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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笙一梦中
文/枝上月
图/网络
第1章
黄昏,平笙梳妆完毕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沈凡星的屋子,沈凡星看她的眼神与以往不同:“你一贯不施粉黛,没想到如今装扮起来,倒有几分巡盐御史夫人的样子了。”
平笙用勺搅了搅汤药,不避也不羞:“平笙一介女捕头,高攀不了沈国公的门庭。不知那个难缠的犯人现在关在哪里?”
沈凡星眼神灼灼:“那里潮湿阴暗,我带你去。”
平笙任由他拉着,机关触动,平笙只听到大地塌陷的声音,他们忽然飞速下落。几秒以后,两人已经置身在漆黑的地牢里,沈凡星轻功极稳,药汤在下落时丝毫未少。
幽暗的牢狱里传出几声浑厚磁性的笑声:“沈大人终于想通,肯让自己的新婚夫人来伺候孟某了?沈大人果然大仁大义!”
沈凡星尴尬地红了脸,将一串金铃铛绑在平笙手腕上:“只把药喂给他就好,不必受他威胁,你若有事,就摇铃叫我,我会在上面一直等着。”
平笙点头。
沈凡星走后,平笙便摘下金铃铛扔在了地上。牢狱里的人又大笑了几声,平笙端着汤药缓缓走近他。那人苍白清秀的脸上结了几道鞭痕,他从凌乱的发丝里抬眼看平笙,嘴角的笑容带了一丝狂妄不羁。
“夫人肯陪我一晚,我就把盗来秘方的去处告诉你,否则我就是死了,也要让沈凡星乌纱不保。”
平笙皱了眉头,将手里的汤药喂给他:“孟长恨,贩卖私盐自古就是死罪,你盗走制盐秘方,更是罪加一等,这地牢你无论如何此生都走不出去了,交代了同伙和买主,我保你行刑前不再受皮肉之苦!”
孟长恨大笑三声:“夫人倒有些魄力,可怜沈国公只有沈凡星这一个儿子,他新官上任一心想要扬名立万,竟舍得放新婚妻子和我谈判!我知道这个牢房我出不去,也不打算刁难你,还是那句话,夫人陪我一晚,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否则,你不必再来!”
平笙咬了牙,负气离开。离开时她才觉得心酸,沈凡星大概是料到了孟长恨的条件,才会让自己假扮沈夫人杜沅溪。他既然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工具,又何必做出一番情深意切的样子来?
平笙不恨沈凡星眉眼传情,她只笑自己,时至今日还会为这种虚情假意痛心。
第2章
夜已深,平笙刚出密道口,就被沈凡星拉住了:“他和你谈了什么条件?”
平笙礼貌一笑:“他要让你的新婚妻子陪他一晚。”
沈凡星听后气得脸色惨白:“你不能应!”
平笙笑得有些无奈:“我又不是真的杜沅溪,衙门与御史联合办案,捕头的职责里可没有献身这一条。”
平笙淡漠的样子让沈凡星心痛,俩月前他们月下饮酒,平笙曾喝醉了揪住他的衣领,大胆地问他:“沈凡星,我想嫁给你,你答不答应?”
平笙原本是皇上赏到沈国公府的秀女,许多年前她就有机会成为他的侍妾,可那时的平笙面对此事只玩弄着手里的剪刀,淡淡地说:“你要逼我当你侍妾倒不是什么难事,但从此以后,平笙不会再和你说一句话。”
沈凡星没有再逼她,他一路看着她在深夜里苦学武艺,阅读悬案资料,她日积月累的本领终于在一次沈国公府的宴席里大放异彩。宴席间,她两句话破了九门提督在席上出的迷案,九门提督把她从沈国公府带走,后来她屡破奇案,九门提督赐她金刀封为金刀女捕。
沈凡星多年没有见平笙,本想提着好酒前去祝贺,却不料平笙喝醉了,问了他那样一番话:“沈凡星,我想嫁给你,你答不答应?”
沈凡星百感交集,那时他已被指婚,要娶杜宰相的千金杜沅溪,他颤着声问平笙:“以前我要娶你,你为什么不愿意?”
平笙语气凄凉地说:“侍妾不是夫妻,我要你知道,平笙是配得起你沈凡星的。”
沈凡星握起她的手,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我娶!”他们度过了幸福的两个月,两个月后,平笙被迷昏在床榻上,沈凡星娶了杜沅溪。
现在的平笙依旧是往日的模样,没有憔悴也没有不堪,只是言语里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
杜沅溪语笑嫣然走到门外,她推开门进来欢快地拉了沈凡星的手:“我爹已经向皇上拟写奏章,再给你换个更厉害的捕头,这样相公就能天天陪我了!”
沈凡星皱了眉头,有些生气:“胡闹!这本来就是皇帝考核我的手段,怎么能随便请旨?”
看杜沅溪眼圈有些发红,沈凡星没再说下去,平笙却迎着沈凡星跪下了:“提督大人已经答应我,这个案子办成了,就放我回故乡隐居。平笙必将竭尽全力办案,请大人开恩,不要中途换人!”
沈凡星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换掉你。”
平笙迎着他缓缓站了起来,深鞠了一躬,转身又回到地牢里去。她办起案来,素来是拼命的。沈凡星在地牢口点着烛火等了许久,终于不堪困意睡了过去。
第3章
地牢里,孟长恨看到平笙,意外地笑了:“哟!夫人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沈大人不中用,深夜里想起我来了?”
平笙径直走到他身边,脱掉了孟长恨的上衣,她拿着油灯细细审视他的伤口,说:“你受了这么多刑罚也不肯走漏风声,想必我今天对你动刑也没有用了?”
孟长恨挑了眉毛,心里却敬佩起这个不慌不乱的女人来:“夫人聪明。”
平笙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拨开自己的上衣:“我信你是条汉子,你说话可要算话!今夜过后,你要交代所有嫌犯!”
囚牢里寂静无声,孟长恨替她拉回了上衣。平笙有些不自在,自嘲道:“你也会怜香惜玉吗?我反正也不是完璧之身,只一夜,换一个案子,你不必替我可惜。”
孟长恨勾起嘴角笑了:“夫人为了相公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可惜孟某没这个福分。”
“相公”一词激怒了平笙,一股怒火奔腾而出,却变成了无声的哽咽:“我只想快速了结案子。”
孟长恨看她面容悲戚,用血在自己的外袍上写了几个字,而后递给平笙:“最烦女子流眼泪,买主地址我可以给你。可是,行刑前,我要你在沈凡星面前吻我,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戴一顶大绿帽子!”
平笙接过外衣郑重道:“我答应你。”
平笙走前轻轻将自己的锦袍披在了他身上。
她离开地牢时,天空还没大亮,油灯早已用尽,她在一片漆黑里缓缓走出密道,不小心扑倒在一个人身上。沈凡星等在密道口,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平笙。平笙不动声色,点燃了屋里的烛火,沈凡星在光亮里细细打量她手里的外袍,神色忽然变得阴沉:“你的外袍呢?你答应他的条件了?”
平笙只笑了一笑:“我办案的手法,不劳沈大人教导。这是我这辈子办的最后一件案子,平笙力求尽善尽美,但如果我半个月内没能回来,就请大人再另找捕头。”
沈凡星忍住怒火:“我不许你擅自行动,你只要出了这个门,我就撤掉你。”
平笙回头冲他淡淡一笑,提刀扬长而去。
第4章
沈凡星看着平笙决然的身影,火气一下涌上来。杜沅溪在门外的椅子上绣花,看沈凡星走进来,她语带撒娇:“沈大哥,我已经听你的话让爹爹撤掉了奏折……”
不料却被沈凡星冷冷打断:“如果你爹连你也一起撤走,沈某才真是感激不尽。”
杜沅溪被他的冷眼吓住,一下子怔在原地。上一次他这样看她,是在两个月前。杜沅溪新婚前夜偷偷闯进沈国公府,想把自己缝的绣囊送给他,沈国公府内院的花园里传来一声声隐忍的惨叫,她偷偷爬上墙头窥视。
沈凡星抱着一个昏迷的娇小女人被吊在钉板上,沈国公手里拿着粗粗的长鞭,一边痛斥一边狠狠地抽他:“今日迷昏她,只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号称爱她,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知道什么是爱?我故去以后,朝廷里没有同僚帮衬你,你还有能力去爱吗?你从小就没受过什么苦,这鞭子下去,你手一松,她的小命可就没了,老夫倒要看看你这个纨绔子弟的爱值几斤几两!”
杜沅溪的泪从惊恐的双眼里缓缓流下,她捂紧了嘴巴,看着虚弱不堪的沈凡星吐了嘴里的污血,说:“我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我这辈子只要平笙一个女人做我的妻子。”
沈国公气得发颤,终于挥了手。
吊绳绷断,杜沅溪看着沈凡星狠狠地摔在钉板上,护着平笙滚了下来。杜沅溪那日看他的最后一眼,沈凡星用手轻轻抹掉了粘在平笙脸上的血污。她哭着跑回了家,剪掉了缝了许久的香囊,做好了退婚的打算。却没有料到,第二日的婚礼如期举行,洞房里沈凡星趴在椅子上,血从他的喜袍里慢慢浸出来。杜沅溪想要替他宽衣,沈凡星冷冷地推开了她的手。他眼里厌弃的意味,同今日一模一样。
杜沅溪的手捏在一起,越绞越紧,“砰”的一声,她的绣花撑子和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碎了一地。
百里外,沈凡星沿着她平笙的马蹄一路跟来,他走到一个岔口,不知该选哪一个。右边的路碑写了春风镇,左边的路碑写了万仞城,沈凡星稍作踌躇,最后选了那条崎岖蜿蜒的山路,他预感,平笙会在那里。
可是他没有看到,几步外的粗壮垂杨柳上,平笙正被人用碗口粗的绳子绑着,被一个畸形人捂住了嘴巴,怪人一笑起来,耳朵咧到了嘴巴处:“看他的朝服,官职想必也不小,用你们两人想必可以把孟长恨换回来了!”
平笙没有挣扎,没有出声,她紧紧盯着黄昏里满脸焦急而来的那个人,思绪飘远。
“沈凡星,你是为破案而来,还是为了我?”
第5章
万仞城里,沈凡星叫了一壶好酒,菜色俱佳,他摸着桌角迟迟不肯动筷,盯梢的老板娘脖子粗大,像是得了怪病,沈凡星只看她的眼睛,语气诚恳:“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拿着金刀的姑娘?”
老板娘笑了:“小镇穷得可怜,除了司盐使赵大人,有谁见过金子呢?”
沈凡星又摸了摸桌角上的刀痕:“这刀痕我认得,除了她的金刀,不会再有另一把刀能劈出这样的痕迹。她在哪里?”
老板娘没了底气:“你想要见她也容易,喝了桌上的酒,否则,你就是杀光了城里的人,也找不到她一根头发。”
沈凡星沉默许久以后,终于举起杯将酒一饮而尽。醒来后的沈凡星和平笙被绑在了一起,武功尽废。歪脸怪人把他们带到一处晒盐厂,将他们手脚扣上了铁索:“在用你们换孟恩公以前,我会给你们安排工作。每日一顿饭,完不成任务,就会挨饿,第二天饿昏了,第二天也没有饭,循环往复。”
平笙冷笑:“如此苛刻,倒不如挨鞭子了!”
歪脸怪人看她一眼:“今天的任务,是跟着他们晒盐。”
平笙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许多穿着破烂衣衫的畸形人,正缓慢穿行在雪白的盐堆之间。
他们戴着镣铐,走得格外慢。对于制盐的工序两人根本不清楚,只好学着周围的百姓,可是他们好像也没有统一的配方,每个人做的都不一样。
沈凡星端着手里的卤水无奈道:“从来没有犯过法,第一次犯,就是制造私盐的死罪,卤水有毒,点错分量是会死人的吧?制私盐也就罢了,制造毒私盐,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平笙难得挑眉笑了:“刚才喝散功酒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犹犹豫豫。”
沈凡星尴尬一笑。
黄昏以后,歪脸怪人收了大家做好的盐,趁着夜色派发到每家每户。沈凡星和平笙刚好一人分到了一小包,这一次轮到他们两个人面面相觑。
歪脸怪人坦然地挑了一筷子芹菜放进了嘴里:“怎么?不敢吃?今日的菜明日的粥,都是用这种盐做的。这里地形崎岖,官盐难运,价格虚高,我们世代吃这种盐。你们以为你们这些吃俸禄的人,身体就要比别人金贵些吗?如果不吃,大可以饿着。”
万仞城中有许多畸形人,大概也就是这个原因了,私造的盐,很有可能重金属过量引发异变。
沈凡星端过碗,闭起眼吃了起来。平笙疑惑道:“官盐也不贵,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歪脸怪人反问:“你们那里官盐多少钱?”
“一石食盐二十文。”
歪脸怪人呵呵一笑:“我们这里一石需要二十两白银。”
平笙拍案而起:“司盐使怎么敢如此大胆?你让我去查,若你说的属实,我定会上报朝廷给你们做主。”
歪脸怪人摆了摆手:“天下乌鸦一般黑,我怎么敢让你和赵大人通风报信?”
平笙扔给他一个小瓶子:“七日断肠散想必你耳熟,我服毒,你拿着解药。七日内,我定然回来。”
歪脸怪人看她坚决的模样,点了点头:“生平没信过官,但愿这一回没有信错。”
第6章
司盐使府上,灯火通明。平笙拿着金刀闯了进来,灯光下的赵府一片苍凉,丝毫不像歪脸怪人讲述的那样。
司盐使赵大人也不过是一个干瘦苍老的小老头。赵大人见到了平笙手里的金刀,连忙弯下了腰:“金刀捕头既然来了府上,不如进来坐坐。”
平笙搀扶着他一路走进屋子,屋子里也是一片陈旧,连迎宾的主墙也斑驳了墙皮,唯独屋内的四根柱子还直直挺立。
未等平笙开口,赵大人已开了腔:“捕头想必是为孟长恨这个逆贼而来。他从小性格极乖,没想到长大了却倒卖起私盐秘方。城门口那户酒馆的老板娘,就是他的母亲。”
平笙听着不说话,赵大人反而紧张起来,越说越多:“听闻孟长恨在牢里,口风很紧,我这里倒有一个好计,你们不妨用他的母亲来……”
平笙打断了他:“沈凡星的大牢除了我和他没有第三个人去过,不知道赵大人是从哪里听说的?”
赵大人连忙退了几步,在地上叩首:“老夫只是随口猜测,大人饶命……”
平笙的刀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我骗你的,你紧张什么?从我一进门来,你的眼神就一直不敢看我,一直盯着地面,地上有黄金吗?”
话音未落,平笙踩着的地板忽然塌陷,她直直坠了下去,赵大人把叩首的脑袋从机关上移开,隔着地板冲平笙冷笑:“不是地上有黄金,而是地板本身就是黄金做的,几层干枯的树皮,不知骗走了多少前来检查的官,只有你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国境边陲,从来天高皇帝远,你硬要闯,自然死路一条。”
平笙在漆黑的地牢里苦笑,她闭上眼,眼前是身着喜袍的沈凡星,他在冲她微笑。不知过了多久,平笙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醒来,依旧是漆黑的地牢,身后却是面色安详的沈凡星。一股暖流从平笙心底升起,她回头抱住了他:“歪脸怪人没有骗我,姓赵的不是好人。”
沈凡星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我知道。”
“你怎么也出来了?你也服毒了?”沈凡星轻轻点了头:“歪脸怪人不忍心看你死在外面,让我来帮帮你。”
四下寂静,平笙长叹一口气:“看样子,我们是要死在这里了。死之前,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我。”
沈凡星看着她的眼睛:“你说。”
平笙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以前的事情,何必再问,我已经赚了,如今陪你共死的是我,不是杜沅溪。”
沈凡星低下头去:“我和你不一样平笙,我没什么本事,又天生肩负着维持沈家兴旺的责任,我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结党营私,只能借助联姻。我曾拼死反抗,和杜沅溪拜堂的那个人不是我,我昏死后,被人穿上了喜袍,扔进了洞房。这一世,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娶你。”
平笙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我信你。”
沈凡星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我们能出去,我休掉了杜沅溪,你愿不愿意嫁我?”
平笙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发酸,她明知他们出不去了,却还是点了头:“如果能出去,我大概是愿意的。”
沈凡星听到这里满脸喜色,他将平笙拦腰抱起,孩子气地转起了圈:“你既这样说,我拼死也要带你闯出去!”
他抱起平笙,走到一面松软的土墙前,沈凡星敲了三下,那边也回了三声。正当平笙目露惊疑之时,土墙轰然倒塌,土墙那面赫然站着一群万仞城的父老乡亲。歪脸怪人站在人群之首,将解药递给平笙:“你们的确是好官,换孟长恨的军队已经赶来了,很快你们就能离开,只是捕头你不要忘了和老朽的约定,定要将姓赵的司盐使上报朝廷,绳之以法。”
平笙接过解药:“你们放心,沈大人是巡盐御史,他一定会给你们做主。”
一声冷笑从地板上方传来:“你们大概还不知道押着孟长恨来换沈凡星的人是谁,他就是沈大人的岳父,我赵某人的亲舅舅,杜经国杜宰相。这案子会怎么判,我赵某人还真是期待得很!”
第7章
杜经国彻夜劳顿,如今站在三路骑兵之前,依旧带着老将的风姿,他的语气从容里带了一分威严:“尔等都是我朝的良民,我知道你们之中出了一个害群之马,但我保证这绝对不会波及其余无辜的百姓。”简单一句官方的开场白已经达到了目的。
杜经国招了手,侍卫放下了满是伤痕的孟长恨,孟长恨走近人群,跪在了歪脸怪人面前,红了眼眶:“干爹,我们今天都走不了了,至少要杀了那个姓沈的狗官。”
歪脸怪人刚想替沈凡星辩解,杜经国就叫了他的名字:“司盐使赵安已经把刁民的情况写成奏章呈了上来,凡星你过来看看有何不妥之处?”
沈凡星刚走上前想要揭露赵安,杜经国冷眼一瞥,杜沅溪就从后面把他抱住了。
下一秒,大家还来不及反应,杜经国的箭队已经包围了万仞城的平民,连同平笙。杜经国勾了嘴角:“丙辰元年,九月万仞城盗匪入侵,大灾,死伤无数。沈凡星、赵安擒贼有功,理应获赏。贤婿你说奏折这样写如何?”
沈凡星大怒,刚要发作,杜经国按住了他的肩膀:“事已至此,你一人之力,丝毫不会起什么作用,我不是你父亲,不会在乎你的性命。与其落个乱党的下场,倒不如顺水推舟,加官晋爵。”
沈凡星强压怒火:“你至少要放过平笙。”
杜经国点头笑了:“好,你去把那个为首的怪人杀了,我就放过她。”
沈凡星拿刀的手一直在颤抖,他不敢看平笙写满怒意的眼睛,也不敢看怪人咧到耳根的冷笑,他手起刀落,然后看见孟长恨跪倒在地上。平笙靠在他身边,替他擦干眼泪:“我还欠你一个吻。”
众目睽睽之下,在沈凡星错愕的表情里,平笙放下手里的金刀,对着孟长恨深深吻了下去。这一个吻,痛快至极。
第8章
这一个吻结束,平笙等于坐实了罪名,再也无法翻案,她与主犯孟长恨被押回帝京,关在了沈凡星的大牢里。沈凡星动用了一切资源替平笙求到了戴罪立功的方案,只要孟长恨招出秘方的下落,平笙就可以官复原职。
沈凡星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平笙,她永远不知道他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赢来这样一个转机。平笙看着他,笑容寡淡:“谢你。”
这种礼貌平静的样子,噎得沈凡星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负气走了,一旁的孟长恨才露出了笑脸:“女捕头,你打算怎么让我招出秘方?”
平笙的眼睛看着远方:“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孟长恨勾了嘴角:“你若有这种本事,大概我会真的爱上你。”
只是,这种本事不是平笙的,这大概是沈凡星故意留给她的后路,他们关押的大牢下藏着一个通往怒河的密道。平笙拉着孟长恨走在密道里的时候,他紧握着她的手,嘴角微微勾起哼起了小调:“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你说。”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沈夫人。”
“为什么?”
“你金刀的侧面写了一个平字,我原先以为指的是‘那里’,憋笑憋得好辛苦。”
平笙踢了他一脚:“生死关头,还有心情开玩笑。”
密道口,一座铁索大桥横空而过,穿连在两山之间。平笙拉着孟长恨,慢慢爬上了桥:“登徒子,这桥好长,你要累了就和我说。”
孟长恨笑了笑,一步一步爬得很愉快,那时他以为,桥的那边拴着未来。
沈凡星接到平笙越狱的消息,失手拍碎了茶几,他三步一颤地上了马,急得险些撞在马肚子上。怒河上游的地区连日暴雨,水位上涨,引发洪灾已是必然之势。平笙关在地牢,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沈凡星赶到怒河岸边的时候,平笙和孟长恨已经被困在铁索桥上很久,力度极大的洪水拍打着铁索桥,他们仅仅抓着锁链,一步也不敢动。孟长恨体力不支,松开了手,平笙死死拉着他,他才不至于被洪水卷走。孟长恨嘴唇发紫,斜起嘴角微笑:“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平笙红了眼睛:“你别闹!”
孟长恨抿了唇:“私盐配方没有买主,是我自愿盗的,我从小在万仞城长大,是我母亲省吃俭用给我买官盐,我才能身体与常人无异。”
平笙拉紧了他的手:“先上来再说。”可平笙的身体已然在洪水里漂摇不定。
孟长恨摇头笑了:“你记好我接下来说的话。”
这是制盐的配方,平笙红了眼睛,看着一贯嬉皮笑脸的孟长恨忽然一本正经起来,她的心隐隐发酸。孟长恨背完了配方,松了一口气又勾起嘴角:“其实,我原本想对你说的,是另外一番话。”
孟长恨在狂风洪水里深深地看平笙蓄满水迹的眼睛,他冲她一笑,然后松了手。平笙的哭声被淹没在滔天的洪水里,她生平第一次哭得如此热烈痛苦。这样的关头,还是沈凡星冲她伸出了手,他冒死而来,又一次救下了平笙。
回去途中,他们路经边陲小城,那里淌着一条很美的河流。平笙看那里很美,想下去看看,沈凡星与她寸步不离,他拉住了她的手:“当初让你扮沈夫人,是我有私心,我爹曾答应我,若你这次立了大功,就让我娶你。杜沅溪,我从没碰过她,你入狱以后,我已经把她休掉了。”
平笙看着他:“你想让我交出配方?沈凡星,没想到,到了现在,你还是那么让我失望。”
她缓缓走到河边,“你信不信,我会让你的配方随河流漂到千家万户?”
沈凡星这才觉得慌张:“你刚刚从鬼门关被救回来,如今又乱来!平笙难道你不会害怕吗?”
“我也怕过,做秀女的时候,我怕黑,后来犯了错,被管家关在黑屋子里整整三天;与你相恋的时候,我怕你离开我,后来你成亲,我昏死在床榻上;当女捕头的时候,我怕不能尽职尽责、官职不保,后来我被撤掉金刀,押入大牢成为囚犯。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我已经很清楚,自己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她平静地说完这一番话,轻轻跃入河流,好似一条跃龙门的锦鲤。
那日过后,沈凡星遣人搜遍了河流下游,却再也没有找到平笙,但是,制造私盐的秘方却已经在河流两岸流传下来。没有人知道平笙的下落,两岸边却留下许多美丽的传说。
第9章
宰相府突起的大火,是在三年后的秋天。天干物燥,大火烧红了半面城。
手举火把的沈凡星一步一步靠近杜经国,这样的场面,就连一贯老辣的杜宰相也惊慌失措,他强作镇定:“你不要胡闹!不要为了一时意气丧失了前途,公子哥也学痴情种玩起情深似海的把戏,你不要以为可以吓到我!”
沈凡星上挑了眉毛,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笑脸:“纨绔子弟不懂爱?”
他将煤油缓缓浇在杜宰相的官帽上,他静静看着杜宰相尿湿了裤子,沈凡星扬手将火把扔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看好了,这就是纨绔子弟的爱情!”
不出三日,沈凡星火烧宰相府的消息就传遍了国都的大街小巷,沈凡星闭起眼靠着牢房的墙壁,觉得分外安心。
这些年沈凡星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有一天变得足够勇敢,平笙愿不愿意再见自己一面?他凝视着铁窗外的天空,心情忽然变得很好,此时此刻,他对明天的游街示众已经充满期待。
那一张无数次魂牵梦萦的脸,不知能否再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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