醪糟鸡蛋汤(秦之味 46) 醪糟鸡蛋汤(秦之味 46)醪糟鸡蛋汤(秦之味 46)

醪糟鸡蛋汤(秦之味 46)

岐地人对吃食的讲究不仅体现在做法上。一味美食,称呼吃法都要字斟句酌,关键处那提神的字眼用得真是恰如其分,用上它一味美食就活灵活现。若换成其他字说出来,美食都顿失光彩。这中间的缘由真是有趣又深奥。研究者说这和西周流传至今的饮食习惯有关,可我想,吃食在民间流传,瞽叟橐驼鸡皮鹤发之老者,

他们那能个个识文断字。

吃食被一众尘土里生的老百姓传承,人们不在乎自己念出的字是什么,父辈怎么称呼一味美食,他们就怎么称呼,这是岐地口口相传的饮食文化。

在岐地吃美食,吆喝对话先声夺人。比如,

吃臊子面人都是说:走,吸臊子面去!吸,是因面筋道汤油旺,一筷子捞起面,吸溜吸溜就吃下肚。

吃蜂蜜粽子时人都说:来,给我抹个蜂蜜粽子!抹,是因黏甜的蜂蜜要用竹板子涂抹在平摊的粽子上。喝一碗醪糟蛋花汤,人都称呼:快,扇一碗醪糟,再甩个鸡蛋!

扇一碗醪糟汤,岐地人是抓住了醪糟汤做法的精要。北方卖醪糟汤的小贩都用炭火炉子。一把明晃晃的铜勺里搁半碗水,炉下鼓风炭火旺,铜勺里水滚开再煮醪糟坯子,鼓风,最初时人拉小风箱扇风,煮醪糟就被称为“扇醪糟”。后来哪怕风箱被天然气替代,扇风点火成为历史,可在岐地,

“扇醪糟”

这说法还是沿袭了下来。吆喝一声扇醪糟!小贩就知道你是地道的北方人,他自然不敢怠慢,小小心心与你做一碗地道的醪糟蛋花汤。

醪糟蛋花汤,我说它是北方的街头最醒目的热饮美食。南方的姑娘总喜欢和我争执,她把醪糟煮牛奶和醪糟煮圆子统统归为零食。在北方的冬天,我们争执好久,旁边那位卖醪糟的老者说:扇一碗鸡蛋醪糟喝了再争不迟。我们都笑了,扇一碗甜甜暖暖的鸡蛋醪糟喝了,我们早忘了为何争执。在夏日的南方,我们坐在“鲜芋仙”吃甜点,我钟情于醪糟芋圆加山楂糕,我称它是一味有灵魂的南方零食。

美食无问西东,让我看来,醪糟真是一味极能善变之物。它若是人,定是美艳妇人,白日和月光下姿态各异。遇到白衣书生,她红袖添香,清淡舒缓的淡酒滋味,展示人生最美是清欢;遇到关东大汉,她就是孙二娘,能煮鸡蛋煮圆子煮红枣加枸杞,铜壶煮三江,

大肚能容天下事;遇到耄耋期颐老者,她自从从容容,米粒是米粒,汤汁是汤汁,铅华尽去素面朝天,时间才是一切美好的明证;遇到五尺之童始龀小儿,它还能幻化的清清爽爽酸酸甜甜,你和甜的糕她就微微酸,你配酸的果她就微微甜,总是好脾性的母爱,任你顽皮懵懂,生活的多变美好她都能给你尝试。这么一味醪糟,我要说是岐地特有,倒是把它拘囿束缚。我只在记忆里搜寻出它的岐地滋味,把它的与众不同与你分享,漫长冬日聊以慰藉。

在寒冷的冬季,我缩着脖子抄着手,寻到卖醪糟汤的小摊前。我在木板凳上坐稳,扭头给隔壁卖“岐山擀面皮”的妇人喊一声:调一碟擀面皮,放上面筋多加刮刮。这时醪糟摊的老者必问:加一个蛋还是两个?吃着红油酸香的擀面皮,我头也不抬地说:一个蛋。不一会儿,我吃得满嘴红油时,老者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醪糟蛋花汤。汤清蛋花黄,透明的米粒浮现在汤上,这香甜的醪糟味瞬间就把人裹挟,寒意自消。我用瓷调羹一勺一勺舀着喝,胃里舒坦的如饮了淡酒。这一碗润甜的醪糟汤喝完,我像微微醉醺走路带风,起身赞一句老板好手艺,这顿饭就安顿得圆满。

当然,“扇”出来的醪糟汤总带着豪迈的北方味道,就像黄土高原上刮过的凌冽北风。滚热的醪糟汤,你大口喝着,快速下咽才能酣畅淋漓大快朵颐。扇醪糟卖的多是老头子,北方老者煮醪糟一点也不粗狂,醪糟汤也讲究个甜的得体,酸的合宜。鸡蛋花必须顺着汤汁搅动的纹路一圈圈加入。锅里醪糟煮开花,

金黄的鸡蛋花

一丝丝一缕缕,它们在汤汁里袅娜灵动,一勺勺醪糟米显得格外轻盈,这是真材实料才有的色泽和滋味。在这里,豪爽的北方人当然不屑于用勾芡增加粘稠度。一碗好的醪糟蛋花汤是不用加红枣枸杞黑芝麻,就如简单爽利的北方人,你说一,就是一个横,你说二,自然就是两横。这卖醪糟的人心里和手底下都没有过多的花里胡哨。事实上,滋味扎实的一碗醪糟鸡蛋汤,比任何旖旖旎旎的醪糟让人喝得心里踏实。在岐地,月子里的妇人催奶,也用这一味简单做法,只是多加一味手工红糖。

这一味红糖用得极妙,可在这里,只有妇人坐月子才喝红糖鸡蛋醪糟,男人孩童是绝不尝的,仿佛它是一味妇人专属味道。渐渐长大我看医书,多用红糖醪糟催乳暖宫,甚至还用来丰胸美容,难怪它是被用得隐秘又骄傲。

不过这样也好,醪糟汤用红白色彩区别开来,谁该喝谁就喝,几十年,几百年后也是规规矩矩,汤汤水水里这份坚守才是难得。就如老者扇醪糟的炭火炉子和煮醪糟的铜勺,用几十年依然红火明亮,再用几十年还是依旧,这才是好光阴下的好手艺,用这份心制作的醪糟味道自然也差不了。甜甜酸酸的醪糟,任你岁月如梭,我自岿然不动。谁能与岁月较量,除了冰冷的文物文字,活化石怕就是烟火人家。遗落在灶间的文明比写在书本里的更真实,寻找散落在路上的手艺比看博物馆的展品更有意义。

于我来说,比起探究书里记载的南方酒酿甜酒北方甜醴醪糟,我当然愿意去街头等着扇一碗鸡蛋醪糟。看着老者颤巍巍挖一大勺黄白润泽的甜醪糟,真比阅读无数的文字记载有意义。当然,研究一个扇醪糟,就企图把北方与南方的醪糟根源探寻到真相大白,这肯定不妥。

今日,我只记载一味美食,我只写出一段日子,有醪糟鸡蛋汤的日子是甜美的,能扇出一碗醪糟鸡蛋汤的光阴也是馥郁的。我想,岐地人对醪糟的看法也莫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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