的,见我拿出来,就又收回去了,还说我是个细心人。

有人从楼上下来,刘香说了句,慢走啊,欢迎再来。走的人盯着老女人看了看,她立即用衣袖揩了揩脸。

我早上收拾房间,是看到了一个戒指,不是很大,也不中看,以为你们不要的,不过我还是收起来了。说完刘香就去房里拿出来了,往吧台一放,是这个吧。抱孩子的女人立即把手伸过去,连说就是就是。老女人走到刘香跟前不停地说谢谢。

拿到戒指,一家人十秒钟内就齐刷刷消失在了门外。两个男的从头到尾都没出一声,刘香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笑了,真好玩。

终于安静了,刘香快速去收拾整理房间。以前刘香是请了一个人的,干了不到一年,家里有事就走了。那时候刘香没事下午就出去玩,喝茶打牌倒是很快活,甚至有牌友来店里咋呼,宾馆怎么不像宾馆,生意也一般般。现在自己一人打理,一心一意做,生意反而越来越好。

老板娘,这些事你也亲自做?你哪像做粗活的人?真让我刮目相看。一听到顾客这样的惊诧调侃,刘香就停下手里的抹布或拖把,笑着说,干这么点活,不算什么,弄干净了,你们住得才舒坦啊。

不过,忙得腰酸背痛时,刘香也生出过怨言。儿子老公都不在家,抱怨来抱怨去都只有自己是听众,也懒得说了。其实开宾馆看上去轻松,也有意想不到的苦恼。毕竟是一个大美女,少不了人说闲话。

不少走南闯北的大师傅,每次路过,都特意把长长的货车开下高速,到香香宾馆来住。有一个河南的师傅,每年都要住十来次,后来不跑这个路线,还专门绕道两百公里来住过一晚,刘香说,你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住,那师傅说,我这都是绕道来的,听说香香宾馆的老板娘是大美女,我那些同事也想来看看你呢。刘香就笑着说,你尽说笑话。其实师傅们来这住宿,也就在店堂里跟刘香说几句不咸不淡的话,照个面,第二天早上走了刘香都不知道,但隔壁左右的人可不这么看,尤其是看着香香宾馆生意越来越好,少不了瞎猜测。不过刘香倒是很坦然,只要自己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人家就认这个小宾馆,那是人家的事,也是我刘香的福气。有一次一个山东的年轻师傅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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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房间真干净,真整齐,就像老板娘一样看着舒服。这样的顾客对刘香来说就是强心剂,她很想把宾馆开大点,装潢好点,升级一下,把钥匙换成房卡,提点价,跟苏强说过几次,他不支持,他这人,就是糨糊脑子。苏强在家她体力上轻松点,但是憋屈,堵心;他不在家,虽然累点,但活得自在。

又到了晚上。又是客满。她早早躺在床上,玩起手机。苏强发起了视频聊天。苏强说看不见她,她只好把床头灯打开。苏强问想他没有,她抿了抿嘴,说不怎么想。苏强说他想她了,叫她把衣服脱了,让他看看,她不同意,苏强耍赖,她就脱了,苏强又叫她替自己摸几下,她不摸,苏强又耍赖,她就象征性摸了几下,苏强问舒服不,她说没感觉。苏强说他想干她,她就骂流氓,后来苏强就直接问,我这么长时间不在家,你不会饥渴吧,你别养汉哟。听到这句话,刘香立即板下脸来,你就是这样看待你老婆的,是吗?我要养汉,早就养了,十个八个,你也管不着,想我的人排着长队你都看不到尾。你还这样埋汰我,你还是人吗?不聊了,睡觉。她突然就把视频关了。苏强又发出邀请,刘香没理他。几天后,刘香收到一个快递,是苏强寄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拆开一看,竟然是自慰器,她气得把东西扔到床底下去了,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朦朦胧胧中,有人敲门,细细的,好几下,又突然加急了。刘香迷糊着问,谁啊,干什么?

把门开一下,有事,快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刘香掀开被子,穿着拖鞋揉着眼睛去开门,刚打开门栓,一股猛力就把她推开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穿着裤衩,上身是光的。一进来,男的就反闩了门,把刘香往床上推。刘香抵不过,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那人也跟了过来,刘香用脚顶着那人,说,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是

203

的客人吧,我电脑里有你的身份证号,你别乱来。那人说,我给钱,你要多少?

你放屁,滚你妈的,快点滚,要不然我报警了。刘香脱口而出。

你报吧,我就是死也愿意。说完那人就扑了上来,刘香护住自己的身体,然后用脚不停地踢那人的下身,一边说,我店里有摄像头,你动我试试看,你绝不会有好下场。

那人又说,你就从了我吧,我想死你了,就这一回好不好?

滚你妈的,流氓,畜生,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正僵持着,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刘香估摸着天已经麻麻亮了,就更不怕了。那人摆了摆手,脚步声路过门口时,似乎迟疑了一下,又快速出门去了,还传来吹口哨的声音。那人得意一笑,反正说不清楚了,你还不如从了我吧,我给你钱,你说多少就多少。

滚你妈的,就是一百万也休想,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见刘香一脸的决绝和愤怒的眼神,那人说了句“真傻”后,就灰溜溜地退出了刘香的房间。刘香立即顶住门,哆哆嗦嗦地打上暗闩,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心怦怦跳个不停,以至于一个小时后有人退房,她都不敢应答,也不敢出去。

半上午时,刘香才开始收拾房间,那人也退房了,刘香找了他钱,没有像对待别的顾客一样说句慢走,她本来准备说,但是突然就不想说了。后来那人还来住过一次,刘香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给他开了房,只是没有收押金,第二天那人什么时候走的刘香都不清楚。

苏强突然就回来了,竟然没有给刘香打电话。他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刘香去开发区接人了。她带回的三个老顾客,是给厂子送货拉货的,每次来都是在香香宾馆住。刘香说了句你们还住老房间吧,那三个人就上了楼,然后就发现了坐在沙发上闷不作声的苏强。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吗?

能啊,你可以跟我说一下吧。

我回来还要跟你说啊?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我回来是不是影响了你?!

你是吃朱砂了吧,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

是不是看不惯我,是不是越来越看我不顺眼?

神经病,不跟你扯废话了。吃饭了吗?我给你煎两个荷包蛋,煮点豆粑将就吃一下吧。刘香说完就往厨房去。

不吃,吃过了,你过来。苏强闷着头,就往房里去。

叫你不要接人,你就是不听,人家要住,自己打的过来就行啊。哪次回来你都不在店里,你就不能消停点?

我怎么了,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养家吗?你看你,一年到头在外,有多少钱回来?一要用钱,还不是找我?在状元街买的房,你拿了多少钱,除了你出的十万块的装修费,还不都是我的。

钱就那么重要?你看,这是什么?你还把我当你的男人吗?

苏强打开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刘香凑过去看,照片当中正是自己,穿着筒裙,黑色无袖短上衣,外面披着一件白色长袖网衫。照片当中的自己优雅自适,有淡淡的笑意。这有什么呢?

你难道没看出什么吗?啊,你是不是习惯了这样?我都不好意思看,人家发给我,说你老婆真漂亮,我还以为是夸奖,仔细一看,才知道人家是嘲笑我。苏强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问题出在刘香的身体两侧,分别站着一个男人,都是青皮头,中间一撮毛长而直立,一个比她矮,一个比她高,一个手搭在她肩膀上,手指探进了白色网衫里面的肉里,一个揽着她的腰,头贴着她。

你看这两个人,一脸的色相,痞子相,你竟然跟他们混在一起了。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还跟他们照相了?

刘香被苏强问懵了,她仔细在脑海搜索,终于想起来了。她哑然一笑,这有什么呀,是那天,几个小毛孩来住宿,也认得,跟建哥混的小屁孩,黄昏时在门外聊天,隔壁也在,他们夸我漂亮,说我不显老,跟他们差不多大,我说你们该叫我阿姨,他们就笑,说我们站一起,让大家看看,像不像两辈人,他们就凑过来了,隔壁就拿着手机拍了几下,他们当中也有人举起了手机,这有什么啊?

什么毛孩,少说也有二十多岁吧,他们不懂性别?没有做过爱?

你想哪去了,都和你一样龌龊啊?他们当时还发给我看了,我就没当回事。当天晚上,他们当中一个睡不着觉,一直坐在门外台阶上叹气,我催他早点休息,好关门。他说,香香姐,陪我聊会天呗,我说怎么了。他就跟我说了他的女人的烦心事,后来天有些凉,他就叫我在车里陪他坐一会,聊到十一点,我实在犯困,就没陪他。他不停地抽烟,我叫他少抽点,他说这烟不一样,特制的,我就想到了是不是带那种的,一问,果然是,我说你怎么吸那个,他说吸这东西确实解闷,只要吸一口,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说他离不开这东西,还问我尝尝不呢。

你吸了?你跟吸毒鬼在一起聊天?还想尝?我怎么有你这样的老婆?

我当时确实想尝一口,但我没敢尝。

你这是人话吗?苏强伸出手,往刘香脸上拍来,又收住了,把她的披肩发扯了几下,然后往床上一推,你太不像话了。说完自己就在房里转圈,左手握成拳头,不停地击打自己的右手掌,突然他就站住了,像饿狼一样,扒掉了刘香的衣服,要了她。刘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完事后,她有气无力地去了卫生间,好久才回到房里,一夜没睡。凌晨,苏强又一次骑到她身上,她想反抗,刚一用力,就放弃了,随他去吧。天亮了,苏强靠在床头,翻完自己的手机,又翻刘香的,似乎成了惯例,每次他回来都要翻一遍她的手机,以前刘香还干涉,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有空吗,出来散步不?把手机向上滑了十几下,苏强终于读出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用力扳过背朝自己的刘香。什么意思?约你散步?是不是经常晚上出去散步?难怪,暑假的时候,我回家的十几天,你天天晚饭后都出去散步,每次都一个小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太不要脸了,我不在家,就偷人养汉。

你血口喷人,你还是我男人吗?猪狗不如!反正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懒得解释,我累了。

以前人家旁敲侧击,我还不相信,说夜里路过店堂经常听到这间房里有响声,有一回还看到四只脚在床沿晃荡,你真不是东西。

刘香脑海里闪过那天清晨

203

客人想猥亵她的一幕,不由得身子缩了又缩。

苏强的话还在像炮弹一样炸她,她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辩解,她斗争了好久的心终于在苏强刺耳的聒噪中变得安静了,她在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长出一口气,虽然很疲惫,但依然迅速穿衣起床,开始了往常一样的宾馆服务员工作。

刘香看了看提着拉杆箱推门而去的苏强,眼角湿润了。和他在一起十几年,她没有享受过他一丝温存,当初恋爱,也是糊里糊涂,后来想分手,他说她要是离开他,就扛一炸药包,把她家房子炸了,她害怕,就跟了他。为了让苏强快速答应离婚,刘香只要了刚买不久的车,把状元街的房子给了他,儿子读书期间跟她。刘香只是告知了闺蜜们,大家都说刘香亏大了。刘香说,只想图个清静,不流落街头就行,总算解脱了。

是苏强开着车带刘香去办理手续的,事后才告知双方父母,爸妈都很生气,但是无可改变。刘香把爸爸接到店里来了,爸爸说,也好,你一个人常年开这么个店,加上离婚了,不安全。

为了找钱,刘香到隔壁去换零,隔壁笑着问,听说你离婚了?你这丫头啊,好好的离什么婚?

刘香捋捋彩色披肩发,往后背一顺,扬起头,意味深长地说,是啊,我厉害吧,把老公蹬了,现在自由了,让那些总是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失望了呢。一个人过,你看我多自在。

你还可以找一个啊。

找男人?那要看我的心情,这社会别的没有,两只脚的男人伸手就一大把。缺了男人,女人照样活,养个男人,惯一身臭毛病,还对女人指手画脚,最不划算,不如自己活个自在。

谢了。刘香手一扬,拿到换的零钱,回到店里,依然是那个自信满满一脸善气的美人胚子。

晚上,刘香去学校为儿子开完家长会回到店里,已经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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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依然空着,刘香叫爸爸去睡,自己再守一会。快十一点,终于等来了客人,那人说以前在这里住过,可能睡两三个钟头就走,按钟点房算行吗,本来过了晚上六点,宾馆一般都不开钟点房,不过刘香从来都不这么死板,想都没想就说,行,钟点房,五十元。那人拿出一百,刘香找了五十,说,钱我先找给你,你到时候走,我就不起来了,你把空调和门关了就行。

挂上客满的牌子,关掉门口的灯,刘香就睡了,半夜也没有谁打扰,一觉睡到大天亮。刘香精神抖擞起床,就看到吧台上用水杯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

老板娘,半夜我没走,睡到早上六点半才走。下楼的时候你还在睡觉,我不想打扰你休息。这里补上三十块钱,还有房门钥匙,您收好。在您家住宿很舒服,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有机会我还会再来香香宾馆住的。再见。

读完纸条上的字,拿起那把有些磨损的房门钥匙,刘香内心突然就有什么往上涌,眼角湿润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把宾馆开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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