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题记

二傻记得，孙大娘去世的那天正好是

二十四节气的

小雪，虽然老天并没有下雪，但天气还是有点冷，阴蒙蒙的，是村民俗称的

“白眼天”。

早上起来感觉寒颤颤的，

找出了收在箱子里的黄大衣。黄大衣是他哥大智给他的，大衣是大智结婚之前买的，穿了一年，大智结婚了，买了一件长款的羽绒服，就把黄大衣给了弟弟二傻，二傻非常珍惜，穿了三年，感觉还是大半新的样子。

或许是为了节约粮食，小苏庄和周边的村子一样一直以来都是吃两顿饭，上午饭一般是九十点钟吃，下午饭一般是四五点钟吃，饿了就吃点煎饼、大饼之类的。很多吃三顿饭地方的人都笑话这里，都说这里的人的又馊抠又穷。

二傻和他答、他妈吃过早饭已经

点多钟了，放下碗筷，二傻扯了一抱晒干的青草丢到羊圈里，看着大大小小

多头羊开心地吃着草，二傻也莫名地开心起来。他答跟他说了，年底了就把能卖的羊都卖了，给他买个手机，再给他

500

块钱零花。至于那

500

块钱的用途，二傻

已经想好了，一定要给自己三岁的侄子牛牛买一个电动摩托车，邻居李小三的儿子就有一辆，每次李小三的儿子骑的时候，他的小侄子都急跟马猴似得。可气的是，李小三的儿子贼孬了，死活不愿下来，即使下来了也不给其他的小孩碰他的车子。看着几乎要流口水的侄子，二傻恨不得把李小三的儿子拽过来踢两脚，但他明白自己是大人了怎么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所以他更气李小三了，你李小三作为大人，看到牛牛急得那样应该主动把车子让牛牛骑一下啊，但李小三没有让，反而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直在咯咯地笑，笑得嘴咧得跟跟裤腰似得，笑得跟傻子似得。一边笑还一边叫着，

“儿子，妈的宝贝，小心一点！我儿子真棒！”二傻心里话，“你儿子哪里棒啊？还是我侄子牛牛最棒了！”那时候，二傻就下定决心，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给侄子买个电动摩托车，他已经跑到镇上看过了，好多多商场里就有，蓝白色的，还有个警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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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钱，有点贵，但一想到小侄子骑在车子上神气的样子，二傻就不觉得贵了。

看着小羊吃过草之后，二傻打开自来水接了两桶水挑着往前边的大路走，他要把两桶水送到孙

孙大娘

岁了，无儿无女，自己一个人住在大路边的两间小瓦房内。从二傻记事起，

孙大娘

就一直住在大路边，以前还卖过茶水，后来茶水不卖了，就偶尔卖一点鸡蛋、老母鸡之类的。

孙大娘

以前住的是两间草房子，说是房子其实就跟马鞍棚子差不多，大概五六年前吧，具体是哪一年，二傻就不记得了，上级政府给钱买砖买瓦给

孙大娘

盖了两间小瓦房，二傻记得，当时他

、他，还有村里好多人都过去帮忙了。

孙大娘

蒸了两锅白面馒头、炒了一锅猪肉黄菜来招待大家。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吧，二傻就开始给

孙大娘

送水了。

孙大娘

有一口不大的缸，就放在做饭的锅灶旁边，每次二傻送来两桶水倒进缸里就足够

孙大娘

用两三天的了。

孙大娘

跟二傻说过，以前，她都是舀河沟里水吃的，河沟里没水了，她就用小桶到村子里去提，每次来回

三里路她要歇四次呢！二傻给她跳水，可省她力气了。

二傻挑着水来到大路边

孙大娘

的房子跟前时，他吃惊地发现

孙大娘

的房门还没有打开，二傻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

孙大娘

“难道

孙大娘

去赶集了？还是到村子里有事了？不对啊，房门也没锁啊！

”二傻推了推门，推不动，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喊了几声，也没有人耽着。从墙上唯一的小窗户往里看，二傻隐约看到床上有一个人，二傻又使劲地喊了几声，还是没有人

。二傻心里有点犯嘀咕了，怎么回事啊？难道

孙大娘

出事了？他又使劲推了推门，还是没有动静。他吓得一下子就哭了。

他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地往村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孙大娘

死了！

孙大娘

死了！

一开始村民还不太相信，但看到二傻满脸泪水惊恐的样子，有人还是跑去告诉了

孙大娘

的侄子苏良德，正在地里挖地的苏良德不慌不忙地说：

“她身体好着呢！怎么会死了啊？”

“二傻都哭了，说是看到人已经死了！”村民对苏良德说。

“傻子的话你也信啊！他还说看到小偷偷了一麻袋的电。信他的话，你也傻了吧！”

“还是去看看吧，天气这么冷，说不定老人真的不在了！”

听了这话，苏良德这才停下来把铁锨

在肩膀上，慢慢地往家走，

“我把锨先放回家！”

等苏良德赶到

孙大娘

的房子跟前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村里的人，有人趴在门上喊着，有人透过小窗户往里张望着。

看到苏良德来了，趴在门上的妇女让到了一边。苏良德趴在门上使劲喊了几声：

“大呢（

轻声）！大呢！我是

”但屋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见实在没有动静，苏良德只得把门卸了下来，进屋一看，

孙大娘

躺在床上，一脸平静、祥和，已经去世多时了。

心软的妇女已经开始流泪，泣不成声了，她们不停地说着

孙大娘

是如何如何的不容易，平时无论对大人还是小孩都是笑容满面的，谁知竟然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就走了呢？

村民在收拾

孙大娘

的房子时，发现

孙大娘

里外穿的都是崭新的送老衣，包括鞋子都是新的。她的枕边放着几函书，其中的一函是红楼梦，这些书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书页已经泛黄了，但保存的非常完好

，还有好多封已经泛黄的信笺

孙大娘

的耳朵上带着

耳环，手腕上带着

手镯，

白金项链，

左右两手分别握着三块银元，银元银光闪闪的，上面的袁大头、字迹都有点模糊不清了。

苏良德干嚎了几声之后，立即开始处理

孙大娘

的后事了。他是

孙大娘

侄子，

当初也是过继给孙大娘做儿子的，

他出面办丧事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但看着苏良德老婆王淑芬假惺惺的干哭，二傻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王淑芬对

孙大娘

并不好，以前

孙大娘

住在苏良德家的时候，虽然她每天任劳任怨地洗衣做饭，尽心尽力地照顾这苏良德的一家老小，但王淑芬并不领情，不仅没有好脸色，恶言恶语的，而且经常指桑骂槐的，后来实在受不了了，

孙大娘

才自己搬到大路边盖了两间茅草屋住下的。

苏良德把

孙大娘

的后事办得很很隆重，请了所有的亲戚，所有的朋友，本村的能请的也都请了，没请的因为都是一个村的，很多人敬重

孙大娘

和善的为人也都愿意最后送老人家一程，过去烧纸磕头的人络绎不绝。

二傻也毫无疑问的前来帮忙了，村里无论谁家有事，二傻都会去帮忙的。二傻上学不行，讲话有时行有时不行，但无论在谁家干活都是不惜力的。在人家帮忙，二傻什么活都能干，烧锅、刷碗、端菜，样样都干得很卖力。这次，

孙大娘

的后事，他更要出把力了，但让他有点失望的是，大支安排他的活竟然是烧锅，这对于他来说太小意思了，二傻都有种被轻视的感觉，有点生气了。

但也正

这种有点清闲的活，让他看到了很多事情，他发现苏良德给

孙大娘

买的棺材不大，板材也不厚。他发现，王淑芬虽然哭声很大嚎声震天，但实际上并没有淌几滴眼泪。他发现，苏良德办的席地实在一般，硬菜不多，而且数量也少，一排席坐下来，桌子上几乎没有什么剩菜

……很快，二傻就听到了同样的议论，有村民说，苏良德这次给他大呢办后事能弄不少钱呢！

“这两口子孬种孬到家了，生前对老人不好，死后还利用老人大赚了一笔，真他妈的不是人！”二傻在心里使劲地骂了一句，狠狠地将一口吐沫吐进了灶膛里。

孙大娘

出棺的那一天，天气更阴了，

点多钟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星星点点的雨丝，过了一会儿，竟然飘起了一点一点的雪粒，等到

多钟正式出棺的时候，雪已经是一片一片的了。村民们一边跟在送葬的队伍后面一边议论着，

孙大娘

一辈子不容易，连老天都给她戴孝了！

大支安排二傻拉着平车把一些席子、零碎的东西送到坟地上去。等到棺木落位添上土，一个坟头便出现了。由于雪越来越大，埋坟的人急着回去，埋得也不认真了，坟上弄得跟狗啃似得。二傻实在看不下去了，要过铁锨仔细地添起土来，直到他认为满意了才停下来，最后，他在

孙大娘

的坟头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四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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