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老牛作品

从西贡驶出后，“CATHY”轮进入南中国海。春天还没有到，正是南中国海的东北季风季节。正好赶上一个低压南侵，海面上很不平静。浪头比较大，大风把浪花吹开，弥散的到处都是。这种天气，甲板上很难开展工作。水手长吴海找了些室内的活对付着干干，清洁卫生，收拾库房什么的。

楚天放觉得有些难受，肚子里翻肠倒胃，脑袋晕沉沉的。坐在地板，靠着墙，动也不想动了。

“小楚，是不是晕船了？一般人都得有这个过程。”吴海关切的看着楚天放，“你先歇一会儿，扛不住了就回房间。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回去躺着，总得有这么一个过程。和女人怀孕差不多，挺一挺就过去了。要不你下次上船，船晃起来还得倒下。”

“头儿，女人怀孕的时候身体也跟着晃吗，我怎么想倒。”

“你自己娶个老婆观察去吧！你不是也身体虚了吧？越是晕船越是要多吃，这样才有体力。吃不了别的就弄点咸菜，让大副给大厨说说，做点粥。”

“谢谢头儿，我顶得住。风雨中这点痛算嘛.”

楚天放不知道女人怀孕的感觉，但体会到晕船和晕车是不一样的。偌大的钢船在茫茫大海上太不起眼，除了左右摇摆，前后上下都在颤抖，完全是全方位3D模式的。

中午小睡一会儿，楚天放坚持着跟着大家伙出去。黄伟强和王益这样的老水手已经没有反应了，饭照吃活照干。几个人说说笑笑，看样子还有几分喜欢这样的天气。楚天放跟着傻笑，脑子里还是昏昏的。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早晨喝的豆浆原封不动的交代出来。

吐出以后觉得舒服了一些，坚持到五点钟，回房间洗澡吃饭。发现没有李建凯，那个和他一起上船作实习机工的同学。听说直接撂倒了。

楚天放打开李建凯房间，只见他躺在床上。地板上放着一只碗，里面装着早晨的油条，旁边的垃圾桶里白花花的很多卫生纸。显然，这样的天气床头柜上是不能放东西的，更显然这家伙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估计把以前的存货也吐的差不多了。

“老楚，你行啊，居然没有事。”这个山东大汉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样子，“还是你们甲板的好，我在机舱里，本来就闷的慌，这船一晃，满嘴轻油味儿。”轻油就是我们平时用的柴油。在商船上一般在海上是用重油做动力的。进出港，抛起锚或者其他频繁动车的时候才用轻油，也就是船上所说的换油。

“各有各的好，你们油水足啊，不行就到走廊透透气。我刚才上驾驶台了，船走到新加坡海峡那边就不会晃了。”

“恩，他们说要在那里加油。像这样下去，我只能看着他们干了。当年俺也是学校足球队的主力啊，怎么到了这上边就完蛋了，还不如你这个瘦人？”

“顶着吧，挺挺就过去了。”

多少年后，楚天放总能想起当初晕船的这段经历来。虽然和日后遇到过更大的风浪相比这只是小儿科。有时候人生的苦难也是这样，如果仅仅是困难，你可以直面也可以逃避。苦难是让你没有选择无处可逃的。这个时候就像一艘航船遇到了绕不开的大风，只能顶过去；人在大船上，只有和大船一起顶住。是啊，除了跳海就是顶住，这个时候人的潜能就能激发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能顶住。人生的好多时候又何尝不是这样，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连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时候就完成了。

两个新人在房间感慨的时候，其他的船员并没有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在那个年月，电脑也和手机一样是奢侈品。工作结束后，大台就会聚满了人，大家在这里看电视玩牌，对抗着百无聊赖的日子。一水王益和黄伟强在下象棋。两个臭棋篓子技术一般也就罢了，棋风也不好，轮着悔棋好不热闹。旁边桌子上几个人在玩拱猪，一种扑克游戏。周围还坐着几个看的人，这些人普遍都不会小声说话，一边指点一边骂人家臭手，结果找来一顿臭骂，大家哈哈乐起来。时间就这么溜走了，外面是黑黑的夜，咆哮的风，大浪像凶猛的兽，想要撕开船舶一个口子一样。船上的汉子们喝着酒玩着牌，浑然不觉害怕，很有一种天涯浪子的风度。这就是跑海的人！

一天以后，风浪小下来，天气也更热起来。平静的航行是惬意的，楚天放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日子。作为一名实习生，一般他会被派到跟着一个老水手干活。船上到处都是钢铁，公司和船上的领导一直对生产的安全很重视，每次开会强调最多的也是安全。水手们做的最多的工作是除锈刷漆。上了年纪的船，跟上了年纪的人一样，不光是机器动力没有以前强劲，外面的表壳也会变的锈迹斑斑，很有沧桑的味道。这条和楚天放同年的CATHY轮，单从外表看，已经没有当年的风采神韵了。水手们每天拿着各种除锈工具给他修修补补，刷上鲜艳的油漆，像是半老徐娘去做拉皮手术，其实只是美丽了局部。单就除锈工具来说，有最原始的小手锤，接压缩空气的气榔头，还有接电源的电榔头。楚天放每天的工具是一个敲锈手锤，那些不完全安全的带电机器还不敢给他用。

拿着小锤子梆梆的敲绣，吃饭睡觉，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前方就是著名的交通要道：马六甲海峡。

未完待续

感谢张卫国船长提供图片

船长老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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