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团记忆
文/杨进云
对搅团,有很多不愉快的记忆。
从小,嘴巴粗糙,见啥吃啥,根本算不上个挑食的人,却一直不喜欢吃搅团。其实在我看来,挑食的习惯,差不多算一种富贵病,好东西吃多了吃腻了才挑食。而我小的时候,能吃到的东西非常有限,想挑食,也几乎无食可挑,却不喜欢吃搅团。
从记事起,家里吃饭每天就那几样。天天重样,糁子、糊汤、粑粑馍、搅团,偶尔吃顿面条,面条主要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吃到。其中,我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搅团。非但不喜欢,甚至把对这种七十年代曾横行于关中地区的家常饭食的厌恶,一直延伸到成年。成年后,我曾有十几年离开家乡,在外面飘荡。离家久了,家乡的种种,都变得亲切可爱起来,包括以前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也常常挂念。他们有时甚至会在夜阑人静时,排着整齐的队伍,闯入我的枕席,在梦境里和我谈天说地。有时,也会非常想吃一口娘亲手做的稀糁子、粑粑馍,或者糊汤也行,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搅团这种食物,虽然,它也曾一度让儿时的我赖以饱腹,赖以活命。
其实,小时最想吃的,无非就是纯麦面的馒头,还有纯麦面的细面条。这种想法如果放在现在,当然不值一提,但在当时却非常奢侈。地里每年收获的小麦,基本都交了公粮。那时,在报纸上经常能看到农民欢天喜地交公粮的场面,其实都是加工或杜撰出来的。事实上,如我父亲一样的农民,一年辛苦到头,还养不了一家老小的口,虽有万般无奈,但公粮是不能不交的,除非,你连农民都不想好好地当了。地里每年收获的小麦有限,交完公粮,就所剩无几了,只能留下一小袋,要等到过年时吃。平日里的生活,基本上都靠玉米、豆谷之类的杂粮支撑,主要是玉米。但那时家里兄弟多,就连靠父母两个劳力上工挣工分所分得的玉米,也几乎年年都会断顿。每年爹都会在家里接济不上时,不得不夹条口袋,到塬下的舅家借一袋玉米来度饥荒。
玉米所能做成的饭食,大三样:粑粑馍、糁子、搅团。粑粑馍虽然粘牙,但如果切成薄片,贴锅烤黄,吃起来还可以。糁子做稀一些,也是一种尚能下口的稀饭,如果再就一些盐渍的萝卜丝,感觉也不错。只有搅团,不但难吃,而且做起来还麻烦。但搅团这种饭食在那个年代也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省粮食。用不多的玉米面粉,就可以打出一大锅够一大家子人吃的饭,所以只要时间允许,娘还是会经常做。这时,我大多就沦落为烧火小厮,坐在锅门前,拉着沉重的大风箱,一把一把地给锅眼送柴禾。一大锅水烧开了,娘会先把一小碗事先和好的面水,边搅动边倒入锅中,水的颜色就变成了奶油色。再烧火,等烧开锅了,娘就开始一只手给锅里撒玉米面,一只手搅动。等一瓢玉米面撒完了,锅里一般已有了一锅粘糊糊的玉米面糊。这时,娘会先擦一把额上的汗,一边叱责我,火烧小些,都闻到糊味了,一边两只手抓着勺把,一圈一圈使劲地搅动。也许是玉米糊越搅越费劲,也可能是娘累的越来越没劲了,娘终于放下勺,盖上锅板,说,能成了,你起开。我就解放了,娘自己烧火。这时锅里就有“咕咚咕咚”的响声,空气里充满锅底烧焦了的糊味。
但我真的不喜欢吃搅团,常常是娘在厨房烟熏火燎地做出来,我却不肯吃。娘常常为此大为光火,又无可奈何。因为在我看来,搅团就是贴对联的浆糊,稀糊糊的,会让人产生很多不愉快的联想。吃一碗,就腹胀难耐,出去一圈还没跑下来,就急急去了厕所,出来再跑一圈,肚子又饿了,可吃下一顿饭的时间还早呢!只好去厨房拿块粑粑馍啃啃先垫着。这也是搅团另一个别名叫“哄上坡”的来历:农民午饭饱饱地吃顿搅团,去地里干活,最多上到坡顶的地里,肚子就“咕咕”叫了,活还怎么干?最多把人哄到坡顶!
搅团其实有很多种吃法,比如按自己的喜好调一碗菜绿汤浓的汤,把搅团直接出锅,放入汤中,美其名曰:水围城。或者在案板上抹平,放凉,切成小块凉调,这常常是晚饭要吃的。或者用一种有孔的工具漏成小鱼,形状有些像蝌蚪,可以放入调好的汤中吃,也可以凉调吃。搁上辣子油,看着色香味俱全,应该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吃,但我一律不喜欢。
有时会产生一种幻觉,觉得一个人从孩子长成大人,好像并不是一件很难事情。我就是吃着这些粗糙的饭食,经常有难以下咽的搅团,一不小心,就长大了。现在常在网上看到有文人墨客写关于搅团的文字,而且这些文字几乎无一例外的是对搅团的溢美和眷恋之情,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果能每天让他吃三顿搅团,那就是神仙的日子。在我看来,这些文字的情感可以理解为真的,但对搅团过分的溢美,则明显有些矫情。因为搅团这种饭食,在那些特殊年代,除了用来聊以果腹外,几乎一无可取。谁说的那么美,让谁天天中饭吃搅团,连续吃上三月,看他还能不能挺得出一副小资面孔,翘得起那个兰花指。当然,现在饭桌上的搅团,也几乎没有真正意义上用玉米面粉做的搅团,都是用细麦面做成的仿真品,看着挺像,吃起还是两回事。这种搅团,只能做为一种意象的化身,代表一种对故乡,对过去岁月的眷恋,偶一为之,亦无不可!
但不管怎么说,搅团这种饭食,也确实当得起一种地域饮食符号。只要出了关中道,就算星级饭店的特级厨子,你让他给你做碗搅团解解馋,他也得冒冷汗,肯定做不来。只有我的家乡,我娘这样的人,才做的出地地道道的搅团,或曰:水围城,或曰:哄上坡。
2018年1月27日
打搅团
文/王秀敏
又是周末,我像往常一样玩会手机准备做饭。新建的同学群里,群主晒出了诱人的搅团,好多同学出来了,好像搅团有吸引力一样。大家七嘴八舌地说搅团怎么好吃,有些男生说自己是打搅团的行家里手,引来一阵阵赞叹。
它同样勾起了我心里的馋虫,因为它是我的最爱。“关中妇女有三爱,棉花搅团苜蓿菜。”这是六七十年代人们常说的话,但搅团对于出生在七十年代的我们依然是最爱。过去,人们生活困难,物资匮乏,作为家里的女主人,她们要安排好全家人的吃穿,必须要精打细算。棉花是缝棉衣棉鞋和棉被的好材料,如果缺少了棉花,就意味着一家人冬天要受冻了。那个时代粮食紧缺吃糊糊和搅团省面还能填饱肚子,但容易饿。这就是精壮劳力为啥不爱吃搅团的原因了。女人劳动强度比男人小点,吃了搅团基本可以感觉不到饿。过去的人普遍困难,人们很少买菜,都是自己种些或找些野菜吃,苜蓿菜又是野菜中最好吃的。
难怪我回老家偶尔让母亲做顿搅团吃,父亲就会说:“现在又不缺粮食,白米细面的,吃搅团干啥?容易肚子胀,一会又饿了……”母亲温怒道:“你知道个啥,娃伙想换个口味,饿了我给做。”父亲不说话了,只是狠狠地抽着旱烟。当搅团做好了,我们都会端起碗美美地吃上一饱。
大家还在讨论搅团,老公来电话说他不回家吃饭了,让我们自己吃。我告诉女儿:“想不想吃搅团,我给咱俩打搅团怎么样?”“好呀!我最爱吃搅团了。”女儿高兴地说。我知道老公不喜欢吃,他也怕吃不饱,他不在时我通常会做搅团饭。
我首先弄好要炒的绿菜待用,再搅好面糊糊(也叫面欠),开火烧水,待水开后中火一点一点搅面欠,待面欠完全倒入锅中两个手赶紧搅。盖上锅盖稍微煎几分钟,在散干面粉,边散边搅,以免激成疙瘩。用备好的开水破,还是边倒水边搅。陕西有这样的谚语:搅团要好,七十二搅。搅团要然(劲道),钩子(屁股)拧圆。虽然有些夸张,但道出了打搅团的要领——要好好搅。搅到看起来光滑并感觉很劲道时,转入小火加半碗开水,用勺子在搅团上划出一些道道,让水钻到下边去,盖上锅盖。开始在另外一个锅里炒刚才准备好的菜,待菜好了盛入盘子后,搅团也就好了。拿开锅盖,继续搅直到光滑后关火。想吃“水围城”就乘到碗里,想吃“凉鱼鱼”就备好凉水,把热搅团乘到漏勺里,用刚才搅的勺子背面用力压,这样带着长尾巴的“鱼鱼”就做好了。搅团做到这,基本成功了,但要好吃必须配上香喷喷的“汤汤”,也叫醋水。我剥大蒜,切碎放上盐加一点生姜提味,用粗擀面杖的一端捣细,放调料,辣椒,把烧好的油浇在上面,加入醋和酱油,如果不喜欢吃太酸,还可以兑些开水。这一切做好了,搅团饭可以开吃了。
女儿吃着搅团不停地赞叹,看着光滑筋道的搅团被鲜红的油辣椒汤汤围着,配上鲜嫩的绿菜,我不由得食欲大增,吃了一口的确如女儿所说。这时,成就感让我兴奋不已,因为有时我做的不是很好吃。
第一次学做搅团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当时自己竟然不知道把水烧开,搅好的面欠被我直接倒入冷水中,待烧开后是那种难吃的甜,我一想起来就想吐。我知道自己失败了,问过婆婆后,她温和地说:“面搅在凉水中芽了,吃不得,倒掉算了。”她并没有责备我,尽管那时家里粮食不是很充足,她还是耐心地教我重新做,在婆婆的指导下我做成功了。从那以后,自己和家人什么时候想吃,我都会用心做给他们。
记得在乡下教书时,女教师多,大家有时馋了,要大师傅做搅团饭。师傅嫌麻烦,一再推辞。我们纠缠着师傅好说歹说,大师傅提出条件是搅搅团是我们的活,大家实在想吃就答应了。只要谁没课,随时听从大师傅地“调遣”,大师傅搅好面欠,烧好水就让所有没课的老师进灶房。大家四五个人轮换搅,一大锅冒着热气的搅团着实搅起来费劲。女老师搅得直喊累。男老师接过擀面杖继续,甚至有位个子矮的男老师干脆在锅台上铺几张报纸,蹲在上面搅。终于,在众人的努力下,光滑筋道的搅团出锅了,放学后所有老师都吃到了搅团。那种集体吃搅团的场面仍历历在目,大家那种满足,那种快乐溢于言表。
搅团只是面食中的一种,由于它的做法比较难掌握,许多人不得要领,所以会以失败告终。生活中,有许多事情也和做搅团饭一样有难度,但是只要我们不怕困难多实践,多摸索,就一定会成功。
“勤劳一日,可得一夜安眠;勤劳一生,可得幸福长眠。”意大利达·芬奇说。要吃的好,自己动手,让我们做个勤劳幸福的人,使自己和家人一生享受吃的乐趣,让美味的搅团永远成为关中人的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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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扶风百姓网掌上陇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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