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圆汤的秘密

文/莫零

我如今已经是一个叱咤厨房的大厨煮妇了，可唯有一碗肉圆汤，怎么也烧不出我妈胖娘子当年的味道来。她做的肉圆子，吃在嘴里糯糯的，又有嚼劲，吃多少个都不会腻人。

怎么做的呢？我刚刚学会做饭的时候她还健在，问过她决窍，她说:不就那样做的嘛，生粉加进去调一调，水烧开了汆进去，小火烧开。

呃，这么简单的做法，我试了许多次，总也不是那个味儿。那时我天南海北地瞎溜达，每年过年才在家里呆上几日。偏偏那几日的吃食都得是恪守陈规的老三样，加上老爸也难得回来多呆几日，自是要巩固一下他绝世好男人的地位，宠着胖娘子十指不沾阳春水。

于是，好多年也没吃成胖娘子的肉圆汤。再后来，她便去了……

记忆里的那一碗香喷喷的肉圆汤，要逢年过节才能喝得到。小镇上只有年关才有人家杀猪，杀了猪，老爸拎回来的猪肉也就那么细溜溜一长条。他对待猪肉的烹饪方式永远都是红烧，那个年代的男人们没有人能抵挡得了红烧肉的诱惑。

可小女孩们不爱吃那油腻腻的红烧肉啊！尤其是挑嘴的妹妹，她是宁肯不吃肉，也不会尝一尝肥肉的。

于是某一日我爸比平常多拎了些肉回来，晚上我们就喝到了记忆里磨灭不去的肉圆汤。胖娘子用海带和土豆片佐底，汆了肉圆子进去，盛了满满一汤盆。那顿饭，我和妹妹光是汤就喝了三碗。太好吃了，海带提鲜，土豆吸油，肉圆子糯软Q弹，那滋味儿……

后来我们搬到了县城里，有菜市场可以逛了，就可以常常喝到肉圆汤了。胖娘子用来配肉圆汤的蔬菜千奇百怪，可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例如春夏之交，她就用西红柿翻炒出汁，汆上肉圆子再切些薄黄瓜片进去，酸爽清口。或者有时黄瓜放老了，她就把黄瓜去皮切块儿，跟肉圆一起煮软些，撒些紫菜末提鲜。

若是天冷了蔬菜价格贵，她便泡发点干香菇切极薄的片，和大白菜叶子一起做成肉圆汤。反正她每次无论做多大一锅，我们都能一面摸着肚皮，一面撑着喝下去。

胖娘子走的那一年，我带妹妹来合肥，她感冒了没胃口，说想喝肉圆汤，我用尽毕生所学做给她喝了，她边喝边掉眼泪说不是妈妈的味道。我们俩一面抱头痛哭着一面食不知味地喝完了那碗肉圆汤，夜里不约而同地梦到了她。

前几日刮台风，生意不好，我就在家里做了几顿饭吃，妹妹又说想喝肉圆汤。我反正也闲着没事，就买来一刀五花肉自己用刀剁成了末儿，调味的时候看视频入了味，拌了好久的馅儿，加生粉时才发现生粉用完了。下着雨又不想出去买，想到还有从网上买来的土豆淀粉，就加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我猛然发现，记忆里肉圆汤的味道又回来了。肉圆糯软Q弹，正是熟悉的味道啊！妹妹激动的语无伦次，一个劲儿地追问:怎么做的？怎么做的啊？

我的脑海里慢慢还原出了当年胖娘子做肉圆汤的画面。氤氲缭绕的昏黄灯光下，胖娘子守着炉子在案板上细细地剁着肉末，一面剁一面不停地看墙上的挂钟，计算着我们放学回来的时间。

架在炉子上的砂锅里烧着煮汤用的开水，她努力用筷子把肉末给搅拌上劲儿，再加入土豆淀粉，她搅拌的速度和秒针发出的嘀嗒声渐渐重合，待锅里水一烧开，她就一勺一勺地把肉圆子给汆了进去……

肉圆在汤里随着火势慢慢翻滚到了表面，胖娘子把最后的配菜给洒进去，找两块抹布把砂锅给端到了布满烙痕的陈旧餐桌上，摆上碗筷和炒好的菜，然后就在我们的一片欢声笑语中，朝我们招呼:先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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