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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澧水之水•父亲节专题】(河北)刘善民:父亲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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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第

155

期●总第

771

走近作者

刘善民,河北饶阳县人。中共党员,早年从军,后到地方工作。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衡水市作家协会会员、散文学会理事。喜诗文,作品散见于网络和各级报刊,部分获奖。代表作散文《滹沱河系列百篇》、散文诗《乡村花絮》之《晨曲》《夜话》《梦景》等。

父亲的心愿

​作者父亲遗照

父亲晚年有个愿望,想给我母亲写一篇文章,因身体原因,未能如愿。父亲多次说:“你母亲是咱家的功臣”。

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本该是一名教师,为尽孝道,放弃学业,回村当了农民。

1960年,父母先后就读于当时的地方师范。父亲考入献县师范,母亲由学校保送到安平县师范。饶阳距献县70多里路,距安平县城40多里。由于没有代步工具,往返都是步行。穿粗布,吃粗粮,啃老咸菜,睡大通铺。冬天,学校宿舍没有炉火,窗户走风漏气,冻得人瑟瑟发抖,条件非常艰苦。他们勤奋学习,积极向上,学习成绩都名列前茅。

正当他们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的时候,奶奶患肺心病,十分严重。爷爷也犯胃病,吃不了东西,同时去天津看病。家里正常的生活秩序被打乱了。

姥爷是老中医,和爷爷交情甚笃。之前,他们早已为父母定下了婚姻。爷爷奶奶从天津回来后,爷爷身体得以恢复,奶奶依然孱弱,需要人照顾。父亲说:“家里有病人,再出县去奔个人的前程,村里人会笑话”。于是,他们选择了退学。

父母结婚后,父亲先是务农。后有机会,在本村当了民办教师。挣工分,外加每月5块钱补贴。母亲则担起了家务,既要下地劳动,还要照顾病人。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以生产队为一个结算单位,实行工分制。父亲每天能挣到一个工分。母亲在队上“跟大帮”。所谓“跟大帮”,就是听从队长的指派,锄地、开苗、收秋、收麦等等,生产“打头阵”。这些人是队上的主要劳力,劳动强度最大。上午、下午各记4分工,如果早晨劳动,加记2分。农忙时,全天也能挣到一个工(当时一个工分3毛多钱)。赶上包工活,还能挣得多一点。如此,年终结算时,我家不用给队上交钱,就可以正常分到粮食。

为补贴家用,父母喂养了一头母猪和几只羊,靠卖猪仔、卖羊羔赚几个零花钱。加上父亲那每月5块钱精贴(后来涨了一些),就是我们全家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姑嫁到邻村,意外早亡。父母将表弟从小带到大,并看着结婚成家……日子虽艰难,一家人和和睦睦,平安度日。

作为教师,父亲的主要精力放在学校。他不是那种要强慕上的人。平时言语不多,低调、务实。做人的底线非常分明,凡事旨在对得起良心。对学生要求严格,治学严谨,倡导素质教育。

他担任校长,既负责学校的全面工作,还主动承担教学任务。身先士卒,默默无闻地工作,和师生们一道,打造了一个环境优美、风气纯正、教学优良的校园。

当年提倡勤工俭学。学校利用本村柳林资源,组织学生周末打柳条,卖给柳编厂。麦假期间,到麦田里拾麦穗,既增加了学校收入,学生也获得一定的奖品,又培养了孩子们热爱劳动和爱惜粮食的好风尚。

学校共七个年级,二百来学生,十几个教职人员,房子紧张。父亲在向村委会申请建房资金的同时,又精打细算,请来烧窑师傅,打坯、建窑、烧砖,盖起了新校舍,为学校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为培养学生全面素质,学校利用勤工俭学的资金,购制了铜鼓洋号及大量音乐器材,建起了灯光球场,这在当年农村学校是难以想象的。依托这些场地和器材,学校成立了大型乐队,文体活动有声有色。

在教学中,父亲兼任小学课程。虽是轻车熟路,但也从不马虎和敷衍。总是认真备课,倾心施教。加班给功课不好的学生“吃偏饭”。晚上,把老师分成几个组,深入家庭,检查学生自习。他常说:“不能误人子弟”。

1982年,国家给曾经上过师范并在现岗的民办教师转了正。这在父亲看来,是一个重要的人生节点,他更加努力的工作。

曾经有一段时间,教师队伍跳槽的不少。一次,爷爷在外地工作的老战友回饶阳,到家来看望爷爷时,主动提出给父亲“换个工作”。也向县委主要领导打了招呼,让父亲拿着他的信去找某领导。父亲把信装在衣兜里。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坚持留在学校当老师。父亲说:“我熟悉了教学工作。”

晚年,他常常望着自己保存完好的一摞摞备课本,像欣赏优美的艺术品,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一生执教,虽不敢说桃李满天下,却也学生众多,这是父亲的骄傲。

在我们的人生选项上,父母总是尊重我们的自身意愿。对子女虽不过份溺爱,却也给了我们不小的自由度。

1980年,我高考落榜。不打算再复习了。秋季征兵时,背着父母报了名。体检合格后,才向父母说出我的想法。父亲想了想说:“既然你决定了,就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当兵就要当个好兵。”

母亲说:“只要走正道,我就支持。”

那是个秋天的夜晚,皎洁的月光下,我和父亲对坐在院子里,谈了很久。从个人的理想谈到眼下的日子,从家庭琐事谈到国家的政策、形势。他给我讲了很多,我也是第一次畅开胸襟,吐露出自己对人生的理解。那天,我突然感到自己成了大人。

父亲的话记忆犹新:“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爱国,爱家,爱你周围的人。要知道感恩,抢着吃亏。只要做到这几点,做人就差不到哪里去。”这也许就是父亲常说的做人的底线。

他还说:“人来到世上,就要干事。不干事的人如行尸走肉。干不了大事,干小事。小事干好了,也不容易。干事,要学会做好准备工作。比如耕地,要先准备好牲口和犁耙绳套,差一样工具都不成。准备工作做好了,事情就成了一半。人的一生,都在准备。今天为明天做准备,今年为明年做准备。前半生为后半生做准备,后半生为死亡做准备。”

他笑着说:“这就是我总结的准备学。”

父亲说,我在一旁听,模模糊糊。以为他是老师,善于说教,职业使然。但在后来的经历中,慢慢体会,很有道理。

第二天早晨,父亲把我送到县武装部门口。我匆忙地上了大巴车。坐定后一回头,父亲正从车窗往里㩙苹果,用红色网兜装着,说:“路上和战友们分着吃”。

车开动了,再回头,见父亲站在人群中,向我挥手,突然向前跑了两步,把手放在嘴边,用力喊了一声,送行的锣鼓催促着我们出发的脚步,听不清父亲在说什么,那深情的目光,似叮咛,又似鼓励。我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热浪。

车缓缓前行,我又一次回头,锣鼓声远了,人群逐渐散去。父亲呆站在那里,望着渐行渐远的车,一动不动。我的眼睛湿润了……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多年后,反思当年的情景,父亲应该是很纠结的。一是他本人是教师,诲人无数,多想能看到自己的孩子也能成为大学生呵!所以,让我继续复习,无疑是他的初衷。二是农村刚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十几亩地需要耕种,家里正需要人手。这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然而,他同意了我的选择。

我当兵的第三年,妹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父亲忙于学校工作,虽然抽空也到田里劳动,责任田主要由母亲管理,劳动强度可想而知。有一次种花生,后垄的还没种完,前面种得已经发了芽……后来,弟弟只好放弃学业,过早地担起了家庭的重担。

作者兄妹仨人和母亲

母亲是一部书,值得我们终生拜读。

她的朴实、善良和贤惠,她的宽厚和仁慈,她的坚强和隐忍,她的文雅和知性,时时感动、感染着我们。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母亲十几岁就跟随大人下地劳动,春天挖野菜、秋后拾干山药叶,过着“瓜菜代”的日子。姥姥身体不好,母亲在弟兄姊妹中年龄最大。早早地就承担起许多家务。推碾子、套磨、洗衣服、给姥姥煎药,边干活边学习。母亲聪慧,学习成绩特别优秀。由于家境困难,曾几次面临退学。教书先生感觉母亲天资聪颖,不该荒废学业。就主动家访劝说,并帮她付学费,母亲才得以返校,后考入师范。如前文所述,最终,还是为尽孝退了学。母亲常说,自己“没有上学的命。”但她知书达理,在当时农村,也算是有文化的人。

结婚后,父母的炕头上,放着一个梳妆盒。红色,四方型,柳木做的。那是她结婚时唯一的嫁妆。用了二十多年。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盒里只有两样东西,一把木梳和一个用贝壳装的护手霜(蛤蜊油)。母亲的手非常粗糙,尤其是冬季,多处皴裂,时而流血。所以,她的手上常常沾着胶布。护手霜是她唯一的“奢侈品”。这双手,记录着她的劳动历程。

我没见过母亲穿新衣服。她身上永远是那件褪了色的兰上衣和那副灰色的套袖。

当年,粗粮都不够吃,少得可怜的一点白面,要留给患病的爷爷奶奶。一天晚上,母亲到生产队参加“熬战”,奶奶心疼母亲,将白面饽饽放到明处,将粗粮藏起来,想让母亲换一下口味。母亲下工回家,黑灯瞎火的,随手摸起一块饽饽就吃,咬了一口,感觉不对味,连忙点燃煤油灯,放下白饽饽,寻找那高粱面的饼子。为这点事,奶奶唠叨了半辈子。

母亲非常善良,怜贫助弱,不图回报。一个冬雪的早晨,母亲把我叫醒说:“前面那个旧房子里有个乞丐,你去给他送碗粥。”我踩着雪,捧着一碗粥走进旧房,乞丐踡缩在屋角,是个约五十来岁的男人,看到粥,他猛然起身,我把粥倒在他举过来的花瓷大碗里,他大口的喝起来。俄而抬起头,看着窗外感叹:“好大雪呵!”便又开始喝。一碗粥下肚,一趔趄又团在屋角,合上了眼睛。

回到家,我说:“这人好不懂事,连个客气话都没有。”

母亲笑了笑,给我讲起了姥爷年轻时经历的三件事。

一个深夜,有人敲门,外地口音,是个问路的。说自己是某村人,在外地作生意,刚从吕汉码头下船,由于多年没回家,迷了路。姥爷古道热肠,决定亲自送他回家。那时没手电,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十几里路,把他送到了村口,那人不冷不热地说:“你回去吧,我知道路了。”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姥爷回到家,安心的睡了。

另一件事,是个麦收的晚上。有人偷姥爷家的小麦,被姥爷发现时,已把麦个子捆好,因太沉,蹲在地上起不来。很不好意思地说:“他叔,你看这事多不好啊!”姥爷把她扶起来,说:“没什么,你家人口多,背回去和孩子们吃吧。”

第三件事。一个乡亲去天津,姥爷将一些祖辈留下来的绸缎交给他,让帮忙卖掉。那人从天津回来后,好长时间不露面。姥爷找他问及此事,他说:“老弟,真对不起,东西确实卖了好价,但我和孩子们用来过了蹇年了。”(蹇年,就是年头不好的意思)。旧社会,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但钱已经花出,姥爷知道要不回来了,说:“花就花了吧。”

母亲在给我们讲做人的道理。母亲的性格和姥爷相似,总是吃亏让人,从不计较。在我的记忆里,没见过母亲与人吵过架,——一次都没有。母亲以人格的魅力赢得人们的尊敬。

母亲和父亲一辈子相敬如宾,没有红过脸。

1993年夏,父亲突然消瘦。到医院检查,空腹血糖19点多,血压、血脂、胆固醇等项指标也不合格。确诊为糖尿病和高血压。尽管多方就医,百般治疗,病情终未得到控制。之后发展成糖尿病、脑血栓合并症,逐步半身不遂,卧病在床12年。

12年,父亲病魔缠身,母亲受苦受累,以平和的心态,千方百计照顾好父亲,用真情演绎着人间的大爱。

母亲根据父亲的饮食习惯和营养需要,科学合理地搭配膳食。找来书籍学习有关知识,按时收看央视频道的专家讲座,并谨遵医嘱,给父亲制定了食谱。

12年,4300多天,父亲躺在床上,母亲盘腿坐在他身边,一勺一筷,把饭菜送到父亲嘴里。那深情、耐心的姿态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

给父亲喂饭,母亲一般不让我们动手。她说:“你们不知道暗号。”

比如喂汤,母亲总是先用勺子碰一下父亲的嘴唇,父亲张开嘴,再把汤勺送到他嘴边,贴着舌尖,让汤从舌头上慢慢流入,不能直接往嗓口眼里灌,不然会呛着他。而且,整个过程要掌握好节奏,快了,父亲没思想准备,也容易呛着。慢了,父亲就会着急,嘴里发出催促的响声。

给父亲按摩,母亲一般也不让我们动手。4300多天,母亲每天都要给父亲按摩身体。从头顶到脚底,按部就班,非常仔细。她了解全身的穴位,按哪个部位,通什么经络,一清二楚。父亲瘫痪之初,身体依然很胖,搬动起来,很是吃力,母亲靠坚强的毅力,复习着每一个动作。后来,弟弟每天晚上帮助把父亲扶坐起身,按摩完背部再放倒在床上。周末或是假期我们赶上了,才帮助母亲完成按摩。因为母亲的长期坚持,父亲瘫痪十几年,身体基本没有形成大面积褥疮。

给父亲清洗赃物,母亲更不让我们动手。母亲坚持每天给父亲刷牙洗脸,定期给他擦洗身体、擦粉子。父亲便秘,母亲常常动手为他掏便。尿不湿,用了一包又一包。枕巾、床单、被罩干干净净。室内没有一点异味。

对父亲的药物,母亲也从不让我们动。母亲对用药格外小心,糖尿病患者不能吃甜的,有的药片裹着糖衣,母亲总是先把糖衣吃掉,再给父亲用。

长期伺候父亲,母亲成了半个医生。医生开的药,起什么作用,啥时候吃,有哪些注意事项,甚至药理是什么,她清清楚楚。有时,和前来就诊的医生交流,医生们都惊奇地竖起大拇指。后来我们发现,母亲把所用药的说明书,都完整的保存好,放在床头柜里。对外国字母的药,也都把医生的嘱咐,写在说明书的空白处,记住应该如何用。时间长了,床头柜里的说明书,攒了一摞又一摞,像是厚重的档案资料。

回想这些年父亲的整个医疗过程,母亲是护理者,也是观察者。每一次身体的细微变化,都是母亲最早发现并提出就医方向。每一次都科学、合理,及时。她观察得非常细致,且判断常常和医生的诊断吻合。

她重视对父亲的保健护理,懂得量变到质变的道理;几次用西医治疗效果不佳时,她及时提出转用中医,结果病情曾出现拐点;她提出了用各种措施围堵病灶的观点,对延缓父亲病情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父亲走的那一天,母亲考虑我们的感受,没有表现得特别悲伤,与父亲作了最后的告别,又嘱咐了我们一些事情,就躲到了里屋。然而,这表面的平静怎能掩饰老人内心的波澜?

由于伺候父亲长时间熬夜,致使母亲眼部神经受损,在父亲去世不久,左眼开始闹毛病,眼皮下垂,看东西重影,几乎失明。我们和母亲多次跑深州、衡水、北京等地医院,由于治疗及时,才得以康复。

现在,年近80岁的母亲,对晚年生活非常满意。她的好心态来自在沧桑岁月中的艰苦和磨炼,来自她对社会和人生的深刻理解。

她曾经有着自己的理想,但在现实面前,却不得不接受命运给予的一切。

她主张顺其自然,却时刻不忘鼓励后代,奋发有为。

命运给了她过多的重负,也给了她一副好身体。包括我们兄妹三人,母亲养大了9个孩子(表弟、孙子、孙女、外甥),培养出了6个大学生(两个研究生),现都分别在不同的城市工作和学习。目前,又有了6个重孙辈,已是四世同堂。老人高兴地说:“我还可以给你们抱大下一代。”当然,我们不能再拖累她老人家。

赶上了新时代,母亲每月享受着国家给的养老补贴,享受着医疗保险,享受着政策性遗属补助。靠家风素养,我们这个家庭满满的正能量。孩子们知情达理,爱国爱家。而且,一个比一个懂事,一个比一个孝顺,一个比一个优秀。

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有一段时间,邮政公司把报纸、邮件寄放到我家,母亲义务登记管理。对那些腿脚不方便的人,她常常帮忙送到家。

她热情好客。只要我们的朋友或者同学、战友、同事到家来,就非常高兴。帮助忙前忙后,把好东西拿出来供大家分享。但也非常仁义,从不多言多语,知远知近,受人喜欢。

国家开展新农村建设,我村经过拆迁改造,搬进了新农居,住上了新楼房。日子更加舒坦,母亲每天在广场和老人们跳舞做操,其乐融融。最近孙女又给她准备了手提电脑,妹妹帮她安装了太极拳软件,在家学习太极。她头脑灵活,进步很快。

去年,外甥把她接到上海,转遍了华东五市。别看是农村老太太,到大城市后,不显土气。在苏州碰到两名西方女子,指着树上的樱桃哇啦哇啦地说什么。母亲问妹妹她们在说什么,妹妹翻译说:“她们看着樱桃着急,在抱怨什么时候才能红。”

母亲大声地回答:“该红的时候就红了,不到季节,着急也没用。”

妹妹把母亲的话翻译过去,两个西方女子哈哈大笑,夸奖母亲很有哲学思想。并提出和母亲合影留念。母亲同意,分别同她们合了影。自然、大气,表现出新时代农村老太太的风釆。母亲笑着说:“不能在外国人面前露怯。”

作为一个农村妇女,母亲很平凡。她不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却把所为之事做到了极致。也不是那种好高尚大的人,却是儿女心中的太阳……

至此,可以告慰父亲,您生前没有完成的文章,我们帮您完成了!

(2020年9月5日夜11时36分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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