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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与弟在县城逛小摊。在一小书摊上发现了几本通书，遂购之。

弟不解：买这么多这书有什么用？

我说：有用。积累到一定程度，可作篇大文章。

引发我对通书兴趣的是复旦大学教授、《中国思想史》的作者葛兆光先生。在华东师范大学读书时，有幸听过两次他的讲座。其中有一个讲座是“什么可以成为思想史的材料”。他说，以往的思想史研究多取材于正史，而忽视了民间的史料。民间史料是更多人思想的反映。研究材料不同，所写出的思想史自然不同。他列举的可以成为思想史的民间材料有老皇历、家谱等。

我认同他的观点，从此开始关注老皇历、家谱等内容。

通书，就是老皇历，即历书。这种书一般每年一本，以年历为主同时有大量民俗内容。一地之通书反映一地之民俗。

各地的民俗不同，所以通书也各不相同，其史料价值具有很强的地域性。

说是通书，其实很多是够不上书的标准的，只能算是小册子。按照联合国教育、科学和文化组织的规定，除封面外，页码在50以上的才能称之为书。通书多为32页的小册子，称不上书。

也有一些是64页的，但也很难称得上是现代意义上的书。

通书多由私人印刷，早期是油墨印刷，现有所改进，但印刷质量仍然粗糙，纸张薄、字体小、排版密。通书价格便宜，一元、两元、三元一本。感兴趣的人花一两块钱买来翻翻也就是了！

这些印刷品没有书号、准印证之类，严格来说，属于非法印刷品。或许因是民俗延续，加之无甚害处，管理部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

通书体量薄小、印刷粗糙、价格便宜、只管一年之用等特点决定了它使用后的命运——随用随弃。

个人又不珍惜，图书馆又不收藏，所以，通书与中小学生的教材一样，虽然发行量很大，但流传下来的极少。但通书的内容十分丰富，作为民俗学研究的史料价值很高。

通书、通书，通什么呢？

通阴阳、通日月、通天地、通人事、通鬼神、通古今、通未来。通书里的内容还真是丰富。

目前为止，我曾在海南的海口、浙江永嘉、上海、山东沂源四地买过通书。

于我而言，买通书其实不容易，书店没得卖、网上买不着，只能到当地，特别是乡镇集市的小摊上买。一般情况下，又不会专门为买它而四处寻觅，因此，多是碰上了就买。

第一次买通书是在海口。在海口大街上转，见一块地上一堆一堆的人聚在一起活动着，在玩博彩呢。其中有一卖东西小摊上，偶遇到一本2011年的

《白小姐通书》

。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是什么不良书籍吧。

打开一看，很有当地特色。除了历法之外，书中大量内指导博彩的内容。

这本书最吸引我的地方，在于它在封面上所说的“本书内附”的“杂书知识”和“幼学训蒙”的《吕蒙训词》。

杂书知识其实主要是杂字。在“杂字前言”中这样写道：

本书是为了适应城乡广大群众而提供的，内容丰富，日常生活所接触的东西，或使用的物具名称等生字，本书均有。此书有利于增加识字的能力，对于提高文化水平，为了社会公益事业贡献自己的力量是有帮助的。”（错误处已径改）

杂字也是民间使用很广，然留存不多的内容，地域性、行业性很强。这篇杂字具有海南特色，是难得的杂字研究资料。华东师范大学有个博士生做的博士论文就是杂字研究。当时，查找资料十分困难。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篇杂字资料，对杂字研究来说是十分难得和珍贵的。所以，通过民间的通书得到这篇杂字，我感到特别的高兴。后来，我在科研方法的讲座中讲“留心处处皆学问，学问处处需留心”，曾举过发现海南杂字的事。

书中还附录有“幼学训蒙”之“吕蒙正词”。这是童蒙教育的内容，在一般的蒙学书里也很难见到。

从这本书在封面上特别强调附录

“杂书知识”和“幼学训蒙”来看，打它们的广告应是有广告效果的，可见在当地人心目中，十分注重幼童启蒙，是重教思想的反映

这次在沂源买了5本通书。三本名曰“通书”，两本名曰“老皇历”。

第一本是《公元二O一六年农历通书·岁在丙申》

。封面为大红色，有双线框，内容为福禄寿三星并两童子，寿星与童子拉“恭贺新喜”的条幅。图下有“张氏祖传珍藏版”的标志。框外有“莒县城东关三街张金利”的标注。可见此书由莒县张金利编制发行。

封二内容分为两部分。上半部分为表格，有两项内容：一为“张氏祖传宫度合婚法”，一为“女命外嫁月表”。下半部分为“张氏祖传风水师简介”，是个广告。

第1页内容为表格，分为两部分。上部为“正月初一日”、“卧尸日”、“粪煞日”、“支锅日”、“犯月诀”、“天火日”、“犯六害诀”等。下部为“（张氏祖传）九宫八卦住宅安床方位图”

第2页为“十二生肖”。十二格，一格一生肖，每个生肖列了7个轮次的年龄、干支与公元纪年。第3页为“六十花甲男女宫度表（男五做二，女五做八）”。

第4一5页为正月的月历，此后每两页一个月的月历。内容包括了公历、星期、农历、天干地支五行、星建、日值宿星、时辰、财神方位、诸事宜忌。

此外偶数页右下方还有农谚，奇数页左上方为“神煞方位”，左下方的内容每月不同。一月为“五虎循年起月诀”，二月为“五鼠循日起月诀”，三月为“日起吉日诀”，四月为“人元地支藏干诀”，五月为“定年干支法”，六月为“三奇”、“十灵”，七月为“定日干支法”，八月为“夜鼠寻柱法”，九月为“月德”、“文昌”，十月为“四柱生克诀”，十一月为“天德”、“天赦”、“进神”，十二月为“金神七煞歌”。

第28至30页为“文王神课秘传……六十四卦金钱课”

第31页为“清宫珍藏生男育女预测表”。下部有“民间奇方、对症治疗”的广告。第31页为“神灵香谱二十四法”。下部有“祖传治产后风月子病”广告。

封三为表格，内容包括“财神方位”、“喜神方位”、“贵神方位”、“搬家日忌”、“出门忌方位”、“杨公忌”、“大红煞”、“小红煞”、“动工安基吉日”、“起吉时诀”、“翁姑日”、“夫妇日”、“重丧日”、“门开忌日”、“黄道黄日”、“偷修日”、“土王用事”、“天赦”、“大将军方位”等内容。

封底为春对联、喜对联、上梁对联和二十八宿吉凶。

第二本是《公元二O一七年农历通书·岁在丁酉》

。封面与二O一六年的相同，但框外的一行文字变为了“购书请认准张氏长子张金相先生”。书中栏目大致相同，内容为2017年的。

第三本是《公元2017年岁次丁酉·苏立团通书》

。封面为红色，分为三部分。主体部分图为财神爷与两童子。财神爷下为聚宝盆，一童子执如意，一童子持“恭喜发财”条幅。如边竖行“今年出生者肖鸡”，左边竖行“佛历二千五百六十一年”。左边部分竖行为“公元2017年岁次丁酉·苏立团通书”。上部分为三区，右边竖行“正宗”二字，中间自右至左“继成堂”三大字，左边竖排四行小字：“只有一种，六十四页，特编通书，谨防假冒”。

封底为“苏立团选日馆”的广告，由此可知馆址：浙江省平阳县水头镇。可见，本通历所反映应为浙江平阳一带民俗。

全书共64页，书中内容十分丰富，除十二个月的日历外，还有如下内容：“丁酉年还愿吉日”、“丁酉年日月食”、“钟点对时表”、“瓯江点数潮表”、“六甲修斋吉日”，“二十四孝”、“丁酉年六十花甲十二生肖”、“十二生肖丁酉年逐月运程”、“李淳风先师六壬时课掌诀”、“干支关系”、宜忌日、“二十八宿吉凶歌”、“三教九流”、“民间风俗礼仪通用封包名称”、“家礼称呼”、“长寿妙诀”、“饮食六忌”、“十种短命人”、“养生十二忌”、“十不足”、“酒色”、“财气”、“周公解梦吉凶篇”、“济公圣训”、“中国婚俗名称”、“择日用事术语解释”、“传统年龄称谓及称呼”、“论阳宅居住环境趋吉避凶参考”、“张天师祛病符法”、“男女配婚吉凶”、“结婚周年的雅称”、“选夫择友秘法”、“选妻择友秘法”、“袁天罡先师神数（称骨算命表）”、“妇女生男育所准确计划表资为作参考”、“百家姓”、“历代帝王纪年详细表便览”、“中国传统佳节”、“纳音五行”、“十二月令占丰歉歌诀”、“神灵香谱廿十四法”、“中国皇帝之最”等等。

第四本是《老皇历2017——2018》

。封面以黄色为底，上书红色“老皇历”三个大字，下面是一只独立的雄鸡剪纸。外有双线框，双线框内有类型修饰花纹。这本书是32页。

书前半部分的内容有：丁酉年春牛交节图、十二月建详解、二十八宿吉凶断、十二时辰吉凶表、三邢、六冲、六害、几龙治水、几牛耕田等。书的主体部分是十二个月的月历，十二生肖每月运程在十二月历下方。书的后半部分还有周公解梦、新辑算命不求人、科学生男生女秘法、生男生女示意表等。

第五本是《丁酉年老皇历（2017最新版）》

。这本书的封面为红色，内容以寿星童子等为主。老寿星一手柱杖，一手托桃，前有象征吉祥的仙鹤、牡丹、荷花，还有一个骑着鲤鱼的胖娃娃。这个封面非常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特色。封面下方有一行字：“日观大吉，夜观无忌”。封底上书四个黄色大字“中国奇书”，下方为四层圆圈，中心处为阴阳鱼，外一层为1至12的数字，外一层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最外一层为十二地支对应的十二生肖的卡通像。这本书的封底竟然还有条形码，“0.787X1.09232开”的开本信息，定价3.20元。这本书是64页。封二为“二零一七丁酉年太岁唐杰星君镇宅年符”。封三为“2017年属相年龄（虚岁）对照表”。

书的首页，中间为鸳鸯图、下为雄鸡图，雄鸡图中有个“酉字”，两边是一幅对联：“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上面横批“普天同庆”。这也是一幅常用的对联。最下方是“鸡年大吉”四个大字。

第2页为“丁酉年春牛交节图”。第3页为目录。从目录可知本书的主要内容：2017——2018年阳历、阴历及择吉皇历表，十二星座与运程、十二生肖每月运程、推算人命贵贱衣禄多寡图表、清宫珍藏生男生女预算表、选择造命千金歌、张天师灵符、神灵香谱廿四法、十二生肖配对、鸡年新春联、食物相克中毒图解。除了这些内容外，每个月的月历中还有“周公解梦”数则、地支合冲刑害一览表、以地支查神煞、以天干查神煞、本命年和逢九年的传说、民俗搬家法、民俗搬家禁忌。

这些32页或64页的小册子，简直就是一部中国民俗的小型百科全书，真是所谓的“通书”。

通书的内容反映了中国人的空间方位观、时间宜忌观、人神敬忌观等思想观念，是人们趋吉避凶思想的直接而具体的体现。如果细细研究下来，还可以发现许多中国文化的密码，以及中国人的心理世界。本文只是对通书内容略作介绍，这些深层挖掘的工作，只能待异日因缘际会之时了。

2016年10月7日

于来回七号地铁、华东师大、六楼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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