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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芥末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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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玉华县，媒婆蔡的名气响当当，在她说媒拉纤的二十年里，把俩人说不到一块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媒嘛，不就是把男人女人拉在一块，年轻人，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容易得很。”

媒婆蔡原名蔡新美，是火柴厂的一名普通职工，她老公有严重的小脑萎缩，结婚没几年就死了。蔡新美大着肚子在火葬场领了骨灰，捧着老公的遗像办完了丧事，一滴眼泪也没流。同事邻居看她总是病恹恹的，就经常宽慰她，给她送几个鸡蛋，几两肉。

生产的时候蔡新美疼足了三天，生下了7斤的大胖小子，等李医生洗好包好送到蔡新美的怀里，小家伙立刻开始啧巴嘴寻着奶头吮吸了起来，小脸因为太用劲涨得通红。

李医生笑着说：“这小东西真有劲，你以后可有依靠了。”蔡新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小家伙随了蔡新美的姓，叫蔡建平，健康、平安。

头两年过得很辛苦，蔡新美娘家人在很远的地方，结婚都没过得来，婆家还要给她死鬼老公的弟弟带孩子，没空管她。

她只能辞了火柴厂的工作，背着蔡建平在街上给人擦鞋。熬到蔡建平两岁，蔡新美把他送到了托儿所，求了厂领导，又回火柴厂上班去了，母子俩的日子才喘了口气，稍微稳定点。

蔡新美能吃苦，但也觉得有些苦真是吃了也白吃，就说这死鬼老公，当初甜言蜜语勾搭了她，她一年轻小姑娘没什么见识也就跟了。他身体不好，啥力气活都干不了，没几年还死了，蔡新美一天福都没享到。后来蔡新美就总和小姐妹们说结婚这种事，没父母没长辈给把关一下，一辈子就毁了。

蔡建平上二年级的时候，班主任王老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温和有耐心，蔡建平总是我们王老师这王老师那的，说得蔡新美也上了心。刚巧火柴厂厂长的儿子也参加工作不久，蔡新美过年给厂长送礼的时候见过，小伙个子高高的，在县医院当外科医生。

年轻的姑娘害羞，本来拒绝了蔡新美的介绍。蔡新美不死心，借着给蔡建平补课的由头，请王老师来家里做客，硬是让俩人见了一面。见面之后王老师对这位外科医生的印象特别好，小伙子呢也觉得王老师清纯温柔，俩人很快就好上了。

没一年，俩人就办了喜酒，请了蔡新美上座，封了一个大红包，又不到一年，生了个极漂亮的闺女，双方家里都高兴极了，又给蔡新美封了一个红包。

顺顺利利地做了一件积德的大好事，蔡新美别提多得意多高兴了，逢人就提。不过是把男人女人往一块说，又积德，又赚钱。打那往后，蔡新美的心思就活络起来了，专门往这条路上走。

说也奇了，被蔡新美说的媒，就没有不成的，件件都顺利喜庆。蔡新美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琢磨，莫不是那死鬼老公觉得对不起自己，在地下保佑母子俩吧。想到这点，蔡新美给死鬼老公上香上坟也勤快多了，有时候还带点酒，在坟前跟他说会话。

等到蔡建平上高中的时候，蔡新美早就从火柴厂出来了，开了一个新美红娘的婚姻介绍所，生意也是一帆风顺，上门的人络绎不绝。蔡新美只用坐在老板椅上数钱，其他的跑腿说媒都叫请的几个阿姨去做，除了有钱有脸或熟人，蔡新美一般不出面。

日子终于熬出头了，每每摸着手上的钻戒，蔡新美就这么感叹。

不知不觉，蔡建平大学毕业了，担心他老娘年纪大了没人照顾，就干脆回到了玉华县。蔡新美也没指望她儿子出人头地，觉得回来挺好的，找关系给他在县里的中心地方投钱开了一个饭店，生意立刻就红火起来。

儿子大了，钱也赚得不少，蔡新美干了一辈子媒婆，终于，最大的任务到来了，蔡新美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找了县里认识的所有熟人，搜罗了不下三十个条件不错的姑娘。

有玉华县医院的医生、县一中的老师、县政府的公务员、县长的侄女、银行的客户经理等等，还把所有姑娘的信息分别做成了一本简历册子。

教育信息从姑娘的幼儿园开始直到最高学历，全部经过了验证，家庭信息连七大姑八大姨都写得清清楚楚，交友状况则基本都相对简单，最多交过一个男朋友，连对方交的朋友们的信息也都在列。至于血型、星座、身高、体重、爱好等等更不在话下。

蔡建平看了乐了，“妈，你做事挺有一套啊，你这能力干啥都能行，要不再发展一个私家侦探事务所吧，准火。”

蔡新美自己也忍不住笑，“这不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嘛，你是妈最大最重要的客户，我可得亲自给你把关，婚姻大事，可不能闪失，这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

“我有你这个妈觉得挺幸福的，你多操心操心自己吧，这么多年了，也该给自己找个伴了。”

“那也得等你结婚了，生了孩，妈的任务才算完成，那时候我要看上哪个老头，就搭个伴过。”

蔡建平心疼他老娘，一个单身女人带着儿子生活，从小到大的辛苦他感受深切，所以蔡建平也格外孝顺他老娘。

不就相亲嘛，老娘让他啥时候去，他就啥时候去，表现得礼貌又周道，姑娘们对他的印象都很好，但是他却觉得她们都千人一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都不错，端庄秀气，职业体面稳定，家世清白，性格温柔乖巧，个个都是好姑娘，但就是少了那么一点吸引力。

蔡建平说的，不错，但不动心。

蔡新美对儿子要寻找爱情的想法不置可否，在她看来，那是不懂事的小年轻的玩意，没经历过，都不懂婚姻。婚姻需要什么？——钱。

你不行的时候，另一半得能拉你一把，帮得了你，能维护这个家庭。爱情能当饭吃？蔡新美当年不就是冲着爱情嫁了他死鬼老爹，害得娘俩多少年都吃不饱饭，日子过得苦巴巴的。

人家能给孩子喝好奶粉，蔡新美只能煮米汤喂蔡建平；人家给孩子买新衣服，蔡新美只能讨人家不要的，把破的地方缝补起来给蔡建平穿上；人家过年一大家子热热闹闹一桌子肉，他们娘俩就围着两盘饺子。

蔡新美不愿意回忆过去，反正儿子是她命根子，是她这辈子的精神支柱，他说不好，行，那再找就是了，也不是个难事。无论如何，儿子必须要找个合适的姑娘，必须要过得幸福。

一天下午，蔡新美正沉浸在美好的电视剧里，电话响了，她心不在焉地接起电话，刚听对方没说两句，立刻跳了起来，衣服都没换，火速拿起包冲出了门。

能让蔡新美这么着急上火的，除了和儿子有关，就没别人了。

来到县医院大门口，蔡新美在马路树荫的遮挡下，伸着脑袋张望，过了一会，只见蔡建平和一个姑娘慢慢走了出来，蔡建平一手拎着一包东西，搀着姑娘上了车，一溜烟开走了。

待他俩走了，蔡新美就直接去妇产科找李医生，刚才就是接到李医生的小报告，才慌慌忙忙地赶过来。

李医生给蔡新美看了刚才的检查记录，“本来今天我不坐班，来拿点东西，刚巧看到建平领着一姑娘来做检查，小王医生给检查的，我看了报告，那姑娘怀孕18周了。”

蔡新美反应很快，“这小兔崽子！我给他介绍了一大圈，给我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原来背着我早就好上了一个！”

李医生笑着说：“你当还是孩子呢，建平是我接生的，白胖的小子，这一转眼已经是大人了。现在社会开放了，未婚先孕都不是个事，你先回去问清楚情况，要是真是他女朋友，那你就要当奶奶咯。”

蔡新美和李医生拉了会家常，就走了，她的预感不妙，这个叫霍娇娇的女孩，肯定不是个善茬。不然以儿子和自己这种比较亲密的关系，他交了女朋友是不会不告诉自己的。

她想了想，决定先找派出所的大刘帮忙查一查。

大刘的老婆是蔡新美老领导的女儿，也是蔡新美给说的媒，大刘见了蔡新美都恭恭敬敬地叫声蔡婶婶。

霍娇娇，22岁，江陵县汪集人，爹妈务农，家里两个哥哥，均初中辍学，霍娇娇在县里新开的酒店里当服务员。

蔡新美的鼻子都快气歪了，暗暗骂蔡建平个不争气的东西，老娘给你介绍一堆清白姑娘你不要，找了这么个破鞋，肚子里还不知道怀的是谁的货！蔡建平好歹也是出去念过大学的人，就这么没点见识，给一个小服务员一勾搭就上套了？真是没出息。

蔡新美跑到饭店，蔡建平已经回来了，一看他妈来了，愣了。蔡新美是不管饭店的事也不来的，今儿来了一定没好事，蔡建平脑子迅速转了一圈，莫不是他老娘已经知道了？

蔡建平立刻满脸堆笑，扶着他老娘到小包间坐下，叫了服务员点菜，“难得你来一趟，我请你吃饭，多点几个菜。”蔡新美不动声色地坐下。

娘俩开始扯有的没的，等菜都全部已经吃过一轮了，蔡新美见儿子还没有主动交代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了，啪地放下筷子，“霍娇娇跟你是咋回事？”

果然，蔡建平没能平安地逃过他老娘的眼线。他斟酌半天，说：“霍娇娇吧……”

“她是不是怀孕了！”蔡新美咄咄逼人。

“这个怀孕啊……”蔡建平依然慢条斯理的。

“她怀的是不是你的？”蔡新美急了。

沉默了一会，蔡建平说：“是的。”

“我不要这种儿媳，你让她打掉。”蔡新美说，“女人都会生孩子，再找再生，一样的。”

“我没说要跟她结婚，我只想要个孩子。”

蔡新美一口气噎住了，用手拍拍胸口，脑子一下子没转回来，“是啊，是要生孩子啊，那，那不结婚怎么生呢。我给你找个合适的，你结婚了不就可以生孩子吗？”

“妈，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想结婚，不打算结婚，我只想生个孩子。”

蔡新美拎起包就走了。

蔡新美找到霍娇娇工作的酒店，霍娇娇已经辞职了，领班帮忙找小姐妹要到了霍娇娇的手机号和地址，蔡新美便气势汹汹地杀过去。

霍娇娇住的地方是前几年新建的小区，顶楼复式，130平，霍娇娇开的门，叫了声阿姨。蔡新美哼了一声，鞋也不换，登登登地直冲进屋，屋里还有一个阿姨，见蔡新美来了也不敢吱声。

蔡新美楼上楼下看了一圈，没有儿子的东西，心里颇有些疑惑，但很肯定这是儿子的楼，竟然在这里好好地养着一个金丝雀，气不打一处来。

蔡新美一屁股往客厅的豪华真皮沙发一坐，霍娇娇和阿姨站在边上有点不知所措。蔡新美嘴巴一努，说：“你坐下吧，好歹也是怀孕的人。”霍娇娇这才让阿姨赶紧去切点水果倒点茶来，自己则坐在了蔡新美一侧。

“我先说明了，你就算怀孕了，我也不会接受你进我们家门。你还年轻，你打掉，我给你一笔钱，你去上个学，或者做个小生意。我儿子错在先，我也不亏待你。”蔡新美说完觉得自己真是大气十足。

“阿姨，”霍娇娇小心地看着蔡新美的脸色说，“建平哥和我说好了，就生个孩子，不结婚。”

“现在年轻的小姑娘怎么想的，不结婚生孩子，人家怎么看？”蔡新美一下子发飙了。

“建平哥说了，给我钱，让我帮他生个孩子，我跟他两清，我也跟孩子没关系。”霍娇娇直了直身子，“这个您还是得问建平哥，我做不了主。”

蔡新美想来想去，蔡建平肯定是受了自己婚姻的影响，看自己一辈子单身带孩也这么过了，到现在过得也不错，现在更不缺钱，他肯定想就趁年轻身体好，生个孩子，复制他老娘的人生模式。

这还了得！蔡新美一拍大腿，造孽，老娘辛苦一辈子不是为了让你学老娘的，老娘赚钱是为了让你结婚，享受完整家庭的幸福的，那单身再潇洒，也比不上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啊。

何况社会也没开放到那种地步，一个单身男人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像什么话，自己也会被街坊邻居的闲话唾沫淹死。

蔡新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家，试图以宽大的母爱来劝导蔡建平不要走自己的老路，好好地过正常人普通人的生活。一路上，蔡新美已经想好了一大串说词，就从蔡建平三岁开始上幼儿园说起。

那年蔡建平上幼儿园了，放学的时候，小朋友都是高兴地等妈妈接，等爸爸接，但是蔡建平只有妈妈接。他就问啊，为什么我没有爸爸来接呢，蔡新美就说啊，你爸爸啊，他在很远的地方上班。

再大一点，蔡建平不问了，有一次，他看到邻居小伙伴跟着爸爸出去打球，他自言自语地说，等我再大一点就有爸爸了。

蔡新美想起这些往事，擦了擦眼角。她是可怜蔡建平，孩子吃个馒头吃个蛋糕都是一样的，但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就不一样了。大人苦一些都无所谓，孩子又不能自己选择投胎，孩子凭什么要跟着大人受苦呢？她甚至开始觉得霍娇娇肚子里的孩子都可怜起来。

“妈，”蔡建平在客厅里等着蔡新美。

“哎，儿子。”蔡新美放下包，坐到儿子身边，温和又同情地看着蔡建平。儿子很乖，很少让她操心，没想到，他的内心竟然有这么大的心理阴影，都怪自己当妈的只顾着赚钱，不关心他。

“你跟妈说说，霍娇娇这姑娘，你很喜欢她吗？”

蔡新美想好了，要是能打就打掉，要是实在不行，就允许他俩结婚，大不了花些钱把霍娇娇给培养一下，包装一下。

“我不喜欢她，我也不会和她结婚的。”蔡建平语调平缓地说，“我要跟您坦白一件事，请您做好心理准备。”

“啊，你说吧，儿子，妈听着呢。”蔡新美有点紧张，莫不是霍娇娇的孩子其实不是建平的？

“我不打算结婚，我是同性恋。”蔡建平看着蔡新美，低声又坚定地说。

“啊？”蔡新美眨巴了下眼睛，“啥是同性恋哪？”

“……”蔡建平有点无奈，“我不喜欢女的，我只喜欢男的。”

嗷的一声，蔡新美翻白眼晕了过去。

眼前一片白晃晃的，我这是死了吗？我这是被儿子气死了吗？蔡新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发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妈！你醒了！”蔡建平赶紧握住蔡新美的手，“妈！你吓死我了！”

蔡新美回手就一巴掌打在蔡建平的头上，又一巴掌，一巴掌接一巴掌打蔡建平，一边打一边嚎啕大哭，“你不如让我死了吧！我是做了什么孽！我给人做了一辈子媒婆，积了这么多德，怎么落不到自己的儿子头上！都怪你那死鬼老爹，没一丁点用，自己有病死了算了，生个孩子都有病！”

蔡建平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地受着。

蔡新美披头散发，一边哭一边骂，像街边的泼妇，一个可怜的被抛弃的泼妇。她也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抛弃了，儿子不再是那个孝顺懂事的乖儿子，他是一个变态！

蔡新美的世界塌了。

她不吃不喝，每天躺在床上。从现在想到过去，再从过去想到现在，每一年，每一月都想过了，不知道到底错在了哪里，让儿子变成现在这样。蔡新美时而后悔自责，时而想把死鬼老公挖出来鞭尸，不到一个月，蔡新美瘦了二十斤，人瘦得脱了形。

“蔡姐姐，李医生来看你来了。”张阿姨领着李医生进了蔡新美的卧室，这一个月，蔡新美看都不想看见蔡建平，蔡建平只好把饭店的张阿姨请来照顾他妈。

“李医生，你来了。”蔡新美挣扎着起了身，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招呼李医生。

“老妹妹，建平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李医生笑呵呵地坐在蔡新美的床边，“哟，瘦了瘦了，以前你想减肥都减不下来，这下可好了。”

“唉……”蔡新美只有出气儿的力气。

“老妹妹，我们也认识几十年了，我知道你好面子，本来我不该管这事，但是这事呢也是因我多嘴而起，而且建平也是我接生的，我是真心实意地盼着建平好。”李医生拉起蔡新美的手，“你一辈子不容易，想要过得好，事事都要强撑着，现在年纪大了，该过过你自己的生活了。”

“咋过啊，给人做了一辈子的媒，自己儿子的终生大事倒没法做了。”蔡新美声音嘶哑，有气无力地说。

“建平给我说了情况，小伙子很坦诚，一点也不扭捏，在我们这县城，这事能这么有勇气的真没有，还是你教育得好。”李医生拍拍蔡新美的手，“建平跟我说，你觉得这是病，我要给你好好讲一讲，让你这个文盲呀也学点现代知识。”

李医生仔仔细细地给蔡新美讲了关于同性恋的事情，从同性恋大部分是先天基因决定的，到现代很多国家已经开放的同性婚姻，到中国有一两千万同妻受到欺骗，一部分原因也是受到家庭和社会的压力造成的，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下午。

蔡新美从听都不想听到后来偶尔还插话问点问题，终于听明白了一点，同性恋不是病，也不是变态。但是，到底和别人不一样啊，人家都是男人女人结婚，生个孩子。

“有钱就敢生，谁能说什么，建平又没骗别人姑娘结婚毁人家一辈子，这是建平品德好，难道你要逼他连孩子也不生啊？”

“要生，孩子得生。”蔡新美被绕得有点糊涂，别的说得过去，但是不生孩子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你说现在小姑娘，没结婚给人生孩子，她爹妈知道不得打死她。”

“那叫代孕，帮人生孩子赚钱，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不评论别人，就论眼前。”李医生笑呵呵地说，“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你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文化，但是你聪明啊，不然怎么那么会赚钱，你应该比一般人想明白得快一些，接受得快一些才对。”

李医生停了停又说：“你无非就是希望建平过得好，过得幸福，但你剃头挑子一头热，把你觉得好的一股脑压给他，你应该问问建平，他觉得怎样才幸福。”

接下来好几天，蔡新美默默地流眼泪，从小到大，她尽力把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建平，就是希望他过得幸福，和别的孩子一样。

但就像李医生说的，她聪明，她很快就明白了道理，她只是担忧，和大部分的人走的路不一样，肯定会更辛苦，而幸福这种事呢，可说不准一定有。

霍娇娇带着阿姨炖了汤给蔡新美送过来，给蔡新美一口一口喂汤，蔡新美看着这小姑娘叹气：“生了孩子你舍得给建平啊？你不想吗？”

“想我就偷偷来看两眼，绝对不打扰孩子生活。我和建平哥说好了，做人不能拿人钱还翻脸。”

“你个小姑娘好好的，为啥啊？”

“穷呗，还有俩哥哥等着盖房娶媳妇儿，老爹病着，老娘也没用，我得赚钱。”

“建平答应给你多少钱？”

“买断三十万。”

“唉，世道乱了。都不好好的结婚，生孩子，整这一出，那一出。”

“阿姨，你是日子过好了，啥人没有啊，大家都得有条活路。你可别逼建平哥了，我觉得他也挺不容易的，你别把他好好的给逼得跳楼了。”

“啥！”蔡新美吓一大跳。

“爹妈把孩子逼跳楼的可多了去了，您上网看看新闻就知道了，那时候后悔都来不及。都说为了孩子好，为了孩子好，那您说说，孩子真要好，跳楼干啥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蔡新美也开始好好地吃东西，精气神也恢复了。晚上蔡新美和蔡建平一起吃饭，这是几个月以来，蔡新美第一次和蔡建平一起吃饭，她好好地打量了一下蔡建平。儿子也瘦了，憔悴了，整个人被一团黑压压的晦气包围。

“儿子，我们出去走一走吧，趁孩子还没生，找个地方散散心。”

蔡建平眼睛一亮，“妈，您想上哪，我都陪您去。”

外面真好啊，世界那么大。

以前光顾着赚钱，养家，忙着生存，从没机会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个世界。

蔡建平陪着蔡新美到北京，深圳，香港转了一圈，到澳门赌了一把，赢了一点小钱，乐得蔡新美哈哈大笑。又从澳门飞到泰国，在清迈住了邓丽君最喜欢的酒店，在丛林里骑了大象，在普吉岛上坐了海船，最后在曼谷看了人妖表演。蔡新美还摸了摸人妖的胸，哟，真的，把蔡新美看得一惊一乍的。

母子俩转悠了大半个月，回到了玉华县，顿时，蔡新美就觉得一股子土气扑面而来，这人还是得开开眼，才能醒醒脑啊。蔡新美笑着跟蔡建平说，不过外面虽好，家到底还是家。

过了两个多月，霍娇娇在医院生了，仍旧是李医生接生的，又是一个7斤的大胖小子，大家都高兴坏了。名字蔡新美已经想好了，叫蔡必勇。将来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是个勇敢的小伙子。

看着大胖孙子，蔡新美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宝贝孙子，奶奶为了你要活得久一点，到时候奶奶还要给你做媒。大家围在一边，哭笑不得。

蔡必勇哇哇大哭，要奶喝，全部人立刻手忙脚乱起来。

生活总是充满了酸甜苦辣，有时为了一分甜，要吃九分的苦，可是人们仍旧为了那一点幸福的希望，努力地活着。（原标题：媒婆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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